《首充送我[全息]》作者:归荼 文案: 《曙光》新房间上线那天,一众玩家亲眼看着温九和百里一起进了房间。 11区积分榜第一第二的玩家正面遇上,场面异常玄幻。还未久等,围观群众就如愿见到了大场面—— 游戏进行到一半,温九第一次在全区公告里发悬赏令刷屏: “悬赏百里,赏金十万。” 单次最高额度的悬赏令重复了整整十遍才停下。不惜斥巨资也要追缉对方,任谁看,两人争斗都俨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激烈程度。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然而还等众人反应过来,又见他在全区频道里一锤定音。 “谢谢大家,我宝贝儿找着了。” “……?” * 作为《曙光》11区知名玩家,温九曾在直播间放言:氪什么金?不存在的,随手一抽的事儿。只要我还在这个辣鸡游戏一天,就别想让我充钱。 谁能想到后来的某天,他不顾某人的嫌弃,哭着喊着也想买游戏里最珍贵的那套——情侣套装。 ** 谈个几把恋爱老子莫得感情·美少年受x今天把我的小百里追到手了吗·衣冠禽兽主播攻 柏(bai)里。治愈系,剧情比重线上线下一半一半,也可能线下更多。背景在大学校园。 一句话简介:和你一起逃离黑夜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里,温良久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无垠的森海上空惊起一行飞鸟。 猎手的身影疾速穿梭在丛林中,敏锐地判断猎物的方位,反手取箭,搭弓拉满。 脚步声越来越急。迎着怒吼,他敏捷地攀上最近的大树,藏身在枝叶后利落地射出三连击。 【命中3/100】 怒吼转变成凄厉的哀嚎。怪物受到挑衅,狂躁地挥动肢体,在丛林中游移,肆意扫踏破坏。 鸟兽奔逃,树木倾倒,大地颤动。年轻的猎手来到了最终的狩猎场。 他从摇摇欲坠的树上一跃而下,绕着提前摸清的地形灵活周旋,选择合适的掩体保护自己,判断时机不断放箭。 【命中6/100】 【命中9/100】 【命中99/100】 怪物的哀叫声渐渐虚弱,看不见的敌人将它逼到了生存的边缘。 新鲜的战利品唾手可得。猎手被汗浸湿的银发紧贴在额头上,心无旁骛地取出最后一箭。指尖触及箭翎的一刹那,眼前突然跃起淡灰色的光芒。 【Safe Word①:freak!】 动作停滞在半空中,他无奈地收回手,转而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正在退出游戏。】 倒计时三秒完成,广袤的丛林和庞大的怪物消失了。 短暂晕眩后,眼前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灌入耳中的是不急不躁的呼唤,来自门外,一遍又一遍,“小里?” 柏里缓了缓神,摘掉游戏头盔下床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睡裙家族深处袖口的刺绣蕾丝繁复精致,如同中世纪宫廷中被掩藏在家族深院的贵族少女。 看到门打开,她露出微笑,伸出了手,“小里,给。” 被她双手托着的是一杯刚刚温好的牛奶。隔着透明的玻璃杯对比,她的双手细嫩光滑,甚至更加洁白。 柏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习以为常地接过热牛奶,仰头往下灌。 “还没睡,是不是在玩游戏?” 她看着他喝下牛奶,嗓音是少女般的轻柔婉转。注意到他耳后的传感器还亮着,又柔声督促道,“喝完要乖乖睡觉哦,明天就回学校了。不要太累。” 柏里安静地听她说话,咽下最后一口牛奶时,眼底有微光闪动。刚要开口,又听到一句补充,“不要玩很久,爸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他眼底的光芒熄灭了。将杯子递回去,语气僵硬,“我知道了。” “乖。” 她露出满意的表情,踮起脚靠近。 柏里偏头避开她的吻,低声说,“晚安。” 退后一步关上房门,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进了洗手间。片刻后出来躺回床上,重新登入游戏。 【是否回到最近的存档点?】 确认之后,游戏跳转到他离开的位置。只差最后一击,放箭的瞬间,他听见游戏系统的全区提示音。 【房间0238首通完成:首通玩家温九,首通奖励****(已隐藏)。】 多少被影响了些。这一箭的准头不好,没给怪物造成伤害,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柏里抿了抿嘴唇,果断抛弃了当下的藏身点。稳住心神又周旋了两分钟,终于成功补上了最后一箭。 巨大的怪物轰然倒地,化成无数细碎的光芒漂浮在空气里,凝结成一张张卡片飞到他身边,绕着他的身体缓慢飞行。 他从树上跳下来,兴味阑珊地随手抽了一张。与此同时,11区内响起第二次公告的提示音。 【房间0238通关完成:通关玩家百里,通关奖励****(已隐藏)。】 柏里没有理会,点开通关奖励查看。 是一把锁。属性不明,只信息栏最底下有一行小字。 【可带离当前房间。】 除此之外就再无介绍。怎么使用,能不能吃,一概没提。柏里盯了它几秒就放弃探究,转身往森林边缘走,顺便看了一眼游戏右下角的倒计时。 还有两个多小时,足够入睡了。他穿过丛丛灌木,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解下背后的箭囊丢到一边,随便找了块地方躺下。 天空广阔无垠,云朵遮住了太阳,远处的林中传来鸟儿的啾鸣。青草幼嫩而茂密,铺在身底是柔软的触感,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 柏里从背包中取出面具,随手遮在脸上挡住光线。关掉通讯器,闭上眼睛,渐渐地睡着了。 ** 行李已经提前寄到学校去了。第二天上午醒来,柏里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两件换洗衣物跟洗漱用品一起塞进背包,拎起游戏头盔独自一人走出了家门。 他走的时候很安静。知道并没有人会来送,所以也用不着特意去报备。 下了楼穿过走廊,可以看见庭院一角的暖房。不算很大,里面培育的蔷薇品种优良,花朵硕大而娇美,一年四季都在开。 他有时候会进去看一会儿。但今天回学校的列车马上就要开了,只能埋头快步往外冲。 午饭用矿泉水代替。临座的年轻人看见他随手放在置物板上的袋子,兴致勃勃地搭讪,“小兄弟,你也玩浮游啊。玩的他们家哪个游戏?” 游戏公司配发用来装头盔的袋子上印着醒目的logo。镂空的金属黑三角,下面一行是“浮积游戏”四个字。 “是的。”柏里礼貌地应了一声,“我玩《曙光》。” 看他接着被打断的动作戴上了耳机,邻座的年轻人知趣地没再多做打扰。 过去几天为了抢通0238房间熬了太多夜,只一觉根本就睡不够。柏里靠在车窗上,听着耳机里传来森林中的鸟鸣和溪流声,精神放松下来,很快又坠入了睡眠。 几个小时后列车到站,他被腕表上提前设好的闹钟震醒。摘下耳机后来不及缓神,懵懵怔怔地随着人群下车,坐上了跟学校方向相反的地铁。 寒假期间学校宿舍封楼,现在还没开。上周跟老板联系过,他可以先去兼职的店里借住两天。 出了地铁站,整个人还是晕腾腾的。初春寒意料峭,他穿上了外套,拉起长袖卫衣的兜帽罩住头顶,沿街道低头往前走。 余光里瞄到熟悉的黑色招牌,他没有多想,上前推开店门。 下一秒,被扑面而来的诧异目光糊了一脸。 一排排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玩具和母婴用品,店里的磁带机正在播放早教歌曲。 稚嫩清脆的童声合着鼓点,欢快地大声唱:“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 “打扰了。” 柏里说。 果断地退出店面以后,他终于抬头,仔细地看了看招牌。 爱你宝贝——母婴品质生活馆。 跟这家母婴用品店一墙之隔的就是他兼职的店。短短二十天的暑假过去,原本黑白格调的咖啡厅招牌换成了粉白拼色。 柏里站在店门口,认真地思考要不要进去。 “到了怎么不进来?” 假期结束,孟敛提前来店里打扫卫生。隔着透明的橱窗看见他,推开门上前嘿嘿笑着招呼,“看傻了吧。店里重新装修了,吸引小姑娘用的。” “崔老板说要对客户精准定位,投其所好。” 他朝柏里挤了挤眼,“说装成这样,那些来看你的小姑娘肯定喜欢。” 一起相处了小半年,两人关系还算融洽。柏里听出他的揶揄语气,没有接茬,拎着包进了门,“新年好。” “哎,新年好。” 店里确实焕然一新。粉白灰的色块大面积运用,头顶还悬着水培植物和星星灯,怎么少女心怎么来。 反正也不是他的店,只要工资照常发,想怎么折腾他都管不着。柏里对此不置可否,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把游戏头盔搁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熬夜打游戏了吧?我可在全区公告上看见你了。” 吧台上的电磁炉上放着一只陶瓷小锅,正冒出热腾腾的香气。孟敛回到吧台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牛逼。” 柏里点点头:“谢谢。” “啧,生分。” 孟敛把煮好的意面捞进盘子里,拌上肉酱推给他,“明天营业,小祖宗们都还没回来,食材也不齐。凑合吃,先垫垫肚子。” 柏里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接过面又说了声谢谢,环顾四周后问,“崔老板呢?” “还没到。” 孟敛倒了杯柠檬水放在他手边,“接猫去了吧。” 孟敛是明市本地人,在两站地铁外的东城大学里读大三,没课的时候就来咖啡厅兼职挣点零花钱。 这店离地铁站和学校都近,本身地段就不错。但作为一家猫咖,吸引客源还是靠的那群小祖宗。直到半年前,柏里过来兼职打工,吸引客源的任务才开始分流到他身上。 越过这一茬,两人的话题还是绕回了游戏。 “我昨天晚上也通宵来着。最后那部分剧情,存档点离得太远了。回回把我传送到镇子上,还不让开自动寻路功能,在林子里跑得晕头转向,找个怪都得费老半天劲儿。” 孟敛说,“辣鸡曙光,欺负我们方向感不好的老年人。” 柏里喝了口柠檬水,清清嗓子为自己正名,“我方向感,还不错的。” 孟敛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未成年。” 由浮积游戏公司开发的大型实境模拟游戏《曙光》于三年前正式上线,柏里和孟敛都是其中的玩家。 在《曙光》里,每个房间都是独立不同的游戏世界。不同的时代背景,不同的故事设定,相同的只有主线任务——逃脱,使得它更像是一款逃生游戏合集。 玩家可以通过阅读每个房间门上的简介,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判断是否要按下门铃——进入游戏。到现在为止,《曙光》中已经有三十多个房间被打开,基本保持一个月更新一次的高速上线效率。 制作精良之余,故事风格类型各异,几乎将各种剧情类型偏好的玩家一网打尽,制作组野心可见一斑。 “这回你的通关时间跟温九就差两分钟。” 隔着吧台,孟敛啧啧感叹,“前后脚,可惜了。” 每个房间上线后前三名通关的玩家会有更高倍率的道具奖励掉落,并在全区公告中被提名。尤其是首通的奖励,格外诱人。 前几天0238房间上线,他是卡着点进的游戏,争分夺秒想往前三名冲一冲。结果昨天晚上又死在最后的boss身上,前三也没挤进去,郁闷到不行。 柏里没吭声,继续低头吃面。 “你看,咱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是吧。教教我最后那只怪怎么打?” 孟敛个子很高,身材魁梧。这会儿缩着身子贴近,姿势别扭不说,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笑得有几分猥琐,“百里大神,悄摸给透个底呗。” 柏里不动声色地护住盘子,拉得离他远一些。 “怎么死的?” “最后射箭那里。我不擅长使弓箭,来回跑着打最多也只能撑着搭弓五十次,刚打掉一半血就被它拍死了。” “五十次……已经够了。” 柏里提醒道,“你可以,搭一次弓,放两箭。” “我操,还能这么搞的吗?” 孟敛愣住,“能不能行,游戏规则里可没说能这样啊?” 说完他就自个儿反应过来了。 是没说可以,可也没说不行。 他心里一喜,伸出手隔着卫衣兜帽在柏里头顶上揉了一把,“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转的,不愧是物理系的高材生。” “只是偶然的……的,的。” 说得急了,他被自己噎了一下,才断断续续地补完,“……的,发现。” 有次取箭时不小心拿了两支,懒得放回去就一起用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发现了提高猎杀效率的捷径。 孟敛知道他有语言障碍,一句话说不了太多字,自然地摆摆手道,“不着急,慢慢儿讲。” 柏里却不想再多解释了。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低着头简短地结束了话题,“我试过,是可行的。” 孟敛还想再问,却听见门口的风铃声一阵响,崔时津推门而入,“聊什么呢?” 老板姗姗来迟,他立马把柏里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你听他说得挺简单,回去自己一试就知道深浅了。” 店里开了暖气,崔时津一进门就脱下长风衣。孟敛狗腿地从柜台后跑过去帮他挂起来,想想觉得有道理,“也对,我搭一支箭都射不准。”多箭连发对角度力度的技巧掌握要求肯定更苛刻。 柏里吃完了面,端起盘子打招呼,“崔老板,新年好。” “新年好。” 崔时津把钥匙丢给他,“晚上要是无聊,就把这里再打扫一遍,明天上午九点开门。” “好。” “你晚上住店里?” 孟敛顺手从他手里抽走盘子冲洗干净,“你们学校的宿舍楼还没开封啊。” “嗯,后天开。” 柏里看了看他,又自觉地去找活儿干,“我去打扫,卫生。” “这么早就把人叫回来干活?” 孟敛跟崔时津认识得更久,还连着一层表亲的关系,说起话来更随意了些,“压榨我就算了。人家小老弟可都还没开学呢崔老板,你有没有人性。” “他自己愿意来的。我不发你们工资还是怎么的?” 崔时津靠在吧台前,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看着不远处低头擦桌子的柏里,吹了声漂亮的口哨,“再说,店里翻新后营业的第一天,没他在怎么行。” “这可是我们店的活招牌。” 作者有话要说: 柏.活招牌.里:请把真正的招牌跟隔壁母婴店换回来。 ①Safe Word:安全词。曙光防沉迷系统功能之一,在必要时提醒玩家中止游戏。也常作为玩家在现实受到打扰的消息提示。安全词由玩家自行设置。 第2章 “这就是你给他工资比我高一半的理由?” 孟敛笑骂了一句“认钱不认亲”,倒也没反驳,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干活的时候不太方便,柏里终于把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一头漂染成银白色的短发。 他头发长得慢,两三个月过去,发根才刚露出一小截黑色来。崔时津有点强迫症,看着看着忍不住朝他喊了一嗓子,“明儿下午去补染头发?我给你约造型师。” “已经约了,我自己。” 柏里拎着抹布,蹲在地上往小盆里拧水,“后天下午,染回去。” “哎染回去干嘛?你就适合这个色儿。” 崔时津一听就急,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作为招牌,为了店里的客流量也得维持形象的。” “这样,我给你涨工资,百分之五。你就还是补染这个颜色,考虑考虑?” 柏里略一思索,放下抹布站起身挺直了脊背。 一直都是低着头默默干活儿,除了必要的时候,他从不跟人对视。这会儿往前一步站到灯下,清晰地展露出全貌,竟然是令人屏息的惊艳。 他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奶白的肤色自带柔光,明晃晃的夺人眼球。尤其是染了这头跟一般人类发色相悖的白毛以后,一眼看过去,就是大批慕名到店里来看他的女孩子口中“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的模样。好看得有点不像真人。 不像真人的美少年一脸认真,严肃地讲起了价,“百分之十。” “……” 次元壁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崔时津一咬牙,“成交。” “还有后天,染头发的……” “记账,回来我给你报销。” “谢谢老板。”柏里欣然拾起抹布,转身继续擦桌子去了。 孟敛在旁边围观他面不改色地敲诈崔时津,也不帮腔,就一个劲儿鹅鹅鹅地沙雕笑。 晚些时候崔孟两人一起离开,柏里给店门落了锁,拿着崔时津给的钥匙上到二楼。 咖啡厅是两层一起租的,楼上还有休息的房间。但他没想去借住那里,只冲了个澡换身睡衣就又下楼,窝在角落的卡座里看书。 他个头不算高,稍微蜷着身子,长沙发够躺了。 手里是厚厚一本纸质教材书。开学时上课用的,他想先大致预习一遍,结果没翻几页就又开始犯困。 大概是前几天熬夜的后遗症。柏里把书盖在脸上打盹儿,压了一会儿又觉得太重,闭着眼睛拿开扔到桌子上。 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被砸中坠落的响动。 应该是装隐形眼镜的盒子被扫掉了。他懒得管,灯也没关,只翻了个身,又很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开店正常营业,崔时津把小祖宗们也领了回来。 店里一共养了十二只猫,大部分是收养的。崔时津财大气粗,当惯了甩手掌柜,偶尔才会回到店里来看一眼情况。除了柏里和孟敛,还有四个固定的长期店员来照顾猫和店铺运营。 柏里最熟的一只猫叫嘘嘘,是只白毛异瞳的狮子猫。两只眼睛一黄一蓝,性格也不像其他小祖宗那么热情黏人。日常就蹲在前台,跟他一起迎接客人。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崔时津指定要放在这的,说他俩长得像,搁一块儿可以一起招财。 除了嘘嘘以外,其他猫的活动区域跟用餐区是严格隔离的。为了把控店内环境的卫生质量,人和猫的吃喝拉撒必须全部分开。每一只猫的名字,年龄,品种,习性,健康免疫信息,都记录在小册子上,挂在门口,顾客一眼就能看到。 大一刚入学时柏里到店里应聘,被正好到店视察的崔老板看中,拍板留在前台帮助客人点单。半个月过去,他在自己学校默默无闻,反而在离得近的东城大学圈里小火了一把,常常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到店里来找他搭讪。 每到这时,他就会按照崔老板的吩咐,露出提前练习好的职业假笑,把消费花名册推给她们。 如果有人让他推荐,就指一指最贵的。 开业第一天的情况也是一样。孟敛看得一阵叹气,“从你来了以后,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在家牛郎店里打工。” 柏里日常无视同事的调侃,视线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游移。 营业时间是不好一直低着头的,他向来都把工作和自己的习惯分得很清楚。得了空也不会偷懒玩手机,最多趁没客人来稍微走会儿神,是个非常爱岗敬业的好员工。 店里的装修新风格其实还不错。色块搭配得很和谐,灰色调的粉也颇有质感。他在吧台后坐了半天,看着看着居然也习惯了。 瞥见前台柜子底下放着的书,柏里随口问了句,“他还没来?” “没呢。” 孟敛知道他问的是谁。 来这里的客人,基本都是来撸猫解压的,真正进来吃东西的人很少。可他们店里偏偏就有这么一位奇怪的常客。每周都来两三次,点一壶水果茶,在角落里消磨整个下午,看书睡觉,对旁边搔首弄姿的黏人小猫爱理不理。 上学期末的某一天,这位常客突然早退,刚坐下没多久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那会儿店里人多,大家都没注意,店员去收台的时候才发现他把书落在了店里。一放就放到现在。 “他支付信息还在电脑里。” 孟敛说,“我联系上他了,说是这两天就过来拿。” 柏里点点头,余光瞥到店门被推开,又调整表情开始假笑。 第二天宿舍楼准入,他下午约了造型店,跟店里请了假去染头。 整个过程枯燥冗长,他随手打开《曙光》游戏官网,打算刷会儿论坛打发时间。 《曙光》的游戏自由度非常高。根据与NPC的对话和面对关卡时不同的选择,玩家会触发不同的剧情分支,导向不同的结局。距离第一个房间开启已经过去三年,网络上的攻略视频铺天盖地,但至今都没有人统计出全部的结局。 通关视频五花八门,各路死法也千奇百怪。很多人都喜欢录制游戏视频上传,他没这么干过,但偶尔也会到论坛看一眼。 热度最高的视频会被推送到官网首页。这会儿首页上点击最多的,是前几天0238房间的首通直播录像。 《曙光》官网顺应广大粉丝的心声,把最后几分钟的视频单独截出来,放在视频区置顶当宣传片。 主角就是那个叫温九的玩家。柏里随手点开,看见他最后一次引弓时,反手取了四支箭。 一段通关录像,拍得跟微电影似的。箭矢离弓的一瞬间,镜头拉近,放大猎手英俊的侧脸。 他修长的手指直指前方,胜券在握般勾起嘴角,“boom。” 四支箭矢沿着四条轨迹飞出去,精准地钉在怪物的四肢上,无一落空。怪物应声爆开,化成无数纷飞的光点。 气流吹动他的衣角和额前的刘海。这个男人挺拔的身形却岿然不动。他眼神坚毅,姿态从容,宛如生来就该站在巅峰的人生赢家。 …… 装得一手好逼。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表白弹幕完全遮盖了画面,什么也看不清了。短短几秒后官网视频戛然而止,并没有播出温九在首通奖励中抽到了什么。不知道原本的直播里有没有这一幕。 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柏里皱了下眉,没有乱动。 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盘算的是如果自己四箭齐发,能不能做到全部命中。 今天的游戏时长还没有用,回去可以试一试。 天色擦黑,头发终于染完了。他懒得往镜子里多看一眼,婉拒了造型师提出的拍照请求,回到猫咖蹭了顿晚饭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 临走时柏里下意识地往柜台下看了一眼,发现那一小片空出的地方时略微有些意外。 书被取走了。 ** 温九的午夜直播跟往常一样热闹。 依旧是在0238房间内的世界。年轻的猎手在树枝间飞跳,身姿矫健,下手果断精准。怪物吃痛,凄惨地嗷嗷叫。他却无动于衷地刷刷放箭,是个没有感情的狠人本人。 还哼着不正经的调子,“爸爸的妈妈叫什么,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 他突然收声,四支箭矢从指缝中疾速飞出,精准命中。怪兽轰然倒下,化成无数光点散在空气中渐渐凝成漂浮的卡片。 【命中100/100】 “……叫,你爷爷我。” 温良久满意地收了弓。指尖碰触护目镜一侧的按钮,线右下方骤然升起一行行弹幕。 实时弹幕正以令人眼花的速度蹭蹭往上蹿。一眼扫过去,内容大多都是“老公好帅”“九爷牛逼”。 “第一天知道我帅?”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随手抽了张卡片出来。翻开后,得到的通关奖励是游戏中的货币。 虽然不是什么稀有道具,但胜在流通性高,数额也是不小的一笔。还算有收获。 温良久拿了钱,瞥见弹幕里又在议论前天的首通,还有人在问首通奖励的道具究竟有什么用。 “那会儿开着直播,你们不都看见了么,简介里什么都没写。还问。” 他打着哈欠看了眼道具栏,不以为意道,“没什么用,随身带着大概口渴的时候能削个苹果。” “今天就到这。这几天播得太晚了,我明天得睡到中午。” 拿到首通之后又一刻不停地复盘了一遍,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完全没有把几小时后早课放在心上,说起话来毫不心虚,“毕竟要健康/生活,每天保证八个小时的睡眠。” “合情合理” “没毛病,今天也是养生的九爷” “快休息吧听声音都很累了,九爷晚安~” “那明天晚上还播吗,乖巧蹲” “……” “明天看情况。还是老时间,没来就是来不了,不用等。” 温良久检查通讯器,撂下话以后干脆地下线,“走了。” 话音刚落,直播就被切断了。 温良久缓慢地睁开眼睛,从游戏仓里坐了起来。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游戏仓上指示灯闪着微弱的光。他站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随手往墙上一拍。 壁灯收到指令,缓缓地增加亮度,给人眼适应的时间。光线停留在最舒适柔和的一级,将房间的全貌展现出来。 这是个被安置得不伦不类的房间。充满科技感的游戏舱靠墙放在一角,与之相对应的另一边却摆着一架陈旧的立式钢琴。钢琴没有琴罩遮灰,谱架上放的不是乐谱,而是一截甩棍。 除此之外,大半个房间都是空着的。 出了游戏,困倦的意识反而清醒了不少。 温良久掐着眉心,不声不响地在房间里踱了两圈,走到窗边时却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拉开了窗户。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意渗人。他只穿了件短袖,凉风透窗而入,迎头扑在脸上,立刻把困意彻底扑灭了。 温良久靠在窗边,漫无目的地把视线抛了出去。 他住的是教师公寓高层,从16楼的高度看不远处的宿舍楼都得垂着眼。熄灯以后的宿舍楼像午夜的风一样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宿舍的窗子还透着亮,想来是趁宿管阿姨睡觉以后偷偷爬起来打游戏。 近些年来,全息游戏正在渐渐普及。但由于设备价格昂贵,依旧有一大部分的玩家只能停留在键盘网游阶段,靠着VR眼镜和网络上的攻略视频,想象沉浸式的游戏体验。 两种游戏模式体验感的确天差地别。他在《曙光》里跑了三年,几乎要把游戏里当成第二个世界。每次登入后站在热热闹闹的游戏大厅里,甚至有“回家”的感觉。 出了游戏,真正的家里反而冷冷清清,让人无所适从。 太安静了。 温良久在窗前停留了一会儿,手脚都凉了个透,心里却难以抑制地烦躁起来。目光转回游戏仓,落在仓位扶手旁的半包烟上。 他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走过去抽出一支,拿起旁边的打火机点燃后夹在指尖犹豫。 “你说说你。” 温良久对着那一点火光,深沉而严肃地自言自语,好像都是烟的错,“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 说完心安理得地吸了两口。 只这两口的时间过去,他又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推门出了房间,把剩下的大半支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连带着把打火机也丢进垃圾桶。 “……傻逼。”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故事,新的养生! 立志不再熬夜的作者捂着发际线严肃地说道。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清水美人扔了地雷x7,mua~ 第3章 他没再回去,改道浴室刷牙冲澡换了身衣服,到自己卧室隔壁哐哐敲门,“起床,去上课。” 没动静,卧室里的人在装死。 温良久皱了下眉头,往后退一步抬腿往门上一踹。 “砰!” “起床。” “……” 两分钟后,何戟连蹦带跳地穿上裤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说好的一起翘课呢?你个出尔反尔没良心的玩意儿。” 他顶着头炸毛的金发,一米八五的个子跟皱成一团的娃娃脸很不相称,“我昨天晚上带妹子到两点你知道吗,黑眼圈都给我熬出来了!” 当了十年哥们儿三年室友,这位爷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就没见收敛过。何戟越想越气,“您可倒好,随随便便通个宵还是英俊潇洒眼都不带眨的。你看我这大眼袋,你看看!” 温良久由着他张牙舞爪地扒拉着眼皮吐苦水,面不改色地叹了口气,把一大碗用牛奶泡着的早餐麦片推过去,“比我是差了点。” “……” 何戟看了看碗里的麦片,睡眠不足使得他脑子也不太清醒,在作死的边缘蠢蠢欲动,“我要是现在把碗扔你脸上,你会揍我一顿还是揍我一周?” “你想象力太匮乏了。” 温良久眼都没抬,往手腕上戴表,“或许是一学期。毕竟我想一出是一出。” 何戟咬了咬牙,忍辱负重地低头吃麦片。 “新学期第一天就翘课,怎么想都不合适。” 温良久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收拾完了自己坐在餐桌旁等他,语重心长地劝导,“你有没有一点当代大学生的自觉?” “当代大学生的自觉是去上课学习知识。” 何戟看他在随手翻课本,一边往嘴里塞麦片一边不忿道,“你那叫拿本书去教室里装逼。” “都一样。” 温良久合上书,瞥了他一眼,“你塞那么快干什么,我催你了么?” “你额头上就明晃晃地写着‘不耐烦’这三个字好吗!” 何戟快速吃完早餐,心急火燎地把碗泡进厨房水池里,“走走走,待会儿又被那群小女生给堵教学楼底下。” 全国知名的大学明市里有两所,南关和东城。虽然都是综合性大学,学科偏重却不相同。东城偏文,南关偏理。 温良久在南关大学读大三。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入学那届赶得巧,整个专业就他一个男的,新生报到的时候还一度被围观引起轰动。 好在自带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除了去上课的时候偶尔被堵得路不好走,也没几个真的敢上来要跟他谈感情聊人生的勇士。 去上课的路上,何戟抽空瞟了他几眼。 从入学那天起,他的模样好像从没变过。眉眼锋利,神色冷倦。因为个子高,习惯了向下垂着眼看人,眼角眉梢间带着点天然的不屑。 总是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想不通他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来。 可能会爆声粗口不耐烦地让人滚远一点,也可能会招招手调笑着说句“宝贝儿快来”。 何戟跟他不一个专业,但选修课选的一样。一大早陪着他去上思政,路上成串地打呵欠,困到头掉。 也得亏来得早,路上没几个人,走得还是算顺畅,“你查没查是哪个老师上的课啊?我看你选了就跟着选了,都没打听这老师课好不好过。” “查了。” 温良久说,“温蔚远的课。” “哦。” 何戟随口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我靠,那不就是你爸的课么?” 温良久在学校广受关注还有个原因,是他教师子女的身份。 温蔚远教授在南关大学教书二十余年,学校里一众同事都对他家里叛逆成性的小儿子略有耳闻。 可任谁都没想到,这位叛逆青年居然会考进南关来读文学院。 更让人意外的是温良久的态度。规规矩矩,一丁点儿处分都没背过。三年下来,出勤率和绩点都不错,还争取到了保研本校的名额,像是要走他爸的路继续搞学术。 温良久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上专业课时老师对自己投来探究的视线。他懒得满足成年人无趣的好奇心,因此从未回应过。向来都是上完课就走人,一点儿没有要跟那些老师搞好关系的意愿。 在他眼里,温蔚远也是“那些老师”中的一员。 对何戟的惊讶没什么反应,温良久径自穿过走廊进了教室。 清晨的教学楼很安静。教室里只有两三个同学,带了简易的早餐过来,正在后排埋头大口地吃。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在准备教材了。 温蔚远结婚晚,年轻时就经常被小姑娘追着递情书。如今年近半百也依旧是个帅大叔,儒雅文气。眼角有很深的皱纹,却依旧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他脾性温和,课程通过率又高,授课风格也幽默风趣,选他课的学生不在少数。虽然教的是不太受欢迎的思政课,上座率却也一直不错。 看见两人从前门进来,温蔚远很有些惊讶,“小久?何戟,来上课了?”像是原本对两人的出勤没报什么期望。 “是,温叔叔好。” 何戟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改口道,“温老师好。” 温良久也跟着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温老师好。” 温蔚远点点头,又问,“吃早餐了吗?” 这次不等何戟说话,他率先开口,“吃过了。” 说完就往后面的座位走。何戟都来不及反应,只好对温蔚远笑了笑跟他往后面走,躲在后排小声咬耳朵,“你怎么回事?明明跟你爸不对付还选他的课?” “不是你说的吗?要选不容易挂科的老师的课。” 温良久说,“他的课是他的课,跟他是不是我爸没关系。换了是别个老师的课好过我也照样选,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他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隔着大半个教室,何戟也不太确定讲台上的人有没有听见。 “……” 何戟看了看讲台上没什么反应的温老师,又看了看一脸“无所谓我不在乎”地乱翻课本的发小,指着他半天憋出一句,“幼稚。” 温良久垂眼看着书页,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谬赞。” 何戟翻着白眼看他,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损回去。 温良久喜欢穿白衣黑裤,从小就喜欢,上了大学以后穿得更勤。白衬衫上纽扣系得一个不落,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金边眼镜。 一身行头把原本的落拓不羁遮掩得七七八八,反而添了几分禁欲的书卷气。熟知他本性的朋友见了都要骂一句衣冠禽兽。 但是确实,肉眼可见地乖了不少。以往那股子乖张戾气都收得干干净净。除了还是顶着张臭屁的脸,已经有点国家栋梁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意思了。 “听说你打算保研了?” 何戟想起前天看到的消息,心念一动,压低声音询问,“准备留在本校搞学术啊。” “就先递了材料,大四才有定论。不一定能成。” 温良久翻了几页教材,把书合上看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学校论坛上看的。” 何戟说,“你去递材料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吧?我看有帖子在讨论这事儿。” “讨论什么?保研的名额是不是温教授给我弄来的?” 他的语气很淡,没带什么情绪。何戟却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呐呐道,“……对啊。” 温良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上课铃及时地响了起来,原本走向就不怎么愉快的话题也戛然而止。 新学期第一节 课,温蔚远简单地把自己介绍了一遍,开始上课。 一大早就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听得人头昏脑涨。教室里的哈欠此起彼伏,熬夜后的困倦也后知后觉地翻了上来。 温良久盯着课本跑神,半天都没翻过一页。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牺牲补觉的时间来自找郁闷。耐着性子坐了半个小时,终于在第一节 课结束前耐心告罄,示意何戟一下课就走人。 一直靠意念支撑着在上课的何戟立刻点头如捣蒜。 下课前两分钟,温良久已经把课本收了起来。交叠的双腿放成平行,一条长腿在伸向走道的边缘试探。 ……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同学。” 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他腿边传来,“能不能,往里面坐?” ** 温良久听见动静,视线往下移,看见一片雪白的发顶。 晨课过得不怎么舒心,他早被憋得不耐烦了。一直在瞥腕表上的时间,没怎么注意旁边的动静。 这会儿脚边突然就多出一个人来,跟从地里长出来似的。 像朵白色的蘑菇。 见他没反应,柏里又问了一遍,“同学?” “……” 温良久回神,推何戟一把让他往里坐,自己把靠过道的位置空了出来,“请。” “谢谢。” 柏里从桌子底下鬼鬼祟祟地冒出头,小心地去看讲台的动静。几乎是同一时刻,下课铃响了起来。 他迟到了将近一节课。其实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等下课了再进来,会更自然不容易被老师发现。但他显然是赶得急了,没注意。 这会儿下课铃声一响,就显得他刚才猫着腰从后门偷溜进来的行为特别蠢。 柏里坐在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顶黑色的棒球帽按在头顶。又压了压帽檐,默默地拿出教材翻开。 温良久下意识地瞥过去,看见他被帽檐遮到只剩一小半的侧脸。 他起晚了。醒来后一路狂奔赶来上课,肩膀被急促的呼吸频率小幅度地起伏着,侧脸上压出的睡痕还没淡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别的什么,耳廓红了一半。 之前把自己遮起来的动作急匆匆的,帽子后面连着一小段飘带乱七八糟地卷到了头发里,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他自己也感觉到不舒服,却强撑着没有动手去调整,假装镇定地继续翻书,很快地连那一小截后颈也红了起来。 何戟早就摆好了冲刺的姿势。准备了半天也没见旁边的人有什么动静,急了,“走啊九爷,愣什么呢还?”待会儿楼梯上人一多又不好走了。 “走什么?” 温良久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非常自然,“不是还有一节课呢么。” 何戟一愣:“我日?不是你说的一下课就……” “新学期到了,收收心吧。” 温良久打断他,再次语重心长道,“都是大学生了,要有学习的自觉。” “早上都已经劝过你了,怎么就是不听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何戟:……mmp 温良久:毕竟我想一出是一出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章 何戟张张嘴,半天才憋出句“牛逼”。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无话可说地扭头趴在桌子上继续补觉。 温良久换了坐姿,把已经合上的书重新打开,装模作样地翻页。 柏里正专心平复自己的呼吸,没注意旁边的人在干什么。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去调帽子,顺便把帽檐压得更低了点。 去染了一次头,发廊老板就记住他了。前几天又去,一进店就被认了出来。染得也非常用心,最后出来的效果甚至超出预期。 他第一次染的发色是银白偏灰,其实还算低调,没有特别显眼。可现在整个脑袋都雪白雪白,太阳底下就跟个灯泡似的,走在人群中相当瞩目。 至少染完头后第一次照镜子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一整个学期都要戴帽子出门的准备。 今天早上睡过头把帽子忘了。幸好前一晚犯懒,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来。 第二节 上课,温蔚远往下扫了一眼,开口道,“下面我们点一下名。” 柏里悄悄松了口气。 早课平安地过去了。下课后回宿舍,他避开人群,戴着耳机一边低头走路一边接电话。 耳机里,女孩子娇俏的声音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说好的上了大学就一起放飞自我呢,叫你出来玩儿你就从来没答应过!” “……” “一起加入游戏社这么久,你就新生入社的时候出现过一次吧?大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 柏里无法反驳,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再这么下去社长要把你踢出社团我可也圆不住场了。你学分还想不想要?” 说话时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他终于停住脚步,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掏出校园卡刷了一下,小声地回了句,“想要。” 话音刚落,“咚”地一声响,冰镇汽水掉了下来。 他蹲下身,听见耳机里传来老母亲般絮絮叨叨的关心,“什么动静?你又喝冰可乐,胃受得了吗?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 “先把饭吃了再喝!” “……哦。” 柏里看了看手里冒着冷气的红色易拉罐,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好。” “话说回来。下个月社团去聚餐,你跟我一起去。” 慕羡说,“不准拒绝。哪怕就为学分,你也得出来见见人才行。” “你看你去崔老板哪儿打工不也干得挺好吗,跟人接触没有那么难。” “……” 柏里又不说话了。 直到冰凉的水珠凝成股顺着掌心流下手腕,他才把易拉罐放在地上,甩着手妥协般松了口,“那我去。” “真的?!” “真的。” “那到时候见!” “好,到时见。” 他抓着手机的指节收紧了些,又轻声加了句,“羡羡,谢谢你。” “谢什么谢,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慕羡说,“不用怂。羡姐罩你,肯定不让你受欺负。” 通话结束,柏里拿起冰可乐,改变计划绕路去食堂正经吃了顿饭。 下午没课,他本来是要直接去猫咖的。工资按小时计费,能早去一会儿是一会儿。 晚上店里会管饭。早上起得迟,下午营业也是坐着没什么体力消耗,这一天吃一顿晚饭就行了——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他还是到食堂点了餐。虽然不怎么饿,也认认真真地吃完了。 因为是已经答应过的事情。吃完饭再喝可乐的时候,就有种完成任务后得到奖励一样的开心。 满足感非常易得。 下午到了店里,崔老板照常不在。只有孟敛在前台焦头烂额地应付几个女孩,看见他推门进来,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来了来了。这不是来吗,我就说他马上到吧。” 女孩们的目光调转了方向。趁她们还没围上来,柏里快步走到柜台后隔开距离,礼貌地低了低头,“你们好。” 然后接过孟敛递来的衣服,往后面的休息室走,“我先去换。” 工作时间要穿员工制服。他脱下身上的卫衣挂在休息室的门口,套上店里发的白衬衫。 精致的小翻领,锁骨上窝处系了个深咖色的丝绸领结。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袖口束紧,听见女孩们窃窃私语的惊叹和笑声。孟敛得了清闲,还在旁边“哇哦哦哦”地跟着起哄。 异瞳的狮子猫安静地蹲在柜台上,对周围的喧闹无动于衷。只在察觉到他的到来时,微微仰了下头。 柏里去洗了手回来,在它的小脑袋上象征性地蹭了两下,当作打招呼,“嘘嘘。” “喵。” 寒暄完毕,招财小组开始营业了。 工作日下午,店里的客人不算太多。柏里的视线偶尔会扫向角落里的座位,嘘嘘也眯着眼睛跟他一起偷看。 往常喜欢窝在那儿看书的客人今天没来。这时候占着位置的是一对情侣,正在甜甜蜜蜜地互相喂食冰激凌。 不一会儿,两人秀恩爱的场地转移到了旁边的撸猫区,对话也一段一段地传过来。 “诶,这只也好可爱~” “既然你喜欢,那我们也在家里养一只咯” “好哦好哦~” “……” 猫咪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 晚饭时的闲聊照例是孟敛的主场,话题扯来扯去,大部分都跟游戏有关。 他网瘾大,混迹网游多年,且不局限于某一款游戏。现今市面上有点热度的网游多少都参与过,偶尔一些小众冷门的游戏也能唠上几句。 虽然丰富的游戏阅历也没弥补他实战时菜到抠脚的水准,但屡菜屡战,享受游戏过程的态度还是值得称赞。 “要说业内还是浮积最牛逼,没得说。尤其是《曙光》,那画面场景,那剧情流畅度,啧。神一样的团队才做得出这种游戏吧。” “……” “关键还高产!你说他们的游戏设计师是不是24小时不轮休啊。” “……” 在这样的聊天里,柏里向来都是扮演背景板的角色。 刚认识时也曾被他的沉默打击到。孟敛还小心地询问过,得知他原本就不爱说话,也并不会对话痨感到不适后,才放下心开始继续叨叨。 人越来越熟,话越来越多。 作为浮游的忠实玩家,日常吹完一波制作以后,他又开始诉苦多箭齐发的技能太难练。叨叨了一会儿才想起对面这位跟自己操作不是一个级别,估计也不能对菜鸡的烦恼感同身受,于是又接着谈起接下来要开启的新房间。 “下个月要开的0157房间有demo①发布了。你见了没?” 孟敛说,“这次是多人角色扮演。背景在一个什么小镇上,我趁午休的时候偷摸试玩了三分钟,我操那场景做得也太逼真了。再加上传感器,那小阴风一阵一阵的,走廊灯闪的时候没把我给吓死。” “可惜你从来不参与多人房间的游戏。不然到时候一起组个队,还能给我壮壮胆。” 柏里挥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掉盘子里的咖喱饭,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在听。 “你说说你。” 看他似乎不为所动,孟敛又开始吐槽,“不组队,不录频,不开直播。要不是排名榜上的积分浮动,大家都以为你是个机器人账号。好歹是积分总榜上硬邦邦的全区老二,怎么能这么低调呢?” “你看看那个温九!嚣张得跟曙光就是他家开的似的,玩个游戏路都恨不得横着走。” 柏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了句,“他很厉害。” 柏里跟温九的游戏风格不太一样。 曙光里每个房间门后的游戏世界是互不相通的,出了门就一切清零。每个房间门口都会有列表显示当前房间的玩家获得积分排名前十。 柏里不喜欢多人同时参与的游戏,因此并没有开遍所有的房间。但他会一遍遍地重刷旧房间,直到自己的积分停留在最高的第一名位置。 与此同时,他的积分也在不断地上涨。 全区积分总榜是综合计算玩家已通关的房间最高积分之和。他虽然在总榜上只屈居第二,却是拿到“单个房间积分第一”最多的玩家。几乎每个被他开过的房间,门口的积分列表最上面一行都会留下他的名字。 温九则不同。 他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每个房间玩个三四趟就腻了,很少会为了提升积分而反复重刷。因此有些房间的单个积分能排到第一,有些则会跌出前五。 但游戏水平放在那。林林总总所有积分综合相加,他总榜第一的位置从没动摇过。 “谁不渴望涌有这样坦然承认对手‘很厉害’的底气呢。” 孟敛叹气道,“你们俩要是放到一个房间里玩儿个人战,肯定特有意思。” “可惜你从来不开多人房……” 柏里突然抬头看着他,“这次我去。” 孟敛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游戏,0157。” 柏里说,“我去。” ** 没课的下午,公寓里哥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温良久正枕着胳膊半躺在沙发里看书。一米多宽的双人沙发也就只够他放腿,何戟委委屈屈地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翻论坛资讯,“过几天《曙光》要出新房间了。” “这回是多人模式。咱一块儿开房去?” “哦还有网游社聚餐,我们都大三马上退社了,再最后去一次吧。” 温良久的注意力还在书上,漫不经心地回道,“嗯,到时候再说。” “别啊。我还想着要能跟一起,就带个妹子飞一把呢。” 何戟说,“怎么说也是11区开房第一人。上回0238首通的视频现在都还被挂在官网上呢吧?啧,多有排面。” 温良久嗯都懒得嗯了。从脑袋底下抽出手来,把看完的一页掀了过去。 “今天也是冷漠的九爷。” 何戟撇撇嘴。他把论坛上的新帖都翻完了,有点无聊又不想写作业,就继续坐在地毯上骚扰冷漠的兄弟,一边说还一边薅自己头发,“我这头发都能扎小辫儿了,过几天去剪。你跟我一块儿去?” “不去。” 温良久眼都没抬,“我们的感情还没到那个份上。” “哦。那我自己去,顺便换个颜色回来吓死你。” 何戟开始对着手机黑屏开始欣赏自己英俊的脸庞,“这个颜色已经衬不出我的气质了。你说我染个白毛怎么样?” 温良久闻言一怔,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下书坐起身,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 被“白毛”两个字勾起回忆,他突然想起前几天上课时发生的事,望着烟头上的火光目露沉思。 他居然对一朵蘑菇起了反应。 措手不及,连原本打算早退的课都被迫上完了。 心思一动,温良久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头漂染得雪白的短发,微微发红的耳廓。连同帽子底下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脖颈,一起在眼前晃悠。 还有他偷瞥到的,课本扉页上的名字。 柏里。 规规矩矩的两个字,字体工整得像是机器印刷出来的。 何戟看他不吭声,料想他脑路又转到别的事上去了,随口说了句,“想什么呢你。” “别染。” 何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接着在说染头的事,“……啊?” “不合适。” 他说,“不般配。” 何戟:“……” 温良久的语气停顿很有技巧。中间的“般”字模糊掉,重音落在“不”和“配”上。 当了十来年的兄弟,经验告诉他,这时候诸如“为什么”“我怎么就不配了”之类的话千万不能多问。 毕竟这位浪子回头以后,不动手改动嘴了。有事没事儿损起人来,刻薄程度更上一层楼。 为了不给自己找憋屈,他随口换了个话题,“还抽烟,你不是说戒了么。” “明天再戒。” “呵,你上周也这么说过。” “你上周也说过,‘我明天就要把作业做了’。” “……” 何戟再接再厉地继续转移换题,“不开直播又没课,以往这时候你都不在宿舍里待着了。今天怎么没出去?” 这次,温良久一时没吭声。 并不像往常一样懒得搭理,倒像是语塞,十分罕见。 “怎么,不去偷看你那小王子了?” 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挥的话题,何戟抓住机会揶揄,“我想想你怎么评价他来着。Son of Snow White②?” “接着去咖啡馆打卡啊。” 他不负责任地撺掇道,“说不定人家小哥哥看不见你也寂寞呢。” 那一小截白皙的后颈又开始在眼前晃悠了。 “不去了。” 温良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怪不好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何戟:……请问您在瞎几把说什么鬼话 * ①demo:这里指游戏的试玩版本。和正式游戏的区别是只有一小段剧情,让玩家先体验一下游戏的大致操作和画面。 ②Son of Snow White:白雪公主的儿子。 一开始写的时候担心这个形容会不会太童话了点,但无论是从我自己的感觉还是剧情人设匹配度来看,都觉得很合适,snow white也可以算作对柏里麻麻处境的一个小暗示。就还是保留下来啦~ 今天也是勤奋的一天! 第5章 0157房间上线当天是一个周五。晚上十点。 柏里第二天全天没课。傍晚时回到宿舍调了个闹钟,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到点就起来赶第一波进游戏。 他住的是单人宿舍。十几平米的房间,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套书桌椅和衣柜,还有一间小小的独立盥洗室。 床头对着窗户。窗帘没有拉上,躺下来能看见灰蓝的天色一点点变暗。 睡不着,也不舍得动用今天的游戏时长,柏里躺在床上对着窗户发呆。 慕羡说过的话,孟敛说过的话,聚集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除了像即将上线的0157房间这样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局的角色扮演游戏以外,他玩过的其他房间也不只有单人模式,还有双人模式和多人模式。 由于每种游戏模式的积分计算规则各不相同,也各有利弊。相比较起来,单人冒险模式能最大限度地获取积分,多人模式却能在小伙伴们的集思广益下开发出更多支线。因此大家一贯通用的是“单人上分,多人娱乐”的游戏方式。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执着于上分的。虽然全区总榜上明晃晃的名次确实会让人很有成就感,但跟朋友一起二刷三刷,发现那些自己独闯时没有注意过的小细节,讨论接下来怎么走才能开发出不一样的剧情,也是种颇有乐趣的游戏方式。 而柏里一直都在独自反复重刷开过的房间。并不是他对第一名有什么执念,而是因为没有相处起来放松到可以一起玩游戏的朋友。 他从小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跟朋友一去出去玩过了。答应了慕羡下个月去参加社团活动,不单单是为了拿到合格的学分,也是真的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终于上了大学,终于能离开家,终于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是应该有所改变才对。 所以他决定开0157房间。 或许可以先在游戏里适应一下,柏里想。就当作是一次演习,反正只是游戏。下了线,现实中大家都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用担心以后该怎么维系相处。 再不济也还有孟敛跟他一起。有这么个话痨在,应该不用太担心会冷场。 柏里闭上眼,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查看时发现是孟敛的消息,说临时有事不能赶第一波开房了。 “……” 快到十点时,柏里给自己做完了心理建设,戴上头盔和传感器独自联接了游戏。 【正在登入……】 【欢迎进入曙光11区。】 寂静的灰色空间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等身的水镜。镜面平滑光亮,清晰地映出人影。吹一口气,能看见镜面上微微漾起波纹。 柏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迟疑了两秒。 玩家创建初始角色时,是通过扫描身体数据建模的。游戏系统允许上下浮动百分之一百五十的身体比例,用以改造外观。 通俗来说就是:如果玩家不满意现实中自己的样子,可以通过改造外观来使自己在游戏里的样貌变得更令人满意。 但想要变得更好看,也并不只是“想”就可以实现的。 众所周知,曙光,又名氪光。 “氪”字体现在方方面面,从创建角色这里就已经开始。第一次改造外观是免费,以后每次调整都会阶梯式收费。 本着“既然是免费那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柏里在刚进游戏的时候给自己随机了个外观。只动了发色,就是他那头白毛。 后来慕羡过生日,他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听到她说“你游戏里的外观太好看了吧,想看看你现实里也染一个是什么样子”,就真的去染了。 本意是想让朋友开心。可是慕羡见了却一个劲儿的叹气,说他傻乎乎的。 想起这些事的短暂时间里,他的情绪又更低落了些。 他真的很不擅长跟人相处,哪怕是跟最好的朋友。 【是否立刻进入游戏大厅?】 柏里回过神,从自己的道具列表里翻出一只白色的兔子面具戴上,走入了水镜。 一镜之隔,宽敞的游戏大厅里挤满了玩家。交谈声铺天盖地涌来吵得人脑壳痛,柏里召出设置面板,调弱了听觉,安静地站在人群中等待新房间上线。 游戏大厅被设计成圆形的天井结构,一楼正中是巨大的喷泉,喷泉上方漂浮着发光的面板,实时展示全区前十的积分浮动情况。 站在大厅往上看,环形的大楼一层一层向上延伸,看不清哪里是尽头。穹顶模拟着游戏外的真实时间,这会儿是深夜了,头顶是一片黑蓝,隐约有模糊的星光闪动。 每一层都有数不清的房间。当玩家选中了某个房间,就会被系统随机匹配到其中一处去。 柏里看着打开的面板,可选择的游戏房间里,“0157”的编号还是灰色的。 时间临进,登入游戏的玩家越来越多了。他的游戏感官模拟开的是最大阈值,真实感官的百分之五十。这会儿已经明显感觉前后左右的人胳膊腿儿都挤到了他身上。难受。 正想着要不要先把剩余感官也暂时关掉,一声系统提示从头顶传了下来。 【新房间0157已上线。】 人群寂静了一瞬,骚动声更大了。 再去看可选择的房间列表时,0157已经亮了起来。柏里跳过早就看完的房间背景简介,毫不犹豫地选中编号。几秒后,被系统传送到匹配的房间门前。 大概是校园网的缘故,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在已经到达的四男一女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靠在栏杆上的男人。 漆黑的眉眼,个子很高,很眼熟。一只小蜻蜓在空中飞旋着,降落在他的肩膀上。 柏里从前没有见过实物,但也知道这是直播摄像头。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手指碰到硬壳的面具时才感到安心。 “介意吗?我开着直播。” 见人员到齐,温良久率先开口。 小蜻蜓主要模拟直播者的视角,但既然是团队游戏,就不可避免地会把其他玩家也摄入镜头,还是需要提前征求其他玩家的同意。 温九在游戏里的名声是众所周知的,这张脸也是出现在游戏视频里的常客。因此,即使未进入房间时各玩家ID都处于隐藏状态,他一出现还是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借知名玩家的直播间出风头是求之不得的事。队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柏里也没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庆幸自己提前戴上了面具。 “那行。” 温良久说,“待会儿进了游戏,我给你们开共享。”之后队内的成员也都能看见直播间的实时弹幕。 “等一下。” 0157门边站着个干瘦的男人,打量着迟来柏里,狐疑地问,“你未成年?” 他脸上带着的兔子面具,是去年中秋节的时候游戏系统送的。过于可爱,一般只有女生和小孩子会戴。再加上勉强170的身高,很容易就被猜出年龄不大。 柏里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是的。” 游戏专门针对未成年人设置有防沉迷机制。连续在线2个小时就会有消息提醒,且一个自然天内上线时间不得超过5个小时。否则会强制下线。 他没法儿否认。因为即使现在不认,一旦待会儿的游戏时长超过五个小时,他突然凭空消失,大家就还是会知道怎么回事。 如果消失的时间点正好卡在需要团队合作的关键剧情……他说不定会被队友全区追杀。还不如现在承认。 “靠,队里有个小学生。” 干瘦男人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知道我总榜上排多少名吗?拖后腿。” 温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不想玩你可以退出。” 说话的人有一头及肩的金发。被约好的小师妹放了鸽子,无妹可带的何戟正在郁闷着,听见有人挑事火气就往上窜,“要走就快点,赶紧空出位置让别人进来,别浪费时间。” “你什么意思?老子全区排名前两千,你要把小学生留下,让我走?” “谁知道你会不会是幼儿园水平?说不定连小学生都不如。” “……” “大家别吵啊,能匹配到一个房间里也是缘分。” 剩下的一男一女似乎是对情侣。眼见气氛紧张起来,男孩出声打圆场,朝女友使了个眼色,“有未成年人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你上次不就……” “哦哦,对。” 女孩被他提醒,诉说道,“我上次遇到一个房间,里面其中一个任务是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为了完成任务,还氪金把气力值加了上去。” 游戏里的人物属性设置是通过扫描复刻玩家的真实身体素质,这样的力气活儿对女玩家而言似乎存在着天然的劣势,“我氪的气力值加成是一次性的。二刷房间再去推的时候嫌太贵没有再氪,就想着能不能把那石头碎成好多块分批运上去。” 女孩笑着说,“正在那研究怎么弄呢,旁边儿树林里钻出一NPC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结果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开了条支线。顺着玩下去,最后的积分比我第一次硬推上去走剧情获得的还要高呢。” 《曙光》最大的游戏特色,就是会在不经意的细节里设置反转。有时候看似是劣势的条件,也可能成为转机,“有未成年人参与的话,遇到长辈角色的NPC时说不定能拿到更多的线索。” “到时候小弟弟你就负责多撒撒娇,嘴甜一点。” 她乐观地猜测道,“没准儿还能成为我们的秘密武器呢。” “……” 撒撒娇?嘴甜一点? 柏里把悬空在“退出队伍”按键上的手指放了下来,中肯地说,“剧情难猜,随机应变。” “嘁,就一小学生还学大人装逼。” “人说错了吗?你倒是也装一个?” “……” “行了,按门铃吧。” 温良久听得不耐烦,打断道,“谁来?” “小学生来呗。” 干瘦男人恶意地挑衅,“够得着吗?够不着就垫垫脚。” 柏里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他,上前一步干脆地按下门铃。 【0157房间正在准备】 【可参与玩家人数:6。当前匹配人数:6。】 【曙光亮起前,最后一遍倒数。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十,九……三,二,一。】 【0157:Black Sheep(黑羊)】 光芒褪去,众人现身在大雾弥漫的湖上,前后左右都只有正在乘坐的这一条小船。 四周寂静得瘆人。除了白茫茫的大雾和平静的湖水,看不见一点有生气的景象。 “这得漂到什么时候去啊。” 女孩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从道具列表里找出件小外套披上。下一秒,系统音响起,提示可查看队伍成员。 她点开队员列表看了一遍,表情逐渐呆滞。又看了一遍。 【玩家序列公示】 【第一顺位ID:温九 第二顺位ID:百里 第三顺位ID:是大戟吧 第四顺位ID:清风徐来 第五顺位ID:啥是比呀 第六顺位ID:水波不兴】 温九就算了,“百里……也在?!” 是她想的那位大神百里吗! 女孩跟同样惊讶的男友对视一眼,又扫视一遍船上剩余的四人,迷茫地喃喃道,“是……谁啊。” “我是第四位的清风徐来。” 男孩说,“叫我清风就行。这是我女朋友水波。” 女孩点点头。何戟接着认领了身份,“我是第三的大戟。” “我是第五……操。” 似乎意识到什么,先前出言讽刺过柏里的干瘦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堪地骂了句脏话。 只剩两个人没有出声了。 “温九。” 温良久漫不经心地报上大家早已猜到的ID。饶有兴味的眼神显露出来,混在船上其他人震惊的目光里不显刻意,一起投向身边戴着兔子面具的小朋友。 下一秒,听见他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我是百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小学生呢?(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柏里: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 *今天的鞠躬表演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还有一句bb* 专栏里开了下一本现耽的预收~ 《穿书后我同桌变成了反派》 沙雕甜文,校园穿书双线沙雕……感兴趣的小可爱收藏一下鸭,么么 第6章 温九的直播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暴动。 弹幕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上蹿,看得人眼晕。可即使不用看弹幕,大家也都能想象出房间之外正在看直播的人们有着怎样的心理活动。 向来低调得过分的游戏大神,居然是个未成年小朋友? “你真是总榜上第二的那个百里吗?不是重名?” 何戟好奇地打量身边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孩儿,“哦对,游戏里也不允许重名。可以啊小兄弟!英雄出少年。” 他又想起柏里先前那句“随机应变”,拍着温良久的肩膀感慨,“果然,只有你们这种水平的人装起逼来语气才能那么自然。” 温良久没理会他,余光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关注柏里的反应。 他安静地站着没有动作,好像也在查看直播间里的弹幕。只是戴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 “能跟两个大神同屏,这把值了。” 清风徐来笑着搂住自己女朋友纤细的腰,语气里也有些兴奋,“我们应该是第一批跟百里大神一起开房的人吧?真有生之年了。” 水波不兴激动得双手捂嘴,声音呜呜地从手掌后传出来,“我我我可以合影留念吗?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啥是比呀站在一边,一脸悻悻然,不情不愿道,“那,我也合一个呗。” “……” 何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柏里只知道大家对自己的身份好奇,并没有切身体会过好奇到什么程度。这会儿被弹幕快如闪电的刷屏气势震住了,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都在刷些什么。索性直接关掉,点了点头说,“行。”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再次响了起来。 【请各位玩家接收人物背景及任务信息。船将在两分钟后靠岸。】 声音与大雾一同消散。不远处,小镇码头的轮廓渐渐从雾中显现出来。 在游戏背景介绍中,船上的六人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因为毕业旅行聚在一起,来到古镇游玩。游戏开始,系统给每个人发送了各自的角色资料。 柏里很快看完了自己的。一抬头发现大家都还在认真阅读信息,又诧异地垂眼,把资料页上短短的几行字又看了一遍。 两分钟后,无人驾驶的小船稳稳当当地靠了岸。 一行人陆续踏上陆地,还没走出几步,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用力撞在岸边的木桩上,浑身是血地发出凄厉的惨叫。 柏里走在后面,听见一声喵叫再去看时,只看见地上有一团红红白白的马赛克。 是《曙光》针对未成年人的保护系统。他看着眼前的马赛克卡壳般反映了两秒,突然抬手挡在眼前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刚好退到温良久身后。 动作很有些僵硬,像是很见不得这种场面。 “咪咪!” 不远处有伤心的哭喊声传来。隔着个人,柏里的视线被挡得严严实实,听见有NPC登场又立刻好奇地往前冒了冒头。 像是胆怯,想看又不敢看似的。 温良久原本跟他一前一后好端端地走着。突然被当人肉挡牌,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害怕还是怎么的,但还是配合着往旁边让了让,甚至好心地安慰了一句,“怕什么?假的。” “我没有怕。” 耳边响起一声轻脆的提示音。柏里从他身后镇定地走了出来。 再次看见那团马赛克,他略一思索,又重新躲回去,瑟瑟发抖地再走出来一遍。 提示音再次响起。柏里心下了然,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 温良久:“行吧。” 除了他俩之外,其他人都正在围观追着猫跑过来的小孩儿。 是个眉眼清秀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模样,正是稚气可爱的时候。他看见小猫了无生气的尸体,伤心得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知道只是剧情,可看着这么逼真拟人的场景,水波不兴心里也难受到不行。她从自己的道具栏里挑出一条毯子,帮小男孩把小猫的尸体包了起来,耐心地轻声安慰,问他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终于稍微平复了心情,抽泣着说,“我叫童童。” “不要怕,这只是个意外。” 水波不兴柔声说,“你的家在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的家在柒仁客栈。” 童童小心地把裹好的猫咪尸体抱在怀里,脆声说,“你们是不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我带你们去。” “感情这小孩儿是来给家里拉客的。” 何戟见多了这样的游戏套路,心知这开头大概就是为了给他们引路,嘀咕道,“走了走了,住客栈去。” 众人上岸时天色正晦暗不明,到达客栈就已经完全黑了。一路上并没有遇见行人,被童童指引着见了客栈老板娘,办理了入住手续后,坐在一楼大堂里一起梳理信息。 “正式开始之前大家先念下各自的人设吧。简单点也可以,起码能互相了解一下。” 清风徐来看大家都没有出声,笑着说,“要不就从我先开始吧。” “我的角色是你们的大学同学之一,人物标签是金融系学霸,现充,高富帅。”他念到一半,自己也看不下去了,调侃道,“哇,为什么要给我分配一个这么拉仇恨的角色啊。” 水波不兴用拳头轻轻碰了下他胸口,“你本来就是啊。” “发狗粮行为请克制一下。” 何戟说,“美女你呢?” “我的角色也跟清风是一对恋人。” 水波不兴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是文学系的,那个,系花。温柔善良,初恋脸……” 清风徐来笑了起来,“很适合你。” “……” 何戟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小两口的打情骂俏,“我就有意思了。是个搞艺术的,性格很悲观,多愁善感的美术生。跟着来写生的。” “我的很少。” 柏里说,“性格平庸,普通学生。怕猫。” 还有一条颇为重要的信息。他正低头思索着要怎么说,听见清风徐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刚才在村口的时候看见猫时有那样的表现,应该是一个加分点吧?” 柏里点了点头,“是的。” 为了避免大家演技太差,或是故意乱演干扰其他人的判断,系统给每个人都发布了贴合角色的个人任务来推进剧情。 除了任务完成度以外,系统还会根据剧情推进中玩家的表现进行综合计算得分。这意味着他们的反应必须要跟拿到的角色相吻合,才能得到不错的分数。 反之如果为了使坏而故意崩人设,得分就不会太乐观。损人不利己。 “我也是个普通大学生。金融系学渣,死宅。” 啥是比呀看着自己的资料页,语气有些郁闷,“为什么要分这种loser的角色给我啊。” 何戟再次叹息:“大概是因为比较写实?” “呵。你以为多叹两口气,就能看起来像是个搞艺术的忧郁青年了吗?” “好歹还有画画技能谢谢。总比你个死宅强吧?” “我是个体育生。”温良久打断他们无意义的口舌之争,介绍自己的角色,“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有奉献精神的热心好青年,暗恋隔壁文学系系花。” “……我收回刚才的话。” 何戟看着他,坚定地说,“这角色分配的一点都不写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短小荼!(溜走 *今天鞠躬表演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7章 温良久闻言并不生气,反而朝他露出个灿烂的笑脸,“别这么说我啦哈。”说完还瞥了系花一眼,羞涩地低下了头。 水波不兴:“……” 系统还没有智能到可识别玩家心理变化的地步,只能通过肢体动作,面部表情和玩家发言情况来评分。温良久凭借塑料到一眼就能看破的演技,依旧顺利得到了分数。 只是他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去,配上皮笑肉不笑的台词,瞥得人小姑娘往自家男朋友身边缩了缩。 何戟也被他哈得头皮发麻,“你正常点,我害怕。” “那你害怕点。” 温良久笑着说,“我不正常呢。” “……那个,我们要不要说一下任务啊。我看到有一个主线任务,是找到黑羊。” 清风徐来适时出声转移话题,“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吧。” 他被分到了个“人生赢家”型的角色,使得他主动跳出来做这种控场的工作时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其余人纷纷应答。 “嗯我有。” “我也。” “我们都有吧。” 柏里看了看自己的任务列表,上面仅有的两条任务中确实包含这一条,“我也有。” “那就对了。不管我们各自的任务是什么,总有这一条是相同的。” 清风徐来说,“那我们就暂时还是按照一个小队来活动吧?” “毕竟游戏让我们多人模式,肯定是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嘛。” 既然有个人任务,那么为了实现各自的利益,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冲突。尤其是当某些人的任务目标相悖时,说不定还会变成自相残杀的修罗场。 这种时候,有一个共同目标就非常重要了。至少为了实现共同利益,大家也会在过程中稍做忍让。 “这个主线任务估计不好做,需要我们集思广益。” 见众人没有反对,清风徐来继续滑动任务列表,“剩下的个人任务就是贴合各自角色设定的了,大家应该都不一样。” “好多啊。”只是由于剧情还未深入,后面的任务暂时只显示数量,没有具体内容。 “对啊,”水波不兴附和道,“我有十几条呢。” 柏里闻言,心底有疑惑浮了上来。 他环顾四周,却见周围人都未露出异色,又默默看了眼自己的任务列表。 确实只有两条。 他分到的角色……是不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 众人简短地介绍完各自的角色后,童童又抱着小毯子跑了过来,“哥哥姐姐们,天色不早,客栈马上要打烊了。你们快上楼休息吧。” NPC出来催进度了。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玩游戏,各自心领神会地上了楼。 他们住的房间都在二楼,相邻的三个房间。清风徐来和水波不兴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何戟和啥是比呀吵吵嚷嚷地进了同一间。 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温良久推开房门,绅士地打了个手势,“请。” 客栈是仿古的建筑风格,房间里大部分家具都是木质结构。空间很小,只放了一张双人床,一张桌子和一组狭窄的衣柜。 一进门,沉积许久的木头味儿扑面而来,混着不知名的刺鼻气味。 柏里打了个冷颤,本能地对这股味道感到不适。 “你带了消毒水?” 温良久信步走进房间,把能藏线索的地方全检查了一遍。片刻后一无所获地在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挺讲究。” “不是我。” 柏里站在门口看着他搜遍了整个房间。踌躇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的另一头,隐晦地暗示,“或许是,线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弹幕再次疯狂滚动起来。 “这是什么神仙场景,11区第一第二的大佬居然就这么厮混到了一张床上” “从见面到上床才用了多长时间!妈妈不许你们这么快(咦我再说什么” “百里啊啊啊终于开始组队了!谁能想到这个高冷的ID后居然藏着个小可爱” “或许我也可以拥有跟小可爱开房的机会吗,捂脸” “前面的姐妹们用词妙啊” “你们看他的姿势哈哈哈哈哈屁股只坐了一半是准备随时拔腿就跑嘛,九爷你别吓着人家!” “……” 温良久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按键,关掉弹幕后,视线又聚焦在身边沉默的小朋友身上。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烛火立在桌上晃动。门从一进来就自动关上了,似乎是必须停留在房间里的剧情时间。 他说完那句“或许是线索”以后,就又不吱声了。低头垂眼,盯着自己摆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良久靠在床头,天然的身高优势让他可以俯角打量这个跟自己一前一后包揽总榜前两名的玩家,看他银白的发顶,用来固定面具的细绳系成蝴蝶结的形状,从耳边穿过,绑在后脑勺。 那硬壳的面具并不完全契合他的面部轮廓。纤密浓长的睫毛在脸和面具之间的空隙间颤动扑闪,好像能听见刷过硬壳时悉悉索索的声响。 温良久肆无忌惮地看了半晌,才斟酌着语气,试图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像个随便搭讪的变态,“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柏里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下面具,而后违心地摇了摇头。 他刚想问要这样坐到什么时候,却突然响起一阵异样的动静,混杂着痛苦和享受的叫声,似有若无,引人遐想。 他的背瞬间绷直了,手指交错在一起勾紧,似乎很紧张。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温良久心里有些好笑,正要说句话缓解气氛顺便凹一下善解人意的热心好青年人设,却听见隔壁的声音变本加厉地响起,甚至能听见木床摇动的吱扭声。 连他这样的好青年都听不下去了。 柏里噌地站了起来,姿势僵硬地跑到门边用力推开,“我先出去。” 温良久跟着他出了门,在走廊里遇见同样被噪音逼出房间的何戟两人。 他们的房间就挨着情侣组的,听见的动静更大。 啥是比呀一脸嫌弃地吐槽,“至于吗,玩游戏的时候能不能好好玩游戏。就差这会儿?” 话音刚落,清风徐来红着脸,跟女朋友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了。 诡异的是房间里的呻/吟声仍旧未停,六人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何戟一脸震惊:“你们都出来了,房间里怎么还在嗯嗯啊啊?”床铺成精了? “我们出来,就是怕你们误会。” 女孩羞涩地说,“不是我们要……那样的,是剧情任务。我们进了房间,一关上门就开始了。” “本来以为就是象征性的……没想到要这么久。”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随即而来。 【是否开启剧情加速?】 下面跟随着的页面是道具购买栏,加速石的价格比平时在商城里翻了一倍。 曙光制作的卖点就在于精彩的剧情设计,其中处处都是细节的暗示。冒然跳过意味着可能会遗漏重要的线索,很少会有人会这么做。且游戏过程中随时可以呼出道具商城,即买即用,几乎没什么人会随身携带加速石。 “我记得平时商城里不是这个价啊,去商城买划算一点。” 何戟打开自己的操作面板,表情明显一愣,“……什么玩意儿?进不去?” 其余几人也纷纷尝试。可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道具商城在本场游戏中居然暂不开放。 至此,游戏系统的流氓行径已经很明显了:这儿没什么剧情,要么被我宰一把,要么就干等着。 就是圈钱来的。 何戟:“辣鸡曙光。” 温良久摆明了态度,“我倒还挺想看看能叫什么时候。” “……九爷别骚,有外人在呢还。” 何戟知道他的规矩,玩游戏从来没氪过一分钱。心想着大不了自己破财免灾,安抚下这位爷的情绪,免得一言不合就把游戏结束了。 迄今为止,一组队他就要跟着来的意义也就在这儿了。温良久脾气一上来,没人管得住,他在旁边好歹还能劝劝。 “要不这样吧。我们每人买一个小时的加速,正好能把这段跳过去。” 清风徐来指了指门上一排六个小凹槽,“我说怎么有一排坑,原来是干这个用的。” “好。”令人意外的,率先表示同意的居然是柏里。 他爽快地应了下来,在道具购买页摸摸索索,“……怎么买?” “选中加速石,按个指纹就行啊。” 何戟说,“会自动从你绑定的账户里扣钱的。” 柏里在自己的操作页面上尝试点击,“无法选中。需要绑定……啊。” 他突然想到了其中原因。看到他的动作停顿,何戟也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你从来没氪过游戏?” “没有。”柏里说。 因为以往的单人游戏里,他总能找到其他途径,甚至是更好的途径解决剧情,氪金并不显得十分必要。 这会儿大家都要氪,那他也得跟着氪了。 “牛逼。” 何戟扭头看了眼温良久愉悦的神情,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欠揍,“两个全区排名第一第二的人,居然都没氪过一分钱,简直赤/裸裸地践踏我们这些人民币玩家的尊严。” “我现在绑。” 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柏里快速回忆着自己的支付账号信息,按照流程一步步往下走,看着页面上验证审核的字样有点着急。 第一次组队玩游戏,他不想拖别人后退。 “百里。” 柏里闻声抬头,见温良久站在他对面,随手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他下意识地接住了。低头细看,正是剧情需要的加速石。 “……谢谢。” 柏里握着石头怔了一下,又去看正在审核中的界面,“稍等一会,我转你钱。” “不用。” 温良久上上下下地抛着自己手里的加速石,不以为意道,“以前抽卡抽出来的,放在列表底下都快落灰了。” “这么棒的吗。” 何戟闻讯立刻凑了过来,“还有吗九爷,也赐我一个呗。” 温良久瞥他一眼,再次露出热心好青年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含着嘲讽的意味。 “没了哈。” 作者有话要说: 九爷:今天是个哈哈怪。 * 今天被编编联系,要改个文名。起名废终于还是逃不掉这一关…… 于是改了个更羞耻的文名_(:з」∠)_ 在“小可爱”“小甜心”“小可怜”中我选择了小可怜!(小可怜做错了什么要被我送来送去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8章 说话间,柏里终于把账户支付的开通流程走完了。 他没有加过别人好友,也不知道怎么给人转账。索性把加速石按照市价转成金币,双手捧着满满当当地举到温良久眼前,“给你。” 语气非常冷酷,好像能透过面具看见他高傲不屑的神色—— 谁要承你的人情?谁稀罕占你那点便宜? 个子矮,心气儿倒挺高。 温良久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一动不动,没有要接的意思。 气氛在两人的僵持中渐渐凝固起来。其余几人看见这样的场面,一时都没敢出声。 何戟心里咯噔一下。 温良久是个什么样的鬼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平时装得人模人样,其实就是个大龄叛逆青年。脾性不定一点就爆,自我得无法无天。想干嘛干嘛,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话。 游戏才刚开始,他生怕两人动起手来这把客栈给拆了搞得谁都没法玩儿,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劝劝看起来稍微好说话点的百里,打个圆场时,却见温良久扯了扯嘴角,伸出一只手,“那我收了。” “嗯。” 柏里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只是不想白拿别人的东西,小心地把金币倾倒在手里就后毫不停留地转身,第一个走向门口嵌入加速石。满心只想着快点把那令人作呕的声音结束掉。 有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居然轻易就松口去配合别人的意愿…… 一定是为了游戏在凹人设。 何戟坚定地想道。 ** 嵌入六块加速石,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剧情进度上显示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房间里暂时没什么线索,众人打算去其他地方探寻剧情。 刚一下楼,童童又抱着他的小毯子跑了过来,尽职尽责地推进度,“哥哥姐姐们,早上好。你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呀?” 他怀里的毯子还是水波不兴给他的那一个。鼓鼓囊囊的,里面显然还裹着那只小猫的尸体,淡粉色的毯子上洇出了一团暗红的血迹。 配上他一团孩气的纯真笑脸,格外违和。 “童童……你要不要把咪咪先放下?” 水波不兴看得心里也不太舒服,柔声细语地劝道,“咪咪睡着了。我们找一块好看的地,给他挖一个小窝,让他安安稳稳地睡好不好?” 童童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阴郁的情绪将他整个人席卷包围。那张稚气的小脸歪曲变形,笼罩在阴影里,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挣扎和痛苦。令人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降临在这样一个孩子的身上。连走廊里的灯都配合着闪了好几下。 他的声音冷如机械,“咪咪死了。” 柏里皱眉看着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 可不过短短数秒,他的声音又恢复了起初的清脆,表情天真烂漫,眯着眼睛笑起来。 “哥哥姐姐们,早上好。你们今天要去哪里玩呀?” 走廊里的灯停止了闪烁,明亮如常。 水波不兴有点被吓着了,抓着男朋友的胳膊往后缩了缩。 她以往玩过的房间难度都不高,基本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爱情故事主题。第一次进这种惊悚解谜类的房间,还不太适应。 “这里的对话大概是不支持展开支线。” 清风徐来说,“我们……一起走吧,先看看去哪儿。” 不知道是否错觉,刚才的那几秒里,他眼前的画面都掉帧似的卡住了。 啥是比呀也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一句,“今天网速不行?” “有地图。”温良久说。 小镇上可详细探索的地点除了客栈,还有河边,学校,医院和一家小餐馆。 “没有农场之类的吗。” 啥是比呀说,“这哪个看着都不像是会有人养羊的地方啊。” “哎,要不先去河边得了。说不定河边有人放羊呢。” “我觉得行。”何戟说,“我有个写生的任务,分三段完成的。第一段就是去河边。” “我没意见。” 清风徐来摸了摸女朋友的手让她安心,“我们先去河边吧?帮大戟完成任务,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被刚才小孩儿的变脸吓到,水波不兴有点后悔答应陪男朋友来开这种惊悚题材的房间了。 但来都来了,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心想总归是跟大家一起,只要不落单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那好吧。” “那好吧。” 童童笑眯眯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成功把她又吓了一跳,“童童也喜欢去河边玩。童童也要去河边玩!” NPC要求跟随,谁也没法儿拒绝。 前一晚上岸时夜色已深,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街道的样貌。现在走出来才发现,这是个非常古老的镇子。街道两边的建筑大多都沿用旧时的建筑风格,青瓦白墙,屋檐勾翘。纵横狭长的小巷和斑驳湿漉的青石板,处处都是古朴韵味。是会印在宣传册上吸引人来“体验世外生活,追寻真我”的旅游景点。 只有一点格外引人在意。 时间到了上午,正是一天的开始朝气蓬勃的时候。镇子上的店铺却没有一家开张营业,连个早餐摊子都没有。街道上安静如同午夜,偶尔才有人撑着伞经过。何戟上去对话,也都被视若无物。 空气潮湿阴冷,沿路渐渐起了雾。 “昨天上来我还以为是太晚了才那么安静。” 清风徐来诧异道,“来旅游的镇子不是应该一堆游客挤挤攘攘的吗,这怎么像个空镇一样。被我们包场了?” “游戏故意做的悬疑气氛吧。” 啥是比呀的语气透露出见多识广的自信,“故弄玄虚。” 一路走到河边也没遇见什么可以对话的NPC。找到个合适的角度,何戟支起画架开始往画布上涂涂抹抹。 镇子旁只有一条河,横贯南北将这里与世外隔绝。这会儿走到的河边就离他们昨天上岸来码头不远,趁何戟在做任务,其他人沿着河道走了一通,并没有发现有动物活动的踪迹。 柏里走到昨天的码头,看着宽阔平静的河面,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昨天送他们来镇子的船已经消失不见了。河面上一片空旷,也不见有后来船只的影子。 那这些人要怎么回去? 《曙光》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依照“逃脱”的游戏主题,该不会要让他们自己造一条船出来吧…… 想着想着思路就开始放飞。柏里转头看何戟他们还在围着画布转悠,索性自个儿在河边坐下了。 组队推进剧情的速度其实比他自己通关要慢不少,但他却反而觉得更累。 或许是太久没有跟这么多人待在一起了。他得时时注意着自己被别人提问,要跟着别人的步调走。甚至光是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说,都是种体力消耗。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更自在。 柏里想,他好像还是更喜欢独处。 “别的小朋友都一起玩儿,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坐着呀?” 清脆的童声突兀地从背后传来。他冷不防地晃了下身子,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童童抱着小毯子跟了过来,站在旁边问他,“你的咪咪呢?” “我没有猫。” 柏里站起身,“你的咪咪,在你怀里。” 童童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毯子,嘟起嘴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扯了扯他的衣角,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你的咪咪呢?” 柏里被他问得愣住了。想到自己资料页上的提示,心头突然有灵光闪过,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我的咪咪,也死了。” “坏。” 童童看着他说,“爸爸真坏。是吧?” 柏里怔怔地点了点头。正等着他说出更多线索,却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童童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画画好了。” 温良久过来叫他,目光在他和童童之前徘徊了一个来回。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画画任务已经1/3了,何戟暂时算是进度最快的一个。洗涮画刷的功夫里,啥是比呀也没忘了挤他戟几句,“你这画的什么。好好的青山绿水,都给你糟蹋了。” “你懂什么。” 何戟其实也看不出自己画的什么,强行解释,“这是艺术,抽象派知道吗。” 柏里凑过去,站在边上看了几眼。 他没有用碳条起稿,大概是剧情里并不要求如此精细。但直接上色的后果是画布上只有模糊的色块,五颜六色的汇在一起,看不出什么内容,但也绝不是写实的风景画。 “河边是没戏了吧,羊毛都没见一根。” 见他把画收起来,啥是比呀问,“下一步去哪儿?” 温良久闻言,看向柏里,“你想去哪儿?” “……” 为什么问我? 柏里突然反应过来。温良久刚才看到他跟童童在码头交谈,或许是以为他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其实他的思路还并不是很清晰,没有可以给的线索。见众人都被这句话带动看向自己,柏里低头思索了片刻,提议道,“那去餐馆?” “……” 温良久目光未变,关切地问,“你是不是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烤全羊安排一下! * 今天跟编编商量把文名换回来啦。 其实这次不是阿晋的锅,是因为这本的题材小众,文名文案又苦手,再加上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出于对点击量的考虑,编编才会建议我换一个更吸引眼球的文名鸭。 但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太好,就还是改回来好啦。你们看得舒服最重要了。至于能不能吸引到后来的新朋友,就随缘吧。 今天也是佛系的一天!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9章 “有点道理。” 何戟一乐,“反正找羊嘛,也没说是要找生的还是要熟的。就去看看呗。” “餐馆人多。” 柏里补充了个正经理由,“去找情报。” 直到现在也只遇见童童一个能互动的NPC,能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得去找更多可以交谈的剧情人物和线索,才能把这个镇子的完整故事拼凑起来。 这群人聚在这里,当然不会只是毕业旅游这么简单。 柏里环顾四周。每个人看起来都举止自然,气氛一派融洽。可他却觉得大家的表情都不太真实,遮遮掩掩地,像在隐藏什么信息。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去找地图上的小餐馆途中,童童依旧紧紧跟随众人。 柏里心里还存着码头边的疑问,再次尝试跟他对话以寻求下文,其他人也陆续地扯着话题想问出些信息。但得到的却只有“什么时候才到呀,我肚子好饿”或“镇子上真安静,人们都去哪里了呢”这样无意义的重复回答。 或许是时机不对? 在码头时没有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柏里边走边想,或许应该找个一对一的场景单独问话。 温良久走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他的视线自然垂落,看见前面那个银白色的后脑勺,那根用细绳绑的蝴蝶结,突然觉得有点手痒。 想拉一下试试。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翻脸? 温良久想到《曙光》论坛上的现存道具归属列表。其中记录的随身武器中,最令人垂涎的是一把仿照勃朗宁m1906制造的袖珍手/枪。 子/弹数量无限,可带离当前房间。 《曙光》里每个房间内的游戏世界各不相同,大部分道具也只能在当前房间使用。能够各个房间通用的道具已经非常少见,其中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就更少。像m1906这样的道具,全区屈指可数。 那把手/枪的归属者是百里。 m1906的弹匣容弹量是六发。打完后虽然会重新补满,但也需要冷却时间。 找找道具页里有什么防御装备,再注意下掩体和走位。说不定可以躲过前六发,趁冷却时间做点什么。 温良久漫无目的地想着,垂在身侧的指尖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对这个房间里的剧情兴趣并不大。但却很想扯下那张幼稚的面具,看看底下藏着的人是不是也有一张稚气的脸。 “想什么呢九爷?” 何戟蹭到他身边,随口问道,“今天这趟怎么这么安静?话少得都不像你了。” “不调戏下你的观众跟弹幕聊两句?毕竟要靠直播恰饭的,互动一下嘛。” 几乎是同时,柏里敏锐地察觉到背后的注视。 他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跟背后闲聊的两人拉开距离。像是某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温良久遗憾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今天暂不营业。” “啊?” 何戟瞥见弹幕都在不解地刷屏,感觉自己头上也顶了个巨大的问号,“为啥啊?” “因为我有心事。”他说。 何戟被这花季嫩男欲说还休的语气惊住了。捏不准是剧情需要的台词还是别的,就又多问了一句,“……你什么心事?” 温良久摇摇头,“你不懂。” 难道是暗恋人家系花的事? 他瞄了一眼手牵手往前走的情侣组,出于兄弟情义又开始瞎操心,“游戏是游戏,网恋不靠谱的。人现实里也是小两口。想想你那小王子……” “到了。” 温良久在小餐馆前站住脚步,叫停他无意义的絮叨。 被莫名的直觉驱使着,柏里一路加速往前走,这时已经赶到了众人最前头,第一个上前推开了餐馆的玻璃门。 这是一家颇有情调的小餐馆。墙边放了两排低矮的木桌椅,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盏橘黄的油灯。吧台后的酒架上陈列着满满当当的香槟和气泡水,旁边是两只巨大的啤酒桶。 吧台上有一台老式唱片机,正放着慵懒的爵士乐。两桌食客低声交谈,声音被音乐掩盖得模糊不清。 空气里飘着清冽的木质熏香,仍旧掺杂着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服务员立在门口问,“几位?” “六……七位。” 柏里抬手像揉了揉鼻子,却只能碰到面具的硬壳,开始想着找个机会去趟卫生间摘下来透口气。 “我们去那边坐。” 进门后,清风徐来环视整个餐馆,率先指了指靠近角落的位置,“去那张桌子。” 角落里的小桌围坐着两个大胡子的中年大叔,正在玩纸牌,看起来很像是那种会给什么线索的NPC。靠近他们坐,或许能偷听一些含有关键信息的对话。 角色使然,清风徐来很自然地认领了领导者的身份。至少在明面上,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闻言一起走向了他指的桌子。 桌子很小,只能坐下四个人。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麻烦帮我们拼下桌。” “请稍等。” 站在一边等待挪动桌子的间隙里,临街的墙边,一对来吃下午茶的姐妹花的交谈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已经是下午了? 柏里有些意外。 《曙光》里的游戏时间一贯是比照现实世界的真实时间正常流动的。但他们从天亮后去河边再到餐馆,也不过花了一个小时。 这次异于平常的时间流速,或许也是剧情需要? “你有没有听说呀。” 小姐妹中的短发女孩戳着盘子里的芝士蛋糕,刻意降低了音量,“隔壁班的那个女的……听说对她们班主任有点意思呢。” “你是这么听说的吗?” 另一个女孩冷笑着举起手里的叉子,用力插/进蛋糕,切下一小块,“我可亲眼见到她下课的时候跟那个老师搂搂抱抱……什么叫有点意思?是勾引才对吧。” 水波不兴听到这,脸刷地一下白了。连带着其余几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有一次放学我路过那间办公室,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女孩暧昧的表情掺杂着明显的反感与蔑视,“是做那种事情的声音……真恶心。” “好不要脸啊,连自己的老师都勾引。” “两位美女。” 何戟突然靠近,把她们吓了一跳,“你们说的八卦我好像也听到过。是这镇上的事儿吗?” 两人抬头往向他身后望去,视线在接触到水波不兴时,神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真晦气。” 她们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往外走,路过时目光还刻意地停留一瞬,满含着鄙夷和刻薄,刀子一般直插人心。 一时间,小餐馆里的场景变化了。不断有人从门口涌入,餐馆里瞬间挤满了人。进不来的人就站在街道旁,身体透过窗户探近,眼睛直直地盯着站在众人中间的水波不兴,同样满含着不屑与鄙夷。 柏里戒备地盯着他们,手中透出金属质感的寒光。可这些人却不再往前,只将他们团团围住,口中不断地重复台词。 “真下作,勾引自己的老师。” “不要脸,不要脸!” “……” 像是某种公开处刑,罪名在他们口中发酵传播,不容辩驳。喧嚣中,质疑和批判铺天盖地般涌来。 数秒过后,声音戛然而止。身边人挤人的景象也快速散开,如同来时那样迅速。 两个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小餐馆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玩纸牌的大叔,只有他们一行人突兀地站着。 爵士乐慵懒散漫。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越发浓郁了。 两人走后,众人一片静默,居然谁都没有对刚才匪夷所思的景象评价什么。 只有柏里满脸问号,被面具藏了起来。 他的资料页上内容实在少得可怜。好像有一些信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 童童突然抱着小毯子走到水波不兴的身边,拉住她的衣角说,“姐姐,我好害怕。” “被看到了对不对?你也害怕对不对?” 水波不兴鼻子一酸,崩溃地哭了出来,“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童童低着头,小嘴一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小得几不可闻。 柏里将这句自言自语般的呢喃收入耳中,皱着眉头收回视线,恰好跟温良久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像是起了什么疑心,看过来时目光中探究的意味很重。 柏里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哎,别哭啊,都是假的。” 嘴上这么说,清风徐来自己也有点头皮发麻。他揽过女朋友的肩膀,带她在拼好的桌子边落座,安抚道,“先坐下吧,坐下说。”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靠刚吓死老子了,什么鬼剧情。” 啥是比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忙脚乱地拿起菜单想转移注意力,“赶紧的,先点点吃的压压惊。” “看有没有那个什么,黑羊?有羊肉吗这儿?” “先等会儿。” 何戟性格直,这会儿也懒得再粉饰太平,索性直截了当地点破,“刚才那段剧情,你们的资料页上应该都有吧。” “关于那个,水波的事。” 清风徐来看了看尚在小声啜泣的女朋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她又急又气地辩白,“我没有勾引过那个老师!” “……我们知道。” 何戟说,“不是,我的意思,我这个角色是知道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其他人,“都是同学,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除了柏里,其他人陆续点头。连温良久都淡淡地颔首示意,“资料页写了。” 但他们所接收到的事实,跟那群神出鬼没的群演口中所说的完全不同。 水波不兴扮演的系花在学校里担任大学生办公室文秘工作,被辅导员垂涎已久。一次部门聚会后,被其借醉强行侮辱。事后水波向学校反映情况,校方处理迅速,开除了作恶人员。事情的结局还算说得过去。 怎么到了这里,故事的走向完全被扭曲了似的? “我们都是一个大学的,同学四年了,彼此都熟悉。可从没听说谁是这个小镇上出来的吧。” 何戟说,“那她们怎么会知道水波的事儿?还给改编成这种让人心塞的版本。” “会不会我们都失忆了。” 啥是比呀猜测道,“其实我们都是这个小镇上的人,在这里上学?”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清风徐来皱了下眉头,望向女朋友犹豫着问,“你真的……没有吗?” “我的意思是,你是当事人,跟我们这些旁观者得到的信息可能不太一样。” 他心虚地补充道,“这样也是一种线索嘛。” “我都说了我没做过。” 水波不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 “你就是不相信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哎哎好了好了,就为一游戏哪儿至于啊,犯不着犯不着。” 眼看小两口就要吵起来了,何戟忍住头痛维持游戏秩序,“都是剧情需要,别动气。” 以往的游戏里大家一起组个队打打怪收收积分,偶尔斗嘴说说骚话也挺乐呵的,哪会遇到这种烦心事儿。 只爱动手懒得动脑的人果然不适合这种烧脑游戏。 “哎,九爷。” 病急乱投医,他忍不住拉起了外援,“这怎么办,赶紧说两句啊。” 温良久闻言,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猝不及防地说了句跟当下完全无关的话。 “你们英语学得怎么样。” 他问,“六级过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过!没!过! ——成功接收来自九爷的嘲讽后六级考了三次都没过的荼某人哭着喊道。 今天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0章 “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何戟想给他跪下了,“这种时候你扯什么六级?” “你不都说了么。” 温良久的语调依旧冷冷淡淡莫得感情,“只是游戏剧情而已,别太真情实感。” 虽然问话莫名其妙,效果倒是很好。情侣组被他面无表情地打断,暂时收声了。 柏里一直没说话。眼见那女孩儿又气又急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有点不忍心,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放在她面前,“别急。” “再等等。还有地方,没去。别急。” 他说完,又看向温良久,“你为什么,这样问?” 他在这个小队里是话最少的一个,一直都存在感很低,这是头一回毫不避闪地面对某个人。 透过这直率地投向自己的目光,温良久察觉到当中似乎流露着对他冷漠态度的不满。 不满? “随便问问。” 温良久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给出自己的意见,“黑羊就一定是羊吗?如果是人呢。” “照你的意思,这是个人名?” 何戟想了想,扯着嗓子朝门口高声喊了一句,“美女!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黑羊的人?” 服务员:“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有姓黑的吗?再不就姓羊的,有没有?” 服务员:“这个季节的蔬菜很不错呢,时令鲜蔬需要来一份吗?” “……” 啥是比呀再次举起菜单,“那,那个羊肉……” 他话说了一半,被温良久淡淡地扫了一眼,立刻闭了嘴。 “如果黑羊是某个人的代号,那他会不会就是散布谣言的那个人?” 清风徐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开始试图补救自己在女朋友心中的形象,“别哭了宝贝。现在有效的剧情线索都在你身上,你可是我们的女主角。” “我们去找到那个颠倒黑白的人,给你出气好吧?” 第一反应最能伤人。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水波不兴心里还在膈应他对自己的质疑,呕着气没理他。 “先点菜吧哥们儿……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啥是比呀把菜单塞进他手里,“你是不是没开感官模拟啊?感觉不到饿?” 这趟游戏里的时间流速是异于寻常的快。从昨晚他们上岸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反应过来,才发现早就饿得不行了。 清风徐来接过菜单,点了许多吃的,还专门点了一份冰激凌讨好女朋友。 点完餐以后,众人的注意力又落到了那两个玩牌的大胡子身上。 原本这两个人才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只是中途被一段飞来的绯闻打断了接近的计划。这时接着偷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人的对话并无特别之处,应该是要上前互动才能得到有效信息。 趁还在等上菜,几人直接走过去搭讪。 角落里小桌上放着一副扑克牌,两个在玩的是一种叫“对对碰”的翻牌游戏。 把大小鬼拿掉,52张扑克牌反面朝上。连续翻开两张相同数字的牌就能赢。 左边的大胡子说,“赢得游戏的人可以获得我的一份礼物。” “或是一句忠告。”右边的大胡子补充道。 “这不就是概率问题么?” 何戟凑近看了看规则,“一共52张,每个数字的纸牌4张,连续抽两张是同一个数字……3/51。还给看洗牌过程,说不定能记两张牌。” “感觉还行。” 于是又到了激动人心的抽卡环节了。何戟甚至弯腰重新把鞋带绑了一遍。 虽然并不是什么要消耗体能的活动。 柏里看着,在心里猜测这或许是某种自我鼓励的方式。 “只有两条线索。”清风徐来问,“谁先来?” “轮流吧。” 没个三五轮估计出不了结果。何戟头也没抬,换另一只脚继续绑鞋带,“国际惯例,女人和小孩儿优先。” “那百里先吧。”水波不兴说。 柏里并不推辞,也不多做准备,上前一步干脆地说了声“开始”。 两个大胡子应声而动,开始花式炫技。忽而交错忽而桥式,真真假假地分牌切牌,速度快到连动作都看不真切,更别说看清牌面。 两秒钟后,52张纸牌漂浮在他眼前,等待挑选。 柏里没有多想,伸手在离自己最近的那张纸牌上点了一下。 纸牌亮起,牌面浮现出来。 “红桃K。” 其中一个大胡子收走了这张纸牌,“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柏里毫不犹豫地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再次随手扯出一张…… “黑桃K。”散落的纸牌收成一沓,回到了大胡子的手里。 “幸运的年轻人,选择你的奖品吧。”他的声音略有些惊讶,“一个礼物,还是一句忠告?” 柏里看着面前出现的两只锦囊,终于停下动作,思考起来。 “……等会儿。” 一不小心被眼前过于流畅的动作带了节奏。啥是比呀率先回过神来,“这就完了?” 什么水平啊,一次过? 他看了眼弹幕,发现温九的直播间里满屏都是问号,才觉得心里稍微平衡一些。 何戟绑完鞋带一抬头,发现他已经开始挑奖品了,“我寻思我也就是系个鞋带……” “洗牌时你看清楚了吗?” 连温良久都有些好奇,“记得住?” “记不住。” 柏里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是,比较欧。” ** 柏·欧·里最后挑中的是那句忠告。 或许在别人看来,那份礼物说不定会是更有用的道具。但对他来说,最迫切想要的是信息。 没有足够的信息,他连现在正在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更无从预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他也没遮遮掩掩地把奖品占为己有,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锦囊,里面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我怎么感觉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何戟摇摇头,“赶紧的,接着来。” 接下去又玩儿了十几轮。最终拿到第二个奖品的人是啥是比呀,温九的直播间里弹幕一片唏嘘。 “九爷今天不太行啊。” 何戟调侃他,“怎么能一个都没抽着呢,不像你平时的手气。” 温良久不紧不慢,用某种看淡人生的大佬语气说了句,“同性相斥。” “……我发现我真的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沟通失败,何戟转而去催啥是比呀,“看看送的礼物是什么?” 既然百里已经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线索公布了出来,那他也没有私藏的道理。啥是比呀紧张地打开锦囊,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件…… 【胡子叔叔亲手织的毛衣】 “毛衣?”接连两个奖品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清风徐来灵光一现,建议道,“要不你穿上看会不会变身?” “……我拒绝。” 啥是比呀说。 离上菜还要一段时间。清风徐来再次发挥领袖风范,安排道,“我们各自散开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大概十分钟以后,再回到这儿来集合。吃个饭顺便讨论决定接下来去哪儿。” “其实是想去跟他女朋友独处哄人家开心吧。” 何戟小声地吐槽,“九爷,我们一起走?” “既然散了就散得开一点。” 温良久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自己走,不认识路就去问警察叔叔。” “……哦。” “那我跟着姐姐。”一直没有说话的童童突然出声道。 众人往不同方向各自散开。柏里环顾四周,从餐馆的后门走了出去。 穿过厨房和材料室,他连最后面的仓库都进去转了一圈,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收获。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柏里想着那只锦囊里的话,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怔住了。 天空好像突然扭曲了一瞬。 是《曙光》的场景制作有问题? 怀着对游戏制作质量的信任,几乎是出现的同时,柏里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么这也是某种线索吗? 天色越发晦暗不明,乌云翻滚堆积。不知何时,资料页上闪烁起淡淡的亮光,提示有消息更新。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柏里立刻点开查看,发现原本大片空白的资料页上多出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一个声音温和的男人正在循循善诱。 “杨先生,请你放松。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 “……” “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 “你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 短暂的录音很快就听完了。柏里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往回走,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须臾之间,一道耀眼的白光劈开了黑沉沉的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 kua!cha! 来辽(假装是二更 据说有人jio得恐怖,那我只能……建议大家白天看这段了(溜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 第11章 滂沱大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雨水在平地上汇积成河,迅速扩大。柏里只来得及从道具页里拎出一只帽子顶在头上,踩着水坑小跑一段躲到了屋檐底下。 这帽子是上个房间抽出的全区通用道具,但又轻又薄只能用来遮阳,这会儿稍微一淋就湿得不成样子,也压根没什么挡雨的效果。 气温骤降。柏里打了个冷颤,收起帽子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沿走廊走到餐馆大堂跟其他人汇合。 短暂分别的人们陆续回来,已经在桌前聚得差不多了。 “怎么淋成这样啊。”何戟看见他浑身湿漉漉的样子,略微有些诧异,“你跑得那么远?” 这场雨来的并非毫无预兆。雨水降落前又是打雷又是闪电,大家稍微想想就知道接下来要有天气变化了,有伞的找伞,没伞的就近避雨。没一个像他这样淋得透心凉。 “一时分神,没注意。” 那时正在想剧情的关口,想得入神,才忘了对天气信号做出反应。柏里拨开粘在脸颊边滴水的头发,刚想去问问餐馆有没有什么烤火的地方,眼前突然一晃。 一条纯白的一次性浴巾飞过来,兜头盖在他的脸上。 厚厚的一大张,能把他半个人都罩进去,干燥又温暖。 柏里有点纳闷儿自己居然没有躲开。拉开浴巾一角,视野中显现出温良久姗姗来迟的身影。 他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柏里拉起浴巾揉了揉头发,对他道谢。 “不用。” 温良久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随手倒了杯果汁一饮而尽,神情中透出些许异色,像是莫名烦躁。 小蜻蜓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柏里擦着身上的水珠,悄悄打开了视野右下角的弹幕。 直播的视角只跟随温良久一人。刚才各自分开行动时他也没有关掉直播,如果有心,甚至可以从历史弹幕的发言中推测出他刚才都遇到了什么。 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回来这么晚? 随着温良久回归队伍,直播间里的弹幕也稍微消停了下来,但刚刚刷过的最后一波里依旧有可堪寻味的内容。 “这个暴躁又温柔的男人啊啊啊我爱了” “居然还有我九爷搞不定的场面嘿嘿嘿我录屏了兄弟们论坛见!” “我刚才好怕他直接拔刀……是任务吗感觉不太像啊” “你们别刷了哈哈哈哈哈我九爷不要面子的吗” “……”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柏里被弹幕的语气勾得有点好奇,但调出历史弹幕的动作太明显。稍一犹豫,他还是打算找个独处的时间再把弹幕调出来往回看一看。 温良久正为刚才的事自顾自烦躁着。精力都用在克制烟瘾上,没注意到旁边探究的目光。 提前点好的饭菜陆续上桌了。一顿饭吃到最后,众人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雨势却并未停歇。 “要不我们就先回客栈吧,这里离客栈还是挺近的。” 清风徐来安排道,“这天也黑了。晚上能见度低,外出有视野限制。目前还没有碰到需要攻击的NPC,说不定后面就要有战斗场面了。万一打起来光线不够对也我们不利。” “而且我总觉得这小镇有点邪乎。” 他说,“我怕水波晚上出去害怕。” 心疼女朋友的语气本该很得人欢心。水波不兴却没有被感动多少,想来是外出的那十几分钟里,两人和好的经过并不顺利,“我没那么娇弱。” “我也赞成回客栈。” 啥是比呀说,“反正有加速石,回去一下让天亮了再说。这么大雨,天儿又乌漆嘛黑的,怪瘆人的。” 何戟无情地嘲笑他,“你就是怂。” 互相扯皮几句,几人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客栈。柏里调出操作界面,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 他虽然不久前还在安慰别人别着急,可其实自己心里都没法儿不在意。 离0157房间上线时间经过去两个小时了。现在是周六零点,他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参与游戏。如果没有完成,之后就要等周末零点才能再来。 此时的进展依旧缓慢,他还无法判断剩余的游戏剧情还需要多长时间。如果玩不到结局,那他只能强行退出了。 幸好身上没多少线索。 柏里突然有些庆幸。 这样如果他突然消失,应该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很大影响。 只有那段后来才出现的录音让人很在意。他在心里权衡着,是不是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最后一道甜品上桌,是一大份果酱冰激凌。雪白的牛乳冰激凌上淋了一层鲜红的糖浆,最顶上点缀着一颗硕大的樱桃,颜色鲜艳透亮,引人食欲。乍看就知道会很讨女孩子喜欢。 水波不兴看见脸色却一沉,“我不喜欢吃樱桃。” 连女朋友的口味喜好都记不住,简直是罪加一等了。 “他们这家点只有这个口味好像。” 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清风徐来强行挽尊,拈着樱桃梗送入自己口中,“没关系,我吃我吃。” “哇,甜。” 他拿起小勺挖了一勺冰激凌送到女朋友嘴边,态度诚恳又耐心,“来嘛别生气了,尝尝游戏里的冰激凌是什么味道。” 水波不兴有点被打动了。低头想去吃时,却见那柄承载着冰凉甜香的勺子离自己远了些。 二人世界时这样的逗弄或许可以称之为情调。可当着众人的面调情未免有点太失分寸,她有些羞怒,“你干什……” 话未说完,她看见那柄勺子咣当一声跌落,冰激凌飞溅了一桌。 同时跌落的,还有清风徐来的身体。 系统消息随之响起。 【0157:参与玩家人数:6。当前玩家人数:5。】 ** 变故突生。 水波不兴整个人被吓得神情恍惚,蹲在男朋友的尸体旁边不知所措,直到收到他从线下发来的消息时才缓过神来。 她强撑着没有退出游戏。柏里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依旧只递了个纸巾。 回到客栈后,众人聚在一起讨论清风徐来的死因。 “嘴唇发黑,口鼻出血这么明显的特征,应该是指向毒杀吧。” 何戟说,“可那些饭菜我们都吃了……” “是那颗樱桃。” 温良久说。 进游戏以后,他一直表现出“这破游戏玩儿不玩儿都行”的态度。直到这时,才好像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你们英语学得怎么样?”没头没尾地,他突然又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行了别铺垫了,我六级没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戟出来拆台,“直说吧。你发现什么了?” “Black sheep可不是什么黑羊。” 温良久的手指搭放在膝盖上轻轻叩击,说到这里,莫名地看了柏里一眼,“这个词还有别的意思。” “Black sheep。” 柏里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一遍。一个念头在心中划过,突然抬头看向他,“……害群之马。” 温良久露出满意的表情,抬手打了个响指。 “厨房准备饭菜时我们各自散开都不在场,所以每个人都有作案时间。” 温良久说,“我合理怀疑,杀他的人就在我们当中。” 话音刚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紫色的闪电劈裂了夜空。 在闪动的光线下,客栈外的招牌也发生了变化。从“柒仁客栈”变成了“陆仁客栈”。 有一瞬间,客栈里被照得亮如白昼。光影晃动在每个人的脸上,有的眉目清晰分毫毕现,有的躲在阴影底下,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温良久的发言高调明确,隐隐透出“老子逻辑天下第一”的嚣张气息。柏里听在耳中,突然觉得像是某种炫耀。 好像在带着所有人,按照他的思路走。 众人都因他的分析陷入了沉默。童童却抱着小毯子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又扯了扯柏里的衣角,“哥哥姐姐们,为什么还不睡觉呀?” 柏里看他仰着小脸语气稚嫩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软了嗓子,“马上就睡。” “这小孩儿也是神奇了,看见死了人都这么淡定的。” 何戟见缝插针地吐槽两句,“这回曙光的人物情绪反应做得不到位啊。” “如果我是你,”温良久心平气和地说,“我就会把这当成是种线索。” “……其实我只是为了缓和气氛。” 何戟拒绝暴露自己直来直去的脑回路,反问小孩儿,“你怎么不去睡?” “下大雨啦,大家不能离开客栈哦。要在房间里乖乖睡觉~” 童童说,“也不可以去二楼最尽头的房间哦,那里有童童的小秘密。” 这么明显的台词,基本等同于提醒他们去房间里找信息。 柏里甚至在心里怀疑是游戏官方觉得他们进度太慢,直接出来送线索了。 “连人游戏都看不下去了。” 温良久嗤笑一声,“还不上楼?” 一行人到了二楼,刚要往尽头的房间走,又被童童拦了下来,“要在房间里乖乖睡觉~” 何戟想越过他走过去没有成功,终于开始发挥智商,“还意思是得先回趟房间吧?” “跟剧情走。” 这样的情形下,所有人都聚在一个房间里更安全些。但众人尝试后发现,除了一开始被分配好的以外,他们无法进入其他人的房间。最终还是按照前一晚的房间分配,各自回了房。 男朋友下线以后,水波不兴就落单了。回房间的时候表情明显犹豫,像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 柏里进门前瞥到她凄凄惨惨的神情,安慰道,“别害怕。很快,就能出来。” 温良久也刚要进房间,闻声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次房门上进度条只有十分钟。回到房间以后,柏里发现自己的临时室友一直在打量自己,且目光明显到无法忽视,只得主动问,“有事吗?” “……” 不能更僵硬的开场白。温良久莫名有点想笑。 他暂时压下别的心思,对这张面具正经讨论剧情,“你真觉得那个女人可怜?” 柏里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肯吃冰激凌?甚至看着自己的男朋友点了一份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食物,却不阻止。”温良久说,“除非她根本没想过要吃。那份冰激凌,一开始就不是给她准备的。” “自由活动时她就真的一直跟男朋友在一起吗?反正男朋友死了,她做了什么谁都无从得知。” 他循循善诱道,“有时候那些看似弱势的受害者,或许恰恰是行凶的人。” 柏里默不作声地听着。半晌,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你的角色,姓什么?” “姓杨吗?” 每个人的角色都有名字。但为了叫起来方便,除了游戏一开始介绍时简单提过一次,大家都还是直接称呼游戏ID。 “没错。” 温良久瞥了眼自己的资料页,不太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怎么了?” “每个人,都有嫌疑。” 柏里一句一顿地说,“那时候,清风倒下,你不意外。一点也不。” 温良久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柏里直视他,目光毫不畏惧:“我怀疑,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九爷: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在灭口的边缘试探.jpg black sheep:害群之马。当时就是看到这个词觉得很有趣才会衍生出写了这段剧情……(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作者的脑洞能发散到哪 *今天的鞠躬时间* 日常谢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嘿嘿嘿,mua 第12章 温良久盯了他一阵,突然笑了起来。 听得出他努力想让自己语气显得很有威慑力。可努力过了头,下场就是装大人没装成功,反而暴露了自己是个小屁孩儿的事实。 明明游戏排名也不低,脑子也应该是好使的。怎么隔着面具都冒傻气呢。 还喜欢断句。断得奇奇怪怪,也依旧没有一点杀伤力。 “……” 看这人莫名其妙地就笑得不能自已,柏里更加坚定了自己原本的推测。 他怀疑温良久就是那段录音中的主角杨先生。录音中的盘问更像是某种采集证据的过程,或许“杨先生”是精神有什么问题,或是反社会人格,犯了罪后才会接受审问。 可如果是这样,杨先生应该被关押起来才对,怎么还能跟一群学生来毕业旅行? 看他不出声却满身戒备,温良久起了逗弄的心思,半真半假道,“我还怀疑你呢。” “话那么少,是不是心里也藏着什么小秘密?” “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她?” 温良久问,“那你现在单独跟我在一起,不觉得危险吗?” “我会开枪。”柏里握紧了手心里的武器。 说时语气肯定,心里却有些犹豫。 以往的游戏里,他击杀的对象除了怪物就是感染变异的行尸走肉,可没从有过活生生的人类。更不要说是同样有自主情绪感受的玩家。 他们不像npc只是一串代码,虽然在游戏里并不会造成真实的身体伤害,可要他毫不犹豫地朝人开枪,难度依旧很高。 “你真的会朝我开枪?” 温良久露出个饶有兴味的表情,不但没有对此感到压力,反而更靠近了些,贴到他耳侧,挑衅般低声又重复地问。 “你敢吗?小孩儿。” “啊啊啊啊调戏未成年人是要被抓起来的你知道吗” “开始了吗开始了吗!我就知道他老实不了多久嘻嘻嘻快打起来!” “这个距离……怕是还没打起来就先亲上了(狗头” “……” 温热的气息骤然靠近,柏里忍无可忍地转动手腕,冰凉坚硬的枪。。。。口瞬间紧紧抵在温良久额头上。 下一秒,门口突然响起“啪嗒”一声。 十分钟到了,门锁自动弹开。 柏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变化。温良久无所谓地耸耸肩,对自己分分钟都可能被爆头的下场接受良好,还看似一脸好心地提议道,“去搜线索?”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紧接着响了起来。 【0157:参与玩家人数:6。当前玩家人数:4。】 “……” 两人同时冲出了房门。走廊上空空荡荡,何戟刚上完厕所,一出来看见他俩“我操”一声,“干嘛呢,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同一时刻,啥是比呀从房间里推门而出,“……这回是谁死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水波不兴没有在她的房间里。稍微搜索一番后,剩余四人在女洗手间内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在浴室的通风口上悬了一条绳子,踩在浴缸边沿,倾身把自己的脖颈套了进去。 柏里的目光瞬间移向了温良久。 “……你又看我。” 温良久哭笑不得,“又怀疑我?” “什么叫又?” 何戟觉察出这两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但依旧积极地为他九爷的清白提供证据,“这回不知道,但上次在餐厅肯定不是他做的。” “毒杀这样的手段,不像是九爷的作风。” 何戟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是他想杀谁,直接拔刀了。手起刀落。” 柏里却想起温良久在餐馆里最后一个回来的时候,他看到弹幕刷的“我还以为他刚才会直接拔刀呢”。 ……更可疑了。 “哎,不是说做任务要符合游戏角色的人物设定吗。” 啥是比呀想了想,看着温良久的目光也渐渐怀疑起来,“你不是暗恋系花吗?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上次,不能确定。” 柏里说,“这次,不是他。” 他之所以立刻看向温良久,其实是想表达“或许我们都猜错了”的意思。 一码归一码,该有的不在场证明他也不会因为偏见就故意抹掉,“我们刚才,在一起。” 温良久配合地点点头。两人互相证明后,嫌疑转到了何戟和啥是比呀的身上。 “先去看看她到底怎么死的。” 虽然尸体的姿态现实死因是上吊,但各种影视小说里他杀伪装成自杀的案例太多了,很可能是被勒死后再吊起来用以转移注意力。 几人虽然没有明说,其实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可细看之下却发现,尸体并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且只有脖颈前半圈有勒痕,基本符合上吊自杀的特征。 这样一来,刚刚缩小的凶手范围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不会真是自杀吧。” 何戟嘟哝道,“不想玩儿了就自杀下线去找男朋友了?这游戏还有自杀功能呢?” 温良久思索片刻,问他,“你好好的不待在房间里,去洗手间干什么?” 男女洗手间只有一墙之隔,一个成年男人很容易就能翻过去。 “我上个厕所都不行?” 何戟翻了个白眼,无辜的表情不似作伪,“我还在这里面发现线索了呢好吧。” “你过来这儿照照镜子。” 温良久嫌弃的表情堆了满脸。但没有拒绝,按他说的站到了镜子面前。 镜子里很干净。甚至过于干净。 温良久:“这是画在墙上的?” “……这就是镜子!” 何戟随手拿起旁边的洗手液举在身前晃了晃,“你们看。” 镜子里同步映出了洗手液的图像。但也只有洗手液而已,一小只瓶子被何戟晃来晃去,从镜子里看却好像是自己在飘,诡异得很。 但始终没有人影。四人站在镜子前挨个试了一遍,都没能映出人影来。 “会不会我们都已经死了……” 何戟开始脑洞,“这个小镇就是地狱?” “先不管这些。” 温良久摇头,“去那个房间看看。” 按先前的台词提示,他们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个未上锁的房间。 这是间杂物室,房里堆满了各种不常用的工具杂物。靠床的地方放了小床和书桌,上面积着一层灰尘,看起来像是以前当作卧室被使用过。 从床的尺寸大小推测,基本可以确定这是童童的卧室。在房间里搜索片刻后,他们在书桌下的小收纳箱底翻出了一本破旧的日记。 翻开日记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用稚嫩的笔触书写着,“我的家住在柒仁客栈。” “我的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童童。” “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但我最喜欢跟爸爸一起出去玩。虽然每次出去玩回来,爸爸都会弄得我好痛。” “我喜欢去学校。学校里的老师对我很好。但是突然有一天,爸爸也不准我去学校了。只准我在家里跟他玩。” “妈妈不喜欢我一直留在家里跟爸爸玩。但我喜欢爸爸。所以我不理妈妈,只跟爸爸一起玩。” “……” 日记里的内容非常简单,通篇都是“我喜欢爸爸”,“爸爸今天陪我玩了什么游戏”。看起来是非常快乐的童年记忆。 柏里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他们一页页翻动日记,却渐渐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抿紧了嘴唇。眼底是甜蜜的回忆,耳边却响起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要过来。 我不喜欢这样。 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这日记是可以带着的。” 何戟点击携带,发现自己的任务条闪了起来,“我那个画画的任务有下文了。咱们接下来去学校?” 客栈外,大雨已经消停了。曦光初现,室外活动基本不会受到影响,众人也都没有异议。 柏里拧着眉毛往外走。刚出了客栈,听见温良久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招牌哪里不对?” 其余三人闻声去看客栈招牌上的内容。 昨天回来时变成“陆仁客栈”的招牌,此时已经变成了“肆仁客栈”。 “不是就剩下我们四个了吗。” 啥是比呀还没反应过来。 “可原本是柒……我们少了两个人。” 何戟自顾自地问了个傻问题,“七减二等多少?” 像是意识到什么,柏里猛地冲回客栈里。 “童童呢?” 他们最终找到了那个小男孩。 楼梯间的角落里,他歪着头安静地靠坐在那里。像被人随手丢弃的废旧玩具,怀里还抱着那个裹着咪咪的小毯子。 他的脖子已经被折断了。 NPC死亡应该完全是出于剧情。但他们的身体不会像玩家那样,随着下线就消失。他会一直这么坐在那儿,抱着他心爱的咪咪。 柏里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心想不管这次外出能不能找到线索,他都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客栈来了。 ** 学校离得并不远。 电动伸缩门早就报废了,边框都生了锈。门卫室里空无一人。四人翻过低矮的校门,沿着主干道一路走进去,发现教学楼前隔着个巨大的操场。 两边是荒芜的花园,没什么可看的,主要线索应该在教室里。他们刚往前迈出两步,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无数巨石拔地而起,把后面的教学楼遮得完全看不见了。 巨石阵里传出一阵阵嘶吼咆哮。左右横向看不到边际,唯独面前留了一道入口,是去教学楼的必经之路。 站稳之后,温良久果断地拍了拍何戟的肩膀,“你先进去试试。” 何戟看他的眼神含着一丝悲壮,“我拿你当兄弟你却……” “那就猜拳。” 温良久说,“输的人进去。” 两分钟后,何戟哇呀呀啊啊地惨叫着从巨石后跑了出来。 “每条死路尽头都有个丑不拉几的畜生,兽不像兽人不像人,见我就追。” 他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汇报情况,“应该是要再进几次记住路线避开,走迷宫的那种。” 说完,他急忙后退一步,“我可不去了啊。” 温良久哦了一声,点开自己的道具页,随手捞了一把什么出来。 有耀眼的光芒凝聚在他手上。光团逐渐拉长,一直到跟他等高,才渐渐熄灭,显现出他手上兵器的模样。 他不喜欢也并不擅长远程攻击,0238里弓箭手的使用不过是被任务限制。他最习惯且用得最顺手的武器,是一柄双刃薙刀。刀身的中段有短血槽,刀刃薄而锋利。 长柄薙刀一出现,弹幕迎来这晚欢呼的顶潮。 “终于等到你!九爷的物理暴击!!” “怪不得总觉得今晚索然无味,原来是我九还没动过手2333” “阿九的暴力美学啊我死了” “……” 何戟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喜欢这种沉重的冷兵器,还真问过一次。温良久的回答简单粗暴且真实。 ——抡起来爽。 是他会说得出的话。 “等等等下,这是个迷宫吧。那我们不得按照迷宫的游戏规则来走吗……” 啥是比呀被他的应对方式震惊了,说着说着开始自我质疑,“这不是个智力游戏吗……这应该是个智力游戏吧?” “直接砍了照样也能过去。” 温良久嗤笑,扛着薙刀往前走了一步,语气理所当然,“动手能解决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动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今天是暴力九呀嘿 明天晚上有点事外出大概会很晚更新,尽量在零点前吧。等不上的小可爱可以先睡,醒来再看~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3章 好像也只有一这条路能走了。 柏里默不作声地给枪上膛,跟在他身后往巨石深处走去。 对于这把在游戏中被人眼红的道具,他其实并不很热衷,用得也不算多。之前的房间里也都是随机应变,当时拿到武器什么就用什么来做任务,袖珍小枪一直贴身放着只用来救急。 但这次的游戏剧情有点少见,他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什么可以用来攻击的道具,不得已把压箱底的自保武器用了出来。 他的手很稳。且刻意控制着让每开一枪瞄准的时间都要大过子弹冷却的时间,这样弹匣里就不会有完全空掉的情况发生。 这就给了温良久肆意发泄精力的机会。 四人推进迷宫的任务分配井井有条:何戟跟啥是比呀在前探路——遇到怪就引出来交给温良久——温良久冲上去一通暴击牵制怪物——柏里瞄准爆头——温良久擦刀再去砍下一个。 这么配合着搞死四五只怪物以后,那个扛着刀冲在最前面,本该体力消耗最多的人不仅没有疲倦,反而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如果怪物有自主意识,看到他很可能也会直接往回跑。 柏里甚至怀疑他悄悄磕了药水,那种在不危害生命体征的范围内刺激肾上腺素的游戏道具。否则还从没见过这么能蹦跶的人。 尤其是他在游戏的前半程都还一脸漠不关心,不怎么想玩的样子,到了这儿突然就变得上蹿下跳了,像个得了多动症的精分病患。 一直到走出迷宫,沿着教学楼的楼梯往上走,温良久都还舍不得把薙刀收起来,一脸意犹未尽没砍过瘾的样子。 “再等等,说不定前边儿还有。” 他走在前面,一回头,语气轻松还带笑,“怕就往后躲躲。” 无聊了一晚上,终于有机会能活动筋骨,他还不是很愿意就这么停下来。 “……看弹幕了吗九爷。” 何戟戳了戳自己视野右下角的空气,“脖子上的血擦一擦,他们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个变态。” 温良久对大家的评论不置可否。他一手握着刀柄,另一只手往脖子上抹了一把,甚至还顺便把身上粘上血污的衣服给扯了下来。 这动作随意极了,像是真的放松下来才会有的姿态,透着一股子痞气。 四个人都是老爷们,也用不着避讳什么。弹幕就更是乐见其成,鸡鸣声一片。 他用空余的那只手呼出道具页,拎了件衬衣出来。咬住袖子解开两粒纽扣,裸着上半身直接套头穿上,“你画画的地方在哪儿?” “前面的教室就是了。” 何戟故意瞄着他啧啧个不停,“又开始了是吧,知名男主播深夜卖肉。” 柏里默默地别过了头。 并不是他不好意思看。事实上,从刚才温良久砍完第一刀开始,这个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团移动马赛克了。 这会儿是出于……礼貌,盯着人家看不太好。 “哎,这好像不是教室吧。” 说话间,四人已经走到了这一层楼的尽头。 教学楼里光线昏暗,即便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投了进来,也没能给这里增添一点生气。细细的光束落在地上,聚成孤零零的一小块光斑,使得整个空间都格外安静。 “是办公室。” 墙边的门牌锈迹斑斑,看着不太像是会有大场面的地方。温良久终于遗憾地收了刀,推门而入,“到里面看看。” 办公室里空间不算很大,只放了四张办公桌。墙角的绿植早就枯成了土黄色,电脑边的瓷杯里也只剩下干涸的茶叶末。 何戟看见电脑,眼睛亮了一下,上前一阵捣鼓,“说不定这里头有什么线索。” 然而事实证明,他跟曙光制作组的思路不太一样。 操作电脑失败后,何戟认命地拿出画具,继续完成他那副看不出什么样子的涂鸦。 其余三人在旁边无所事事地搜索可用信息。温良久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看着几人的背影,像突然想到什么,晃到何戟的画架旁边,若有所思地说了句,“你最好别画得那么快。” “啊?为什么?” 出于多年来相互的了解和信任,何戟往画布上抹颜料的动作下意识地慢了下来,并因此注意到自己的道具页,“等一下,我看看这是什么在闪……哎?日记更新了。” “怪不得提示可以携带。” 他惊讶地看着日记,“也幸好我带着,不然这段儿就错过了。” “这是什么剧情,冥界传书?” 啥是比呀开了个玩笑,发现好像并没有人捧场,讪讪道,“看看呗……写的什么?” 何戟打开在客栈里看到的那部分末尾,往后翻出了新的内容。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满足我对爱情的一切幻想,只是我质疑自己是否能配得上她。” “她有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我也渴望成为那样的人,我原本也能成为那样的人……” “听说她被欺负了。还好学校帮她主持公道,大家都安慰她。她应该很快就能从阴影里走出来了。” “这也不像是个小孩儿会写的日记吧。” 何戟纳闷道,“这写的不就是水波不兴那段儿剧情吗……他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日记在他手中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泛黄的纸页自动翻得哗啦作响,最后啪地一声合上了。 办公室的门悄无声地关上。四人站在房间里,看着四周的家具剧烈晃动,书册资料从书架上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房间里响起女孩子细弱的哭声。有人自言自语的声音从房顶传来,语气几欲崩溃。 “我看见她被按在办公室里欺负……我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我全身都动不了!我又想起以前的事了,我很害怕。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她看见我了!我永远都忘不了她的眼神……我真懦弱,我恨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骂她?就连她的男朋友都不相信她。我想解释,可没人听我的!” “如果美好的事物总是易碎,那么或许一开始不应该存在。” “当然,如我这样丑陋的人,更没有存在的价值。” “没有存在的价值……” 语气渐渐减弱,直到消失再听不见了。办公室的门又开启了一条小缝。 “这好像是两段相反的情节走向啊。” 啥是比呀挠头道,“我们信哪个?” “人在受到刺激或伤害,情绪强烈无法自行消化的时候,会寻求各种途径自我调节。” 温良久说,“其中一种就是拒绝面对事实,在潜意识里把自己的记忆修改成更容易接受的样子,并对此深信不疑。” “哈?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把自己的记忆篡改掉了?” 啥是比呀的表情有点不太信服,“这不是现代背景吗……怎么说着说着开始玄幻了。” “这不太像,单纯的,现代背景。” 柏里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还记得吗?我抽到的,那句提示。” “眼见为虚,耳听为实。” 他说着,看见自己的资料页也亮了起来,想也没想就当着大家的面放出来听。 还是一段录音,但说话的音色和语气来分辨,却是跟上次不同的一人。 “小时候,那时候……咪咪就在门口看着我。我看见它了,大声叫它的名字。可是它没有进来陪我,也没有帮我。” “我好生气啊。就故意把它逼到角落,故意惊吓它,想看看它发抖的样子是不是跟我一样丑。” “我没想要真的害死它……可是后来,它逃得太慌张,不小心把自己给撞死了。” 录音里,一开始还是强自镇定地叙述。说着说着,这声音却渐渐地颤抖起来,充斥着不安与惶恐。 “后来……就变成了我。我那时候就在门口,看着她。她看见我了,拼命朝我使眼色。” “可我觉得很害怕,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从没有想过要跟那些人一起害她……我只是,什么都没有做。” “后来再鼓起勇气想解释的时候,已经晚了。” 叙述到这里有了好几秒的停顿。柏里以为已经结束了,伸手想去划动操作界面时,冷不防被突然响起的最后两句吓了个激灵。 “我原本可以做些什么的,但我没有。” “那么我也是该死的。医生你说,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这个小故事马上就写完啦,大概还有个一两章的样子。 明天晚上也有安排,会回来的晚一点。更新要推迟个两三小时,应该还是在零点左右啦。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4章 录音放完,办公室里莫名而来的颤动也随之消失了。 一本点名册被抖到桌角,在震动停止的刹那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砸在温良久脚边。 “不要被复杂的剧情转移注意力。” 他随手捡起来翻了几页,“只有指向任务的线索才是有效的,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主任务上。” 话刚说完,他挑了下眉,目光停留在其中一页的角落。 何戟凑上去看,“这上面怎么有我名字?哎你的也在。一二三四五六七,哦豁,整整齐齐。” “我们的名字都在。” 温良久看到最下面一行,“怎么多出来一个。你们谁叫童童?” “……是死在客栈里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啥是比呀提醒道。 柏里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可这剧情怎么想都不合理吧。一小孩儿能跟我们一起上学?更何况资料里都写着了,我们都不是一个院的啊。哪有一起上过课。” “不都说了眼见为虚吗,这点名册肯定是假的。”何戟把被自己晾在一边后自动画完的画收了起来,“既然刚才录音里说了医生,那下个地方肯定是去医院了。” 他看了看进度条,催促道,“走吧,我看地图上也就医院还没去了。我的画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完成呢。” “你那么着急离开干什么。” 温良久瞥了他一眼,“这里有指向你是凶手的线索?” “……” “刚才在客栈里,你到底为什么去厕所?” “天地良心!” 何戟无奈道,“验伤的时候不都说了是自杀吗,你怎么还想着要搞我。” “谁都有可能。” 温良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再往下盘问,“去医院。” ** 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们终于能确定自己身处的环境不是什么正经小镇了。 “这是猫吗?” 何戟望着惬意地卧在地上,身形大到整个堵住医院楼入口的巨型橘猫发出了灵魂拷问。 学校教学楼前的迷宫关卡也就算了。以曙光的严谨程度,应该不会在现实向剧情中投放这种变异生物。 柏里想起自己的角色设定,非常认真地抖了一下,拿分。 “明明是只噬元兽。” 啥是比呀说,“这谁下得去手啊。把楼口堵这么严实,怎么上去?” 温良久仰头看着体型巨大的猫皱了皱眉头,没有拔刀。 体型悬殊巨大,砍不动。 完全不是因为下不了手。 “从楼后面绕吧,找找看有什么窗户是能翻进去的。” 何戟理所当然地说着就往边上走,被他拦了下来,“不用那么麻烦。” 柏里想起小餐馆里出现的那件道具,跟他同时看向啥是比呀,异口同声。 “你的毛衣。” “你毛衣呢?” “反正也带不出房间,能用就用了。” 温良久朝一头雾水的啥是比呀伸出手,“拿来。” 一整件的毛衣被他拆开,团成一只毛线球丢了出去,砸在拦路猫的鼻子上,吸引了它的注意。 温良久接住弹落下来的毛线球,又故意在手里抛了两下,远远地扔到一边。 趁猫被引开的间隙,三人迅速闪身进入楼梯间,只有柏里一个人还站在楼前,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温良久觉得,他下一句就会用那种奇怪的断句语气说,“你们去,我留在这,等着。” 等了两秒,柏里却收回目光,自己跟了上来,“走吧。” 大楼里的电梯禁止通行,四人走楼梯上去,寻找何戟任务需要的画画地点。上楼的间隙里,温良久没话找话,“待会儿想挂哪个科?” 出乎意料地,柏里回答了他,“心理门诊。” “哦。”他点点头,又问,“为什么怕猫?” “不是我怕。” 柏里说,“角色设定。” 可你的手在发抖。 温良久瞥到他小幅度颤动的指尖,为自己过于敏锐的观察力叹了口气。 既然是在游戏里,那就只说游戏。被游戏角色挑起了兴趣还说得过去,对玩家的私人情况好奇就很没必要了。 温良久适时打住了自己的探究欲,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万一以后都不再见面,太感兴趣会惹得人心痒惦记。真没必要。 跟学校里被明确标出的办公室方位不同,医院里没有确定的任务地点。十几层楼一间间找过去,目标范围很大。 四人索性分散成两组。为了不散得太开,他们从每一层的两头开始搜,到碰头后再一起去下一层。 搜了两层一无所获,倒是何戟携带的日记又闪了起来。像是定时提供线索的工具,这次只有一句话。 “那个姐姐被害死了。我看见了。” “说的是水波上吊的事儿吧?” 何戟端详着这短短的一句话,心里莫名不忍,“这个语气,有种因为看见命案被灭口的感觉。太惨了这孩子。” 他正感慨着,突然觉得书页里好像夹了什么。往下倒一倒日记本,果然从里面掉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来。 一张是奖状。全国绘画比赛的一等奖,得奖人的名字被涂黑了。另一张是美院附小的录取通知,摸起来凹凸不平,上面有被人撕毁过又粘起来的痕迹。 “会画画?” 温良久说,“那不就还是你。别装了。” “……我不是我没有。” 找到的线索居然都是指向自己的。何戟甚至有点后悔拿着日记本了,想一想又为自己解释道,“如果我是凶手,肯定要把日记本藏起来的,哪还会给你们看啊。” 温良久不置可否,在楼梯口跟他走了反方向,往另一头去搜索房间了。 “你说这人。” 何戟走在柏里旁边,半真半假地抱怨,“亏得我脾气好,不然就他这性格,谁受得了。” 虽然一早就能从两人的对话里听出熟稔的语气,柏里还是多此一举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好朋友吗?” 他来参加游戏的初衷就是为了锻炼下自己的社交本领。结果划水到现在,人都死了一半,话还没说过几句。 尤其是来到医院后,画面扭曲的频率更高了,空气中漂浮的消毒水味道也越发刺鼻。保持安静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像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趁着游戏还没结束多说几句,起码可以安慰自己聊胜于无。 “是啊,认识多少年了都。” 何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跟谁都能说上话,自然而然地跟他聊了起来,“我们九爷啥啥都行,哪哪都好,就是这性格有点问题。我从来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一上游戏就为了打架。话也不会好好说,任务也不好好做。然而天选之子,走到11区第一人这步,积分靠欧,直播靠脸。” 他黑起自家兄弟来毫不嘴软,正兴起时又突然打住,心虚地望了望周围,“那小蜻蜓没跟着我吧?” “没有。” 柏里顺势进了手边的房间,拿起一沓病历开始翻。 温良久随口问他的时候,他说去心理科室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医生称呼的出现,使得录音像是诊断过程中被保存下来的,那么这里应该会有病例记录。 主角“杨先生”的叙述过程中并没有涉及生理疾病的名词,反而说了许多自己的成长经历,更像是心理疾病中的疏导治疗手段。 这一层搜到的房间都是外科诊室。四人的进度很快,在另一层楼碰面时,何戟看见洗手间,不由自主地又进去了。 啥是比呀从另一头搜过来,看见他嘲笑道,“你怎么老爱往厕所钻?” “来都来了,照照镜子呗。” 毕竟今晚是上九爷直播的人,要时刻注意形象。何戟不以为意,看到镜子的瞬间“我操”了一声。 他跑出来看了看门外的柏里,又跑回去看了看镜子,“我操”了第二遍,“这他妈……” “你操什么呢。” 啥是比呀被他见鬼的表情引起了注意,跟着进到厕所里去,从旁边往镜子里看时也忍不住爆了句同款粗口。 镜子前站着的是何戟。可镜子里戴着面具的那张脸,却跟百里的一模一样。 这感觉太诡异了。在照镜子的时候看到别人的脸,比什么都没有还要让人毛骨悚然。何戟吞了下口水,一个猜测从脑海中闪过,“你……来。” 啥是比呀闻言往前站了一步,顺口招呼柏里也过来。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三个同款百里并排出现在镜子里,整齐得仿佛在玩消消乐。却安静地罗列着,并没有人消失。 温良久搜完其他房间,拿着找到的线索也走到了碰头的地方。见状饶有兴致地跟他们站在一起。 镜子里出现了第四张戴着兔子面具的脸。 何戟看着镜子,嘴唇颤抖,“刚才我脑子里好像打雷了……” “我也听见了。”啥是比呀哆嗦着说。 如果现在有人截图的话,柏里觉得自己大概会被做成八脸懵逼的表情包。 但与此同时,他却被这样奇怪的画面刺激思路,脑海中有什么线索被串联了起来,“我们,会不会是……” “同一个人。” 温良久的语气自然又笃定。似乎对镜子里的景象接受良好,还挥了挥手上的文件夹。 柏里一回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心跳突然加速跳动起来,隐隐觉得他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这是什么?” 温良久慢悠悠地打开文件夹,拿出里面装订的纸页递了过来。 “你的诊断书。”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辽 啥也不说了,先给大家鞠个躬吧(扶腰.jpg *今天也有感谢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5章 柏里接过诊断书,看见自己的游戏头像被贴在右上角的患者肖像栏里。 下面的栏目依次介绍了他的姓名性别年龄血型等等一系列身体指标,详细得像是从他大片空白的角色资料页里抠出来的。 但如果这里的信息一开始就出现在他的资料页上,接下来的剧情未免也太好猜了。考虑到游戏的可玩性,制作组把信息藏着掖着的做法情有可原。 终于获得关于自己的信息,柏里心里踏实了点,接着往下看诊断结果,“DID?”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温良久又瞄了一眼旁边的诊断说明,“或者简单地理解成多重人格。” “主人格是你。” 柏里避开他的目光,一行行看了下去。 这份诊断报告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杨先生的就诊经历。有些地方的墨迹很浅,还有一些字模糊不清,但仍旧能把事情的原貌拼凑出来。 他第一次出现人格转换的情况,是在六岁。 当时年纪小,总爱躲在角落里跟猫说话。大家看在眼里,只觉得是小孩子天生爱幻想,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 他的成长过程很顺利,甚至过于顺利。主人格平凡懦弱,副人格们却各有天赋。美术生人格帮助他赢得画画比赛,体育生人格让他体育考试永远都能冲在最前面。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短暂地昏迷交出身体的控制权,醒来后就已经拥有了奖杯和荣誉。 多年以来,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在轮流控制“杨先生”的身体中和平共处。 直到那个女孩出现。 “哪个女孩?水波不兴?” 何戟往前探了探头,看见百里往下翻出一页白纸,“这后面怎么没了?” “大概还要再往下搜。” 似乎从医院里开始,线索都开始正面并直接地出现了,让人有点不太适应。啥是比呀问,“这上面的信息能不能信啊?不是说眼见为虚,耳听为实吗。” “既然耳听为实,最起码录音是可以正面理解的证据。” 温良久说,“录音中传达了很多信息,主人格的自杀倾向已经很明显了,就医是顺理成章的事。” “医院本身就是个特殊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应该可以信。” “那我们现在是在……一个人的脑子里?” 何戟迟疑着问。 “可以这么说。更有可能是,我们,或者说我,现在就在医院里就医。” 话音未落,周围的画面又是一阵卡顿,还伴随着肉眼可见的扭曲。温良久不以为意,“每一次剧情推进,都会有这种类似于画面掉帧的情况发生。很像是受到心理暗示之后意识逐渐苏醒,心理疏导中常常会用到这种类似于催眠的手段。” 用催眠的手段,以梦境的形式将原本互不相识人格们聚集在这个虚构的小镇里。 啥是比呀越听越惊讶,“你怎么对心理疾病知道的这么多?” “……” 温良久:“因为我有脑子。” “你不是不爱动脑子么。” 啥是比呀嘀咕了一句,又问,“那按你的意思,黑羊的身份怎么说?” “都说了是害群之马。” 温良久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本来打算收声。却不知想到什么,又继续往下补了两句,“多重人格障碍的根本治疗方法就是消除多余人格。之前两次下手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最终的目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又变得玩味起来,“只活一个。” “那主人格是不是嫌疑比较大?” 啥是比呀一开口,自知失言,“……为了活下去嘛。” “每个人格都有嫌疑。” 温良久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为了活下去。” “等会儿,怎么突然就开始要自相残杀了?” 何戟被他说得开始发晕,“可我们的任务只到找到凶手就结束了啊。也没说要去杀别人什么的吧?” “那是凶手,才会有的,任务。”柏里提醒道。 “那我就不是凶手。”何戟义正言辞地说。 温良久:“装,接着装。” “……我们到底是不是兄弟了!” 何戟开始怀疑人生,“你今天怎么就逮着我一个劲儿地咬?” “那什么……要不还是做任务吧,任务要紧。” 啥是比呀小心翼翼地试探发言,“毕竟要靠任务拿分……我们先去继续找线索吧?” “先找线索。”柏里说。 “行。” 温良久果断接茬,“上楼。” “这会儿倒是突然又好说话了。” 何戟嘀咕了一声,“哎,我任务进度更新了,画画的地方在8楼。我们现在在几楼?” “6楼。” 温良久毫不客气地安排他,“分两组走。你直接上去画画,另外留两个人把7楼搜了。” “那行。” 大家都没有意见,何戟朝着啥是比呀勾了勾手,“走吧哥们儿,咱上去画画。” “你拉我走干什么,不会是想害我吧。” 似乎是被温良久带跑了思路,啥是比呀往边上躲了躲,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这个厕所杀手。” “不走拉倒。” 何戟翻了个白眼,“我还怕你害我呢。看见我画刷没?就是我防身的武器。” “画刷也能做攻击装备?” 啥是比呀一脸羡慕,“我就没有防身的武器。” “我有。” 柏里突然出声道。 他从自己的道具页里找出一把银色的折叠刀递了过去,甚至还心细地介绍,“展开时有,五十厘米。有点老化,但很好用。” “嘿,谢了。” 温良久看了看他,“我也没有武器,很不安全的。” 何戟:“……” 这哥们儿在说什么几把话,“你那大宝贝儿呢?” “我累了。” 温良久说,“薙刀扛不动了,想拎把小刀。” 柏里从道具页里挑挑拣拣,找给他一把款式不同的铜色折叠刀,“这把也,能用。” 温良久接过,看了他一眼,“谢了。” “那走吧。” “等等。” 何戟刚要抬脚,又被叫停,无奈地看着温良久问,“又怎么了?” 温良久蓦地又变了主意,“你跟百里一起走。” “为什么啊?” “去画你的画。” 温良久的语气非常敷衍,“看到底能画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那我画画去了。” 何戟日常放弃探究他的想法。 反正这种尔虞我诈需要动脑子的游戏里,他肯定是玩不过眼前这人的。能苟到几时是几时,听话得了。 柏里没什么意见,走到7楼时在转角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又跟着何戟往楼上去了。 他并非是多么热心肠的人。那把银色的折叠刀,刀锋划到皮肤留下的伤口形状很特别。如果下一个被杀的人身上出现这样的伤口,那凶手基本就能确定了。 相反的,如果刀被用起来跟人搏斗,身上留下特殊伤口的人就是凶手。 悄无声息地放出一条暗线,柏里跟何戟进了8楼的任务诊室。 这是一间走廊尽头的诊室,小得站在门口就能看完全貌。进门左手边有一套办公桌椅,对面的墙上开了扇小窗户。 窗户很窄,透不进多少光。诊室中间有一条帘子隔开,帘子后面靠墙放了张狭窄的病号床。 何戟拉开布满灰尘的帘子,对着窗户支起画架,开始完成最后三分之一的画。 柏里把屋子里搜了一遍,看他还在画画,就独自去本层别的房间找线索。一直找到了走廊的另一头,才终于在一只资料柜的档案箱里找到另一页资料。 上面记载的内容跟他原本料想的剧情差不多。 杨先生在大学时遇到了初恋系花。但当时的系花已经有了完美的现充男友,他就只能把爱慕压在心里。 后来系花遭遇侵害,他正好路过目睹了那一幕。被场景诱发出童年的自己受到父亲侵害时的记忆,胆怯之下没有站出来施以援手。 柏里想到小男孩的那句“爸爸真坏”,再去看长大后他的怯懦,一时之间居然也生不出什么怪罪的心思。 只觉得很可怜。 再后来丑闻泄露,系花被反咬一口,从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勾引师长的婊/子,在周围人流言蜚语的迫害下抑郁自杀。 他在悔恨与自责中也想到了自我了断。但这具身体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或者说,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格。 为了争夺身体的使用权,人格之间相互残杀只能留下一个。但现在的局面却是,似乎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不同的人格之间记忆并不相通,每个人格都拥有自己独立的身份,性格和经历。但一定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一切,才会动手的。 柏里放下纸质资料,双手撑在桌子上闭了闭眼,捋清思路。 按线索来看,他自己是主人格,是贯穿始终的。那么其他的人格,根据出现的时机不同,动机也应该有迹可循。 童童是幼年时期受到父亲侵害时出现的,在目睹了水波不兴的死亡后消失,象征着心里最纯真赤诚的那部分;大戟是性格中艺术家天赋的化身,出现的时期很可能是美院附小入学通知被撕碎时;水波不兴和清风徐来分别对应他喜欢的女孩和他想成为的男性——女孩的现充男朋友,在目睹了办公室悲剧后分化而来。 还剩下温良久和…… 柏里猛地抬头,睁开了眼。 像是印证他的想法,沉寂多时的系统提示再次飘荡在游戏上空。 【0157:参与玩家人数:6。当前玩家人数:3。】 柏里冲出房间,回去找何戟。 楼层另一头的诊室门开着。他站在门口,看见何戟背对着自己坐在画架前,低着头,右手垂在一边,手指里还紧紧攥着一支画刷。 一把铜制的小刀从他的后颈插/入,贯穿了他的喉咙。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柏里握紧手里的枪转身,看见温良久正朝自己信步走来,手中空空如也,“画画完了么?” 柏里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了他。 温良久一愣,立刻站住脚步,略微偏头。 “砰!” 子弹从耳边擦过,在他身后那人的额头中心穿了个洞。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日彩蛋:怕自家傻兄弟跟坏人一起走不安全于是主动要求换组的温柔九爷~(然而倒霉兄弟还是死球了) 何戟:我恨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6章 【0157:参与玩家人数:6。当前玩家人数:2。】 温良久站在原地,低头笑了起来。 他从水波不兴死之后就开始盯着啥是比呀了。一直针对何戟也并不是真的在怀疑他是凶手——这傻兄弟也根本就演不了反面角色。一直公开质疑他,不过为了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 顺便还让那个傻戟能多活一会儿。因为站在凶手的角度来看就是:“大戟可以替我当个靶子。只要留他活着,温九就会一直盯着他,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啥是比呀在前半段的表现非常精彩。完全融入小队,不提供有效线索,也不提供有用的主观发言,人云亦云,可有可无。偶尔再跟跟风帮忙质疑下别人扰乱视听,完全不惹人注意。 只是到了医院里之后,估计是看到了太多直接线索开始心急了,说话间也渐渐开始露出破绽。 更让他露出马脚的是分开走以后——为了把嫌疑推到温九身上,主动提出自己的刀不趁手,希望两人换刀。 温良久一眼就看破他想要干什么。本来已经不耐烦地打算直接把人砍了结束下线去睡觉算了。再一想,却又突然生出些兴趣,配合了他。 医院里就是游戏的终点了。啥是比呀无法再拖,只能选择在这里动手。动手的对象,八成也是他那个看起来完全不设防的傻兄弟。 那么百里呢? 温良久有点好奇。看到亲手交出去的铜制小刀变成凶器插在何戟的后颈,他会认定谁是凶手? 是温九,还是啥是比呀? 这颗子弹已经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系统提示响起的同时,任务列表也有了更新。找出黑羊的主线任务显示已经处于完成状态了。 “真的是你啊。” 温良久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语气甚至有点遗憾,“我以为还会有什么特别的剧情反转。” 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转过身去嘲讽尸体,毫不设防。柏里看着他完全暴露的后背,心情复杂。收了枪去看自己的任务页。 他的任务列表里除了“找到黑羊”,另外也是仅剩的一条,内容简单到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看起来是很简单,细想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完成。 他甚至觉得这个任务已经完成了,因为自己明明就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但任务栏里还是灰色的。 柏里皱起眉头,突然想起诊断书上记录的治疗手段。 一旦多重人格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就会开始互相残杀,最后只留一个来行使身体的主导权——这也是使多重人格障碍患者变成普通人的唯一方式。 因此,医生会诱导杨先生构造出这样一个梦境。把所有人格都聚集在一起,让主人格消灭其他人格,以此成为一个普通人,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那么这句“活下去”的意思,其实就是“杀了所有人”。 或许副人格之一的凶手拿到的任务跟他是一样的,只是显然拥有更丰富的信息。啥是比呀一开始就知道了前因后果,所以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也不得不当个凶手——因为一旦其他人格也发现了这个事情的真相,他不去杀人,就会被别人杀掉。那还不如趁着自己能躲在暗处,先下手为强。 ……抽角色真的是个技术活。 趁他想剧情的功夫,温良久已经嘲讽完了尸体,朝他走过来,“你早就猜到啥比是凶手?” “……” 柏里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我只觉得,不是你。” “是么。” 温良久又笑起来,“刚我任务页更新了。最后一条任务,你猜是什么?” 柏里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枪。 “这么快就结束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温良久越过他往走廊尽头的那个诊室看了一眼,建议道,“要不先去看看那画到底是什么?来都来了,留下个遗憾多不好。” “反正我们排名这么近。” 他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语气随意,“谁输给谁都不丢人。” 他手上一直都是空着的,没有任何武器,甚至一点防御措施都没做。柏里握枪的手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好。” 温良久举了举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拖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跟他进了那间小诊室。何戟退出了游戏房间,身体已经消失了,房间的窗户前还支着画架。 画布上的颜料还没干,却俨然已是一副成品了。画上六个人站在光明的舞台上,背靠背围成一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唯独啥是比呀蹲在角落里,目露贪婪,身上背着一圈阴影。 他是杨先生人格中阴暗面的化身,一直被排斥在光明之外,从没露过面。却对自杀这样的负面情绪感知最为敏锐,因此成为所有人格中最先觉醒的一个。 想要自杀的是主人格。这样的想法对别人意味着痛苦,对他而言却是机遇——他发现自己终于有机会登上那个舞台,尝试掌控身体的感觉。甚至或许能把其他所有人格都挤下去,独占这具身体。 只是机缘巧合,这个野心勃勃的阴暗面,终究还是被抽到主人格的柏里消除了。 “这幅画的指向性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谁是凶手。” 温良久嫌弃道,“如果我是凶手,压根儿不会让这个搞艺术的活到这里把画画完。” 说完才发现旁边的人好像完全没有在听。他一转头,看见柏里正盯着那幅画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是在难过。 这么入戏的吗。 温良久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调低了自己的感官模拟值。又一想,索性直接关掉了,“把那画刷递给我。” 柏里无意识地照做了,甚至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就拿起画刷递了过去。 指尖擦过的一瞬间,温良久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带到身边牢牢钳制住。 柏里心里一坠,彻底回过神来剧烈挣扎着想要脱身,却被拽着往旁边一推压在桌子上。 他的感官模拟开到了最大阈值。即使只有真实感官的百分之五十,也明显地感觉到腰上被桌角硌着传来钝痛。 尖锐的画刷柄头抵在他的喉咙上。温良久卸掉了他手上的枪,还有工夫逗他一句,“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 输了。 柏里咬了咬牙,“放开我。” 他没有忘记温良久还开着直播。小蜻蜓在他头上转来转去,他能想象到此刻的弹幕里,看到他被如此轻易地制服的人们该是在发出怎样的讥笑和嘲讽。 不该跑神的。 懊恼的情绪在心底翻滚着,把他面具下的脸烧得滚烫。 “马上。” 温良久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动作不变,只有自己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不就快结束了么。” 手脚乱扑腾,还挺有劲儿,像只炸毛的兔子。 真急了,不知道会不会咬人? 为了防止柏里乱动,他不断加重手上的力度,身体恶意地往前倾去,转眼间鼻尖已经蹭到了硬壳的面具。 离得这么近,柏里能看见他眼底明显的笑意,“再见咯,小兔子。” “活下去吧。” 话音刚落,迅速举枪,把枪口调转方向对准了自己。 “砰!” 柏里僵在原地,看见他的身体晃了两下,擦着自己的肩膀慢慢倒了下去。 ** 从游戏房间脱离后,何戟为了等温良久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外跟啥是比呀聊天。 自己只比凶手早死两分钟这件事让他心里平衡不少。两人往前回溯剧情,何戟纳闷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杀了水波的?” 他是出来以后才想到,当时客栈里每个房间只有两个人。他自己去厕所了,啥是比呀也是落单的,趁机干了什么都没人知道。 “我没有杀她啊,哎也不能这么说。” 啥是比呀想了想,“应该说,我只是没有直接动手杀她。” 何戟:“……那用意念?” “她真的是自己上吊的。” 啥是比呀说,“人家好歹是一女孩子,我也下不去手啊,就跟她商量来着。” “那个剧情里的女孩不是被留言逼得自杀了么。我就也装模作样地站在门口骂了她几句,让她假装崩溃一下子就顺理成章地去自杀了。” “这么一来,她死得符合人设,还能多拿点分。我又不漏破绽地完成了任务,双赢嘛不是。” “那客栈的小孩儿总是你杀的吧?” 何戟一脸痛心,“那可是个孩子啊!你还是不是人!” “那就是个NPC好吗。” 啥是比呀满不在乎道,“再说他都亲眼看见我把水波给忽悠没了,留着他万一跟你们报信怎么办。” “哦还有,其实在小餐馆里,百里说抽那句忠告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我以为那纸条上会直接点我名字,妈的还没得手过一次游戏就结束了。” 那时候他心急想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语气紧张差点露馅。幸好大家都还没进入状态,没人注意,“凶手有特权的,翻牌游戏胜率比你们高。所以我才能抽到那件毛衣。” “按照资料上的提示,那件毛衣是可以拆成线,过迷宫的时候记路用的。当时在学校,我看你们都没想到这个用途,本来还觉得是个机会。等人都走散了我就趁机在迷宫里收一波人头。” 说到这,啥是比呀看了眼刚从房间里出来,靠在栏杆上没怎么出声的温良久,表情郁闷,“谁知道这老哥这么猛啊。” 抡着刀就把路给开了,他完全找不到下阴招的机会。 “后来拆是拆了,谁能想到你们会用来逗噬元兽……” 何戟听得兴致勃勃,“那医院楼口那儿,那只噬元兽本来是该怎么过的?” 啥是比呀摇头,“那谁知道,估计当怪打吧。” 凶手的话题到这告一段落。何戟终于腾出功夫去问温良久,“你怎么连个小孩儿都打不过?哦,他拿枪射你了?” “注意主宾顺序。”温良久说,“只有我射别人的份。” 已经是凌晨了,他抬头看了眼游戏大厅的时间。 百里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估计是作为最终的存活者,在被动接受最后一段剧情。无非是从医院里醒过来听自己的医生说些“恭喜你已经痊愈了”之类的话。 时针已经快要指向五点。他打了个呵欠,语调懒散,“毕竟我是个乐观善良,具有奉献精神的优秀青年。死也得死的符合人设。” 主动牺牲自我,给予主人格活下去的机会。最后那一枪系统判给他的分数是超乎想象的高,神来一笔的操作得到了游戏评分系统的充分肯定。 说不定跟活到最后的人能拿的分数都有一拼。 他也没有下去睡觉。就想等着,看看那小兔子出来以后见了自己是什么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柏里:不稀罕!再来一局我让你射回来!(露出变态的表情.jpg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7章 没过两分钟,游戏大厅里响起了全区广播。 【房间0157首通完成:首通玩家百里,首通积分****。】 房间门口的排名列表上,百里的ID终于出现,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于温九之上,暂居0157房间11区第一人的位置。 温良久并没有露出多少遗憾的神色,只吊儿郎当地靠在栏杆上,看着0157的房门化成一道矩形光幕。 柏里通完了全部剧情,低着头从光后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嘿,大佬您慢走。” 何戟见了立刻笑嘻嘻地搭讪,“要不留个好友?有机会再一起开房。” 柏里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猛地抬头去看他身边,视线在触及尚未离线的温九时突然亮了起来。 接着毫不犹豫地往前赶了两步,语气急切,“我跟你再开,开,开……” 温良久突然一乐,忍住往他发顶拍两下的冲动,不紧不慢道,“好好说。” “开……一次。” 柏里心里懊恼更甚,短暂地止住话头调整呼吸,恢复成某种莫得感情的镇定腔调。 “再开一次,这个房间。” 他说话时的语气冷却了下来,细听却仍旧能捕捉到几分迫切,“我还给你。” 温良久故意问,“你还我什么?” “最后那里。” 柏里说,“不用你让,着我。” 透过面具都能感受到语气的认真。 原来这小孩儿还没反应过来。 温良久心里纳罕,以他表现出的判断能力似乎不太应该,却因此更觉得有趣,又逗了他两句,才忍俊不禁道,“你是不是有点傻?” 柏里一愣,他旁边的人也笑了起来,“我们九爷哪儿是什么牺牲自我的善良人士啊。就是为了拿一分数,不用跟他客气。” “不过确实,这回的房间剧情弯弯绕绕的,让人玩得不舒坦。你要是觉得不过瘾,就加个好友呗。”何戟撺掇道,“相逢就是缘分嘛。回头你俩单独开个房打一架,我还是押你赢。” 柏里没有说话,眼前被一片灰色笼罩。 【Safe Word:freak!】 他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温良久,手指放在退出游戏的键标上。 “打扰了。”柏里说。 温良久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五点的钟声在耳边回荡。 百里的身体散称无数光点,在他眼前迅速消失了。 像灰姑娘仓皇逃脱幻妙的梦境,眼前空无一人。他无意识地抬起的手又垂了回去。 “五点了?那咱也下去睡觉吧,幸好这游戏剧情不长,不然一趟玩下来不得猝死。” 何戟揉着眼睛嘀咕,“今天有没有课啊?我好像有两节忘了是上午还是下午……” 温良久突然瞥他一眼,“你话怎么那么多。” 何戟:“……啊?” 温良久没再说什么。他又看了看0157门口积分列表上排在第一名的那个名字,终究只是摆了摆手,好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走了。” ** 睁开眼睛,柏里缓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取下游戏头盔放在一边。 还没到起床时间,公寓里很安静。他抱膝面壁坐着,额头抵在墙上,眼前又浮现出最后的那段剧情。 《曙光》的游戏主题是逃脱房间。所有任务都完成以后,会出现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出口”,形式各异。有时候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有时候藏在剧情道具里。这次的出口就是那幅画。 温九离线以后,画上出现了光点,越来越大,逐渐扩散成一个出口,连着长长的通道。 他进入通道往前走了一段,看见通道两侧投影着游戏主角从小到大成长过程中,不同人格分别拥有的记忆。 每往前走一步就消失一段,最后只剩下他自己的。 通道的尽头是医生的声音,透着欣慰和成功的骄傲,在召唤自己的病人尽快醒来。柏里却站在离出口一步的地方,对着最后一段回忆的投影,仰头看了好一会儿。 那是幼年时的杨,抱着父亲送给他的小猫欣喜不已。稚气的笑脸上满是依恋,却看不见这个男人背后肮脏黑暗的欲望。 他得到了可爱的玩伴,也被给予扭曲的童年。这样的经历在他的灵魂上辐射侵散,影响他一生的经历。 他没有做到想做的事,没有成为想成为的人,也眼看着心爱的人消失远去。终于摆脱了一切以后,留在心底里感受最深的,只有伤害而已。 柏里微抬起下巴,额头在墙上轻轻撞了几下。迫使自己从剧情里抽离出来。 游戏中的体验并不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损伤。头盔发射电波信号,刺激神经中枢产生疼痛感觉,在脱离游戏后就会消失。 他抬手把耳后的传感器拿了下来,不知怎么,总觉得腰后被桌角磕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就在刚才,有个人离得那么近,语气珍重地跟他说要活下去。转眼间却又笑起来,说都是其实骗人的,不过是为了拿高分而已。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为了别人去牺牲自身的利益呢。 怎么会有无缘无故就对别人真情实意的人呢。 没有的。 亲如骨肉尚且不可能,更别说是萍水相逢。 “……” 柏里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出手机来想给唯一的朋友打个电话。可一抬眼看见窗外曦光渐亮的天色,想到她说的女孩子一定要睡饱皮肤才会好看,没怎么挣扎就果断作罢。 今天是周六。他全天都没有课,下午要去崔老板的店里做兼职,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可以补觉。 他一直无法在床上正常睡眠。近半年都在依靠游戏头盔,但今天的游戏时长已经用完了。 柏里丢开手机,半跪在床边探出半个身子,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 他在黑暗里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床,把被子拖下来放在地板上,在桌子和床之间狭小的间隔里铺了个简单的睡铺,躺在上面抱着枕头闭上了眼。 房间里再次被浓重的安静笼罩。 夜好像烂泥似的填满了房间。 沉重的眼睛挣不脱夜的泥潭①。 ** 一觉睡醒,温良久烦躁得想登回游戏继续砍人。 似乎是通宵的后遗症,耳边嗡鸣声作响,吵得人头痛心烦。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他出了卧室,到客厅里找烟。何戟的房间门紧闭着,补觉还没醒。外面学生已经下课了,成堆成群的笑闹着去拿快递聚餐吃饭。可在16楼,只能听见模糊的风声。 温良久在客厅的柜子上找到最后半盒烟,点燃一根抽了两口就摁灭。 烦躁的情绪刚压下去一点,闹钟铃声又响了起来。 他拧着眉毛按掉闹铃,刷牙漱口洗澡换衣服,拿起洗手台边的淡香水喷了两下。确认自己身上没附着什么烟味儿,临走之前打电话给花店,又叫了个外卖才独自出门。 明市初春的气候干燥,风也很大。温良久把围巾裹了半张脸,先去了趟花店,去取预订的花束。 他每周这个时间都会过来取花,店员见了他也不多问,直接把配好的花束拿了过来。 大片的满天星搭着康乃馨和玫瑰,香气很浅,却生机勃勃,花瓣上带着新鲜的露水,只是看着都令人心情愉悦。 温良久接过花,随手拦了辆车去医院。 这一层监护病房的护士都对他很熟了。护士长正在护士站里检查病历,见他一上来,自然地打招呼,“又来看妈妈了?她这周的情况也不错,很稳定。” “辛苦了。” 温良久露出个礼貌的微笑,从怀里的花束中抽出一枝康乃馨来送给她,“您今天看起来也很漂亮。” 大楼里暖气很足,他进来就脱了围巾和长风衣,规规矩矩地搭在手肘上。这时只穿着件清爽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说话时温声细语,笑容清俊动人。 护士长接过花,在心里感慨自己家的儿子什么时候也能长成这模样,点头在访客名单上记下他的名字,“快去吧,今天也只有你自己。” 温良久得体地道了声谢,轻车熟路地找到母亲的病房,推门进去。 房间里一片安静。检测仪器在尽责地运转,工作中发出频率稳定的嘀嘀声。 母亲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面容平和。 温良久把床头的花换掉后坐在一边,像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就抬手扒了扒头发,“……妈。” “我昨天又通宵打游戏了,傻戟跟我一起。” 例行艰难地开了个头,后面的话才说得通畅起来。他捡着有意思的事把自己乏善可陈的一周说了一遍,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话题落到百里身上。 “我没想到会是个小孩儿。看着个子不高,脾气还挺大的。” 他想到最后在房间外的对话,笑了笑说,“你知道我是个什么德行吧,没忍住就逗了他两句。” “就是个小孩儿,心思单纯得很。他这个样子不行的,等长大以后就懂了。” “玩游戏而已。那么真情实感干嘛啊我操,没必要。” “……对不起妈。我以后不说脏话。” “那小孩儿好像当真了。” 温良久想起那张面具后失望的眼神,居然有种沉寂多年的负罪感复活了的感觉。 “算了吧,我又没做错什么。” 他摇摇头,把奇奇怪怪的念头都从脑子里晃出去,“反正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面了。你说是吧。” 他一个人诉说着。母亲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安详,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他半分回应。 每周的探视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从医院里出来,他不怎么想回宿舍,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两下,是何戟发来的消息,感谢九爷投喂之恩。温良久冷漠地回了个“已阅”,把手机丢回口袋里继续往前走。 今天的阳光不错,风也小了很多。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也没有哪里想去,就一直沿着路往前走。见了路口就随便拐弯,不分方向,漫无目的。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童谣声。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温良久一抬头,看见不远处咖啡馆粉粉嫩嫩的招牌。 “……” 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 休息时间,柏里吃完饭,拿着孟敛手机在看温九的直播视频屏录。 并不是他主动要看的。孟敛前一晚没开成房间,今天又暂时没空上游戏,就在全网搜“0157无剧透直播片段”,看见这段时笑到头掉,还非得拉着他一起分享。 看时间是几人在小餐馆里分头找线索的时候。温良久自己走,路上被一群小猫团团围住。像是要完成人物的个人任务,要把围上来的小猫都一只只地全抱个遍。 他一次次地弯腰,满脸不耐烦。动作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 黏人的小猫们都扒着他的裤脚往上爬,偏偏又都长得差不多,他有的抱过好几遍,有的一次都没抱到,半天也不见任务完成的提示,终于深吸一口气,训出了声。 “都别他妈别给我乱动了!” “……”小猫们对他的恐吓无动于衷,依旧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蹭。 温良久沉着脸,继续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抱个没完。 “看见没。” 孟敛贡献了一串“哈哈哈哈”的弹幕,毫不留情地嘲笑,“他要是来咱们店里,说不定会被直接吓出去。” 柏里:“……” 原来那时候弹幕里说的是这个。 他把手机还给孟敛,从口袋里拿出个小药盒来,倒出两粒吞下去。 “吃的什么?” 孟敛抽空关心他一句,“你生病了?感冒?” 柏里摇头,“钙片。” 慕羡给他买的。当时答应了每天都吃,但总是会忘记,想起来时才吃一次。 “那以后我监督你吃。” 孟敛眨巴眨巴眼,看看小药盒,又看看他,严肃地说,“我觉得很有必要。” 作者有话要说: ①:夜好像烂泥似的填满了房间 沉重的眼睛挣不脱夜的泥潭 ——В. В. 马雅可夫斯基《穿裤子的云》 * 来辽! 今天有flag出没嘿嘿嘿 《穿裤子的云》看完很久了,今天写到这两句的时候印象也模糊,死活想不起来是哪里的。但又真的很想跟你们分享,搜了好久才找到原文_(:з」∠)_ 今天是健忘荼!大家晚安~ 第18章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下午,嗓子干得发疼。温良久稍作犹豫,还是打算进店买杯喝的,买完就走。 他推门进来,看见前台站着的是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点了杯热红茶靠在柜台上等着。 这时候刚好赶上前台交班。柏里吃完了饭,先一步从休息室出来,看见他的第一眼,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是那天在早课上见到的小白蘑菇。 温良久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了,对柏里的印象要先于那节课很早一段时间。但也只是见过面而已,他不确定柏里对自己有没有印象,甚至连“柏里”这个名字也都是从偷瞥人家课本封面得知的。 没想到会在学校里见他,也没想到他自己对人家生出某些见不得光的冲动。温良久难得心虚,很久没来店里,本来以为事情过去将近一个月,早就没什么了。 这会儿一个照面,居然还是会自顾自地觉得尴尬,还有…… 紧张? 温良久怀疑自己是因为下午走了太多路,这会儿好像有点心率不齐。 不懂心跳是在乱扑腾什么。明明更不要脸的事他也干过不少了,没必要因为一点大老爷们儿都会有的晨间生理反应觉得害臊。 小场面,不至于。 柏里也一眼就认出了他。更确切点说,早就认出了他。 温良久在《曙光》里的游戏形象完全根据真实的身体数据一比一复制,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动过。 他看过几次温九的直播视频,记得总是一个坐在角落的卡座看书睡觉,来猫咖里却不撸猫的客人是什么样子。 昨晚匹配到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认出来。但他原本就不是善于交际的性格,也不想把游戏里的关系牵连到现实中去,索性靠着面具的配合,假装从没见过。 更何况,他只是个前台兼职,温九都未必记得。 虽然对思修早课上给他让位置的同学,柏里早就已经没有印象了——其实也压根没注意过。但他却不会忘记前一晚才一起玩过游戏的人。 对此柏里的直观反应是,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他毫不犹豫地扭头又回了休息室。 温良久:“……” 总觉得自己被排斥了。 柏里回到休息室里,拿起自己的衣服就往换衣间走,“我今天,提前下班。” “啊?” 孟敛刚吃完饭正在收盘子,看见他回来还有点纳闷儿,“怎么了?” “身体不适。” 他脱下员工衬衫,套上宽松的卫衣,随便找了个借口,“工资照扣,我明天,下午再来。” “哦,那行。晚上我替你。” 崔时津不在的时候,孟敛也算是半个小老板,闻言便善解人意地应了下来,“你先回学校休息去吧。” “谢谢。” “好说好说。” 换好自己的衣服,柏里拎起背包,出去前拿起帽子扣在脑袋上往下压了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出了店门。 路过前台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 背影非常倔强。 温良久看着他出门,也知道他半分眼神都没有留给自己,纳闷儿了片刻,突然心念一动。 孟敛跟他前后脚出来了,招呼前台的小姐姐去吃饭,自己替班。 他有点轻微脸盲,这会儿看着温良久半天只觉得熟悉,可就是说不上来是谁。 温良久也见过他不只一次,上次过来拿落下的书时还闲聊过几句。这会儿在等喝的,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前台怎么走了?” “晚饭时间啊,人家仙女也是要恰饭的嘛。” 孟敛说完,看他侧身往店门外看才反应过来,“哦,你说那小老弟啊。” “嗯。”他接着问,“叫什么名字?” “柏里。”孟敛毫无防备地把小老弟卖了出去,“说是身体不舒服,先回学校了。我看他脸色也确实不太好。估计是前一晚上打游戏太晚了,没休息好。” “哎等会儿。”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你问他干嘛?” “我们以前上课好像见过一次。” 温良久的语气非常自然,“他是不是也在南关上学?” “是啊。” 一听是小老弟的校友,孟敛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不少,“你也是南关的?” “对。” 红茶还没做好。他的视线无所事事地游荡在空气里,找不到落点。为了营造环境,店里的音乐挑的都是抒情小调,听得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放松精神,在这里懒散地消磨时光。 短暂的停顿后,像是为了打发时间,他随便找了个话题聊起来,“我也挺喜欢打游戏的。” “真的假的。” 孟敛打量他一身行头,语气存疑,“看着不像啊。” 温良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话题继续延伸,“你们一般都玩儿什么啊?” “我玩儿的那可多了去了。” 一说到游戏,孟敛眼睛都亮了几分。正要滔滔不绝讲一讲自己混迹网游十来年的心路历程时,被温良久一眼看破并及时打断。 “我觉得浮积游戏做得挺好的。” 他的语气中没有显露出一丝试探,“他们家有一个全息模拟的系列叫《曙光》,你玩儿过么?我玩了很久了,很有意思。” “啊!我也!” 孟敛激动地一握拳,欣喜的表情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兄弟,缺人开房吗?” “……” 温良久轻咳了一声,“怎么不找你那小老弟一起开?他不是也喜欢游戏么,还熬夜。不玩曙光?” “何止玩儿啊,他还挺厉害的,大佬级别。”孟敛对自家小兄弟评价很高,“就是不爱跟人一起组队,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从没组过队? 那昨天晚上呢?也没有吗? 温良久没来得及把疑惑追问出口,红茶已经做好了。孟敛熟练地帮他打包好递了过来,语气热络,“下次再来。都是校友,我偷偷给你打个会员折。” 作者有话要说: 孟敛:在掀掉小老弟马甲的边缘试探 * 来辽 今天行程太赶,短小一发 看到评论区有姐妹担心柏里的小药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于是我来为钙片正(剧)名(透):它真的是个普普通通的钙片啊哈哈哈哈感受到了姐妹老母亲般的关心 大家晚安辽! 第19章 回学校的地铁刚过两站,柏里已经开始对自己的过激反应感到后悔。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游戏里是有输有赢的临时队友,现实中是从没交流过的陌生人,关系比白开水还淡。 随便对别人报以期待本来就很容易让自己失望,他也不能因为别人没有满足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对人家迁怒。 更何况温九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过在认真地玩游戏而已。自作多情的是他自己。 但就是……暂时还不太想见到。 毕竟有点丢人。柏里想,温九跟他的伙伴看到自己那时的反应,心里一定也觉得他很可笑。 第二天回到店里上班,他整个下午都不太自在。好在平时也不怎么会明显地表达情绪,孟敛完全没有发现异常,还跟他津津乐道昨天那位同样是曙光游戏迷的客人。 “我总觉得他特眼熟,不知道哪儿来的感觉。啧,说不定这就叫眼缘。” “可惜忘了问他游戏ID了。” 孟敛还在想着跟人家一起开房的事儿,“不过看着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是游戏打得很溜的人。” 柏里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知道他确实脸盲,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在讽刺。 “哎对了。” 孟敛看他对这个话题好像有点兴趣,又多说了一嘴,“他好像也是南关的,说是上课的时候见过你。你有印象没?” “……没有。” 这个真没有。 柏里突然一阵忐忑,心底里不祥的预感再次显现出来。 本来这天一直到晚饭吃完都没再看见人影,他已经开始慢慢放松情绪了。想着温九原本就一个月不来店里了,昨天或许只是偶然路过,并不代表以后还会见面。 居然还在同一所学校里?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柏里试探着打听,“他是,什么专业?” “好像是文学院吧,他走之前随便提了两句我没认真记。看着书卷气挺重的,确实像是学文的。” 那还好。 文院跟物院隔了半个校园。虽然不知道温九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但以后只要不倒霉到没边儿,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再遇上。 还好,自己向来运气都还是不错的。 柏里强行乐观地自我安慰,心里的忐忑却依旧沉甸甸地悬着,感觉随时都要砸下来。 “昨天回去我也跟人组了队进0157,现在玩到医院门口那儿。” 孟敛完全感受不到他复杂的心理活动,接着又说起了游戏,“守楼的怪打了半天都没打完,豁那血条长的,后边儿一串零。” 医院楼口? 柏里倒了杯水,掏出自己的小药盒。心想他们小队当时好像就团了个毛线球,两分钟就通过了,根本没开火。 “我们队里边儿一堆冷武器,打得特别慢。我那使用次数限定一次的陈年老炮都抬出来了,也才轰掉一半。” 孟敛心痛地咂舌,看到他的动作,又不怀好意地往他头上揉了一把,“乖,赶紧吃,说不定还能再长长个。” “……” 柏里面无表情地吞下钙片,连同本来打算告诉他的攻略技巧也一起吞进肚子里。 记仇,冷漠。 这一晚回到宿舍,柏里接到了慕羡的慰问电话。 两人是从小学时起就是非常要好的玩伴。只是长大后性格的发展方向南辕北辙,一个性格孤僻,渐渐脱离人群的视线。一个开朗明艳,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慕羡的朋友很多,但从来都不强迫他融入圈子里。人多的地方容易乌烟瘴气,偶尔聊起一帮小姐妹间明里暗里撕来撕去的烦心事,还会感叹不如他独来独往过得舒服自在。 难得晚上没有活动,她在自己公寓里洗漱完毕,专门腾出一整晚的时间来,一边做护肤一边悠悠闲闲地跟柏里打电话。 “开学都一个多月了我们都还没见上一面。再加上寒假……都两三个月没见了。” 她的语气充满老母亲式的担忧和惆怅,“好想看看你有没有长高啊,心焦。” 柏里:“……” 果然只要一有时间聊天,话题就必定会转到这件事上。 柏里上学早,同一届学生却比慕羡小整整两岁。小时候两人个子差不多,还没怎么觉得有年龄差。到了初中,女孩子进入青春期身高长得飞快。慕羡率先突破165大关后再看柏里就有了姐姐的自觉,时常安慰他男生发育得晚,高中肯定能反超。 然而直到高中毕业,他也没能迎来反超的光辉时刻。慕羡再安慰他时,语气就从姐姐变成了老母亲。 “我自己,感觉不到。” 相识多年,大概是慕羡唯一一个心焦他的个子却又不会让他觉得别扭的人。柏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但我有吃,钙片。” “可以的!多坚持一段时间,你年纪还小,有机会有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啪啪啪的打脸声。慕羡涂上护肤品以后轻拍皮肤促进吸收,唠唠叨叨地叮嘱他,“最近换季,天气太干燥了。上次我去国外特意给你带的护肤套装用起来没有?” 柏里瞄了眼书柜架子上还未拆封的礼盒,违心地回答,“用了。” “可拉倒吧,你用个洗面奶我就谢天谢地了。” “……” 柏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那你还问。” “哎呀我现在就好想见你啊。” 听见他笑,慕羡那头拍脸的声音断了一会儿,再接上时话语中又添了几分感慨,“你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就那种,什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种感觉。” “哎对了,下周的网游社聚会你得来吧?我们之前都说好了的,不准鸽我。” 提起这件事,柏里想起在游戏里的经历,有点犹豫,“我下周,月休回家。不知道能,能不能,来得及。” “别找借口啊。” 慕羡听见他话里有“要不还是算了吧”退缩之意,语气有点急,“回什么家啊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回的。” 电话里突然安静了数秒。 “家里规定。” 半晌,柏里轻声说,“不用担心。我去一趟,就回来。不鸽你。” “那行。到时候我接你,全程跟你一起。” 自知触及了不愉快的聊天领域,慕羡心里有点歉疚,迅速把话题转移开来,“我有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要告诉你。总感觉在电话里说差点意思,到时候我当面跟你说。” 她的语气里有一提起就藏不住的欣喜。柏里直觉这是个非常好的消息,略微消沉的情绪也被重新带动得积极起来,“好。到时候说。” “嘿。” 慕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其实……我也不是要勉强你变成什么活泼开朗的人。我就是觉得,你可以稍微接触一下别人。说不定能遇见投机的朋友。” “你知道的。虽然我们一直都会是好朋友,但也不希望你只有我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还记得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你在同学录上写了什么吗?” 她笑着调侃道,“我可不太想看着你以后真的去北欧的小海岛上守着灯塔过日子,或者去野外荒凉的天文观测站孤独终老。以后再要见你一面还得跋山涉水的。” “我知道。” 柏里也笑起来,“但说不定,那样生活,也很好。” 跟朋友一起聊了整晚,他难得放松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课是思修。柏里提前醒来去吃了个早餐,一早就去上课,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挑了个第一排靠里的位置坐下。 大学里最让人感到安慰的事就是很少有老师会提问。偶尔点名答个到就行,不去咖啡馆兼职的时候,他一整天里需要说的话字数用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非常令人舒适。 他有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这样的舒适视为孤独并对此嗤之以鼻。 或许是起得太早,他在教室里坐了几分钟就开始犯困。 这节课的老师为人宽厚,见到课上有学生打盹儿看手机,只要不太过分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越是面对这样温和的人,他就越不好意思开小差。 趁着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柏里趴在桌子上短暂地闭了会儿眼。听见上课铃时再抬起头,身后的教室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 温蔚远见他醒来,善意地笑着指了指黑板上方的挂表,示意他要开始上课了。 柏里点点头,坐直身子打开课本。还没翻到这节课的内容,就听见前门口有人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告!” 离上课时间刚过两分钟,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饶是如此,这声嗓门超大的报告声也非常清晰地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柏里也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过去,表情僵硬了一瞬。 何戟把早餐往身后藏了藏,笑嘻嘻地跟温蔚远耍嘴皮子,“老师,还让进吗?” 温蔚远失笑,“还不快进来。” “哎好咧。” 前两排只有柏里旁边还有空座,何戟一进来就想也不想地朝这边走。 他身后,温良久衬衫雪白,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眼底蕴着冷倦疏离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昨晚论文查重被维普坑了一把,改到半夜才勉强降到合格 现在觉得要毕业真的好难,对答辩失去了信心 今天晚点还有一更! *迟到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Ailyar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20章 墨菲定理真实名不虚传。 柏里镇定地收回视线,默默压低了帽檐。余光里看见两人坐在自己旁边的空位上,心里一阵无奈。 他最近的运气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好在中间还隔了一个何戟。这哥们儿人高马大,一坐下就把他挡得结结实实,旁边那位只要不是个前俯后仰不安生的多动症病患,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人什么样。 但是想到游戏里温九一会儿冷漠划水一会儿又抡刀抡到不住手时仿佛躁郁症般的表现,他又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深刻的质疑。 只有何戟,一如既往地对身边的气氛变化一无所觉。 温良久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 他当然看见了角落里那个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 明明之前去咖啡馆时偶尔打个照面都挺自然。隔了一阵子再去店里遇见,突然就浑身都写满了排斥。 如果他不是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几乎要以为这位咖啡馆的小头牌能通过脑电波截取到他曾经一闪而过的龌龊心思。 还是说…… 他在埋怨我太久没有去店里打卡? 温良久突然弯了弯嘴角,指间转着笔,自顾自地盯着课本跑神。 讲台上,温蔚远多次状似不经意地从他身上带过的目光,都被他无视得彻彻底底。 温蔚远并不感到意外。他讲课的语调依旧稳定,在下课前宣布了本学期课程的安排和课外实践活动作业的最终汇报时间。 思修课的考核方式是以小组为单位。5~8人自由分组,在本学期的课题中自行选择一个作为课外实践活动的主题。一般是去些文化遗址或名人故居参观学习,同时拍照取材,回来以后连同地点介绍汇总在ppt里。 从第五周开始自行开展课下小组调研,学期末时会留出最后一周的课程时间来进行小组作业的汇报展示。 柏里大一上半学期没有选到思修课,但听慕羡说过两次。小组作业里内容有好几项,除了每个人都要写的期末心得以外,还有小组一起写的期末总结报告,和最后上台展示小组作业时要用的ppt。 大学里超过两人以上的小组就很难避免划水的情况存在。按照柏里的想法,只要不用上台去讲ppt,剩下的文字作业他可以全包。只要能拿到学分,其他人划不划水随便。 但现在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在这种不分年级不论学院专业的公共课里,除了事先约好一起来上课的同学或碰巧遇见的朋友,大部分人都是就近跟旁边的人建个临时的作业小组,结课就解散。 柏里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他身边的人…… “我看看,一二三四,一二三。” 何戟扭头看了看后排的四个女生,又看看柏里,语气轻松明快,“七个人正好。咱们就近组个组呗?” 女孩们都没有意见。柏里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安排,也硬着头皮点了头。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老师留出了小组自由交流时间。七人拿出手机建了个作业群,改完各自的备注后开始分配任务。有人提议用在群里掷骰子的方式来决定谁当组长——承包那个期末上台讲ppt的任务。 “我们以前的组里都是这么决定的,为了防止有人划水。”其中一个女孩说,“讲ppt的活儿老是被推来推去没人干……只有这样才算公平些。看运气。” 自觉最近运气不太好的柏里看着手机,迟疑了许久。 要是抽到他上去讲ppt,按照四个字卡顿一次的频率,光他一个人就能讲一整节课了。 但让他现在就跟组员们说明情况……对着几个面对面不过数分钟的陌生人,他还聊不到那个程度。 “行啊。反正我们都大三了,之前也没少上这样的课。” 何戟说着,看他一直没吭声,又主动承担起活跃气氛的角色,搭讪道,“哥们儿你这头发在哪儿漂的?哇牛逼,我前几天还说也漂个白色来着。有没有店铺地址链接?” 柏里点点头,利落地找出链接来,通过组内私聊发给了他。 “谢了哈。” 何戟收藏了链接,见温良久也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怎么?您老人家也对染头有想法?” 温良久矜持地收回了视线,“我只是想劝你有自知之明。” “……当着妹子的面,能不能给兄弟留点面子。” 这么一开玩笑,刚刚还有些放不开说话的七人小组之间气氛缓和了不少。见对面的女生们纷纷捂嘴笑得花枝乱颤,何戟也嘿嘿一乐,“来吧,扔骰子。”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身前留出一大片空档来。 柏里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游移在按键上,探出又收回,始终没能按下去。 温良久的目光凝在他悬空的指尖上停顿了几秒,突然收起自己的手机,“不用扔了。” 柏里闻言抬头,随着其他人的目光一起齐齐看向他。 “我手机信号不好,发不出消息。” 他语气温和,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只有我自己不参与也不太好,干脆就我吧。你们把剩下的任务分一分就可以了。” 何戟张了张嘴,“你确定期末那几周你能按时来上课吗?” “……” 温良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得,当我没说。” 何戟一边懵逼一边捧场,“组长牛逼。” 下课铃响了起来。对面一直在偷偷瞄他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问,“那……温师兄,到时候一起去外面参观,你要来吗?”以往的组里,有些组长为了偷懒,会指使两三个组员去外取景,自己坐享其成。 “当然。大家都有份完成的作业,总不能让你们自己去跑一趟。” 温良久绅士地笑了笑,提醒道,“剩下的任务分配稍后在群里讨论吧。你们走,别耽误后面上课。” “嗯嗯好~那下次上课再见。” “再见。” 几个女孩小声嘀咕着“原来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难说话哦”,结伴小跑着离开了。 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温良久慢悠悠地上了讲台,代表小组抽取课外实践活动的地址。 温蔚远靠在黑板上看着他,仿佛颇为忧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最近生活过得怎么样?” 温良久瞥了眼自己抽中的地址,把手里的纸签揉成一团丢进讲台旁的垃圾桶里。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抬眼,目光沉冷地睨着他,语气嘲讽,“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 像是心怀不忍,又像是无言以对。温蔚远终究没再说什么,拿起一边整理好的教材走下讲台,出了教室。 何戟也登上讲台,站在他旁边,“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为什么跟你爸这么不对付?” 这父子俩之间是有什么小秘密,连对他这个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都守口如瓶。 他对这件事的疑惑不止表达过一次。温良久跟往常一样没有回答,走下讲台时,意外地发现柏里也还没有走,拎着书包站在桌边的走道等他。 应该是在等他? 用某种小学生到办公室去交作业的站姿,局促不安都暴露的明明白白。 温良久眯了眯眼,刚刚聚起的戾气莫名散尽,走到他身前时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怎么了?” 柏里抿了抿嘴唇,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仰起脸看着他,飞快地说,“谢谢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小跑溜了。 “……” 温良久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 跟着回来拿书包的何戟:“……” “这我就又看不明白了。” 何戟有点怀疑自己是被他成天“傻戟”“傻戟”地喊到言灵成真,“你们俩之间又有什么小秘密?” 温良久无言地摇头。本来下课要走,却又改了方向,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了。 半晌,才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 月休回家的路上,柏里照例点进了曙光论坛的视频区。 这几天0157的第一波开房热度已经过去的差不多了。视频区也开始涌现大量的攻略和直播段子集锦。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温九的直播屏录完整版放出之后,跟百里的同框部分。 看他们在弹幕里刷“11区两位大佬开房”“有生之年”,柏里还觉得有点恍惚。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苟到全区第二的。他开房之前从来没看过攻略视频,遇到选项的时候都是凭直觉,也从没给游戏氪过金……大概真的是欧。 不对,他已经氪过金了。 柏里想到自己跟温九交易过的加速石,顺带着又想到点别的。立刻打开曙光的网页端登录自己的游戏账号,查看现存道具。 他在道具页里翻翻找找,翻出了一条被他用过的……浴巾。 是温九的东西。 浴巾没什么特殊属性,但耐久度是罕见的“永久”。这意味着只要不遭遇人为的暴力破坏,是可以在多个房间反复使用的。 不算华丽,却是样很经用的基础道具。即使不自用,挂在游戏的交易板块里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 当时怎么忘了还回去呢? 柏里下意识地点进思修小组群,指尖触及温九的头像时猛然顿住。 不行,这样等于自掀马甲。 恰在这时,组长连续发了几条消息,通知大家小组实践的时间地点,甚至还附上了详细的出行方式和交通路线。 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好组长。 柏里觉得自己必须得好好写思修作业,跟在大家后面整整齐齐地回复“收到,组长辛苦~”。 接着组长又发了一条消息。 “组长撂挑子打游戏去了,奴役我干活。我是何戟^_^” 柏里:“……” 他没有再看群里插科打诨的闲聊,靠在车座上闭了闭眼。 直到站在家门口前,他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个纯黑头像上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温良久。 原来游戏名起得这么随意。 ……丝毫没有意识到其实他自己的游戏名起得更随意。 辗转到天黑,柏里站在自家庭院大门前按了门铃。片刻后一声轻响,大门缓缓打开了。 他拎着背包走进院子,路过院子一角的温室时下意识地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蔷薇藤蔓爬了满墙。层层叠叠的绿色上,有的还只是花骨朵,圆润饱满。更多的花瓣已经完全舒展,硕大而美丽。 无数花朵密密匝匝地铺陈在一起,挤得连藤叶的绿都快要看不见了。不分昼夜地怒放,带着摄人心魄的靡艳。 墙边的藤椅上,纤瘦的女人穿着单薄的红色吊带纱裙,黑发如瀑,肤白盈雪,胸口微微起伏着,怀里还抱着一小把刚刚修剪扎好的花束。一双小腿在纱质裙摆中若隐若现,纤细的脚腕上系了条红色的脚链。 像是从花朵中孕育而生的精灵少女。她沉睡时的模样甚至有种虚幻般的美丽,几乎要融入身后满墙的蔷薇藤瀑布之中,扑面而来的惊艳令人屏息。 任谁都难以狠心去破坏眼前精妙绝伦的构图。 柏里却皱起眉,脚步不曾停顿地径直走过去,轻咳了一声。 沉睡的女人悠悠转醒,不似真人的虚幻感也随之消散,多了几分生气。 她看见柏里时眼前一亮,神情中带着小女孩般明朗天真,毫不掩饰的欣喜,“小里?你回来啦。” “嗯。” 柏里点点头,迟疑着低声说,“……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柏·绝美终结者·里 第21章 “学校里好玩吗?” “还行。” “有没有认识新同学?” “……没有。” “那以前的朋友也不要带到家里来。爸爸不喜欢吵。” “好。” 说话间,母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温室。初春的夜风依旧凌冽,他看着母亲裹着毯子往楼边走的瘦削背影,又看了看反方向早已闭锁的庭院门。 柏里突然出声叫住她,“妈妈。” 母的的脚步不曾停顿,声音笑意犹然,“怎么了?” 柏里问,“你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 母亲转身看着他,像是有片刻的失神。可转眼间又换回了盈盈动人的笑靥,“天气冷,快点到房间里来。” 她顿了顿,又笑着说,“爸爸在画室里工作。不要去吵他哦。” “好。” 柏里失望地收回视线,加快脚步从她身边越过。赌气一般,声音冷硬,“我才不去。” 这个地方是家里十年前换的新房子,三层的独栋小洋楼。进门是空旷的大厅,一楼只摆了零星几件石膏像。四下里的涂装都是纯白。乍一看精致非凡,待得久了让人眼晕脑壳疼。 柏里住在三楼。进了门就径直往中央楼梯走。上楼的气势仿佛头也不回,可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 母亲背对着他靠在楼梯口没有上来,身影似乎有些落寞。从俯视的角度看依旧楚楚动人,撩开的黑色长发和裹在身上的毯子中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苍白细瘦,脆弱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 柏里没有再多停留,上楼推门进了自己房间。进门后把装着游戏头盔的背包丢在床脚,第一件事就是里里外外把房间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有人在自己离开时进来过后,他去冲了凉回来登录游戏。 那条浴巾还在他的道具页里。拎出来在手上的触感毛茸茸的,干燥柔软。 柏里随便开了个攻略过的房间,抱着条虚拟浴巾坐在草地上发呆。 当时接下来用得实在太自然了,甚至自然到有点反常——他并不是个能轻易地接受别人好意的人。以至于完全没想到过后还要还的事。 柏里想了想,觉得温九大概也不会愿意再要已经被人用过的东西。反正没有类似的道具,如果可以的话,他买下来也挺好的。 但是他跟温九不是好友,看不见彼此的状态。无法得知他什么时候在线,在哪个房间。 柏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好友列表,第一次对自己没有朋友这件事发起了愁。 虽然现实中已经分在一个作业小组里了,这点小问题发条消息就能解决。但他不想把游戏跟现实牵连在一起。任何人都不想。 就连孟敛,从认识到现在,尤其是前几天看到他跟温九一起开了房间的消息以后,天天嚷着要一起组队。磨了那么久他都没答应。 想了半天,柏里最终还是找出好友申请功能,输入了温九的ID。 “温九你好。0157里谢谢你的浴巾。” “已经用过的东西就不好再还给你了。我希望能按照游戏商店的价格把浴巾买下来,如果你看到这条消息,麻烦回复我你下一次在线的时间,我把金币当面交易给你。” 打完一长串文字说明,他从头看了一遍,怕人家觉得他是在借机搭讪,于是又在最后补了一句,“不用同意好友申请。” ** 月休下午,温良久跟往常一样窝在客厅的小沙发里看书。 他最近有点消极怠工,游戏直播开得少了很多,也不怎么爱出门,一闲下来就自己窝在那儿看书,安静得反常。 何戟几次看见,都觉得不太习惯,主动上来搭讪。 “看的什么?” “你猜。” “还要我猜?”他挠了挠头,“不会是小黄文吧?” “……” 温良久终于放下书本,露出一张写满嫌弃的脸,“我说的是尼采。” “你变了九爷,你以前都看格林童话的。” 何戟拿过他的书翻了几页,完全没有兴趣就又丢了回去,“怎么开始往哲学方向发展了?” 温良久也没有再看,把书收了起来,“打发时间。” “那敢情好,今天晚上就有活动。一起去打发时间?” 何戟说,“上次还跟你提的网游社聚餐,就今天晚上。去不去?都大三了,退社前最后一趟,给点面子。” 温良久不置可否,“想聚的话线上开个房间不就行了。” “那多没意思啊。好不容易聚一回,还是要实打实的见见面才够意思。” 何戟啧啧道,“再说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豪华游戏仓说搬回家就搬回家。” 由于设备昂贵,全息游戏还不算非常普及,入门级的游戏头盔就已经让很多爱好者止步,更别提造价不菲的游戏仓。 “我哥讹回来的。”温良久说,“又不用钱。” “哦。” 何戟并没有被他这个补丁安慰到,语气依旧酸溜溜,“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个牛逼的天才老哥?” 温良久有个传奇的哥哥。 在何戟眼里,温良初从小就是传说中的小孩——甚至不能称为别人家的小孩。因为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压根都不会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人存在。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小学三年级的那天,过来串门时听到温良初用“明天要去游乐园玩儿”的语气说自己“明天要去科研所入职”了。 明明就只比他大两岁。 还是什么保密机构。反正都他妈神奇得过分。 近十年未见,在何戟心里这位神人的地位几乎已经升级到了“在宇宙中执行任务维护和平”的地步。 直到在听见温良久说他哥的实验室跟浮积游戏有合作研究项目,还把浮积送的游戏仓转手送到家里来时,才有那么一点地球人的真实感。 总结起来,他对温良初的评价只有一句:不太像是人类。 “你想要个哥?” 温良久不以为意,直起腰揉了揉后颈,“想要就送你。” “别,我等凡人无福消受。消受不起。” 何戟连连摆手,顺便把话题扯回来,“去不去啊今晚。这会儿他们聚餐估计已经开始了,我们过去正好赶上饭后娱乐活动。” “听说有个新入社的大一学妹特别靓,我还想去欣赏欣赏来着。” “我没兴趣。” 温良久拾起掉在地板上的手机,随手登录曙光账号划了几下。突然一怔,拿近手机又划了几下。 “哦,明白。你有你那小王子就够了是吧。” 何戟说,“说真的,回头带我一起去看看呗。能让你看上眼的小哥哥到底长什么样儿。” 温良久勉强从游戏消息里回过神来,没听清他说什么,“……看谁?” “咖啡馆那小哥哥啊。” 何戟以为他在故意装傻,“你不喜欢人家?那你之前一天天地往人家那跑什么,给咖啡馆增加销售额做慈善啊?” “哎说起这件事来我还没问清楚呢。你最近怎么就不去打卡了?上回说什么怪不好意思的,你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他说着,脑子里蹦出个过于大胆的想法,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因为暗恋人家被发现了,才觉得不好意思的吧?” “动不动就谈感情非常肤浅。” 温良久收起手机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何戟:“……那你站起来干什么。”透着一股子心虚。 “去换衣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去看妹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我真的太蠢了啊啊啊啊算错了入v字数,提前一天预告了。应该是明天入v才对。 一定是被论文折磨到脑子不太清醒。明天v明天v,明天肯定v。我趁机再调整大长章的剧情结构。 下面是从昨天的作话里挪过来的广告时间…… * 接编辑通知,明天就要入v啦。 按照国际惯例明天有三合一大章,应该会是你们很喜闻乐见的情节,不要跳过哦,嘿嘿 感谢大家的支持,以后也一起开心地看文鸭(鞠躬 *然后是例行求预收时间* 下一本要写的现耽正在攒预收:校园穿书&沙雕甜文《穿书后我同桌变成了反派》 还有一本现言存稿也是大学校园,姐弟恋小甜饼《好想谈恋爱》,写给羡羡的故事。不吃言情的小可爱就不用收藏啦,么么 第22章 例行公事地月休回家住了一晚后, 第二天晚上,柏里按约定到了网游社聚餐的火锅店。 慕羡从到店门口就出来接他。刚一见到他就眼前一亮,用过年回到老家走亲戚时会听到的爷爷奶奶们的语气, 惊喜地伸手在他头顶比划,“哎呀, 你是不是长高了!” “……” 柏里心里有点小开心, “有吗?” “有!肯定有。” 慕羡抬了抬脚, 示意他看自己的短靴, “我今天的鞋跟有五厘米, 这样看你还比我高一个头尖, 肯定长高了。” 她身后, 一众网游社的前辈们都跟着笑起来。 聚餐进行得非常顺利。师兄们人都很好, 自从得知这个大一的小师弟还没成年以后就格外照顾,甚至贴心到把他面前的啤酒都换成了可乐。 慕羡基本上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生怕他落单觉得不愉快。 但其实她也已经很久没跟柏里一起出来参加集体活动了。 柏里想,她大概已经忘了,自己并不是社恐, 不会因为见到陌生人就紧张得无所适从。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消极的念头阻止着他来参加聚会, 也不过是为了避免别人因为他的不合群而玩得不尽兴。 他喜欢独处,但也并不讨厌热闹。 他只是单纯地没有融入群体的欲/望。 大家都很可爱,热情又充满朝气。尤其是这群有共同爱好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吃饭时欢快的气氛一直没有减淡过。 偶尔话题带到柏里, 他就礼貌地笑一笑简单回答。大家都觉得他是年纪小可能还有些放不开, 笑着说以后混熟了就好了,并没有因此而尴尬或无聊。 柏里点点头, 也没多做解释。 一顿饭吃完,慕羡基本上也接受了“是的这里除了我没有人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事实。饭后的消遣时间, 社长发来短信说已经订好了包厢,众人也都还意犹未尽,结伴去唱歌。 柏里本来打算先回去。但今晚的聚餐里唯二的两个女孩有一个临时来不了,只有慕羡一个人在这儿太晚了他不太放心,想想还是跟着去了。 慕羡本来也不打算参加饭后的消遣。可看柏里居然没有提出要先走一步,反而以为他是对接下来的活动有兴趣,于是欣然陪他一起留了下来。 社长订的地方并不远。一行人从火锅店出来步行往下个地方走,其中一个负责联系的师兄接了个电话,语气陡然兴奋起来。 “他也来?!行!我们在门口等着,不对,恭候!” 其他人居然从语气里就猜出了“他”是谁,纷纷露出意外的表情嬉笑着讨论起来。 慕羡难免好奇,就近问了个二年级的小师兄,“大家在说谁啊?” “温师兄啊。” 他的语气也是迷弟一样的激动,“我们副社温九温师兄啊!” 原本一脸“不关我事”走在旁边的柏里表情突然僵硬。 “温九?” 慕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温九是游戏名。” 小师兄说,“他本名叫温良久。跟我们社长一样,是大三的师兄。打游戏很厉害的。” 刚进游戏社那会儿,慕羡就已经敞亮地说过自己对游戏了解不多,纯属来混学分的。师兄们看她性格爽直,又态(长)度(得)陈(好)恳(看),便也并不介意。 隔圈如隔山。这时候她不知道这个游戏名代表着什么,也不算奇怪。 “温良久师兄我知道诶!” 出乎意料的,慕羡也跟着众人一起激动了起来,“他可是我们文院的门面,隔几天就要提起来讨论一回来着。” 柏里在旁听着,这时候才想起慕羡也是文学院的。 ……这是什么孽缘。 世界小到不可思议。好像他无论怎么想跟这个名字避开,总还是会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途径再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上次专业课我们老师还提起他来着。说他一进大二就发过论文了,超级厉害。” 慕羡遗憾道,“就是还没亲眼见过,不知道这个活在传说中的师兄长什么样子。”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是个大帅逼。” 小师兄笑着说,“大三课少,社团活动他也很少参与,我们也都好久没见他了。今晚不知道怎么有兴致过来凑热闹。” 为了给温师兄排面,一行人站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十来分钟。等到柏里都有点不太耐烦时,终于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社长,温师兄!这边这边。” 不远处渐渐走近两个高大的身影。柏里莫名有点心虚,敛着目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行注目礼,反而在这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游戏发烧友里格外显眼。 更别提还是个盆地。一群大老爷们儿里就他跟慕羡差不多高。 抱着“我今天是来看妹子的”想法过来凑数的温良久一眼就看准了他。 ……这到底是个什么孽缘。 温良久也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了。 ** 何戟订的包厢很宽敞,一行近十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各处的沙发上。温良久只挑了个角落坐着,却还是不断有人跑到他身边说话,俨然把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坐出了C位的效果。 柏里跟慕羡坐在另一角聊天。偶尔瞥到一眼,还是觉得有点夸张。 实际上,温九这个名字,本来是应该在招新的时候拿出来加大加粗印在社团宣传页上好好炫耀的。因为本人不愿意贡献自己的圈内知名度当噱头,才只有社团内的一小波人知道。 他并不只出没在《曙光》一款游戏里。但凡浮积研发推出的全息网游,大大小小所有游戏都有他的涉足,且都在其中拥有相当的知名度。这些单个游戏的知名度汇总在一起,造就了他在浮积的粉丝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他的名字几乎是跟浮积捆绑在一起的。作为业内领跑者,浮积给他提供了快速聚集人气的平台。而随着多年游戏直播带来的粉丝效应,也有越来越多的新玩家是因“温九”而入坑。 如此周而复始的良性循环,让温九这个名字变成了圈内津津乐道的传奇。 柏里只玩过曙光,对他的影响力并不很了解。这时候见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浴巾浴巾浴巾,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游戏消息啊。 不把这件事情解决掉,柏里总觉得自己欠了别人点什么,一直记挂在心上。 “你也喜欢打游戏,有没有见过他啊。” 正在纠结时,慕羡靠过来跟他咬耳朵,“我日,好他妈帅一男的。是吧?” “……” 柏里一时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她哪一句。想了一会儿才说,“游戏里,他很有名。” “在现实里他也很有名啊。看看这身段,这气质。” 慕羡叹了口气,再次总结,“好绝一男的。” “……” 柏里往沙发上一靠,彻底没话可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聊他。 也不为什么,反正不想聊他。 这样难得的小脾气被慕羡看在眼里,还以为他是出于同性相斥眼红人家的身高。本来想开他两句玩笑,再一想这样也太过分了,于是开始转移话题,“怎么想到要去补染头发的?” 刚刚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他还戴着帽子。大概进到包厢以后觉得闷热,这会儿他把帽子摘了下来,一头雪白雪白的短发跟小灯泡似的。 慕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梢,“染得好棒啊。要记得用护发剂,好好保养。” “我尽量。”他保证得非常敷衍。倒是经这一提醒,想到之前在店里讨价还价的场景,嘴角弯了弯,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 “干得漂亮。” 慕羡听完笑得停不下来,拍着他的肩膀前仰后合,“崔老板真太可怜了吧,倒是还挺大方的。” 温良久在余光里偷偷注意这一角的动静。 平心而论,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妆容精致得体,深棕色长发打理得顺滑柔亮,披在肩头,兼具小女生的俏皮和轻熟的女人味。 但他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会从她身上越过去。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聊得很愉快的样子。 “发什么呆呢九爷。”何戟拿着话筒过来找他,“走啊,一块儿唱歌去。” 温良久顺着他的话站起了身,却并未接过他手里的话筒,而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崔老板,人很好。” 说起店里的事,柏里也跟着咧开嘴笑起来,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那也是因为你值得这个价钱啊。” 慕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两秒,突然皱眉,“你这几天是不是又忘记喝水!嘴唇都起皮了。” 柏里刚想反驳她自己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喝了可乐,又被她拉住手指一阵端详,痛心地说,“手指头也蜕皮了!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美少年的自觉?”完全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每天护肤个把小时把自己从头保养到脚的。 毕竟她现在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暴殄天物。 “……”柏里决定不说话。 “换季的时候就更要多注意,能不能做个精致的男孩子。” 她低头翻翻找找,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只润唇膏来,拧开用盖子刮掉最上面一层擦在手背上,又刮了厚厚的一层用指尖沾着往他嘴唇上抹。 “哎,别动啊。” 起初他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听见她不耐烦的训话,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任由她把那层散发着奶油香气的膏体抹匀在自己嘴唇上。 “行了,自己抿两下。” 慕羡看看手里从买回来以后还没怎么用过的唇膏,索性拧上盖子直接塞到他口袋里,“带着回去用。” “哦。” 柏里顺从地抿了两下嘴唇。大概是完成任务的态度太认真,收尾动作有点用力,亮晶晶的唇瓣跟空气摩擦,发出“啵”的一声响。 小小的动静引起了温良久的高度关注。 他一边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要盯着那片润泽的水光看,以免真的像个变态。一边礼貌地询问,“师妹?我能坐这儿么,那边人多太挤。” 慕羡收手的姿势僵了僵,一回头,蓦地发现传说中的温师兄居然就站在自己身边。 她跟传说只有一步之遥了! “……当然。” 慕羡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作矜持状,“温师兄请坐。” 柏里默默别过了头。 “喜欢玩网游吗?” 温良久在她身边坐下,搭讪搭得非常迂回:“自己单开,还是跟你的朋友一起玩?” “还行。”慕羡说,“其实我自己不怎么玩,入社主要陪我们家柏里。” “哦,这样。” 他顿了顿,往柏里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意味深长,“男朋友?” “……” 慕羡心里一惊,再看向这位温师兄时,目光变幻莫测起来。 温良久问完自己也懵了一瞬。 说好的迂回,结果一开口,前后两句之前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温良久心知自己今天状态不太正常,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这时候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也没法儿再往回收,于是就端着高深莫测的表象等她的回答。 再多解释什么也都是画蛇添足。不如索性让这小师妹觉得他只是一个对漂亮女孩上心后过来八卦的普通群众。 ……他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定位要求这么低了。 在这短暂的几秒时间里,慕羡的心理活动也异常丰富多彩。 之前从未谋面,她很难揣测出温良久的语气到底有什么意味,但这不能阻止她在心里有自己的思量。 女孩子的第六感向来精准。尤其是像她这样伶俐通透的女孩的直觉,准到可怕。 她的视线在一左一右两人身上快速游移,之后逐渐露出笑容,斩钉截铁地否认了。 “不,我们是姐妹。” ** 温良久没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太久。 他并不迟钝,能感受到自己并不很受另一人的待见。与其在这儿招人嫌弃,不如主动退场,也免得让人家难受。 可他怎么就招人嫌弃了呢。 温良久跟何戟借了火,走到包厢外点烟。被他追上来一阵羞辱,“怎么不继续撩了,人家小师妹没给你面子?” 温良久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看着指尖燃烧的一点火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人品怎么样。” “……我操,你来真的啊。” 何戟傻了一会儿,追问一句,“就,那什么……一见钟情?” 温良久抬眼看他:“我问你话呢?” “你什么样让我怎么评价?” 何戟没好气道,“我要是在这儿义正言辞地评价你,今儿晚上都不一定能活着回学校。” 温良久被他一提醒,想起自己以往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也皱了眉。半晌,又忍不住给自己说句好话。 “其实我是个内心柔软的男人。” “……” “我真的是。” “……” “我回去唱歌了。” 何戟说。 走廊里又只剩他一人。温良久垂下手指,靠在墙上对自己烦躁纷乱的心理活动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了这是。 温良久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他。 或许不止今晚。这段时间以来,那些猝不及防的场合里,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他。 烟支渐渐燃到了指尖。他回过神来,找了个垃圾桶把烟头摁灭丢掉,转身回了包厢。 包厢里,慕羡终于说到了自己那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她憋了一晚上,想等到最后用来压轴。这会儿真的要说了,又难得有点忸怩,“我说了你不准笑啊。” 是好消息怎么能忍得住不笑呢。柏里直言,“那有点难。” “……哎呀,那我一句话总结。速战速决。” 她清了清嗓子,又迫于环境特意压低些音量。再开口时,眼底温柔又欢喜的光芒满得快要倾泻而出,“我脱单了,就前几天。” “……” “就这个事儿。嗯,结束。” “……” 柏里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慕羡说完,等了半天看不到他的反应,终于心急,“你……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柏里蓦地笑了出来。 “太好了。” 他由衷地说,“真不容易。” 慕羡的感情史有点特殊。大概是传说中的“弯仔码头”体质,从小到大,每一个她曾心动过的男孩子,不是已经弯了,就是在变弯的路上。 喜欢的时候是真心喜欢,可最后都会因为发现人家的性向不合被现实击溃。柏里知道,她一度被打击到失去希望,想跟自己一起去海岛定居。 她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柏里说,“我希望,他值得你,喜欢。” “他还挺好的。” 陷入恋爱的少女说起话来,周围都是粉红色的气泡,“我也觉得特别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了,终于给我遇到了一个。” “不过我们俩才刚在一起,我还没好意思跟其他朋友说。就告诉你一个人了。” 她说,“万一没几天就分了,有点丢人。” 柏里摇摇头,“不用多想。你开心,最重要。” 接下来的话题完全是恋爱专场。慕羡完全把自己“速战速决”的前言抛到脑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两个人是怎样开始暧昧,说起一起牵手逛街,说起宿舍楼门禁前五分钟在楼下依依不舍的拥抱。 最后总结一句,“谈恋爱怎么这么快乐啊!” 语气实在是苦尽甘来感慨万千,柏里看着她,一时笑得停不下来。 温良久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他推开门,倏地被这个蕴含着无比的纯粹,喜悦和赤诚,明亮得过分的笑撞进眼底。 好像能听见砰地一声。 巨大的一声。带着回响震荡在脑子里。令人措手不及。 他是众人眼里的文学院高材生,暗地里其实也披着马甲写过不少能让人又哭又笑,唏嘘感触的东西。可却从没有体验过像现在这样,让人心神震荡的感受。 像流浪的诗人坐在寂静的广场台阶上小憩。头顶是温柔的夕阳,身边有竖琴演奏乐曲,童稚的声音在吟唱诗句。 他睁开眼睛,身边飞起一群白鸽。有一只特别可爱的,停在他肩头,轻轻啄吻他的脸。 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在短暂的晕眩里,温良久满脑子只有真好,特别好。他一直都能这么笑就最好,谁他妈都不准让他不开心。 回过神来,自己先扶着墙蹲下了。 何戟瞥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凑上来刚想看看他是不是身体哪儿出了毛病。一靠近,被他捂着脸笑到全身打颤的样子惊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认识这么多年,已经见过不少他莫名其妙的精分状态。可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何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他妈……” “怎么了?!!” “恋爱了。” 温良久说。 作者有话要说: 慕羡:我们家柏里blablabla 温良久:很快就是我家的了 * 今天是九爷的动心专辑! 今天交论文定稿了啊啊啊啊来不及写完一起发,要拆成两章了。怕你们等着急就先发出来这章,还有一章待会儿洗个澡继续写。不过更新肯定很晚了,等不到的小可爱可以明天早上再看,么么 最后给自己加个tag#为什么人家都在谈恋爱而我却在肝论文……哼# 第23章 “你怎么……你这……那, 你那小王子怎么办?” 何戟懵了一阵,索性也蹲下了,跟他一起围在墙角说话, “一看见漂亮妹子,说丢就丢了?” “你是不是傻。” 温良久完全不配合他。自顾自地站起来, 往柏里的方向又瞥了一眼, 语气依旧令人颤抖, “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 何戟自个儿蹲着缓了一缓。片刻后突然顿悟, 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操?!谁?哪儿?哪一个?” 温良久镇定地一扬下巴, 嗓音犹染笑意, “那儿。” 何戟顺着他的视线认出了柏里。也似乎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之前在思修课上他会有那样怪里怪气的模样。 只是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妥,“人家还未成年呢吧,请问您是什么禽兽。” 这倒是个问题。 之前犯过混,辍过学,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这时温良久才恍然发现, 原来自己在同届里已经算是大龄了。 但他很快就能找到自我开解的途径, “从受教育程度上来看,我们其实也就只差两年。”这么看还不到一个代沟。 “我觉得可以。” 温良久说,“小点有什么。我把他养大不就行了。” 何戟张了张嘴。半晌,又把话咽了下去, 只朝他竖起大拇指, “牛逼。” 温良久一点头:“过奖。” “……你今天出门的时候还嘲讽我呢。” 何戟又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美少年,忍不住吐槽道, “是谁说的‘动不动就谈感情很肤浅’来着。” 温良久低头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好像许久都没有过这么坦然的心境了,心里松快的不得了。 那些让他困扰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情绪,在这一刻倏忽明朗。 而被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甚至原本有些不以为意的,所谓的好感,也在看到这个笑容后鲜明到再也没法视而不见。 早知道这么爽,早点承认就完了。 “谈恋爱这么快乐,谁又能免俗呢。” 他的语气非常愉快,“做个肤浅的人我也愿意。” 只是直到晚上聚完散场,他都没有再往柏里身边去靠近过一回。 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不急于这一时。 温良久想,他得先弄明白到底自己为什么会被排斥。明明之前课上还主动跟他说谢谢呢。 ……说声谢谢就满意了似的。 要求怎么这么低。 他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看见前面路上一对并肩而行的“姐妹”,心念微动,没怎么犹豫就臭不要脸地跟了上去。 回学校的路上,慕羡也不好意思老是聊自己的恋爱日常,就又把话题切回了传奇的温师兄身上。 她说了许多学院里流传的小道消息。什么发表论文啦,提前保研啦,有人跟他告白被拒去天台吹风啦,被他知道以后直接报到校务处说“不是我干的”啦。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我恐怕都把持不住。讲真的,我第一眼见他,就总觉得是个大佬。就是有砍过很多人的那种,气质。” 她啧啧感叹道,“云淡风轻的那种,气质。” “……” 柏里余光里没有看见温良久的影子,料想他应该是走在身后,有点不安,“你小点声......离得这么,近。” “怕什么,他肯定听不到。” 慕羡回想刚才跟温良久近距离接触的小事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心问出点什么来,“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别的暂且不提,人是不是特帅?符合你审美吧。” 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柏里只得地配合她点了头,“……嗯。” 背后突然传来深沉的嗓音,压着笑说了一声,“谢谢。” “……” 背后议论别人,还被正主当场抓获。柏里没有回头,内心里已经尬到想要当场原地消失。 “温师兄?你也回学校啊哈哈哈。”这种时候只能装傻,慕羡自知是自己不好,积极地想要引开话题。“我听他们说你住的是教师公寓?那好像不跟我们一个方向哦。走另一个校门近一点。” “没关系。” 温良久说,“我住的地方没有门禁,先送你们回宿舍,就当是散步了。你们都住哪一栋?” 聊到这份上,再装不在就有点过分了。柏里勉强转过身去,跟着低声喊了一嗓子,“温师兄。”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能回去。” 他只想客客气气地结束这个话题然后赶紧溜。 温良久被他这句“温师兄”叫得晃了神。看见他回头,瞬间把自己原先想好的“不急于一时”丢去一边,什么计划都忘干净了。 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压根没过脑子,他问出了一句更让人想要原地去世的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浴巾?” ** 简直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回到宿舍里,柏里坐在床上胡思乱想:那个语气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啊?是随口试探还是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为什么他要在线下说这个?他到底想干什么? 羡羡当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人为什么那么有存在感啊! 想得心烦意乱。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看待问题的角度也恢复成平日里的客观。 温良久…… 他是那种,轻易就可以给别人的生活带来变化的人。是个很容易就能给别人造成影响的人。 所以,在游戏里补给他的金币,在课堂上跟他说的谢谢,还有现在正在处理的想要快点还掉浴巾的事,都是为了结束掉这段有可能会给比彼此造成影响的关系。 在柏里的观念里,只要谁也不欠谁的,就能把关系结束掉了。 这样就不会有后续的麻烦,也不会耽误他去海岛独居的计划。 他的人生规划从初中毕业起就没有变过。也不想让任何人和事改变自己的想法,或是给自己的计划增添阻力。所以才一直保持着互不相欠,平淡如水的与人交往原则。 站在这样的角度去看人际关系,大多数时候心里都只有“没必要,您真没必要”的想法。长此以往,越来越佛,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什么人真的动过脾气了。 可温九不一样。 柏里想,他比别人都厉害得多,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创造出那个戏剧化的结尾,足以让他在一个照面以后就在自己心里的小名单上被归到“可以的话最好以后都别再见”的分类里。 对。他比别人都厉害。 柏里突然冷静下来。 他的任何举动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他很会利用别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但是想什么都没有用。课还是要上,学分还是得拿。该是你的小组长,那他一整个学期都还会是你的小组长。 柏里咬咬牙,决定暂时不去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拿起一旁的游戏头盔套在脑袋上睡觉。 隔天再去上思修课时,他的心情莫名悲壮。结果到了才发现这周上课时温良久没有再跟小组待在一起,只在开头点名的时候冒出来答了个到,后面就翘课不知所踪。 他趁机松了口气,组里的妹子们倒是很失落的样子。 或许是又去开游戏直播了,顾不得上课。 柏里这几天特意留心了些论坛上的消息,开始渐渐了解,原来他是个职业性质的游戏主播,直播很多游戏的实况攻略。今天上午没来,说不定又是去赶哪个游戏的新副本上线时间。 柏里想起了昨天晚上查收的,他反馈给自己的好友申请上的留言,“周五晚上十点,在0193门口见。” 0193,是曙光下一个即将开启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时间太赶写的匆忙,等更下一章的时候再把这段修一修。睡啦睡啦 第24章 柏里没有猜错。 同样是浮积旗下的另一款游戏, 温良久赶着时间进了副本。翘了两天的课,还通宵了两晚才堪堪打完,只为了腾出时间来周五晚上去曙光开新房。 他通过了百里的好友申请, 并且在返回好友验证的时候,在对话框里发出了邀请。 周五晚上十点, 0193门口见。 他其实不太确定百里会不会来, 提前半个小时到了游戏大厅找个角落待着, 难得地在心里反思自己, 对之前的口无遮拦感到担忧。 他从前有段时间其实是个跟何戟不相上下的话痨, 还是嘴贱升级版的那种。见谁都想损两句, 特别招人烦。 后来压着性子改, 才收敛了许多。本以为以后就都能这么人模人样地过下去了, 谁能想到会遇着这么个人,让他见了就想乱说话。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 温良久郑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以后就是要谈恋爱的人了。可不能再这么随随便便胡言乱语,得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他上游戏以后就开了直播。这时候小蜻蜓盘旋在肩侧,弹幕群众从未见过他这么正经的严肃神情,纷纷对此感到忧心忡忡。 “九爷你不要吓我……你不会是要宣布退圈了吧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不听我不听” “阿九你看看我, 妈妈不准你不开心!不开心我们就去砍人好吗宝贝” “hhhhh前面的姐妹你是什么魔鬼” “……” 离十点还差几分钟的时候, 他的好友列表里传来消息提示。简洁明了,语气非常公事公办。 “我到了。” 温良久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听见11区广播提示“0193房间上线”后,立刻点了开房, 把柏里拉到小队里。 两人闪现被传送到门前。 柏里摸不清他的态度, 依旧戴了面具。一见到他就立刻开始从列表里划钱,效率非常高, “我转给你。” “等等。”温良久没有接受,瞥了眼转账提示的窗口就随手点叉关掉, “我不想要这个。” “……” 柏里拧眉看着他,不懂这个人为什么又出尔反尔。 明明之前还追着要的。 “这样,浴巾不用还了,我也不要你的钱。” 温良久说,“你跟我一起组双人队开一趟0193,怎么样?” 柏里皱了皱眉。 他以为温良久拉他进队只是为了方便快速找到他,没想到是真的想一起进房间。 他看了看温九身边的小蜻蜓,依旧不能理解。 双人组队会共享积分,最后清算总分时是不论贡献,直接五五开的。一旦有人划水,另一人的分数直接减半,对冲击名次很不利。 自己只是个业余玩家,要不要首通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温九不同,为了直播的可看性,首通成就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 那他为什么要放弃首通的机会? 一定是有目的的。柏里冷静地分析温良久的意图。 他要利用我获得什么? 柏里突然想到,自己这个账号其实在游戏里也是有点名气的。或许他是想以此来让直播热度更上一层楼。 也行。虽然不喜欢被人观看,但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还了他人情。 这边柏里还没来得及开口。温良久见他盯着小蜻蜓看,以为他是不愿意被暴露在直播视野里,就体贴地点点头说,“那我关了。” “今天就到这了朋友们。” 上了游戏以后完全没播什么实际内容的温·不敬业也不负责任主播·九干脆地冲小蜻蜓挥挥手,“大家早点睡,养生重要。” 说完就麻利地关了直播。 柏里:“……” 他仿佛看见了突然黑屏的直播间里刷过一排排的问号。 温良久见他呆住,以为自己的善解人意成功赢得了他的好感,还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能骄傲。 好印象好印象,要留下好印象。 于是他面带微笑,温柔地询问,“可以进去吗?” ** 柏里被他的语气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况且他居然关了直播! 不是为了直播,那还会是为了什么? 千万种可能从脑海中闪过,他突然灵光一现。 “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抽卡?” 温良久:“……” 柏里以为成功理解了他的思路,明确了自己的用途之后终于安心了许多。 “你放心。” 他用某种银货两讫的语气,肯定地说,“我手气,向来不错。” “行啊。”温良久说,“你要是有这爱好,我肯定不拦你。” 心里想的却是你手气怎么样没关系,先跟我开了房再说。 怕他有可能再改变主意,温良久片刻不停地上前按下了门铃。 【0193房间正在准备】 【当前参与玩家人数:2】 柏里等在旁边,眼前突然跃起一行提示。 【是否确认以队伍的形式进入房间?】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队积分计算规则。他没看,直接选了确定。 【曙光亮起前,最后一遍倒数。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十,九……三,二,一。】 【0193:天使游乐园】 不同于之前0157的小型角色扮演模式,0193是传统的曙光类型游戏,全线任务只有一个:逃出房间。 没有剧情提示,也没有阶段式的任务要求。往下玩成什么样,是死是活全靠自己摸索。 耀眼的光芒褪去,两人站在了游乐园门口的广场上。 还真是个游乐园。广场中央是音乐喷泉,围绕着喷泉摆放了许多盆栽鲜花,有游客在喷泉旁合照。 柏里转过身,发觉身后是被涂刷的五颜六色的巨大雕像。是个头上顶着光圈,背上长着翅膀的孩童形象。大概是为了呼应“天使游乐园”的招牌。依旧有一群群家长带着小孩子在拍照合影。 场景做得相当逼真,跟现实里没什么不同。甚至还能听见周围传来的水声和嬉笑打闹。 “还真是个小孩儿玩的地方。” 温良久往前走了两步,见他立在原地,还在仰着脸观察雕像,就也多看了几眼,“怎么了?” “这个小孩,表情有点……奇怪。” 柏里歪了歪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总觉得有点违和。 “或许是一直被摆在这跟人拍照,已经被拍得不耐烦了。” 温良久没看出什么来,对着雕像截了一张图就接着寻找检票处,“进去里面看看?看有没有你爱玩儿的项目。” 门票是进入房间时附赠的,每人只有一张,且是一次性的。以后想再来重刷都得按真实的园区票价掏钱。曙光坑起钱来从不手软,温良久早就习以为常。以防万一,又对着广场咔咔一顿截图,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真的进了园区,就觉得其实坑钱坑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园区里的场景是根据真实游乐园一比一复制的,甚至更大,更豪华。就连其中往来络绎不绝的NPC也并非千篇一律的路人脸,每一个都有单独的建模,一眼看过去没有发现男女老少都长得差不多的诡异画面。无论是游客还是工作人员,都制作的活灵活现。 有穿着玩偶服装的卡通鸭走过来,用屁股挤进两人之间,左拥右抱地揽着两人要强行合照。 “现在合照可以。” 温良久平心静气地说,“等下照片非要讹给我让我掏钱的话,把你脑袋摘下来哦。” 卡通鸭:“……” “里面那个脑袋也摘下来哦。” 柏里:“……” 卡通鸭悻悻地撒了手,扭着屁股走了。柏里突然对他一眼就识破景区强买强卖的技能感到好奇,“你经常,去游乐园?” “不经常。” 温良久说,“就遇到过一次,印象还挺深刻的。这破游戏做得还挺细致,这种情节都能还原出来。” 他只有小时候跟着爸妈去玩过一次。是在神奇老哥温良初马上就要离家独自去科研所报道的时候。 父母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去搞科研了,即使是个人的爱好所在,提前那么多年步入成人社会以后肯定也会过得辛苦。就想来补偿一下他缺失的童年。 其实温良初的童年一点也不缺失,只是那些大人眼里以为的“小孩子应该有的童年”不太一样。 温良久有时候觉得,像他哥那样的科学狂人,兴趣单纯,除了工作对其他事都不怎么关注,过得反而比绝大多数普通人都要舒心。 柏里看着远去的卡通鸭,突然有点后悔,“会不会是,剧情触发,的线索?”一般主动凑上来的npc多多少少都会带点提示的。 温良久下意识地否认,“不是。就一骗钱的。” 他回答得过于果断,柏里有些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 温良久难得语塞。但显然不打算跟他解释什么,当下便转移了话题,“去别的地方看看。你想玩儿什么?” 由于在游戏里不受物理定律的影响,有些游玩设施甚至超脱了现实中的安全限制。柏里仰头看了眼可以手动控速,转成风火轮的巨大摩天轮,兴致盎然。 “我要去玩,那个。” 他在游戏里的时候,行为模式跟在现实中完全不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拿。反正只是一堆数据,离了房间后还会刷新还原,完全不用顾忌是否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影响。 以往在游戏里都是自己行动,自由惯了。今天跟人组队,他一时也没想到要调整成另一副模样。 落在另一人的眼里,这样的率性和坦诚真实得可爱。 温良久闻言忍不住笑起来,知道自己特意牺牲上课时间,找机会跟他在游戏里待在一起,是赌对了。 “那就去玩。” 他欣然配合,走在柏里身边时自然地抬起胳膊,在碰到他肩膀之前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不行,还没到那个程度。 温良久忍住手痒,及时挽回了自己的过于熟稔的举动。 好不容易骗过来开房。万一惹急了给我一枪,死出房间以后短时间内就找不着理由再一起打游戏了。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柏里这会儿眼里只有摩天轮了。一走近就站到队尾去排队,在游戏里也是个依旧遵守秩序的好孩子。 往常看见这么长的队一定会厌烦的人,今天脾气出奇得好。温良久心平气和,陪着他一起等。 队伍移动得挺快。十来分钟以后,快要排到的时候,两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他回头看了看,就见一老太太带着孙子往前挤着插队来了。 后边儿的人都敢怒不敢言,让这祖孙俩一路挤了过来。温良久挑眉,往旁边一挪,把狭窄的排队通道堵了个严实。 老太太挤到跟前不见他动弹,对他没点眼色的行为非常不满,絮絮叨叨地抱怨起来,“欧呦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要太没素质的哦。” “没看到我们是带小朋友来的哦,一点都不知道要尊老爱幼的哦。” 温良久把柏里往身后拉了拉,躲过她逼真的唾沫星子,嫌弃地皱眉。 “没看见吗。” 他说,“我也是带小朋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昨天熬到太晚啦,以后我会(尽量)早点碎觉的!大家也要听九爷的话早点休息不要修仙鸭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手榴弹,清水美人扔了一颗火箭炮~mua 第25章 “你这个年轻人, 怎么说话的?态度不要太差的哦。” 老太太语气恶劣,“再不让开小心我告诉工作人员,让她来把你们赶出去的哦。” “麻烦您抬眼看看后边儿。怎么人家都排着队, 怎么就您这么特殊?” 台词越多越有可能是跟剧情相关的人物。温良久不惧她的胡搅蛮缠,继续跟她扯皮套话。 他的视线落在被她牵着小手的宝贝孙子身上, 突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您这小孙子还挺可爱的。” “那这样。我们让你先过去, 这小孙子借我玩玩?” 老太太:“……” 柏里:“……” 这个人, 怎么连人家孩子都抢啊。 大概是制作组也没想到会有玩家语出惊人, 提这么奇奇怪怪的要求。NPC一时卡壳, 开始在自己的台词库里搜索匹配对话场景的句子。直观反映在现场, 就是老太太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开始质问, “……你什么意思?” 柏里从他背后探出身来,看了看引起他注意的小男孩。 手短脚短,小脸肉肉的。跟着老太太一起插队,被拦下来还小霸王似的气哄哄地瞪回去,一看就是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的孩子。 温良久俯身掐了一把这小孩肥嘟嘟的脸蛋, 朝他露出亲切的微笑, “跟我们一起走吧?哥哥罩你。” 小霸王愣了愣,突然捂着小肉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钻到老太太身后不敢露头。 温良久呲了呲牙,跃跃欲试地想把小孩儿拎出来再好好交流交流。 柏里:“……你干什么?” “你没觉得这小孩有点眼熟?” 他调出了之前在游乐园外广场的游戏截图, 找到那张雕塑, 共享给他看,“像不像。” 语气里透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柏里闻言又仔细观察一遍, 得出结论,“不像。” “……” “真的假的。” 温良久自己把照片放大, 等身投影在地上,又不顾老太太滋儿哇乱叫地打挠,把那小男孩拎出来对比,“操,真不是他啊。” 柏里默默点头。 猜错了线索真的很没面子。 温良久也没放手,直接抓着小男孩的后衣领,把他溜起来放到了排队通道外,还好心地提醒,“以后别吃那么多,会越来越胖的。” “你看看人家雕塑上小孩儿身材多好。你要是再瘦一点,说不定就是剧情主角了。” 说完他又转身,把目瞪口呆的老太太也举起来从游客队伍中移除,放到了孙子身边,指了指队尾,“您请。” 长长的队伍中逐渐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祖孙俩面红耳赤地走了。 队伍又向前移动了一截。温良久在游客们的捧场反应中找回些自信,见摩天轮的座舱降下来停稳开门,朝柏里笑了笑,“上去玩。” “……好。” 柏里对他“见义勇为”的做法有点意外。 上次在0157的时候,明明还是个事不关己,态度冷漠的人。平心而论,他对温良久在当时向自己提供帮助的事到现在都不太能理解。 但其实也不用理解。柏里想,揣测别人的心思太累了。他只要把结果处理好就已经很不容易,再探究其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 带着对交友需求完全消极,对“互不相欠”却非常迫切的态度,柏里终于又记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在体验完风火轮以后温良久问他接下去去哪玩时,直接地说,“找一个……可以抽卡,的地方。” 温良久想这小兔子好像是真的很喜欢抽卡。于是把他这个有趣的爱好记在心里,自以为宠溺地完全配合,“没问题,去抽。” 说起来时是十分坚决,目标明确。可路过别的项目时,柏里又有点走不动路了。 “反正,来都来了。” 他站在豪华的极速光轮排队入口,自顾自地找起了借口,“上去试试?说不定有,线索。” 曙光的剧情设置很有意思。带着任务特意去找线索可能会玩得很艰难,但往往在享受游戏时,就会在细节里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温九也是老玩家了。 柏里想,他一定能理解我寻找线索而非纯属自己想玩的意图。 后来他站在海盗船底下也这么想了。 ……路过旋转飞椅的时候又这么想了一遍。 温良久忍着笑,也不戳破,陪着他一路走一路玩了下去。 顺便感慨他的面具佩戴怎么那么牢固,飞椅转得角度都快跟地面平行了也没把他面具甩出去。 最后找到可以抽卡的地方,是在一个打气球的小摊上。 移动的人形靶子上绑了零散的小气球,连续射够十个就有拿奖品的资格。 奖品是以抽卡的形式发放的。柏里看到摊前的说明牌上标着奖品里面可能会抽到枪支和食物,眼前一亮。 虽然游乐园背景里不太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攻击场面,但是可以防身的武器,是每个玩家进到房间里以后都第一时间期望得到的。 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万一死前没来得及存档,还得从进门开始。 “想玩这个吗。” 温良久拿起摊上的气/枪随手瞄了瞄,“我打你抽?” 柏里摇摇头,观察了一下气球分布的位置,语气跃跃欲试,“我也想打。” “每位顾客可以免费体验前十发。” 老板殷勤地递上另一把枪,“两位试试?” “那一起来。” 温良久端起枪跟他并排站着,对这些平日里压根看不上的地摊小游戏也生出几分兴趣,“比比命中率?” 柏里没回话。只是端了枪,眯起右眼瞄准,“砰”地一声,不远处气球应声炸裂。 算作是给某人的回答。 地摊老板捧场地鼓鼓掌,吹着口哨,顺便暗搓搓地把靶子的射击难度调到最高级。 温良久侧身而望,好像能透过那只面具,看到他挑衅的眼神,肆意张扬的神情闪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透不过。只能脑补。 太碍事了。想摘。 温良久又开始手痒。 柏里一击得手,见他一直没说话,提醒道,“开始吗?” “等一下。” 温良久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跟他同时射击。 这样他就看不到我开枪的样子有多帅了。 “你先来。”他说,“我观摩观摩。” 柏里对此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就又开始瞄准开枪。 他开枪的姿势稳到不行。瞄准得时候也心平气和,一枪一个,连相邻两枪之间的时间间隔都停顿得几乎一样。 再次击中九只气球后,换温良久来。 小兔子发挥得这么好,温良久心里颇有压力。端枪瞄准时,心想我必须得要来个炫酷的表演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老板。”他问,“速度调到最高了吗?” “已经是最……最高了。” “行。” 之前翘课赶着去刷副本的游戏恰好就是个射击类游戏。端了一周的枪已经不能更熟了,温良久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姿态潇洒,“砰砰砰砰”连续开了十枪。 ……跟扫射似的。 柏里往前踮了踮脚,因为射击速度太快没法儿直接看清楚结果,问老板,“多少个?” 老板清点完个数,心中一喜,“九个。” 温良久:“……” 每次想骚一把的时候都要翻车! “连中十个可以赢得一次抽取礼物的机会。” 老板把抽奖的礼盒拿了出来,放在柏里面前。顺便戏谑地瞥他一眼,“少一个都不可以哦。” 温良久:“……” 借着面具的掩饰,柏里悄悄弯了弯嘴角,伸手从箱子里抽了张卡片出来。 上面画着一罐彩色的……棒棒糖? “是食物。你的运气可真好。” 老板笑着从桌子底下拿出奖品递给他,“很好吃哦。” “……谢谢。” 本来是想抽个更有用的武器装备的。柏里有点失落,但还是接过棒棒糖罐子抱在怀里,转身看向温良久,“还玩儿吗?” “不玩了,这个游戏对我不友好。” 在哪里丢了面子,就要从哪里离开。然后赶快去下一个地方找回来。 “好。” 进房间几个小时,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遇到很值得注意的剧情。各处的游乐设备也玩了不少。又走了一段,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来休息。 温良久随手从长椅上捡起一张园区地图,发现两人已经快逛完一半了还什么都没遇着。正在想是不是找线索的方法有问题时,一回头,愣住了。 他居然抱着糖罐子吃起来了。 ——因为他发现罐子里有一支棒棒糖是可乐味的。 这副面具适应性很强,还能小范围拆卸。上次在0157的小餐馆里吃饭时他就这么卸过,只是那时候,温良久心里那点小情愫还没有那么明朗,就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这时候的心态可完全不一样了。他的面具卸了三分之一,只露出鼻尖以下的部分,使得旁观者的视线更加集中。 看得人心里难以抑制地躁动起来。 柏里也觉得游戏进程有点缓慢,正在观望远处的地形。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啵”地一声把糖拔//出来,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你看那边。” 温良久:“……”我看个几把。 除了你我还能看谁。 “我们等下,往那边走。” 进园区时在游戏里是下午,这会儿已经快天黑了,灯光就会变得更加显眼。隔着一段距离,柏里看见有个类似于小剧场的地方,舞台边射灯打得四面八方,半边天都照亮了,像是有什么活动。 以往也是习惯了独立通关的人此刻显得毫无主见,“行。” 反正你说什么都行。 温良久从小就不爱吃糖果巧克力这种零食。这会儿看着他吃却莫名犯馋,厚着脸皮讨要,“我也想吃。” 柏里大方地把罐子伸出了去,“给。” 罐子里每个口味的棒棒糖只有一支。柏里想让他随便拿个其他的,却发现他就盯着自己手上吃了一半的糖看,“我就想吃这个口味的。” “……”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 柏里无奈,从罐子里随便拿了一支塞进他手里,顺着敷衍地哄了一句,“这个味道,也好吃的。” “哦。” 温良久含着甜不拉几的棒棒糖,心里有点委屈。 来了半宿,什么有用的剧情线索都没找着,想装逼表演又总是失败。最后居然还坐在这吃起了不喜欢的零食。 幸好没有开直播,不然温九的一世英名就交代在这儿了。 说完了接下来的路线计划,柏里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调出操作面板看了眼时间,突然有些为难道,“我得走了。” “你时间到了?” 温良久闻言也看了看。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还有一点。” 柏里说,“我要留着,睡觉。” “那好。” 游戏里的环境模拟非常逼真,确实也有很多人喜欢在游戏里换着地方睡觉的。温良久没多想,问他,“你明天什么时候上线?” 今天一整天的游戏时间都已经被提前预支了。 柏里想到最快的上线时间,“明天零点?” 那不是又要通宵了吗。 温良久思索片刻,忍痛让步,“这样不行。你正常休息,调下生物钟。明天晚上七点过来,玩儿四个半小时。十一点半结束,留半个小时给你睡觉。” “好好睡觉才能长个儿。” 他看了看眼前银白色的柔软发顶,有心无胆,没敢伸手去揉。只能嘴上再占点便宜过瘾,“不用太急着来见我。” “……” 依旧是不怎么正经的语气。可句子里透出的语意,确是真真切切的关心和照顾。 柏里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好意。但还是听他的,点了点头,“好的。那明晚见。” ** 当天下午,何戟跟温良久聚在一起赶课程作业。 “我听说你昨儿晚上旷工了。” 两人边写边闲聊,“曙光新房上线你没去开?我记得你以前都挺关注这个系列的。” “开了。” 温良久说,“只不过没播,我私人游戏时间。” “你玩个游戏有什么可私人的。” 何戟嗤笑一声,动作不停,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偷偷带妹?” 温良久看着屏幕上的论文,垂眼一笑,“带……了个小宝贝。” “你别这种表情啊。我看着牙疼。” 何戟问,“谁啊?柏里?” 温良久点点头,一边在空气中用手指写了几画,“百里。” “……那小孩也是他?”何戟震惊了,“我操。怎么什么便宜都给你一个人占完了。” “哪儿这么巧的事啊,你确定是一个人吗。” 他敲了敲手里的电脑屏幕,“要不要我帮你查下?” 温良久语气轻松地拒绝了,“不用。” 何戟:“哦。”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说我直接查他ip地址多好。轻轻松松的事儿,你偏不。” 他说,“万一是两个人怎么办?你不就完球了。”脚踏两只船,大猪蹄子预定。 “完不了。” 温良久淡定地翻书,“我们恋爱中的人,直觉都准。” “……” 何戟眯了眯眼,“你再说一遍?” 温良久被他用质疑的目光盯了好一阵,才叹口气不情不愿地承认。 “我让我哥帮我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良久:诚实.jpg 温良久:我们表面配合他装作不确定的样子,实际上都知道他早就掉马了 作者荼:我们表面上配合说他们是在找线索完成任务,实际上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在约会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乔声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26章 “哦。” 何戟心里一乐, “你搞对象这事,今天中午去看阿姨,跟她说了没?” 温良久每周六都要去趟医院探视, 他一直都知道。 温阿姨脾气好,人又好看, 连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 尤其是招小孩儿喜欢。他就是, 从幼儿园开始, 只要一被自家老妈揍就往温良久家跑。来来回回几趟都想住下了。 后来温阿姨生病住院, 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是他陪温良久一起去探视的。再后来病情加重转了病房, 他不是家属,就没能再进去了。 “跟我妈说这个干什么。” 温良久嫌弃地看他,“谁搞对象了?我怎么就搞对象了?” “不要乱传谣言。虽然我是很优秀,但也不能保证他立刻爱上我。” 何戟:“……” 温良久见他不吭声,又谨慎地嘱咐道, “回头课上见了, 别跟他乱说话。” “哎,知道了。” 何戟点点头,又问,“那你倒是跟阿姨说了没?” 温良久:“……” 当兄弟久了就是烦人。 温良久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再次不情不愿地承认, “说了。” 但其实今天,他思索得最多的并不是恋爱的烦恼。 这天他去医院探视的情况, 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在医院里碰见了温良初。带着一男一女两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手上提了一堆他看不懂的仪器。 数年前母亲得病非常突然, 病因世所罕见。能够给治疗提供参考的案例实在太少,医生们都不敢太冒险,为了确保稳妥,一直保守治疗。 起初她的情况还算稳定。然而一年后,病情迅速恶化。即使已经找到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后也只能像现在这样,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陷入永无尽头的休眠状态。 温良初的实验室正在研究唤醒她的办法。 对于跟这个神奇哥哥的相处,温良久的心路历程颇有些复杂。 同样是考试能拿一百分的聪明孩子。小时候好胜心强,还会拿自己跟他作比较。长大后才发现,没必要。因为单论智商而言,周围认识的所有人都不跟他一个量级。 温良初能拿一百分,是因为满分只有一百分。 后来兄弟俩再交谈起来,温良久总有一种微妙的抽离感。听他说“你这个小伙子很有意思”,都觉得他是在说“你这个人类很有趣。” 既然都不是一个量级,那就没什么好比较的了。 温良久渐渐习惯了他神奇的语气,也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行踪。甚至对“一个搞科学的怎么还干起治病救人的活来了”这种事都接受良好。 反正是神奇老哥,神奇就完了。 温良久到医院的时候他恰好从病房里出来。见面后两人短暂地闲扯了几句,温良初话语间分毫不提为母亲病情所做的研究进展。 他总是有很多需要保密的事,整个人像被锁在保险柜里一样。温良久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既然他不说,那就不多嘴。 毕竟是凡人,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问了也有很大可能听不懂,还暴露智商。 只需要等结果就行了。 倒是走的时候,温良初看着两个同事先一步离开的背影,侧头在他身边悄悄说了一句,“快了。” ** 温良久对这两个字的剧透产生了丰富的联想。 有好的也有坏的。是快找到办法治好她了,还是靠机器维持生命的办法已经到了极限,她快要不行了? 从天昏想到天黑也拿不准是什么意思,只把自己想得心里一团乱糟。 这天晚上他依旧没有开直播,提前十分钟上线后直接读到上次的存档点,光芒褪去,看见柏里就正坐在昨天离线时的长椅上等着。 怀里还抱着昨天抽卡得来的糖罐子,低着头在里面拨来拨去。 看起来正在“既然抽都抽到了不吃掉有点浪费”和“可是这里头实在没啥好吃的了”之间纠结。 温良久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笑得很浅。只是刚看了一小会儿,还没来得及抬脚走过去就已经被发现了。 柏里余光里瞄到他上线,主动站了起来,干脆地指出昨天看到的小剧场方向,“去那边?” 直入主题。连句寒暄的空档都不给。 温良久随口应了一声,走在他身边,路上闲聊起来,“你上线多久了?” “几分钟。” 柏里说,“这里还是,跟昨天,一样。” 一上线就先摸清了四周的环境,俨然是把陪玩任务完成得态度诚恳保质保量,“周围也,没有剧情,可以触发。” 温良久又笑起来,点点头,“知道了。” 这也是个神奇的人。 神奇到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或者听他用奇怪的断句方式说话,再或者什么都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都会让人觉得心里放松很多。 是比烟更有效的镇定剂。 可惜就是不能摸。 温良久不知道第多少次在心里叹气。 他从来都是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就能耐得住性子跟一小孩儿磨磨唧唧地谈起恋爱来了。 哦。还是单方面恋爱。 怂到碰一下都不太敢的那种。 柏里察觉到他的态度不像昨天那么积极,有些奇怪。可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来替人抽卡的,不该多管闲事。 想了一会儿,他从罐子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来举到温良久眼前,“给。” 温良久摇头,“太甜了。” “你可以先,减弱感官。再吃。” 柏里说,“路有点远,找点事做。” “哦。” 听起来像是关心。温良久心里一热,顺从地接过来拨开糖纸。看他又把糖果罐的盖子合上,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不吃?” 柏里摇摇头,“太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好吃吗九爷 嘿嘿 *一个通知* 是这样的朋友们,我明天就要答辩了。针对明天晚上的更新,有以下两种情况: 如果我明天回来了,就会带着“答辩过了耶加更庆祝哦”的好消息回来的。(大家一起开心! 如果明天没有回来…… 大家就当我已经去世了吧(绝望 我竟从未对加更如此动心过(渴望 大家明天见!(希望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临墨成书扔了一颗地雷x2、老宫的腿部挂件扔了一颗地雷、噗噗君扔了一颗火箭炮x2! 明天见,mua 第27章 温良久一时心情复杂。 “给我吧。” 他语气苦涩地说, “我帮你拿着。” “好。” 柏里开开心心地把糖果罐子交给他,像是摆脱了什么烦恼,继续往前走的脚步都轻快起来了。 ……小没良心。 温良久撇撇嘴, 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看了眼手中透明的玻璃糖果罐。五颜六色的糖纸透过罐子映入眼底,看得人心情莫名晴朗。 也对。 玩游戏的时候就开开心心地玩, 不想那些有的没的。 今天上线的时间线是延续前一晚接着来的, 天色越来越暗了, 各类游乐设施的照明彩灯也纷纷开启, 五光十色地混在一起, 几乎要把目的地的舞台灯光淹没。 看近实远。园区很宽阔, 按着地图走了半天才终于找到那个露天的小剧场。 这里正在进行演出, 吸引了一众带小孩的游客过来观看。但也没什么正规流程和节目分类, 内容很杂,从歌舞到杂技,乐器独奏到诗朗诵,什么都有。还有装扮成小丑的工作人员在舞台边邀请底下的小朋友上台表演。 大概是不甘心把平日里斥巨资培养自家孩子特长的心血埋没在人群里,许多家长借此机会纷纷施展手脚, 好说歹说把小孩劝上去表演才艺。 孩子们有的天生表演欲旺盛, 欣然答应后就自己往台上蹦跶。有的害羞胆怯,被父母苦口婆心地教育着去展示自己。颇有种过年时被家长拉到亲戚面前要求“给大家伙儿背首古诗”一类的既视感。 两人站在台下看了一会儿。温良久问,“你有什么特长吗?除了游戏。” 柏里想了想,摇头, “没有。” 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放学回家除了安安静静地看书以外就没有别的的课余活动, 爸妈也从来没想着给他培养过什么兴趣爱好。 台上的小孩正在弹钢琴。温良久看了一会儿,说, “这我也会。” 柏里有些惊讶。 慕羡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小提琴。每天放学都要额外去拉琴,觉得很累, 跟他抱怨过很多次。后来学出兴趣来,才开始有意识地自觉去练习。 在他印象里,会乐器的人都很温柔。 温良久就…… “不过那是小时候。” 温良久没看他,视线落在那钢琴的一角上像在回忆什么,补充道,“长大以后就撂下了,好多年没再碰过。” ……哦。 柏里想,可能他是小时候很温柔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点可惜。 都是群小屁孩,上台都跟过家家似的,能有什么演出水准。温良久看了两个就没耐心了,瞄到观众席角落里的一对家长正在聊天,示意他跟着挪过去偷听墙角。 柏里跟他一起悄悄移动到npc旁边。正在交谈中的一男一女各自都带着孩子,看着并不是熟人关系,聊起天来却似乎很融洽。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前年。你呢?” “我就很久了,有五六年了。” “哇……那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比以前都好。不过你才来两年多就有这样的觉悟,很不错啊。” “我也是想逼自己一把……” 后面的谈话声被舞台上的歌声遮住,听不太清楚了。温良久又靠近了些,却立刻引起了注意,两个家长警惕地看着他,不再多谈了。 “他们在这个游乐园里工作?五六年了?” 温良久猜测,“这是什么员工内部的表演活动?让带家属来的那种。” 柏里摇摇头。感觉不太像。 还没搞明白刚刚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两人又被另一边响动引去了注意力。 “你不是已经在家里练习过那么久了吗?” 女人的声音有些无奈,却很严厉,“别人家的小孩子都能弹,你怎么就不敢上去?” 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站在她身边,摇着头往后退。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培养你,结果培养出个窝囊废。” 不顾小男孩的意愿,女人拉扯着他想要往舞台的方向走,“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纵容你。给我往前走!” “妈妈……” 男孩抵不过她的力气,踉踉跄跄地往前,一边移动一边小声哀求,“我害怕……” 柏里在旁看得眉头紧皱,毫不犹豫地从后排座位跑出去把她拦了下来。 被不明来历的年轻人突然挡住去路,女人一脸不悦道,“你想干什么?” “他说了。” 柏里看了眼泪水糊得满脸都是的小男孩,“他不想去。”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更加恼火,“他说他不愿意上去了吗?多管闲事!” “一个npc,火气这么重干什么。” 温良久从台阶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正式插/入对话,“吓着小朋友怎么办。” “小朋友。” 他瞟了眼柏里,俯身对着抽抽搭搭的小男孩露出了和蔼的表情,“你别怕,诚实地说,是不是不想去台上表演?”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瞬间被他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罐吸引了,却摇着头说,“我想去。” “……” 温良久:“那你哭什么?” 柏里在旁边看着,突然明白了,“你是不是,想去又,不太敢?” 小男孩点点头承认了,依旧盯着温良久手里的糖果罐看个不停,“我喜欢吃糖……可是今天,游乐园里的所有的糖都卖光了。你们为什么还有啊?” 他的眼神徘徊在那堆五颜六色的糖果之间,欲言又止,“如果我吃了糖……说不定就有勇气上台表演了。” “你想吃这个?”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温良久把装糖的罐子拿到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可不是买来的。是我们家小百里消耗欧气抽来的,非常宝贵。” 他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威胁加引诱,“你想要的话,拿点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换。” 小男孩:“……” 话音刚落,装糖的罐子就从他手上消失了。温良久转头,看见柏里拿走糖罐拧开盖子,干脆地递到小男孩手里,“挑,你喜欢的。” 递完糖瞥过来的那一眼,似乎含着“给他就完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的潜台词,隐约还含着那么点嫌弃的意思。 温良久心理不平衡了,“你全给他了我怎么办。” 说话间小男孩已经拿好了棒棒糖。很小心地只拿了一支,把剩下的都还给他,礼貌地说,“谢谢哥哥们。” 罐子依旧维持着半满的状态。这时候柏里的眼神再瞥过来,潜台词变成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计较啊看吧人家小孩都比你懂事”。 温良久抱着罐子委屈地闭上了嘴。 吃完糖之后的小男孩像被充满了电,擦干眼泪挺起小胸膛,上台坐到钢琴前,自弹自唱了一首童谣。 孩子纯净的歌声应和着钢琴的音色,如同颂歌飘荡在半空中,让人想到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和穿着纯白衣服的儿童唱诗班。旋律动听,跟前面的小孩完全不在一个能力级别上。 他的妈妈站在台下,一脸欣慰。 下台之后,小男孩主动找到柏里,自我介绍,“我叫小胜,能跟你们一起玩吗?” 与此同时,两人眼前同时浮出系统提示。 【NPC小胜请求跟随,是否同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确定。 【NPC小胜加入队伍】 与此同时旁边的妈妈也无奈地开口了,“不要这么随便就相信陌生人啊……” 【NPC小胜妈妈请求跟随,是否同意?】 【NPC小胜妈妈加入队伍】 终于遇到了些跟剧情相关的人物,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线索,又听见人群中一阵骚动。 “我的孩子!” 离得不远的地方,传来母亲绝望的哭喊,“他把我儿子抱走了!就是他!” 柏里的心刹那间被揪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触及一片黑色的袍角,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 ** 游乐园里的小路上一片风声。 柏里的体能并不算很好,放在现实中也只在平均线上浮动。但在游戏里,他可以把感官模拟器调到最低,超越生理上的限制。 身穿黑袍的人甩不掉他,渐渐地体力不支速度减慢。往前追了好一段,两人之间的差距在渐渐缩小。 温良久从后面赶上来,缀在他身后渐渐追平,隔着段距离做了个投掷的动作,脱手而出的是一把银色的短刀。 短刀向前飞去,超过人类奔跑的速度从黑袍人耳畔擦过,生生将他逼停。 柏里往前疾进两步到了他身边,果断地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让他跪倒在地的同时接住了他肩头上摔落的孩子,单手砸下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 把孩子放在一旁,趁他被砸懵尚未清醒又立刻将他双手反剪钳制在地上。 动作行云流水,温良久看得想鼓掌,“回头我能不能把这段传到论坛上去?” 柏里闻言心里一沉,回头看他肩膀上果然落了只小蜻蜓,“你不是说,没开直播?” “我没开啊。”温良久说,“但是我有预感这里会很帅,所以……” 他把刚才的视频画面分享在两人小队里,笑着说,“刚就自己录了一段。” 柏里:“……”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他刚刚是为了开录像才反应慢了半拍吗? 这么着急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好像完全没有被剧情影响,从头到尾都知道这只是游戏而已,这个孩子救不救都没什么大不了。 不,对他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因为没有开直播,所以才要靠录下这些“精彩片段”来为他提升人气。 果然是错觉。 柏里想,这个人是真的不在意别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不管笑得多开心多好看,归根结底是冷漠的。 那些开玩笑似的,听起来是关心的话,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往心里去。 但听到温良久说录了一段,他还是忍不住往小队里看了一眼视频共享。一看之下又有些发愣。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内容跟他想的并不一样。温良久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其中的主角是……他自己。从追赶到制服的过程。 在视频画面里看到自己的感觉有点奇怪,柏里别开了眼。 “这个剧情发展有点迷。我刚刚过来前跟小胜母子俩说过了,让他们原地等着。我们把这小孩一起带回去。” 温良久半蹲下身体,看向被吓傻的小男孩,“今天怎么净遇见这样的小鬼了。都没个可爱的小姑娘出来治愈一下我的眼睛。” “……” 人家小弟弟都被吓成这样了,还要遭你嫌弃! 柏里还没来得及调回感官模拟器。想要开口说话时,手下的力气放松了些而不自知。一直趴在地上仿佛被制服的黑袍人突然诈尸般剧烈地挣扎起来,一个翻身,手里寒光闪现。 柏里心里一凛,敏捷地后仰躲开刀锋。却终究因为距离太近,面具被削成两半,啪嗒掉在地上。 然后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破碎的面具尸体,怔住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温良久离他有一段距离,没来得及上前。见黑袍人想逃,刚要去追时,看见柏里脸上面具滑落下来,一时也愣住了。 “……” 状况外的小弟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望了望刚刚劫持自己,现在已经跑得快要看不见人影的奇怪叔叔,跟他俩一起三脸懵逼。 “哎呀。” 温良久抬手挡在眼前,对着夜空虚伪地惊叹,“太阳好刺眼,我瞎了。” 柏里:“……” “我包里还有只一模一样的。也是上次中秋节系统给发的,从来没用过。你要不要?” “……” “温师兄。”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低声说,“抱歉,瞒着你。” “说什么抱歉呢,我一点也不介意。” 温良久露出一口白牙,终于得逞的笑容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渗人,让人怀疑他跟掠夺小孩的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终于找到机会,蹲在柏里身边,趁人之危地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师兄才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辽! 昨天答辩遇到了院里公认的刻薄老师被刁难到怀疑人生,回来以后一度绝望。 以往都是答辩当天就宣布结果的,今年流程改了今天下午才发通知。结果我!过了!接下来只要按照答辩意见修改论文交终稿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加更安排上了!姐妹们,明晚见!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乔声扔了一颗地雷、未卜生休扔了一颗地雷、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28章 温良久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还有工夫开两句玩笑,显然不是刚刚才确认他的身份。 或许在问出浴巾的那一天,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那么一直没有戳破他, 是在耍他玩吗?还是因为体贴,在照顾他的意愿? ……搞不明白。柏里发觉自己从来都猜不到这个人在想什么。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没了面具的遮挡, 温良久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心里的纠结。 怪不得要拿个什么东西挡一下。他其实是个不怎么会掩饰情绪的人, 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但人家小孩儿又不傻。 温良久知道, 至少从网游社一起出去聚会, 他没忍住用浴巾的事逗了一句开始, 柏里心里就应该有底了。 他游戏里的外观是跟真人一比一复制的, 从来没调过。网游社那群人又嚷嚷得那么大声, 只要不是没脑子的人都能对号入座。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份都心知肚明。可柏里在线下从来不说游戏的事, 线上再见面时也还一直带着面具,心理倾向就很明显了——他不愿意联通两个人现实与游戏中的关系。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 虽然有点费解,但温良久并不很介意这一点,配合他不提线下身份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么。 本来打算以后慢慢了解, 谁知道天灾人祸来得这么迅速。温良久毫无诚意地在心里惋惜, □□掌心里细软柔滑的发丝舍不得收手。 柏里被他揉得往后仰了仰头,“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对啊。早就知道了。” 掌心终于落空,温良久遗憾地收回了手, 坦诚道, “但我看着,你好像不怎么想跟我认亲的样子。那我也配合。” “反正你想什么时候跟我说就什么时候跟我说, 以你的意愿为准。我都行。” 柏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不太愿意承认身份的原因,被他坦然的语气弄得心里有点愧疚。 温良久看破, 故意带跑了话题。 “今天是个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你身份的吗?” 柏里果然对此感到好奇,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因为在咖啡馆和学校见过面就这么确定,未免过于武断。 “我查了你IP。” 温良久说,“所以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学生公寓住哪一间。以后晚上无聊可以叫我,陪你聊天。” “作为交换,我也把我宿舍的门牌号告诉你行吧?” 他以某种会被何戟吐槽为“逐渐变态化”的语气,真诚地邀请道,“我住在教师公寓的6栋16楼1603。有空过来玩儿,只要你来,我随时在家。” “……” “感动吗?” “……我不想知道!” 谁会对你住在哪里,房间号是多少感兴趣啊! 温良久的目的成功达到。柏里被他爆出老底后,猛地涨红了脸。心里头那点愧疚也消失得差不多。 温良久恍惚间看到他头顶在冒热气,但关注点还在别的地方,“你刚多说了一个字诶。” 柏里:“……” “真的,不信你自己数数。一二三四五。” “……” “再说一遍感受感受?找着感觉了多练习才能进步。” “……” 柏里词穷,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话……怎么那么多!” “我偶尔会表达欲旺盛。” 温良久被他语塞又炸毛的样子逗乐,笑了很久才停下来。 “不用跟我客气。既然都叫了师兄了,还那么生分干什么?” 之后他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以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又不是小气的人。别以为你在心里偷偷嫌弃我没被发现。” “……” 柏里也渐渐缓过神来,知道他是在借着这样开玩笑的方式让自己放松。又迟疑着说了声,“谢谢师兄。” “啧。” 温良久不满道,“刚跟你说完,怎么不长记性。” 总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培养感情呢。 以后接个吻还得说声您先请?拥抱完了还得互相鞠躬道谢? 他就不想听见这种客套的句子。他喜欢听有情绪的,最好是情绪激烈的表达。哪怕是吵起来,骂他两句,也比听这种跟对所有人都没有差别的礼貌疏离要来得舒心。 ……为什么会突然享受被骂。 温良久开始怀疑自己可能是真的在逐渐变态化。 一旁的小男孩等了许久,见两人完全不注意自己,甚至就这么蹲在一边聊起来了,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啊啊——妈妈——” “这儿还有一小孩呢。” 差点把剧情给忘了。温良久起身走到他身边,提着后衣领把他拎了起来,“走吧,带你回去找妈妈。” 小男孩双脚离地悬荡在空中,表情更加惊恐了。 柏里看得脖子发紧。仿佛也体会到被命运攥住后颈皮的感觉,不自觉地看向温良久。 意会到他的目光,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有点过于暴力,温良久转头跟解释道,“小孩腿短,走得太慢了。我们游戏时间有限,我带着他能走快一点。” 柏里:“你可以,抱着他走。” 温良久:“呵,我怎么会做这么有损形象的事。” 柏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温良久:“……” 五分钟后,两人一起往小剧场的方向回跑。 小男孩趴在温良久背上,开开心心地抱着他的脖子,大声喊,“冲啊——” 温良久:“……操。” ** 回到小剧场把小男孩送到他的母亲身边,现场的工作人员纷纷围上来安慰。两人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出什么特别的线索来。 温良久上前问,“你们有人去追了么?就那个把小孩抢走的,穿了件黑袍子的人。” “我们的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其中一个穿着员工制服的女人说,“可是这边负责的员工大多都是女孩子。实在追不上,还好有你们的帮助,小朋友安安全全是最重要的。” 一旁哭泣的母亲向两人轮番道谢。柏里问,“他是怎么,被抢的?” “我们刚刚上去表演完节目,下台以后站在旁边看别的小朋友表演。” 母亲擦干眼泪,紧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心有余悸道,“后来我们宝宝觉得舞台音乐声太大了,我就带他往后走……过程中一直有人在挤我。我还以为是人多,没注意。” “一直走到后边,突然我胳膊被人猛地击打,酸痛得抬不起来。慌忙回头时,宝宝已经被人掳走了。” 柏里又问,“你自己,带他来的?” 她擦掉眼泪点了点头,“是的。” “估计是看这母子俩势单力薄没人照顾,趁着表演时鱼龙混杂挑好欺负的下手了。” 温良久往舞台方向看了一眼。见小胜母子俩还正坐在那儿等着,又收回目光继续打听情况,“出了这事儿你们园区打算怎么处理?人总得先抓住吧,通知安保部门了吗?” “已经通知了先生。您请放心。” 工作人员和气地说,“感谢您的帮助。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真的非常抱歉,希望没有给您的游玩体验带来不好的影响。” 颇为官方的回答,或许是园区出事后要封锁消息自行处理,不希望外人过多插手。 可一路上走过来,他们并未见过有什么有携带设备的人出现巡查,更不要说封锁园区搜索嫌疑人的那种。 按照现在的态势,看起来更像是园区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场意外压下去,当作没有发生过。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后来的游客继续到这来游玩。 对话到这里陷入了循环。无论温良久再多说什么,工作人员的回复都是同样的一句。小男孩和母亲的反应也是一样。这处的剧情已经结束了。 他依旧有些不甘心,临走前又拉出雕塑的照片对比,“是我眼花了还是小孩子长得都差不多?我觉得没什么区别,你看这个像不像。” 柏里仔细看了看。不知道是因为天黑后的光线问题,还是因为刚才台上台下看了太多小孩子,这会儿也有点难以分辨,“……不太像。” “那算了,走吧。” 温良久收起照片,“去看看要糖吃那小孩手里还有什么线索。” ** 加入了队伍之后就立刻被冷落在一边的NPC母子终于迎来了关注。 两人一靠近,小胜立刻围了上来,“哥哥哥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呀?” 温良久简单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小胜一脸担忧:“好可怕啊,坏人一定要抓住才行。” 与此同时,系统消息提示响起。 【NPC小胜向您发布了任务:抓住黑袍人。是否接受?】 【接受任务:抓住黑袍人。48小时倒计时开启。】 为什么还有倒计时? 玩游戏以来一直都被限定在每天五小时游戏时间里的人非常不满。 柏里不确定这个倒计时到底是根据在线时间统计,还是按照现实时间的流速计算的。如果是后者,那对他来说,可以用来完成任务的时间还不到十小时。 自己玩不过就算了,不想拖累队友。 他不安地看了眼温良久,却听到并不在意的语气,“玩得过就完,玩不过再开局新的。” 小胜看起来倒是信心满满,“我们一起去抓住坏人吧!” “你一小屁孩,想怎么抓坏人?” 温良久问,“有什么线索说来给哥哥听听。” 小胜:“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似乎是因为肚子饿没有了力气。” 温良久:“……什么玩意儿?” “糖。”柏里提示道。 温良久不情不愿地把罐子拿出来,挑了一只递给他。小胜吃着棒棒糖,满血复活,“我知道了,在游乐园的另一边也有一个小剧场。那里会不会也在发生着什么呢?” 从昨天上游戏到现在,两人算是正式把游乐园东南西北地全部跑了一遍。 去往游乐场另一端的途中,小胜在不断地消耗棒棒糖。不给他吃就走不动路,糖的数量消耗得很快。 温良久疑心他是故意讹诈,期间提着扛着背着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没法儿让他往前移动半步。 “你抽卡的手气真的很欧。” 他对着柏里手里的所剩不多的糖果一阵叹气,“如果不是抽到这糖,带着这娘俩跟带着一对秤砣也没什么区别。” 柏里摇了摇头,“如果,抽到了枪……” “抽到枪也没用。” 温良久说,“在现实向的游戏房间里用枪会被通缉的。到时候被抓起来行动自由都被限制了,哪还有机会去做任务。” “接下来应该还能遇到别的武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瞎想。” 柏里没再说什么。走了一阵,突然又从罐子里拿出一支棒棒糖来,递给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胜妈妈。 “吃吗?” 温良久意外地看着他。 “……谢谢你。” 出乎意料地,小胜妈妈把糖果接了下来。拨开糖纸之后,抬眼看向柏里,问道,“我知道有一条就近的员工通道。你们想跟我一起来吗?” 柏里点点头,“好。” 温良久:“……”这样也行? 一般人遇到这种局面,只会想着要怎么节省糖的数量,或去寻找别的途径获取糖果,很少会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再做多余的消耗。 从跟随队伍开始,小胜妈妈就一直没有给过什么线索。有过游戏经验的玩家都知道,NPC只在触发特定剧情的时候才会给予有价值的对话,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大多都没什么作用。 这段剧情的主角显然是NPC小胜。谁都没有想到,可以用一根棒棒糖,跟这个沉默的女人换来抄近路的效果。 温良久诧异地问,“你怎么发现的?”从离开小剧场开始,这个女人身上就没有出现过任何提示。 “我什么都,没发现。” 柏里说,“只是觉得,她也饿了。” 一行人赶路的方向有了变化。 在小胜妈妈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一处游乐设施的器械管理室后门。后门离地面堆砌了半人多高的平台,要上去需要走侧边的台阶。但天色已晚,这里的游乐设施停运,台阶底下的小门已经锁上了,只能直接翻上去。 柏里先翻了上去,拉小胜妈妈一起上来。小胜踮了踮脚,才刚刚从底下冒出个头尖,“我呢我呢?” “别叫,等会儿把人招来了。” 温良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接着利落地把他拦腰扛起来丢了上去。 小胜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 他扔人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柏里手忙脚乱地接住小胜,又好气又好笑,“你在线下,也这样?” “谁说的?” 温良久撑住台阶边缘利落地翻身上去。难得被问起游戏以外的事,他想给自己争取点好印象,“我其实线下不这样的。事实上,我是一个内心柔软,和蔼可亲,与人为善的好……没错。我从小就这样。” “不好意思。” 他自暴自弃完,又诚恳地说,“从小就这么暴力,习惯了。” “……” 柏里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指了指后门上的锁孔,“这个锁,要找钥匙?” 听到他说出关键词,小胜妈妈立刻接话道,“这里的管理人员已经下班了。钥匙被他贴身收着,现在不在园区里。” 温良久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进不去,你还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小胜妈妈语气急切,似乎真的很想让他们按自己指的路走,“那你想想办法。” 温良久:“……” 柏里弯了弯嘴角,抬手在自己的道具页里搜寻一遍。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再一想,就把自己的枪拿了出来。 “……等会儿,你刚才还嫌弃我太暴力来着。” 温良久从自己快要积灰的道具页里拽出一截铁丝来,“直接用枪动静太大了。我试试这个。” 柏里看得很新奇,“你会,开锁吗?” “略通一二。” 温良久把铁丝弯成U型,小心地探进锁眼里,“只会开些简单的。” 他以前那帮朋友,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干什么的都有。偶尔在一起交流技能,他也会跟着长长见识。但没真的动手做过,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那你呢?” 开锁时一片沉默,温良久忍不住打破了安静,“还怀疑我线上线下两个样,你自己不就是。” “你在线下的共情能力也没有这么优秀吧。” 他说,“怎么个意思,对游戏里的NPC比对真实生活里见到的人还好?想活在游戏里?” 说的大概是之前主动给小胜妈妈棒棒糖的事。柏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索性保持沉默。 游戏是他的疗养院,也是他的避难所。 这是一个令人完全放松的虚拟王国,是他无所顾忌地释放情感的地方。温良久是个意外。他私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跟现实中有关联的人分享,只想把游戏当作自己的秘密世界。 如果有可以活在游戏里永远离开现实里的一切人和事的办法,他真的会动心。但这样的想法难以实现不说,在旁人眼里过于荒诞,很难被理解。他也不想轻易被别人探知,免得让人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更何况,曙光或许场景制作十分精致,但NPC并没有智能到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稍微聊几句话就能感觉到,玩家和AI的差别还是很明显。 “你知不知道有个动画片,叫《查理和巧克力工厂》?” 温良久对他的沉默适应良好。突然来了兴趣,跟他闲聊起来,“里面有个做巧克力的工厂,专门生产那些五花八门的巧克力,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糖果。” “从来没有人见到那间工厂里有员工进出过,但是巧克力还是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被送到世界各地发售。” “外面的人们以为工厂里全都是自动化的机器。但其实那里面有糖果屋,棉花糖树和巧克力瀑布,还住着一群很擅长做巧克力的小矮人。” “就像游戏,大家都认为只是一堆数据。” 温良久有条不紊地说着,语气让人恍惚有种确有其事的错觉,“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游戏里面的npc根本不是你以为的数据产物,而是真实存在的另一个世界里的生物族群呢?” “他们每天打卡上班伪装成NPC。看起来好像只能说那几句台词似的,心里的潜台词多着呢。每次有玩家问弱智问题的时候,他们表面按照游戏剧情的逻辑来给予回答,其实暗地里都在嘲笑你是个傻逼。” 温良久发散脑洞,兴味盎然,“有意思吧。” 柏里盯了他一阵,面无表情地开口。 “好好开锁。” 他说,“我不看,动画片。” 作者有话要说: 柏里:不给面子.jpg ** 今晚去看电影,提前更啦 不用为论文困扰的日子太幸福辽! 跟我同届毕业的姐妹们要加油鸭,答辩过了人生充满快落! 所以明天也加更,嘿嘿 大家明天见! 第29章 “聊天也不影响我开锁的。” 温良久说, “本来也是瞎几把开……” 话音未落,锁芯里传来“咔哒”的响声。 非常微弱,像是锁中的弹簧被拨住的声音。他玩笑的神色刹那间收敛起来, 屏息转动手里的细铁丝,下一秒, 锁头被旋开了。 柏里一怔, 看他的表情变得非常耐人寻味。 温良久自己也是一脸意外。 虽然这种款式老旧的锁头原理简单, 但他真的是试试而已。谁能想到会这么顺利, 居然就打开了。 “你不要误会。” 他一本正经地对身旁怔住的人解释道, “这只是纯粹的运气好。我虽然有副业, 但绝对不是干这个的。” 虽然我从前喜欢打架斗殴, 但是肯定不偷鸡摸狗。 不远处有两束手电筒的光扫过来, 像是夜间巡查的工作人员。两人没再多做停留,拿掉锁让小胜母子先进去,随后跟入关上了门。 小胜妈妈在墙壁上轻拍两下,室内灯缓缓亮了起来。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处临时仓库。墙角堆了许多杂物,一排排架子上放着检修机械的工具, 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该是许久没有人打扫过。 架子上也落了灰。柏里在其中一层发现了本员工执勤登记簿,拿起来翻看。 温良久在另一边搜罗可携带利用起来的道具。见进门后母子俩就没再主动说话,指了指柏里手中的登记簿问小胜妈妈,“那上边有你吗?” 带他们来这里轻车熟路, 或许也是员工之一。 小胜妈妈却摇了摇头, “我只来过这里几次,并不在这里工作。” “那你说带我们抄近路?来这里干什么?” NPC没再回答他的问题。温良久只能埋头找线索。 柏里靠在架子旁一页页翻看员工的登记名单, 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半本翻完,突然看到其中一页的空白处写了几行小字。 “在天谴之日降临前, 神向我们派出圣洁的使者,接引我们升入永恒国度的道路。那里的天使欢声笑语,能歌善舞。神心生欢悦,赐予他们无限的能量和荣光。” 看起来像是什么宗教的洗脑经文。柏里伸出指尖抹了抹,字迹清晰牢固没有被蹭掉,不像是手写的,更接近于印刷。 怎么会有游乐园会在员工执勤登记簿上印刷这种诡异的东西啊。 他又往后翻了几页,看到另一段话。 “接引者被世俗的肉体融化重塑。失了记忆,失了神力,那来自天堂的洁白翅膀,被尘霭中的污秽沾染,沉重得难以飞翔。” 最后一页有一个手绘的圆形图徽。图徽的主体是一对翅膀,正中上方有一只光环。 “天使吗?” 他自言自语地往后继续翻页,却发现已经翻到了封底。 这是去年的员工登记簿了,纸页都已经泛黄翻旧。后面的内容应该还有,可能是个连续的故事,印刷在后来的登记簿上。 柏里放下手里这本,想再去找找其他的,听见温良久一声招呼,“过来这儿看看。” 他快速扫了眼周围的架子,没有发现其他类似的书籍订本,走到温良久身边一起研究他的发现,“怎么了?” 温良久说,“你看这个架子是不是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是有点不一样。 柏里上下左右地观察了一遍,“看起来更……新。” 比别处积灰要少些,稍微干净一点。可能是因为经常使用。 柏里眼前一亮,回头看他,“是暗门?” 温良久点头肯定,突然抬手往他背上伸。柏里反应迅速地躲开,闪到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还能无缘无故地打你吗?” 温良久怀疑自己在他心里已经被定位成了每时每刻都在使用暴力的恐怖分子,指了指他的后背,无奈道,“你背上有灰。” 今天上午满课,下午又去咖啡馆里兼职,跑了一天晚上才回到宿舍,确实有点累了。刚才翻文本的时候才偷懒靠在架子上,蹭了一身灰。 柏里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误解了他的好意,表情有些抱歉。 “够得着吗?” 温良久不计前嫌,露出和善的微笑,“你自己看不见,过来让九……师兄给你拍拍。” “不用麻烦。” 柏里打开自己的道具页想拎件外套之类的出来换上。却在这时才发现,能带离特定房间的道具里,衣物类全都是贴身的T恤和短袖。 当着温良久的面脱掉衣服裸身换装? 拒绝。 柏里站在原地停顿了两秒。这期间的神情被温良久收入眼底,迅速猜出原因后再次露出微笑。 运气好没办法,谈个恋爱都有天意来帮忙。 “你是地雷还是什么,碰一下就会爆炸?”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用心险恶”,只用自以为随和的语气说,“拍个灰而已啊,我又不占你便宜。” 明知道身上衣服脏了却不处理的感觉有点难受。柏里又挣扎几秒后,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平日里跟朋友开起玩笑来没轻没重惯了。这时候温良久有意地克制手劲儿,往他背上轻拍了几下。 可事实上,他压根不用担心用力过度的问题。一靠近,隔着单薄的衣物手掌能触碰到的背脊温热单薄,让人舍不得多用一点力。 力度小得可怜,生怕把人拍疼似的。柏里欲言又止,心里怀疑这种程度的力气是否真的能把灰尘掸掉,刚刚靠那边儿还挺脏的。 听到他说“行了”,才立刻转过身来,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找找暗门,的机关。” “等会儿。” 温良久从道具页里找出条旧T恤,把架子上大概掸了一遍才示意他放手上去,“摸摸看哪儿能扳得动。” 柏里点点头,认真地寻找可触发的机关。温良久在旁边看着,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你能不能多吃点饭。瘦成这样你家里人没意见?” 柏里在架子上摸摸索索,没有回头,“我爸妈,不管我。” 温良久怔了怔。 平心而论,除了性格孤僻以外,光从外表猜测的话,柏里看起来很像是养尊处优的家庭里长大的。 在那种被娇惯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氛围里成长。被人说瘦时只能很无奈地接一句“没办法啊我就是吃不胖”。 还要用天生就是这么被宠爱的语气来说,让人羡慕到头掉。 而不是用这种不以为然的口吻,说些让人心里难受的话。 “那你也不用管他们。” 温良久说,“师兄管你。” 他并不追究这句话背后的原因,还颇有心机地为今后的自己创造机遇,“反正都这么熟了,以后线下没事儿一起约饭?我觉得我们学校食堂还挺好吃的。特别是三饭的糖醋小排和……” “嗡——” 在他唠唠叨叨报菜单的时候,柏里已经找到架子上隐藏的按钮,用力按了下去。 面前的架子缓缓降了下去,露出原本该是实心墙壁的地方,有一道电梯门。 小胜妈妈见到电梯门,立刻说,“就是这里。乘电梯下去就是了。” 柏里对刚才的絮叨恍若未闻,只专注地推进剧情,“找到了,我们进去。” 温良久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电梯内部装饰十分简单。容纳四五个人的空间,只有一层和负一层的按钮。 四人进入电梯,下沉了数秒后,电梯门再次打开,眼前赫然是一片巨型停车场。 场地安静又空旷。柏里走出电梯,听见自己并不算沉重的脚步在这片空间里激起一阵回声。 那些在地面上玩的游客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们脚下,在游乐园的负一层居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交通网络,贯通游乐园数十万平方米的占地面积,直达园区里任何一个角落。 “这里是,干什么的?” 他走向电梯门旁停放的小型观光游览车,发现车辆处于可以驾驶的状态。 小胜妈妈说,“地面上游客和设施太多,我们开会的时候会从这里走。” 温良久问,“开什么会?” 她闻言眼神躲闪,似乎不敢再多透露什么。 “先去剧场。” 按小胜给出的线索,柏里问,“从这里走,哪个方向?”地下停车场的范围实在太大,进来之后让人分辨不出位置。 小胜妈妈拿出了一张跟园区游览地图完全不同的地下方位图。上面标注着许多像这里一样的“上车点”,似乎可以去到园区的各个位置。 她指了指当前位置,又指一指晚间剧场的标识,“往这里走,可以直接到舞台后面的准备室。” “好。” 柏里心想那要开辆车去,能节省不少时间。一转身,看见温良久已经往司机位置上坐稳了。 “……” “看什么看。你一未成年人,驾照都没有,还想摸方向盘?” 温良久歪了歪头,示意他坐到副驾驶位上来,“上车,让你见识见识师兄的车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车呢(骗人 * 我来辽! 今天修改论文终稿资料存档,没来得及多写。加更要推迟啦。说加就加,肯定加,早一天晚一天少不了。 还有哦,想起之前评论区里有姐妹问到剧情比重的问题。我其实写不来升级流爽文大长篇的,只能写写偶尔沙雕的搞对象文……游戏和现实基本1:1,也可能现实比例还要再多一点。 大概我就是个恋爱脑叭(假装被九爷传染 大家明天见! 第30章 柏里没理他, 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正后方的位置。 这是一辆限载四人的景区小型游览车,为了游客安全,在生产时就已经限制了时速不可能太快。既然温良久要开车, 他坐在后面视野更利于观察两个NPC的后续反应,以免途中发生什么变故。 虽然这里空空荡荡, 除了他们以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太像会发生什么变故的样子。 小胜妈妈见他挑了后排的座位, 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 “我有点害怕。” 只剩小胜没有上车了。他犹豫着, 站在车子旁边小声道, “而且我肚子饿, 这样坐下去可能会晕车。” “那就别饿。”温良久说。 “……” 柏里摇摇头, 催他把糖果罐拿出来。 这小孩不给吃糖就不肯挪窝。温良久不满地磨了磨牙, “我们就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吗?” 吐槽归吐槽,硬耗在这也只会浪费时间。他仍旧从所剩不多的棒棒糖中又拿出了一支,塞到这小孩儿手里,“你给我吃慢一点。” 拿到糖以后的小胜终于乖乖上了车。温良久从驾驶位侧边的置物盒里找出钥匙,启动了车子。 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柏里下意识地抓紧了座位旁的扶手。但很快他就发现, 跟想象中的三百六十度花式大漂移不同,温良久的开车风格非常稳,车子不偏不倚,沿着最短距离直线开往目的地。 “我公寓底下车库里也放了两台车, 比这有意思多了。” 温良久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 单手扶着方向盘,感觉自己跟在开小孩儿玩的学步车似的。语气散漫地跟柏里聊天, “学校里不准学生驾车,不过可以开出去到后山转一圈。以后有时间, 我带你去兜风。” 柏里没有回应他明里暗里的邀约,却仍旧难得地接了话,“满十八岁,就能考,驾照吗?” “对。” 温良久目视前方,没有回头,“一般的学生高三毕业后的暑假就能去考驾照了。你上学怎么这么早?” “我跳过级。”柏里说。 “呦,学霸。” 温良久笑起来,“哪个专业?学什么的?” 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把柏里的学籍信息全都查过一遍,这时候问起来实在非常虚伪。 但是难得能得到柏里的聊天配合,温良久想引着他多说几句话。 柏里回答:“物理。” “厉害。你成绩还挺不错的,将来想当科学家?” “……” 听到这句“你成绩还挺不错”里的笃定语气,柏里就已经猜到,温良久应该已经把自己在校的成绩记录翻了个遍。 ……为什么呢? 他并没有愠怒,也没有很强烈的被冒犯的感觉,只是对温良久做这些事的动机感到不解。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想要去了解一个人的欲/望。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刚刚认识的师兄会花费心思想要探究他的底细。 正在疑惑时,旁边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柏里猛地回神,转头看向小胜妈妈。她依旧面对着前方正襟危坐,上半身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变没看他一眼。手下却悄悄地借着椅背的掩饰,递过来一张揉成团的纸条。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面上没有显露半分,手下却飞快地接过纸团攥紧在掌心里。 温良久没再听到他回答,也不多追问。几分钟后主动提醒道,“前面就到了。” 把观光小车靠边停稳,四人一起走进了电梯。 这里的电梯空间比之前宽敞了许多,构造也有些许不同。温良久瞄到电梯键比之前多了一个,伸手在负二层的按键上跃跃欲试,“下面还有一层?要不去底下看看?” 柏里还记挂着这边小剧场的情况,“先去看看,孩子们。” 到达地面后电梯门打开,与其连接的是一间狭小的储物间,堆积了很多舞台道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柏里瞥到地上有可拾取的道具,也不挑,捡起一把表演用的西洋剑收了起来。看到墙上挂着十字弓,又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 拿到之后才想起自己并非单人通关,又觉得不太好意思,伸到温良久眼底问了句,“你要吗?” “不用。” 温良久说,“你收着,赶紧出去。这地方我都直不起头来。” 说话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还能隐约听见路过的人在交谈。 “还差多少个?” “一个……不,是两个。还差两个。” “怎么会差两个?那边结束明明就已经够了。” “那边是已经结束了。但是出了点意外……不过这里还在有序进行中,还有弥补的机会。您放心。” “蠢!还不赶快把人数补足!” “好,您放心。我马上去安排,绝对不会耽误计划的。” “……” 脚步声渐渐远去,交谈也随之听不见了。柏里小心地把门开了条缝,探明走廊里的情况后出来仔细查看。 这是舞台的后台准备室。一排有许多房间,大多是演员休息室。听动静,这里的表演形式跟刚才那边的差不多,陆陆续续有家长带孩子过来化妆,以待稍后上台展示才艺。 他们站在这里有点突兀。柏里反应很快,伸手搭在小胜肩膀上,“哥哥带你,去化妆。待会儿,好好表演。” “对别紧张,正常发挥。” 温良久悄悄冲他竖了大拇指,举止自然地跟着一起进了休息室。 室内一排排化妆桌,灯光明亮。柏里找了个空位让小胜坐下,交待小胜妈妈给他上妆掩人耳目,自己则借此机会跟温良久在室内观察起来。 温良久一边逛,一边还有闲心去指导人家小孩的妆容,“你这不行,眉毛太浓了跟蜡笔小新似的。” “现在谁腮红还打这么重啊。哦cos红绿灯是吗?您请。” “睫毛就别贴那么长的了,万一眨眼戳着自己眼珠子以后都可成事儿。” “……” 这人怎么这么能说。 柏里绕开他,到房间的另一头寻找线索。想起之前在车上时拿到的纸团,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小心地打开,看见内容时心里一沉。 皱巴巴的纸条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句子。像是匆匆忙忙留下的信息,带着急切和恳求的语气。 “请阻止他们。救救我,救救孩子们。” “谁给你塞的小纸条?” 柏里冷不防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温良久嘲讽完半个屋子的妆容设计,跑过来想跟他同步进度,往他怀里好奇地俯了俯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柏里后仰避开他,把纸条递了出去,小声注解:“小胜妈妈,车上给的。” 温良久点点头,飞速看完后销毁纸条,晃了晃手上的本子,“看我发现了什么。” 是休息室门口挂着的小册子,他随手摘了下来。大略翻过两页,看着像是表演儿童的登记名单。柏里看到却面色一变,接过登记名单仔细看了一遍,终于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与之前员工执勤表上相似的印刷体小字。 “四十个昼夜后,恢复接引者的荣光。” 见他盯着最后一页看,温良久问,“你见过这个?” 柏里点点头,把之前在仓库里存的员工执勤表截图调出来分享给他看。 员工执勤表的扉页有一段手写的话:在《圣经》里,毁世的洪水翻涌了四十个昼夜,摩西花了四十昼四十夜聆听上帝的教诲。耶稣在荒野里禁食四十天,用了四十个月的时间传福音,于复活节四十天后升入天堂。 “重复强调这么多次,四十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温良久又看了一遍演出登记的名单,神情也凝重起来,“这里有二十个。” 如果去上一个剧场的休息室翻找线索,应该能发现另一边也有同样的登记名单。 “前十九个的名字已经被标红了。” 联系起刚才偷听到的交谈,温良久皱起眉头,“这算是什么?绑架名单?还得在会表演节目的小朋友里筛选么?” “这年头,要是没点儿才艺,连人贩子都看不上。” 他感叹完一想又觉得欣慰,转头对柏里说,“这样也挺好,起码你能安全一点。” 柏里:“……”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真的是绑架儿童的筛选名单,前面已经得手了那么多,势必会引起骚动才对。演出怎么可能再顺利地进行下去? “还有一点。” 温良久说,“你看这里的小孩。” 他趁着点评人家妆面的时候把休息室全逛了一遍,“你没觉得小胜坐在这一屋子的小孩里面,显得有点突兀?” 柏里也明白过来。 上一个剧场里他们遇到的都是小男孩。而这一次,眼前的全部都是女孩。 “还差一个名字没有被标红。或许就是他们下一个目标。” 温良久说着,突然举起手里的名单,扬声问,“谁家小孩叫顾舒羽?” “……” 一屋子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手里的动作也停止了,齐刷刷地看向他。 温良久被这样沉默而整齐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 柏里皱了皱眉,视线突然一顿,右手虚空点了两下,像在查看什么消息。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但没犹豫太久,还是开了口,“温师兄。我有点事,要先下线。” “……行,你去。” 温良久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也不想地一口答应下来。 他在柏里的脸上看见了类似于慌张的表情,意外之余难免心里发沉,“急事?有人找你?” “嗯。” 柏里点点头说,“我朋友。” ** 学生公寓楼下有门禁,外人不能随便出入。慕羡给柏里发完短信,就蹲在楼下花坛边等他。 柏里下楼,远远地看见她的背影,蹲在那缩成一小团不知道在干什么。走近才发现,她正在给花坛……除草。 她低着头挑挑拣拣,本来只想把不好看的叶子揪掉。却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没一会儿功夫已经揪秃了两丛景观树的叶子。 入夏以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慕羡打扮得很用心,做了头发化了妆,还穿了精致的小裙子。只是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夜风吹过光裸的肩膀,不免让人打颤。 柏里又返回楼上给她拿了件薄薄的衬衫外套,在宿管阿姨过来骂人之前,及时带着她离开了案发现场。 “我有心事。” 慕羡开门见山地说。 “……” 柏里点点头。 然而果断地开完场之后她就没了下文,两人一起沿着校园小道慢慢散步。 晚上一起散步的小情侣有不少,他们混在其中并不显眼。柏里看看身边笑闹着相拥走过的情侣,又看看形单影只的慕羡,隐约猜到些许原因,心怀不忍,欲言又止,“你是不是……” “不准说!” “……好。” 慕羡看着他,抿了两下嘴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蹲在路边崩溃地大声哭了起来。 “哇啊啊啊——” 柏里:“……” 被路过的校友用谴责的目光盯到浑身难受,柏里好说歹说起把她劝了起来,“去前面,坐着,慢慢讲。”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慕羡直入主题的风格一如既往,“我分手了,一个小时之前。” 说完又开始嚎啕大哭,为柏里招来第二波谴责的路人目光。 “……” 慕羡从小到大都是个特别注意形象的人,从来没这样过。柏里心里有些好笑又觉得难过,就这么被盯了一会儿后也不再在意了,问她,“怎么回事?” “他,他今天下午说,说晚上要约我,出来见面。” 慕羡哭到打嗝,吸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解释,“我他妈,高兴死了。高兴,一下午。” “以前的约会都是我安排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 “你看看我的粉底液遮瑕腮红修容高光!知道我今天晚上这一脸全妆要花多少钱吗!花了我两个多小时做准备,到地方坐下才二十分钟就跟我提分手。” “我就说前天见面那孙子怎么支支吾吾的不敢看我。” 慕羡越想越觉得委屈,吐槽骂人时倒是不打嗝气喘,说得越来越连贯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说分手,行啊,但你不能等我吃完再说吗!那碗椰奶红豆冰沙我才刚吃了个尖尖!操!” 柏里沉默了几秒,问,“那冰沙呢?” 慕羡抹了把脸,“浇他头顶了。” “……” “你真厉害。”柏里说。 “啥几把爱不爱情的啊。男人都是大屁眼子!” 她说完,又打了个补丁,“当然,跟往常一样不包括你。” “我知道,姐妹。” 柏里被她抽抽搭搭的模样逗笑,了然地安慰道,“继续说吧。我听着。” “为什么,分手?” 慕羡发出一声哀鸣。 自以为终于遇到可以谈甜甜的恋爱的小哥哥,谁知道她这次的眼光比以前还不如,遇到了个装直男骗女孩子的死基佬。 “我说呢。天天换着风格化妆穿搭他都没点反应,交往到现在就牵了两次手,连个吻都没接过!我甚至怀疑什么时候我当着他面裸奔都懒得管我。” 慕羡想到他的说辞,气更不顺了,“还说什么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变直,结果发现还是不行,不想耽误我才跟我提分手的。老子这么貌美如花你拿来试试?谁给你的脸!不想耽误我一早别来撩我啊操!” “就他这样的,简直拉低整个gay圈的素质水平!真他妈给姐妹们丢脸!” 柏里想了一会儿。 “那分手,挺好的。你以后也,不用再,管他了。” 他说完,自己先怔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过于耳熟。之后莫名弯了嘴角,补充说,“有人管你。我管你。” “你拉倒吧。” 她破涕为笑,没好气道,“明明是说以后要去海岛定居的人。还管我,隔着太平洋管我吗?” 吐槽归吐槽。得到朋友一句真诚的关心,她总算是能把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 在顶着路人探究的眼光狂骂前男友半小时后,差不多就要到宿舍门禁的时间了。基本平复好心情后,两人原路返回。 柏里送她回宿舍,途径自己的公寓楼下,被从监控室里冲出来抓人的宿管阿姨敏捷地拦了下来。 “刚才那监控里!毁坏植物的是不是你?” 宿管阿姨一点情面都不给,横着眉毛严厉地对慕羡教训道,“小姑娘手不要太欠。留下写份检查再走,明天我要报到校务处去!” “……阿姨。” 刚刚过来的时候心情一团糟,蹲在路边蹂躏小树时压根没过脑子。慕羡瘪了瘪嘴,懊悔和委屈掺杂在一起,刚平复好的心态又崩了。 “对不起哇啊——阿姨,我错,错了嗝下次哇——啊——下次,再再也不,不敢了!” “……” 阿姨被她吓到,噎了半晌,无奈道,“行了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既然这么诚心悔过,这次就算了。” 说完眼神示意柏里,“赶紧把你朋友带走。” 柏里又忍不住弯了嘴角,说了声“谢谢阿姨”就赶紧把慕羡拉离案发现场。 可她刚刚哄好的情绪被这么一质问,再也刹不住了。一路走回女生宿舍的路上一路哭,边哭边说自己错了。 “毁坏植物,是不对。” 柏里说,“但是分手,不是你错。” “你没有错。喜欢谁,想跟他,在一起。一点错都,没有。是他骗人,是他不对。” 他语气有点急,伸出手用指腹擦掉慕羡脸上的泪痕,语气轻缓却又郑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心疼。 “别哭了。” ** 柏里是卡着门禁的时间回的宿舍。又跟慕羡互相发了会儿短信,安慰半天之后觉得差不多了,才劝她早点休息。 那边哄完失恋的朋友,这边自己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柏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关掉灯又回了游戏里。 他临下线前存了档。这会儿估计温良久也不在房间里,为了跟同伴同步进度,他没打算自己往下推进度,准备把之前找到的证据再回顾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温良久还没有下线。 但也没干什么正经事。 他也存了档,没有自己往下玩。就坐在柏里下线的地方,仗着NPC不会反抗,扯着小胜的脸颊往两边拉,表情活脱脱一恶霸。 “小鬼,把我糖吐出来。” “……” “知道那是谁给我的吗你就一个劲儿猛吃?” “……” “再继续吃我就把你妈带走,把你自己留在这儿。” “……” 柏里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低头笑了出来。心情莫名轻快了不少。 “……你怎么又回来了?” 温良久余光瞥见他,迅速收回了不安分的手,“事情结束了?处理得怎么样?” 柏里摇头,没有多说,“不太好。” 见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又打了个补丁,“不是我。我朋友,不太好。” “哦。”温良久说,“是那个叫慕羡的小师妹?” 一击即中。 柏里无奈地承认了,“是。” “前段时间聚会看着还挺乐呵的。怎么着,失恋了?” 柏里:“……” “被我猜中了吧。” 温良久说,“没办法,我直觉一向准确。” 毕竟都是恋爱中的人,总是比较容易产生共鸣。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好惨一羡羡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31章 柏里对他所谓的直觉持怀疑态度。但性格使然, 也没想着开口去问,就只点点头用“那行吧我知道了”的表情,把话题从自己好朋友的悲惨遭遇上绕开, “继续,往下玩?” “还玩什么啊这么晚了。” 温良久看了眼时间, “马上就零点了, 赶紧去找个地方睡觉。” 柏里刚觉得有些抱歉, 又听见他补充了一句, “不然消耗了明天的游戏时间, 吃亏的不还是我。” “……” 差点忘了自己只是个陪玩的。 “那好。” 柏里说, “明晚见。” 他说完再见就出了0193。却没有照着温良久说的, 另外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 而是直接下了线,摘掉游戏头盔放到一边。 然后开始把被子拖到地上,给自己搭个窝。 离零点就差几分钟了。他不管在哪儿,都肯定没办法那么快睡着的。只要过了零点,消耗的每一分钟都是隔天为数不多的游戏时间。 这时候只有下线, 才能把明天的游戏时间完整地保存下来。 那其实, 温师兄说得不对啊。 柏里躺在自己的临时被窝里,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真的不想浪费玩游戏的时间,温良久应该直接拉他通宵把明天的分量玩完的。这时候让他去换房睡觉,反而才是在消耗线上时间。 人们在安排事程时, 自己心里总是会有优先级的。 在温师兄心里, 让他好好的睡一觉,是比让他陪玩游戏更重要的事吗? 柏里不安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冷不防压到耳后忘记摘下来的传感器。 他随手拿掉往床上一丢,又侧身躺下来蜷了蜷。 丢的时候没有开灯, 没控制好力度,能听见传感器砸到墙壁反弹的声音。 不知道掉到哪去了,这时候已经躺下也懒得再起来。于是顺理成章地推到明天再找。 柏里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睁开。停顿之后再循环。这样尝试了许久都没睡着。 入夜熄灯后宿舍楼里悄然无声。睁眼闭眼都是黑,他在这样安静的黑暗中反而感到安心。 但他也不总是喜欢待在黑暗里的。 柏里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胡思乱想起来。 羡羡现在在干什么啊。有没有平复心情好好睡觉?哭了那么久妆都没有花,好神奇。 小胜妈妈为什么要给他偷偷塞纸条?用这么迂回的方式给他提供线索,是因为身为知情者,一举一动都有人暗中监视吗? 小朋友们的表演登记名单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温良久能那么快速地反应过来,把名单跟绑架联系在一起? 关键是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温师兄为什么没有下线还不往后玩啊。坐在那里,欺负NPC?乐趣真奇怪。 温师兄现在在干什么啊。没有在线时间的限制,是不是又跑去别的游戏直播了? 温师兄其实还没有玩够吧。为什么不跟他继续通宵反而赶他下来睡觉? …… 柏里又打了个喷嚏。纳闷地翻了个身,毫无关联地想到慕羡哭丧着脸哀嚎的那句话,又莫名地忍不住想笑。 啥他妈爱情不爱情的啊。 ** 目送柏里离开0193之后,温良久原形毕露,继续凶神恶煞地揉NPC的脸发泄郁闷。 等了这么老半天也就是碰碰运气而已,还真的给他等着了。 可惜上线两分钟就走了,话都没多说两句。 去哪儿睡觉啊,带我一个呗。陪玩换陪/睡,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你朋友失恋了又不是你失恋,干嘛一脸沉痛啊。是我的话就说句恭喜一起喝酒庆祝。 …… 瞎几把想了半天,温良久并没能把郁闷压下去,反而对柏里那个心事重重的难过表情越发在意。拿定主意后果断下了线。 不行。 见不得他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太晚啦,先给各位鞠个躬(扶腰.jpg 本来没有这么晚也不该这么短的。中间写着写着突然灵感突至,兴致勃勃地去跑去摸鱼写了羡羡的个人篇故事大纲,把她的小哥哥安排上了!意犹未尽地结束时才发现居然写了一个多钟头。 写故事真的很开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的超级快乐。即使是辛苦的时候也觉得很值得。 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鸭。 今天短小,明天加更。晚安啦各位。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32章 午夜, 正是网瘾少年们狂欢的时刻。 何戟身体躺在床上,意识却通过头盔的联接,在奇幻的游戏世界里纵情奔跑。 广袤的大草原上, 号角声响彻云霄。两个部落之间正在进行最后的冲杀。他刚刚失去心爱的坐骑,杀意正浓。左手盾牌右手长矛, 一身盔甲神勇地往前冲。 “是谁把朕的爱马砍了!□□粑粑给我下线去吃屎!” “梆梆梆。” “增援怎么还没到?!今天晚上不赢不是人!” “梆梆梆。”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都给老子死!” “梆梆梆。” “……操!” 何戟恼怒地摘掉游戏头盔, 腾地坐起身来往床边的按钮上一拍, 房门应声而开。 “进来吧别他妈敲了!你怎么这么烦人!” “有吗。” 温良久推门进来, 敷衍地道了个歉, “打扰你打游戏了?不好意思。” “知道打扰你还过来。” 何戟没好气道, “干嘛来了。” “找你有事, 急事。” 温良久走进房间, 看见他穿着短裤坐在床上,视线划过裸/露的小腿时顿了一下,“……你大晚上的怎么还穿着这个?” “习惯了。感觉上穿着进游戏能走得更稳当点。” 他的膝盖以下是一截高仿真的假肢。何戟说着,打开固定带把那截小腿取下来拉上被子,指了指窗边的桌子, “把那给我拿来。说吧, 这回又查谁?” 温良久拿起桌上的笔记本递给他,“上次网游社聚会的时候。那个叫慕羡的小师妹你还记得吧?就她,看看她前男友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前男友?” 何戟打开笔记本的动作停了下来,接着干脆又合上了, “那不用查了。” “上次聚会的时候不是才刚谈?这么快就分了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毫不惊讶。温良久又多生了些兴趣, “你知道他?” “啊。社里头有知道他的,上回聊天说起来就听了几耳朵。” 何戟说, “叫许镇吧好像,就你们文学院的啊。说是出了名的喜欢钓小师妹, 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人小师妹跟社里人也不算太熟,又正是热恋的时候。上次见面大家有心提点两句也没好意思开口。” “上学期有个师妹为你上天台你还记得吧?” 他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幸灾乐祸起来,“这个姓许的跟你有一拼,不过名头没你那么广为人知。” “说是去年脚踏两条船,还让个师妹为他堕/胎来着。最后私了了,都没给学校知道。只有同班的几个学生私底下说起来,当渣男典型骂上几句。” “慕羡是吧?她分得快倒还好些。免得被骗身又骗心,最后劝都劝不回来。” 温良久垂眼听着,一言不发。表情却越来越淡,最后还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笑得很塑料,只有一声气音。何戟看他这副样子,却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脖子。 何戟还记得他这个反应代表着什么。隔了许多年,久违地看到他真的动火。 以前的温九爷跟现在没法儿比。非要形容起来,简直就是一行走的人形炸/药包。一点就着,一碰就炸。连一帮兄弟都总是不知道怎么就惹他不爽了,脾气易燃又诡异。能有几个朋友全靠那点仗义的真性情撑着。 那段日子里,他每次想要搞事之前,就是这个反应。 温良久自己也知道。自从妈妈生病以后就有意识地控制着,已经很久没有真的为什么事生过气了。 但这个姓许的,一步步都踩在他生平最厌的点上。简直是送上门来给人泻火的。 “明天陪我去围观渣男?” 温良久说,“查查他课表。” 何戟:“干……干什么?” “替天行道。” ** 同一个专业,甚至是同级生。第二天去上课,温良久很容易就在教室里找到了许镇。 渣男归渣男,出勤倒是挺认真的。 至少如果不是为了替天行道,这节课他原本没打算来上。 “就这个?” 下课后,温良久坐在后排观察教室里的情景,迅速锁定了其中一人。 戴着眼镜,温润和气的样子。头发还喷了定型,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俨然一副温柔贴心的师兄模样。跟小姑娘说话时还轻声细语,时不时宠溺地笑一笑。 呵。 “啊。这几个小姑娘看着不像老生。” 何戟翘了课过来陪他听了一整节文学史,打着呵欠说,“下课后才过来的,一看就是新钓的小师妹。你要替天行道的话趁早。” 温良久坐在那看了两分钟,突然开口道,“傻戟。” “哈?” “找个理由弄他。” “……” “真弄啊。” 何戟扒了把头发,“你不是放下屠刀立志做人了么。” “这回不一样。”温良久说,“我姐妹受人欺负了,我能坐视不管?” “……你谁?” 何戟傻了一会儿,抻长脖子往那堆聊得正欢的男女里看,“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妹了?哪位啊?” “没在这。”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慕羡啊。” 他一想,觉得也说得通,“她跟你那小宝贝儿关系挺不错是吧。” “也行。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打电话帮你叫几个人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动手。” 温良久说,“帮我想个别的理由。” 他动手是他的事,不想把今天的事儿跟慕羡牵扯到一起。免得以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许镇再对他姐妹有什么横生枝节的举动。 “那我想想。” 何戟往前望了望前排跟小姑娘们谈笑风生的人,突然噗嗤一乐,“他跟你撞衫了算吗。” “……” 温良久低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衬衫,不悦地眯起眼,“弄他。” ** 许镇做梦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针对。 南关北校门对着一条知名的小吃街,他从前把妹时来过不少次。 但今天,在小吃街不知名的旧巷,他被人像拎垃圾一样拎起来丢在脏臭的垃圾桶旁。 他的脊椎被狠狠地撞在老墙上,生疼。胃里翻江倒海,身上关节各处都像散了架,衬衫也被墙灰和垃圾染得认不出原本的整洁模样。 温良久看着觉得差不多了,就放下袖子,有恃无恐地整了整自己衣服上的褶皱。 “……” 许镇喘着粗气,勉强靠墙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 他认识温良久。实际上,这人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比他本人还要高,他压根没法装不知道。但他也很明白,两个人从入学以来就毫无交集,今天这顿打挨得莫名其妙。 早知道刚才跟他出来时就该打电话叫几个朋友帮衬。真是信了他的邪,才会被“同学三年了一起出来喝顿酒交流感情”这种说辞劝出来。 今天只能认栽了。许镇心里憋着火,眼底的不甘却很明显,“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何戟全程站在旁边围观。他自从开始穿假肢以后就再也没动过手,兄弟们打架他负责站在边上看情况报警。这会儿好心地当起了解说员,“你跟他撞衫了。他看你不爽。” 许镇:“……” “很难理解吗?” 温良久自觉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还有理有据地分析了起来,“万一我宝贝儿以后看见穿白衬衫的都觉得是坏人怎么办?我当然不能就这么任着你损坏我形象。” 许镇:“……” 他完全没听懂这人在说什么,只觉得是个神经病。 但无论如何,眼高于顶的样子看着都很欠揍。 “你有什么可傲的?” 单挑输了,他只能嘴上嘲讽,“仗着你爸是教授?仗着你这样,能骗骗小姑娘?” “我没什么可傲的啊。” 温良久说,“虽然我家庭条件不错,相貌不错,学习也不错,还招小姑娘喜欢。但我从来不骄傲。” 何戟:“……” “倒是你。有本事吐槽我,怎么不敢看着我说?” 温良久扣住他的后脑勺,拽着他精心打理的头发往下用力一扯,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单就骗小姑娘这一点,我确实没你厉害。” 温良久说,“听说你喜欢出轨?还让人小姑娘为你堕胎?” 他的语气很淡,冷笑里的不屑和轻视却让人无地自容。 已经发生过的事,许镇无法否认,只能眼神躲闪。 “知道么,哪怕我是一堆垃圾。” 或者曾经是一堆垃圾。温良久说,“但是跟你相比,我也觉得自己非常高贵。” ** 替天行道完,温良久回家洗澡换衣服,上线时间就来得晚了些。 柏里原地等了他十来分钟,“你迟到了。” 听语气有点不满。 “那我给你鞠个躬吧。” 温良久像模像样地弯了下腰,“别气啊,我下次肯定不迟到了。” “……我没有气。” 柏里受不起他这么大礼,往旁边避了避,依旧直入剧情,“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游戏里的倒计时是按照真实时间来计算的。他今天上线再看,已经只剩下二十四小时。如果今天晚上通宵还完不成任务,那这个本可能就要失败了。 “我觉得你,说得有理。” 柏里说,“名单,很重要。或许今晚,还会有,一个女孩。被劫持。” “我们要,找到她。或许就能,找到那个,穿黑袍的。” “行。” 温良久下午活动了筋骨,心情大好,“那我们现在出去,去舞台看看?这休息室里好像没有名单上那个,第二十个小姑娘。” “好。” 柏里应完正要出门,又顿住脚步,“……等一下。” 他通讯器又闪了起来。查看消息时,看到慕羡发来的一大串感叹号,视觉冲击力很大。接下来的文字信息语气也非常强烈。 “那孙子遭报应了!” 底下是数行的长篇大论。他飞快地看完,把故事剧情了解得差不多。 学校里消息传得很快。慕羡刚刚得知自己前男友还是个有骗小姑娘前科的混蛋,就听到了他下午被打的事,引起极大舒适。 温良久看他表情,觉得应该是自己替天行道的消息被传过来了,站在旁边一脸乖巧地等夸,“怎么了?你朋友的事儿有续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晚零点还有一更~ 第33章 但其实慕羡只知道前男友被社会主义毒打教做人, 并没有听说他是栽到了谁手里。所以在一长串语气强烈的叙述中,压根没提到过“温师兄”一句。 柏里点头,“他被打了。” 温良久跟着点点头, “那我呢?”我呢我呢? 柏里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温良久:“……” “没说是谁打的啊。” 他的语气充满遗憾, 目光疯狂往自己身上暗示。 柏里接收到信号, 一脸难以置信。用完全懵逼的语气试探着问, “你干的?” 温良久骄傲地颔首, “啊。” 柏里:“……”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辛苦你了。” 温良久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半晌才蓦地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 “不辛苦。” 温良久边笑边说, “为人民服务。” “……” “那我们去, 去做任务。” 柏里着急忙慌地推开准备室的门,又不放心地回头冲小胜母子招呼,“你们也来,在一起,比较安全。” 温良久收敛笑意, 跟着出了门。 穿过后台的长走廊, 舞台上的灯光和乐声渐渐清晰起来。这时候台上正在唱歌的是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 两人站在舞台边上等着,等小姑娘退场的时候,温良久上去问,“你叫顾舒羽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往他们身后走过去。不远处站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正在朝她招手。 “妈妈。” 她问,“我被选上做天使了吗?” 女人没回答, 却表情失落,遗憾地牵着她走了。 温良久跟柏里对视一眼, 再往舞台中央看去时,视线一顿,“你觉不觉得这小胖子有点眼熟?” “过山车?”柏里也认了出来。 是在过山车那儿遇到过的,那个插队的老太太的孙子。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凑热闹了。 这边表演的名单上都是小女孩,这小胖子应该是安全的。温良久看向舞台的另一端。 “小孩们都是从那边上台的。” 他建议道,“既然时间有限,我们就别在这儿等着一个个问了。直接去那边排队的小孩儿那打听吧。” “行。” 孩子们正在另一边排队等待上台。两人从幕布后横穿舞台,走到另一头时突然被一道铁门拦住了去路。 离孩子们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温良久伸手握着门上的铁栅栏摇晃了两下,“不太结实啊。干脆直接踹开得了。” 这边的动静把只有几步之遥的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但她们身边站着家长纷纷侧身,挡住她们的视线,督促她们好好准备待会儿的表演,不想自家孩子被奇奇怪怪的事情分心。 温良久本来想要不干脆隔空扯着嗓子问问也行,看这情况觉得就算走到跟前也未必有人愿意跟他说话。就回头问柏里,“还过去吗?” 家长们的反应非常防备,好像觉得他们是什么坏人。柏里的视线在门上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类似于锁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在解密类的剧情里,有门就会有锁。如果门没有可以打开的途径,应该纯粹就是为了把他们挡下来,传达“这里不能通行”的意思。 “那回去吧。”柏里说。 这里的家长看起来很不友好,不像会接话的样子。但孩子们是愿意给反应的。大概剧情设定就是要他们等在下台的地方,趁小朋友还没被家长接走的短暂时间里一个个地询问。 于是两人无功而返。走回去时恰逢小胖子下台,另一个小女孩坐到了钢琴前。 小胜母子被他们留在原地,从始至终没有移动过。见他们回来,小胜妈妈主动问,“你们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还没。”温良久问,“你又有什么线索?” “坏人并不都隐匿在黑暗里。” 似乎是在顾忌着什么,她依旧说得很隐晦,“也或许就在人群之中。” 柏里闻言向台下望去。舞台上的射灯在观众席中交错轮转,圆形的光圈在人群中按照轨道缓慢地移动。一圈又一圈。 舞台顶上的射灯横排有四个,竖排两个。柏里看着台下时明时暗的光圈,突然扯了扯温良久的袖子,“你看。” 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看得入神,说话时也没有回头。温良久弯了弯嘴角,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台下。 三个光圈按照不同的轨迹在观众席中移动,偶尔会有交错在一起的时候。 “有没有,三个全都,重叠,的时候?” 温良久理解了他的意思,“你盯左边的那三个,我盯右边这三个。” “好。” 射灯的运动轨迹周期很短。一分钟后,两人的视线随着灯光的轨迹交错重叠,同时出声道,“中间那里。” 在短短的半秒交错时间里,六道射灯同时照亮了一个观众席。一个戴着圆礼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坐在那里,仰头看着台上。 “我截图了。” 温良久说,“待会儿下去看看。” “好。” 话音刚落,柏里听见台下似有惊雷炸响。一道尖锐的女声扯着嗓子喊,“我的乖孙!” 柏里心里一凉,急切地丢下句“我去追”就头也不回地往台下纵身一跃。 那道声音在台下引起了骚动。他艰难地挤开乱作一团的人群来到她身边,气都来不及喘匀,“在哪儿?” 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边!他们往那边去了!” 柏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他心里有些挫败。蹲下来调整呼吸,懊恼地咬紧了下唇。 早就该想到的。在上一个舞台那里,他们追回了一个孩子,所以来到这边时,在杂物室里偷听到的走廊对话里,有人说“还差两个”,“本来应该够了的”。 真的按演出名单就是绑架名单的思路来看,原本是该刚好够的。但因为他们之前的插手,使得现在除了顾舒羽之外,还差一个男孩。 这小胖子上台真的太是时候了……好像自己送上门来给绑的一样。 柏里看了眼还在嚎哭的老太太,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孙子丢了?” 温良久断后,这时也带着人走了过来,语气非常无情,“都说了叫你不要插队。” “……” 这边的线索断了。柏里蹲在地上,仰头问他,“你那边,怎么样?” 温良久一笑。侧身让到一旁,显出他身后跟着的小胜母子。还有刚刚结束表演,一脸状况外的小女孩。 “喏,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短小的加更! 大家晚安辽 第34章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 柏里看见小女孩的妈妈从后面满脸焦急地追了过来,手上提着只大纸袋,气喘吁吁地质问, “你要对我女儿干什么!” “……” 两三句话的解释听完,他大概了解了自己离开以后舞台上事情发生的经过。 小姑娘刚表演完下台, 被温良久迎上去问了名字, 不由分说地扛起来就走。那作风, 只是脑补都能让人误以为他跟拐卖小孩儿的是一伙的了。 柏里觉得有点神奇, “你以前都, 怎么跟, NPC, 打交道的?” “协商加胁迫吧。” 温良久认真地回忆了一阵, “可能胁迫多一点。不过情况危急嘛,你知道的。由不得多想。” 柏里:“……哦,是吗。” 趁着他们在交谈,顾舒羽悄悄退后躲到了妈妈臂弯里,小声地问, “妈妈, 我被选上了吗?” 顾妈妈一脸骄傲,“当然,我的宝贝是最棒的。” 又听见“被选上”这个关键词,温良久趁机追问, “你们把小孩子送到台上表演, 知道她们会遭遇什么吗?” “她们在竞选什么?被谁选?” 顾妈妈对他当面抢女儿的流氓行径非常介意,瞥他一眼, 没有给任何回答。 柏里见他被NPC嫌弃,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自己又把他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末了在句尾补充道,“阿姨您,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我们只是,想保护,孩子们。”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顾妈妈搂着女儿,小心地看了看他,轻声说,“谢谢你的好意,年轻人。但是不用了,我们的孩子是被主教选中的幸运儿,将会得到最好的去处。” “主教?” 柏里闻言皱眉,想起在员工手册上看到的那些启示录般的内容,又问,“你们是,教会中,的人?是什么教?基/督教吗?” “不。我们的信仰更加无瑕。” 提到自己的信仰,顾妈妈的眼神变得虔诚而热切,“我们是天使教忠诚的信徒,受到圣天使光辉的庇护。” 顾舒羽拽着妈妈的胳膊,怯生生地跟着附和。 “天使教是个什么教。” 温良久转头看向柏里,“你听说过吗?” 柏里摇了摇头。 他倒是知道有些冒用宗教的名义建立,控制成员危害社会的非法组织。大多以传播教义,拯救人类当幌子,散布谣言。 其中通常还会有一个被神化的领导者承担“神的传话人”角色,精神控制教会里的成员,顾舒羽妈妈说的“主教”特征就很类似。 更不要说向这么小的孩子宣传宗教,本身就是被明令禁止的。 “我觉得,有点违和。” 他压低声音凑近,悄悄对温良久说,“不像什么,正经教会。” 他的本意是不让NPC听见,以免再被降低好感度影响后面的问话。温良久却被他偷偷摸摸的动作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非常不合时宜。还特别让人出戏。 柏里皱着眉头看他。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配合啊。 “不好意思。” 温良久说,“你一脸严肃地说这句话,实在有点可爱。” “……” 柏里努力把思路扳回到剧情上,“你觉得呢。这天使教,是什么?” “我觉得你说的对。” 温良久终于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放回剧情本身,肯定道,“这不就是一邪/教吗。” 他声音太没遮掩。被顾妈妈听见了,表情瞬间变得更加防备。 在她眼里,人只分两种:不是教会的朋友,就是教会的敌人。 但其中一部分敌人可以被感化入教的,她还没有对面前这两人产生完全敌对的念头。尤其是柏里,看起来乖顺听话,很容易传教的样子。 “阿姨。天使教,是什么啊?” 在她的期待中,柏里开口了,“我能不能,也加入?” “当然可以。” 顾妈妈双眼放光,立刻开始打起了发展下线的主意,“无论早晚,教里从来都对任何人一视同仁。只要加入我们,你就会受到圣天使的庇佑。” “好。”柏里点点头,配合着问,“那我该,怎么做呢?” “跟我来。” 顾妈妈一手提着纸袋,一手牵着女儿说,“我带你去。” 柏里又看了看地上已经哭不出声的老太太,小声说了句抱歉,转身跟上了她。 现在解决疑惑的关键是这个叫做“天使教”的教会。尽快弄清这场事故的原委,说不定还能早一点把小胖子救回来。 虽然任务里暂时还没有营救儿童这一项。但他总觉得,最后的剧情一定会发展到这一步。 两人跟着顾妈妈再次回到了后台。这一次,他们走的是另边的员工通道,沿路是设备控制室和员工休息室。 顾妈妈轻车熟路地打开员工休息室的门,让自己的女儿先进去休息,走之前从纸袋里拿出一瓶果汁,拧开瓶盖递到她手里。 “妈妈回来之前,要喝完哦。” 顾舒羽乖巧地点头,接过了果汁,“好的妈妈。” “乖。” 小胜妈妈跟在她旁边,看见她的动作时表情急切,欲言又止。直到亲眼见着小姑娘把果汁一口一口地喝下去,眼底的光芒也一点点熄灭了。 这果汁有问题? 柏里跟温良久对视一眼,心底浮出些许不安。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不能多说什么。温良久问,“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你放得下心?安全吗?” “她待在这里,会很安全的。” 顾妈妈语气毫不担忧,安顿好女儿后率先出了房门,示意他们跟上。 一行人来到了隔壁的设备控制室。这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她走到前边的书架旁,依旧操作熟练地找到机关,打开了暗门。 同样是NPC。温良久对她的自动寻路功能非常满意,甚至还转头跟小胜妈妈说了句,“你看看人家。” “……” 柏里心里刚聚起的那股紧张劲儿一下就被冲散了,无奈地小声斥责,“你能不能,先别说话!” “哦。” 温良久见遭他嫌弃,终于听话地闭上了嘴。 书柜后的门一打开,暗室内配置的感应灯也缓缓亮了起来。 这里面像是个小型的书房。进去两面都是书架,只有中间放了一套木质的桌椅,桌子上摆着本被人翻到一半的书。 顾舒羽妈妈走近拿起来看了一眼,笑着说,“就是这本,用来给你们启蒙刚好。” 柏里接过,匆匆翻看了几页,心中越发沉重。 这是一本类似于“圣经”的教义宣传书,里面讲的是天使教的起源和发展。 在这个教派里,孩子被视为天使的化身。是世界末日前,上帝派遣到凡间来拯救教会众人的接引者。 但在教内的记载中,认为天使们在下界投胎的时候被浑浊的□□污染,丧失了无所不能的神力。只有先把他们送到天堂恢复神力,才能来接他们这些忠诚的信徒上天堂去享福。 “你们加入这什么天使教,是不是得交成员费?” 温良久没怎么跟他一起看书,反而跟顾舒羽妈妈聊了起来。一般的邪/教都是以敛财为主要目的,“你们主教很有钱吧。” “你不要胡说。” 她对温良久的“诋毁”非常不满,“我们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圣洁的天使。主教是引导我们,向我们传达圣天使旨意的语者。如果你要入教,应当对他表示尊敬。” “……行吧。” 见她彻底被洗脑,温良久也没了聊天的欲望,转身问柏里,“看完了吗?” “马上。” 柏里一目十行地快速往后翻看,提取关键词消化线索,喃喃出声,“四十,寓意试炼……领受,神的启示。” 四十个昼夜后,恢复接引者的荣光。 柏里问,“才艺选/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舒羽妈妈说,“大概一个半月以前。” 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指着书上被标出的一句话又问,“那这句是,什么意思?” 温良久凑过去看了看。 “天使们将会在纯洁无瑕的圣焰中重生。” “你是说……” 他看向顾妈妈,眼底玩味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被选上的孩子们会被烧死?” “四十位天使是被精心选拔/出来的。” 她并不正面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这是无上的荣耀。” “荣耀?那四十个孩子里也包括你的女儿。” 温良久冷声说,“就因为所谓的教义,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活活烧死。作为家长不觉得荒唐得过分吗?” 柏里沉默地听着他的质问,心里一片冰凉。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丢过那么多孩子,园区里却一派风平浪静。这些家长们都是忠实的邪/教徒,为了所谓的“荣耀”,主动把自己的孩子任人挑选,亲手把他们交了出去。 “你并不明白。这是一种你体会不到的感受,说明你离真理还有很远的距离。” 面对无法反驳的质问,顾妈妈的表情却变得越发柔和。在暗室的灯光下,坚定得令人细思恐极。仿佛被自己的信仰给予了不可动摇的力量。 “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孩子去更好的地方。” 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向往道,“那里没有痛苦和悲伤,只有永恒的欢乐。远比我们能给他提供的生活幸福得多。” “是为了他们的幸福,还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温良久嗤笑道,“如果认为自己给不了孩子满意的生活,那为什么要把他们生下来?” “觉得孩子生下来是受苦,当初干脆就别生不就行了。” 他一针见血地讽刺,“说到底还是自私荒谬。愚蠢又可笑。” 柏里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他。 这目光坦率得无法忽视。温良久被盯到发慌,甚至少有地有些心虚,“……怎么了?” 他说得太过分了? 只是吐槽下剧情,应该不会遭嫌弃吧。 为什么他喜欢的对象总是对他要求怎么这么严格啊。 谈恋爱好难。 柏里对他瞬息万变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却郑重地摇了摇头,难得对着他露出赞同的表情。 “说得很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终于写到这里了。这个小副本应该还有两三章就能结束(长舒一口气 日常怀疑我一个恋爱脑为什么要写这种烧脑情节……(捂脸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35章 话说到这一步, 顾妈妈也已经看出两人并非诚心入教。正要开口将他们驱逐出去,暗室外却突然传来推门而入的动静,有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延伸到了控制室内。 暗室门是薄薄的一层木板。柏里跟温良久对视一眼, 默契地同时贴近门边,日常偷听NPC的对话。 “人数够了?” 先开口的男人声音低沉, “今晚就是审判之日。稍后的祭祀典礼, 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差池。” “您请放心, 主教。已经准备好了。” 有人诚惶诚恐地回禀他, “昨天的事情是个意外。那些新入教的成员办事不省心, 把名单弄错了, 发现缺一个孩子就去随便抓人, 才会搞出了点小动静。幸亏您安排周到, 园区里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没有把教中的机密泄露给那些多事又无知的教外人。” “今天,我们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选。再加上刚刚带走的那个女孩,人数已经达到了要求,您随时可以开始祭祀。点燃圣焰, 送天使们重返极乐之境。” 怪不得上次救下来的小男孩母亲发现孩子被抢时会那么崩溃, 原来并不是教会里的人。 柏里回头,轻声问顾妈妈,“刚才那个,老太太。你认识吗?” “没有见过。” 她说, “我想她并不是我们教会中的人。” 那还说什么“找到了新的人选”…… 不还是跟昨天一样临时抢的么。只是一个没得手, 一个成功抢走了而已。 “你们教会挑小孩儿也不怎么严谨啊。” 温良久小声说,“他们知道自己被挑出来是要去干什么吗?” 顾妈妈没有回答, 门外又传来主教的声音。 “已经达到了要求?” 主教说,“最重要的一员在哪儿?我至今没有看到圣子就位。” “这……我立刻联系负责照顾他的人。” 圣子又是什么人? 柏里皱起眉, 疑惑刚刚浮出,突然听见“咚”的坠落声,动静不小。 他心跳骤停了半拍,开始急速跳动起来。迅速回头望去,看见身后的小胜不小心把刚才看到的书脱手掉在了地上,正不知所措地站着。 外面的人已经被这声动静引起了注意,“暗室里面有人?” “我刚刚离开了片刻,没有留意。或许是教徒在里面。” 说话间,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妈妈稍作犹豫,对两人说了句,“待在这里,不要发出声音”,就推开门出了暗室。 她原本是想要拉两人入教的。如今计划失败,被主教发现带外人来到教徒才能进入的地方难免会受罚,只能帮忙隐瞒两人在这里的事实。 “她是谁?” “是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小女孩的母亲。我们忠实的教徒之一。” “是的。小羽能被您选中,是我们莫大的荣耀。希望今晚的祭祀典礼能顺利进行,感谢您给予我们前来观礼的机会。” “……” 外面的谈话声持续了一段就结束了。温良久敛眉垂眼,视线下移,突然轻撞了下柏里的肩膀。 柏里立刻往旁边让了让。 “……你老躲我干什么。” 温良久说,“看那儿。” 柏里顺着他的目光往角落里看去,刚刚因为避免被暴露行踪而稍作舒缓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顾妈妈先一步离开时,把随身提着的纸袋落在了这里。 纸袋敞开着,里面露出一角漆黑的衣袍。 “我跟那个,抢小孩的,交过手。” 柏里说,“力气很大,爆发强。体型接近,成年男人。不是她。” “那就不止只一个黑袍人了。” 温良久沉思片刻,“他刚才说这园区里有不少人都是教徒?说没说祭祀的的地方在哪儿?” “没有。” 柏里下意识地答完,怕有什么疏漏。又把刚才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语气遗憾地重复结论,“确实没有。” 温良久嘴角弯了弯,“那接下来去哪儿?你说。你让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去找祭祀,的地方。” 顾舒羽妈妈提到今晚可以观礼,就意味着教徒们会跟孩子一起在那个祭祀发生大的地方集中起来。他们任务中要找的黑袍人应该也在其中。 柏里说,“还有。找一找,关于圣子,的线索。” 这是个新的人物。听起来地位非常,说不定会对接下来祭祀的发生产生影响。 “要快。”他说,“还有,几个小时。” “他没说是几点吧。” 温良久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踱步,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书,翻出目录,目光落在终章前的“祭祀篇”。 “上帝应该在所有数字之前。上帝应该在一切事物中处于第一位。否则,我们会看到失败。” 他按目录找到这一页,折起来递给柏里,“理解理解?” 或许像之前的四十一样,这本书里出现的数字都有寓意之处。柏里快速看完一整章“祭祀篇”,也觉得这句话最接近线索,“一点?” “我也这么觉得。” 温良久说,“那就还有三个多小时。你说祭祀的地方会在哪儿?” “……不知道。” 虽然没有从书上找到关键词提示,但总觉得会是个很大的地方。 柏里想到之前那个无比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那些电梯似乎连接着不少地方,提出回到那里去寻找线索。 温良久:“行。” ** 回到地下停车场。为了节省时间,四人分成两路,从不同方向去电梯里挨个寻找线索,最后绕一圈回到原地集合。 说的是分成两路,其实是温良久自己一个人走,把两个NPC都留给了柏里。 “他俩话少,说的话又都是有用的线索,没我废话那么多。” 温良久对自己总爱乱说话这件事也很苦恼,且颇有自知之明,“我就不跟着打扰你了。没人跟我一块儿我总不能自言自语吧,效率也能高一点。” “你们一起走,有什么线索小队里共享。” 他说,“我赶紧搜完回来找你。” 其实也没有特别打扰…… 柏里欲言又止,总觉得他这副终于正经起来的态度委委屈屈的。最后还是点了头,“那好。” 分头行动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只是跟想象中不同,柏里发现,除了最初进出的两个电梯通向地面以外,其余的电梯门都不能打开。像是被人为的封闭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今晚“审判之日”的特殊性? 一个小时过去,小队里什么线索都没有出现。 “我这边情况也一样。” 最终碰头时,温良久也没能带回什么重要信息,“倒是有些游览车打的位置有变动的痕迹,跟我们一开始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前来观礼的教徒们已经集中完毕了? 那祭祀一定很快就要开始了。 柏里用力咬紧下唇,快速回忆已知线索,余光里却瞥见温良久跟小胜在一起研究路边的夹娃娃机。 “这什么兔子?脸怎么这么大。” 温良久指节在玻璃上敲了敲,“一点都不写实。” “……” 柏里走过去看了一眼,脱口而出,“是可妮兔。” 温良久回头:“可什么兔?” “……” 柏里,“当我没说。” “你对同类倒还挺了解。” 温良久侧身斜倚在夹娃娃机上问,“要不要?给你夹个娃娃抱着壮壮胆。” “别那么紧张,脸都快吓白了。” “任务要紧。” 柏里摇头拒绝了,却听见小胜接话,“我也想玩。” 他从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堆游戏币来,仰着小脸递给温良久,“大哥哥,帮我夹一个娃娃好不好?” “那咱俩来试试。” 温良久往他脑袋上揉了揉,又对柏里说,“指不定能夹出什么线索来呢。” 柏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站在旁边看着他就这么玩了起来。 然后失败了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三次。 第……四次。 哎呦我操? 温良久从前也没玩过这么“幼稚”的东西。本来以为这机器操作起来很简单,谁知道试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手里只剩下一枚游戏币,都还没夹出一只娃娃来。 柏里什么也没说。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自以为的面无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其实满脸都写着“你怎么这么菜”。 温良久在他身边日常感到非常挫败,递上最后一枚游戏币,“真挺难的。你试试?” “没心情玩。”找孩子要紧。柏里看他被打击得差不多了,这里也不像有线索的样子,一刻不停地开始催进度,“走吧?” “哦。” 温良久说,“你有方向?” “……” “既然都不知道去哪儿。” 温良久指了指从舞台后台下来的电梯,“不如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看看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反正都没有目标,柏里同意了这个想法。 接着,几乎是进到电梯的瞬间,他察觉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这里跟其他电梯的不同之处—— “负二层是个什么地方?” 温良久的指尖第二次在这个键上徘徊。终于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如愿以偿地按了下去。 像是被这个选择触发了关键剧情。小胜在身后突然出声,“哥哥们,真的要去那里吗?” 封闭的电梯里,孩童的声音格外清脆空灵。柏里闻言却蓦地觉出有哪里不对,立刻调出最初的那张截图,低头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终于认出了那个天使雕塑到底像谁。 那个雕像的表情没有孩子的纯真,只有某种空洞的……天真? 或者说,是因为没有人类感情的表达,所以显得格外神圣。 “别去啦。” 小胜说。 明明是在笑着,他眼底却只有空洞和麻木,“再被发现的话,你们也会被杀掉的哦。” 电梯在负一层停了下来。他继续往口袋里掏啊掏,“我们回去玩夹娃娃好不好?我还有好多好多游戏币呢。” 柏里又望向温良久。 “……别看我。” 温良久搓了搓胳膊,“我现在看你都觉得有点儿吓人。” 负二层的键在这时熄灭了,像在给人最后的选择。柏里停顿了两秒,伸手重新把它按亮。 “小胜。” 他轻声问,“你就是,圣子?” “是呀。” 小胜点了点头,“我有超级厉害的能力。等我回了家,告诉爸爸,让他把你们也带上来一起享福。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是现在,你们还不能去那里。”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因为我们有很多兄弟姐妹。要让他们先去。” 所以才故意带他们绕远路,拖住他们的脚步?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们发布抓黑袍人的任务?” 温良久问,“那不也是你的兄弟姐妹?” “不,他们是坏人。” 小胜坚持地说,“我们的教会中都是善良的人们。他们会送正确的天使回家,不会强迫别的孩子。” “那些抹黑我们教会的人,应该被找出来。交给主教叔叔净化灵魂,然后将他们驱逐。” “……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小胜妈妈终于再也无法忍住,将实话和盘托出。 “小胜从出生起就跟父亲生活在教里。”她说,“所以从小就对教里的一切深信不疑。” 一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主教告诉他,他的父亲升去天堂,而他自己是天使的化身。只要通过舞台上的选拔,就可以带领其他天使一起升入天国。 “去那里,我可以找回自己的翅膀。” 小胜微微扬起的脸上满是确信的幸福和向往,“然后回来接叔叔阿姨们,还有妈妈,跟爸爸团聚,一起享福。” “你们也会接的哦,不过要晚一点。” 他已经被洗脑到了可怕的程度。 柏里压下心中翻腾的震惊,问小胜妈妈,“那你,为什么还,强迫他,上台表演?” 给出字条提示,发出求救信号,不是也代表着你不愿意服从这个邪/教吗? “很久以前开始,我们一家人都被这个邪/教控制着……” 她哭着说,“最初是我的丈夫入教。然后是我,再是小胜……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向他们汇报,根本没有自由。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会被当做异端和叛徒驱逐。” “那不是正好吗。” 温良久说,“反正你也不是自愿在这什么破玩意儿教里待着的。” “他们说的驱逐,不是驱逐出教。” 她撩开自己上衣的袖子露出小臂,一小片皮肤正在规律地闪光,“是从这个世界上‘驱逐’。” 教会对成员的控制并不只是精神洗脑。她们的身边总是会有教徒以陪伴的名义看守,在监视下不得不按照教内的要求行事。对于那些“信仰不够坚定”的人,甚至会通过皮下注射的方式在身上加入微型窃//听器,监听她们跟别人的对话,来判断她们是否向外界求救。 “可你现在,已经告诉,我们了。” 柏里看见她手臂上的闪光突然急促起来,“是不是会,会有危险?” “已经来不及了。不用管我。” 她的语气里已然显出决裂的意味,“我刚才并没有按照他们说的,把小胜带到祭祀室里去。他们就已经对我起了疑心。” “我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但希望你们能够救救这些孩子,也救救我的孩子。” 电梯终于停在了负二层。 柏里抿了抿嘴唇。看着紧闭的电梯门低声问,“祭祀室,就在这里。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为什么我会有自信想着白天出去玩晚上回酒店码字_(:з」∠)_ 旅行中真的很难挤出时间写更新(捂脸 大家明天见!(我尽量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树穷清水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36章 “是的……”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她蹲下身, 抱住抬脚欲走的小胜,哭着说,“不要去找爸爸了。跟妈妈待在一起好不好?” 小胜却表现得十分抗拒, 在她怀里剧烈地扭动身体,挣扎着大哭起来。 电梯门开着, 正对着门外的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哭声在狭长的空间里荡起阵阵回音, 格外引人注意。 似乎是怕打草惊蛇, 柏里立刻蹲下了身。温良久原本以为他是打算开口哄孩子, 却见他什么话都没说, 只一个手刀利落地击下去, 准确地劈在了小胜的后肩上。 “……” 哭声立刻中断了。孩子的身体软倒下去, 依偎在妈妈怀里, 被紧紧抱住。 “谢谢你们。” 小胜妈妈单手抱着孩子,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是准备室。穿过准备室,你们就能看到相连的祭祀大厅。” “好。” 柏里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相拥在一起的母子问, “那你们呢?” “如果圣子一直不出现, 祭祀就无法按时开始。” 小胜妈妈说,“我带着他躲起来,或许能给你们争取些时间。” “你要,躲在哪?” “电梯里。” 她看了眼胳膊里被植入的闪光, 苦笑道, “在这里面监//控器的信号减弱,或许能给他们一些干扰, 拖延时间……但我知道,他们总会找到我的。” “一定要快!救出孩子们的希望, 就在你们身上了。” 柏里和温良久留在负二层。看着电梯重新关门上行回到地面,再也没有了动静。 要快。 柏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他们还对祭祀的情况一无所知。而眼前面对的负二层只有三扇门。按照远近顺序分别是资料室,休息室,以及尽头的准备室。 这里一定还有尚未发现的线索。 柏里首先走到资料室前尝试打开门,却发现这个房间是锁住的。贴在门边细听,里面动静全无,应该是没有人在。 相邻的房间是休息室。与隔壁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房门没有锁,甚至没有关严。他小心地从门缝里望去,看见进门处的鞋柜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几十双鞋子。款式各异,像是前来观礼的教徒们,在祭祀开始前聚集在这里休息。 柏里转身,拿出了从顾舒羽妈妈那得来的黑袍套装。 这件黑袍是可携带的道具。又宽又长的黑袍连着大兜帽,还附带有只面具。如果所有教徒都有,且都在祭祀时装扮在身上,那教众之间也未必能迅速反应出谁是谁。 既然人群都聚集在这里,那休息室里或许会有隔壁资料室的钥匙。那么这件道具出现的用途大概是让他们装扮成教徒的样子,混入其中方便行事。 但是黑袍只有一件。 柏里把它拿了出来。抱着袍子问,“谁穿?” “当然是你穿。” 温良久伸手比划了两下,“我这也不合身啊。” 柏里无法反驳,把黑袍套在自己身上,戴上了面具。 “还挺好看的。”温良久趁机咔嚓咔嚓截图几张留念。 “……” 柏里觉得不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紧张?” 说起来也算是一起玩过两个房间了。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剧情,他从来都没见到过温良久紧张的样子。 好像对什么都不是很感兴趣,不怎么上心。 “游戏而已。” 温良久不以为意道,“不管遇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全都是假的。电源一关就全都没了。” “既然都知道是假的,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柏里却不赞同。 “虽然游戏,是假的。但是感受,是真实的。” 难道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就不好好活着了吗? 如果只局限在生或死这种事上,那活着未免失去了太多趣味。 游戏存在的价值,也并不只是通关与否。 即使知道游戏里的一切不过是一堆数据产物,但是在体验游戏的过程中,那些情绪的波动,心底里激荡的震撼,都会变成独特的体验,真实地刻在人的记忆里,产生特别的影响。有时候会教给人知识和道理,有时候甚至帮助人看到崭新的世界。 “它是很,有意义的。”柏里说。 温良久被他堵了一下。难得看着他却没有出声。 柏里对突然安静的气氛感到不太适应:“……怎么了?” 他说的太主观了?还是说的太多了? 好像是说的有点多…… 温良久蓦地又笑起来,打断了柏里的胡思乱想,“没什么。” 像是解开了什么困扰已久的谜题。他的眼底氤氲着粼粼暖光,如同拨云见日的明朗,神情中透露出罕见的柔软和温和,“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 柏里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夸奖有点耳熟。但一时心思都在游戏上,就没多往下想,“那我,进去看看。” “我在外边儿守着。” 温良久边说边打开道具页,把自己最惯用的薙刀提了出来,“感觉有情况不对就立刻往外跑。” 柏里想了想,也打开道具页从里掏东西,“别用那个。” 他把手里的道具递过去。 “东西不错。” 温良久看着手里的一次性麻醉剂挑了挑眉,“这么心软?” “罪不至死。” 柏里把在道具间搜到的弓箭也拿出来给他,指使他往箭头上洒。 温良久问,“那你用什么?” “我的枪里,可以填装,麻醉弹。” 柏里把自己的袖珍手/枪藏在宽大的袖子底下,深吸了一口气,放松状态。 他收集的麻醉弹只有十发。待会儿如果场面混乱,少不得有打空的状况,真实击中数应该会低于十。这样落在温良久身上的压力会很大。 “那行,我在这接应你。” 温良久完全没有压力很大的样子,退后到长走廊尽头,背靠电梯门,举起手里的弓,三箭上弦,“放心去吧。一群失了智的傻子,来一个我放倒一个。” “……” 距离隔得有点远。为了不引起房间里的人的注意,他开了小队中的语音通讯。柏里听着,有种他在对着自己的耳朵说话的感觉。 气音里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说起话来又狠又毒,没过脑子似的。嚣张的语气却能偏偏却让人安心下来。 “那我去了。” 柏里嘴角微扬,戴上兜帽小心地轻推开了面前的门。 进门口要换鞋。但他并没有发现可以换的拖鞋,为了不耽误行动,索性脱掉鞋只穿着袜子走了进去。 三个台阶以上,还有一道加厚的推拉式铁门,上面有一扇焊死的小玻璃窗。 透过玻璃窗,柏里看见里面的空间里陈设着一排排座位。人头密集,整齐地坐在座位上,全部都穿着跟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色教袍。 那个坐在舞台下,被六道射灯的轨迹重叠在一起照亮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最前方的讲台上。他同样披了一身黑袍,胸前挂着倒立的十字架,站在主教的位置上带领众人祷告。 台下的教众捧着手里的十字架念念有词。 柏里握紧袖子下的枪,原地等待了几分钟,终于等到主教离开了讲台。 他没有立刻动身。继续等到主教回来,停留之后再次往旁边的小房间走去。 这样两次之后,他确定了时间间隔,看准主教离开的间隙,拉开门走到最后一排,迅速坐下低着头,虚捧着手里的空气十字架无实物表演。 一进到房间,教众们念祷文的声音骤然入耳。但他并不知道这群人都在念什么,没法发出声音来。 最后一排原本只有一个人坐着。旁边的人见他迟到还不出声,靠过来善意地提醒,“来了老弟。你的圣器呢?” “……半路上,掉了。” 柏里硬着头皮跟他搭话,“你知道,今晚祭祀,什么时候,开始吗?” “还得再等一会儿。先祷告吧,我们的祈福力量越大,天使们回家的路就走的越顺畅。” 旁边的人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待会儿主教过来,看见你连圣器都没有带,之后少不得会惩罚你的。” 柏里想想也对,袖子底下金属光一闪,半截枪管抵在了他的腰上。 “这是什……” 麻醉剂入体,他立刻没了声音。柏里接住他歪倒下来的身体放在椅子上靠好,把他的十字架摘下来套在自己脖子上。 耳机里传来温良久的问询,“怎么样了?” “顺利。” 柏里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又把旁边被麻翻的兄弟姿势调整了一下。算算时间主教差不多回来了,立刻捧起胸前的十字架做祷告状。 他时间卡得刚刚好。主教再次登上讲台,带领着念了一遍祷文,然后又进了旁边的小房间。 柏里弯腰从最后一排穿过,悄悄贴近小房间,推开一条门缝。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陈设,只有几把椅子,是个临时的休息室。主教正在打电话,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过来。 “今晚起飞……预订……质量很好……让买家放心。” 柏里皱了皱眉,看见他侧过身,露出腰上挂着的一串钥匙。 是资料室的钥匙? 柏里在脑子里快速模拟了数种可行的方案。最后敲定在小房间里把主教放倒,以免引起其他人的围攻。 但主教活动的时间间隔太短,这次已经来不及了。他必须片刻不停地返回座位。刚摆好姿势,主教已经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带领大家念新一轮的祷文。 “在圣洁无瑕的烈焰中,天使归回故土。善良的天使对我们心怀感激,也将赐予我们永生!” 台下的人们一阵齐声附和,声音高亢如同欢呼。 “天使将赐予我们永生!” 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对这种无稽之谈有着令人窒息的迷信和狂热。 柏里坐在其中,甚至觉得自己身处一群怪兽堆里,毛骨悚然。 但现在他没工夫管这些深陷邪/教洗脑的人们到底都在想什么,柏里在心里演练下一次主教进入小房间时的动手计划。正在紧张地准备时,却突然感到肩头一沉。 不知是否教众高呼的声音震动影响,旁边沉睡的兄弟身体倾斜,脑袋沉沉地压了过来。 “……” 柏里一时僵住,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的身体推回去摆好。刚一抬头,正对上主教严厉审视的目光。 他立刻朝下面走了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 柏里只得顺势扶住旁边睡沉的人,低声说,“他身体,不舒服,主教。我是否,可以带他,离开休息?” 主教没有说话,依旧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两人,目光突然落在了柏里的脚上。 “你的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晚还有一更,零点左右。等不到大家就先睡,明儿起来再看。mua 第37章 柏里不确定他们是真的对着装要求严格, 还是这其实只是一句试探。在短暂的犹豫中,有人已经率先喊出了声,“他是异教徒!” “……” 电光火石之间, 柏里果断地放弃原先的规划,抬手朝主教开了一枪。在他软倒下去的瞬间, 探身把钥匙从他腰上扯了下来。 教徒们纷纷拿起怀里的十字架, 把隐藏其中的武器拔/了出来。 十字架隐藏的尖端磨得非常锋利, 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柏里连续后跳逼近门口, 同时一刻不停地持续开枪, 快速消耗剩下的子弹, 声音急促, “师兄!” “我来了!” “听见了。” 温良久眯起一只眼, 将淬满麻醉剂的箭矢对准了休息室的房间门口,“稍微弯下腰。” 柏里不敢把后背暴露给这些形容可怖的人,倒退着到了门口,听见他的指令时迅速弯腰低头。三支箭矢咻咻咻从他发顶擦过,把离他最近的一排教徒放倒在地。 刚才暴露身份的瞬间过于慌张, 他枪里的麻醉弹消耗得飞快。迫于弹匣容量最大六发的限制, 这时只能举着空枪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等子弹的冷却时间。 被他连续的开枪节奏震慑,教徒们一时也不敢上前,只不断地从房间里涌出, 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温良久远程攻击, 离房间有一段距离。教徒们一时没有发现他,都不往这边靠近。 他站在狭窄的走廊尽头, 看着乌漆嘛黑的一群人把柏里里里外外围了起来。“我操”了一声,又连续放了两箭, 却还是没有引起NPC的注意。猜测是这里根据距离来吸引攻击的,于是边向前移动边放箭。 箭也只有十支,他一开始在外面等柏里的时候就数过了。放完第九支箭,他把箭囊扯下来丢到一边,把最后的箭矢射/进侧墙,丢掉弓/弩踩着嵌在墙上的箭柄翻身跃入包围圈中。 柏里被他从天而降撞了一下,手一抖差点开空枪。 两人背靠背被围了起来。四面都是举着匕首的教徒,在面具的覆盖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其中的冷漠寒意令人心惊。 “小百里。” 温良久反手丢给他一柄淬了麻醉的匕首,紧要关头还在插科打诨,“这把要能活着出去,明天中午一起去三饭吃糖醋小排?” “……” 柏里嘴角抽动,莫名有点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短小的加更~(其实是因为写着写着累了想偷懒 其实下一章已经写得差不多啦,但还蛮重要的一章,想再好好修改,明天再发 所以明天正常更新,嘿嘿 大家晚安! 第38章 温良久把他之前的话听了进去。为了不造成致死伤, 主要的攻击都对准了四肢,以阻碍行动能力为主,借由渗入伤口的麻醉剂药效来使他们陷入沉睡。 背靠背的姿势摆好不过几秒, 两人就分散开来,各自蹲低身体, 向前突进将匕首划过眼前的一排小腿。站在最内围攻的NPC哗啦啦倒了一圈, 甚至连带着砸到后面的人一并带倒了好几个。 游戏里的麻醉剂没有起效时间, 用上就能倒。不过两分钟, 走廊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多具身体, 站立的两人毫发无损。 “这些NPC是不是傻?” 温良久发出了战后鄙视的声音, “不是, 这段战斗场面谁设计的, 是不是傻?怎么能把NPC反应速度做得这么慢。我刀尖都戳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手才刚抬起来。” 第一次听见有人嫌游戏难度不够的。剧情类游戏里一般对武力值要求不会特别高,柏里没有戳破他故意嘚瑟的小心思,转动匕首在脚边还在挣扎的人手臂上补了一刀。 走廊里恢复了平静。柏里拿出自己刚刚得到的钥匙串,发现上面串着一大一小两枚钥匙。 “先试试,这个。” 他跨过脚下躺倒的NPC, 走到资料室门前, 把稍大点儿的那枚钥匙插/进门锁里转动,没有受到什么阻力就拧开了门锁。 “开了?” 温良久检查完确定地上没有装死的尸体,闻言也往资料室门口走,转身时不经意地一瞥, 看见休息室门边露出了一角黑袍。 接着是一截胳膊。有余留在休息室里的教徒探出半个身体, 伸手沿着墙壁在门框边摸索。 一瞬间,温良久的记忆被唤醒了。 他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 将那只摸索的手钉在了墙上。但在那之前,余留的教徒已经找到了隐藏的某一处机关按钮, 并用力按了下去。 走廊里响起机关启动的机械声。锋利的刀片从四面八方的暗格里激/射而出,带着如同雨水般密集的杀意。温良久迅速贴墙,疾跑两三步赶往资料室门口。 无数晃眼刀芒逼近的同时,柏里听见他急促的提醒,“站在原地别动!” 一道寒光斜飞而来,柏里下意识地朝着唯一安全的方向躲开,却在迅速位移之后被另一道冷光逼近。躲无可躲时,被温良久侧身拉住手臂一同撞进了资料室。 门被关上的瞬间,数只刀片嵌入,甚至穿透了门板,露出一小截锋利的刀尖。 走廊里不断响起乒乒咣咣的撞击声,是刀片射/入了门板和墙壁。还有时不时响起的呻吟和痛呼——因为麻醉剂的效果瘫软在地上的人被同班启动的机关补上了致命的一击。 柏里暂时没心情管门外NPC的死活,蹲下身看着温良久龇牙咧嘴地抻平胳膊,急切到尾音劈叉,“你……你,怎么回事!” 温良久:“……” 就这一句,他几乎要把手臂上的伤口忘干净了。蓦地笑出了声,“你说我怎么回事,这不光荣负伤了吗。还凶。” 几乎半条小臂的长度,他的胳膊上一整层皮肤被柏里没能躲开打的第二道刀片割了下来,血淋淋的裸露出鲜红的肌肉和血管,很有些渗人。 迫于游戏机制的限制,柏里只能看到他胳膊上被打了长长的一条马赛克。但大概也能猜到受伤情况的壮烈程度,手忙脚乱地从道具里翻找可用的医疗装备,发现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 “你等一下。” 他想到自己刚刚开通的支付渠道,想要点开道具商店,“我现在买。” “哎买什么啊,别乱花钱。” 温良久果断地制止。他对游戏氪金似乎非常嫌弃,自己翻出压箱底积灰的消炎药粉来,简单粗暴地直接对着胳膊撒,“我有能用的。” 柏里看得心里抽抽,小声地吸气。嘶嘶的抽气声听得温良久又笑起来。只是笑得呲牙咧嘴,不怎么好看。 “我又没开感官模拟器,感觉不到疼的。你替我哆嗦什么?” 柏里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别人说不开模拟器或许有可能。温良久这样的老玩家,肯定知道游戏里感官的重要性。 “其实我就开了一点。” 温良久看他一脸质疑,也觉得自己撒谎撒的太没技术含量,又自己弥补了一下,“就一点点,开了百分之五。” “刚刚情况紧急,我一时忘了关。” 他往自己胳膊上看了看,觉得就这么裸着好像确实也不太像话。顺势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什么能遮的东西?棉布啊毛巾之类的。” “有。”柏里从道具页里划了两下,拎出上次的浴巾来。捡起旁边的匕首用力割开,撕成一条条给他裹了好几层。 温良久看着自己被缠得结结实实,连手指都动不了的胳膊感慨万千。 真是一条有故事的浴巾。 门外的动静又持续了半分钟,终于消停下来。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柏里看着温良久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除了谢谢。” 温良久见不得他为难的样子,“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我问了。” 柏里说,“刚才的,射击方向。你早知道?”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只能凭借身体反应来应对。进到房间里以后迅速在脑子复盘才发现,刚才那个位置,能躲的方向只有一个。只要躲开了第一刀,那就一定会被第二刀射中。 但是如果连起第二刀的发射方向来看就会发现,如果第一下的刀片不躲开,第二次射/来的刀片会把第一刀削掉。这种情况下,站在原地反而是安全的。 但在那么紧急的关头,几乎没有人能这样理性的判断。哪怕只是凭着避开危险的本能,也很难在第一刀射来时站在原地不做避让。 温良久却在机关刚刚启动时就出言提醒了。明显是知道后面两刀的射击方向,才会脱口而出躲避方法。 “我是知道。” 既然帮他挡了一刀,温良久就已经有了被识破的心理准备,“但我签了保密协议,万一告诉你了说不定会被他们灭口,所以不能直接回答你。” “不过你可以自己猜,我说是或不是。这样行吧。” 柏里点点头,毫不迟疑地直接提问,“你参与了,游戏制作?” “啧。” 温良久用还完好的那只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聪明。不亏是小百里。”一下就能说到点子上。 柏里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一击即中。又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样不会,破坏游戏,的平衡吗?” “我跟浮游签了合同。别人觉得平不平衡我无所谓,反正游戏方自己觉得挺平衡的,我就也没意见。”温良久说,“我直播不是也给他们带了好处么。互利共赢。” 怪不得他对游戏剧情都是吐槽居多。一直不怎么入戏,也没有多大好奇心。原来都是提前就知道了的。 大概那些牵动人心的情节在他眼里也都很无聊吧。 柏里心里有点惋惜。 “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这个剧本就不是我写的。” 温良久看他表情不大对,又打了个补丁,“我是参与了一小部分的制作,也只知道很有限一些情节关卡上的设计。刚才那段是我做的,但我并不清楚他们会把我设计的东西用在哪个房间里。”不然也不会临时才能反应过来。 “再说,时不时能提前给自己剧透下之类的,其实从体验者的角度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事儿。”降低游戏趣味性。 柏里指了指他受伤的胳膊,又问,“那你,直播时候,也会提前,判断吗?” “想什么呢?我又不傻。” 温良久说,“要是我自己,当然装不知道了。这不是没开直播么。” “你把感官模拟器开那么高,照身上来一下能直接把你疼厥过去。能让你少受点罪我干嘛不做。” “……” 问题都问完了。柏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句,“谢谢你。” “我会保密。” 他说,“你放心。” “我要真不放你的心,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温良久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颔首示意,“看看这有什么线索,赶紧结束吧。时间也挺晚了,别耽误你睡觉。” “好。” 柏里往房间里部走了几步,开始正式仔细地打量这里的布置。 房间不算太大,但有一张很宽的办公桌,配套的大书柜上了锁。他用钥匙串上较小的那一枚试了一下,没有打开。 反正这会儿人灭得差不多,也没什么忌讳了。柏里拔/枪对着柜子上的锁开了一枪,暴力破锁。 温良久在旁边看得一脸微笑。 柜子打开,里面是更小的一只保险柜,用的是四位数的密码锁。 保险柜的材料特殊,这次暴力也不管用了。温良久看见书桌上的日历,提醒他试了当天的日期,却显示密码错误。 “祭祀是隔天一点钟。那应该是是明天的日期?” 柏里把日期往后推迟一天试了试,却发现仍旧错误。 迄今为止发现的数字都有什么? 他回忆一路走来的剧情,试了“4001”,仍旧不对。 “那就0140。”温良久说。 话音刚落,柏里同步输入了0140,柜门应声弹开。 “是一些,账单文件,和,买家记录?” 柏里把保险柜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翻看,越看脸色越沉。 这里记载的居然是人口买卖记录。除了被临时抓来顶替的小胖子以外,名单上的孩子跟被选中参与祭祀的孩子名字完全重合。 这个所谓的主教,对教徒们洗脑,从精神上控制他们,造就了一群迷信盲从的傀儡。表面上骗他们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天国做天使”,实际上却自己暗中联络买家,做起了人口贩卖的勾当。 保险柜里还有文件记载掉包孩子的方法。祭祀开始前,给孩子喝下去的果汁会使其昏睡,孩子们醒来后会失去短暂人生中的全部记忆。然后用仿真的儿童身体模型把他们换掉,偷偷转移到直升机上,在祭祀开始的同时直接运送给买家。 上面还写着,如果喝下果汁后十二个小时内用解药让孩子苏醒,就不会对他们的记忆造成影响。柏里从保险柜里找到的最后一样道具是一只装着白色药粉的小瓶子。料想应该是解药,于是握在手心里用力关上了保险柜。 他心里带着气,力气用得格外的大,关柜门时甚至把保险柜推出去一截,露出下面一个小小的钥匙孔来。 温良久靠着桌子站在旁边,低头看他冲道具发脾气,觉得很有趣,“这什么东西啊,用你那个小钥匙试试?” 他说话时,柏里已经把钥匙插/了进去,顺利转动半圈后,办公桌周围的地板突然开始下陷。 温良久离得有点距离,正好站在下陷的范围边线上。被他这么一声不吭地开启机关,脚一崴,差点当场劈叉。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辽 啊这段有点长,还是要再分一章了 明天结束这个小房间!大家晚安辽 第39章 这是一部小型的升降电梯。温良久往回跨了一大步靠近柏里身边, 跟他一起沉入地下负三层。 负三层一片漆黑,看不出空间有多大。只有头顶上来自资料室的一小片灯光,提供的可视范围十分有限。 柏里从道具页里找出一只手电筒, 拍了两下才忽闪着亮起来。他将一束光线往四周扫过去,跳下电梯走到墙边摸索着寻找电源。 “你等会儿。” 温良久也在自己的道具页里翻翻找找, 找出一台巨大的探照灯来, 打开的瞬间照亮了大半个负三层的房间, “用这个!亮吧嘿。” 柏里:“……” 温良久开灯的时候光束直对着他。大功率的强光亮起的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自己瞎了两秒。 柏里闭了闭眼, 默默关上自己的小手电, “你这灯, 哪里弄的?” “以前的某个房间, NPC手里抢的。” 温良久提着沉重的探照灯往他身边走,“别费劲找开关了,这也看着不像是有灯的地方。” 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大,探照灯光下基本能看完全貌,却看不见尽头——四面空间中有三面是墙壁, 还有一面却没有被封住, 像一条幽深的隧道,不知道通到哪里,连探照光都照不到头。 “先把任务给完成了吧。” 温良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也懒得往那不知远近的隧道里走, 果断地回到书桌旁打算先把眼前的事做完, “外面被放倒的那群人里总得有我们要找的那一个。” 他把藏在保险柜底下的机关用钥匙往回转了半圈,电梯再次启动, 缓缓升起。柏里最后往隧道里看了一眼,跟着他跳上电梯, 回到了资料室里。 打开资料室房门,走廊里依旧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片。他们要找出那天在舞台下抢孩子的黑袍人,就要挨个把面具摘下来尝试。 接连摘了好几个之后,柏里终于听见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音。 温良久也听见了,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就往走廊尽头处的电梯走,“收工。”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见柏里不仅没跟上来,还往相反的方向走,“……你去干什么?” 柏里站在了准备室的门前,“去救孩子。” 去救孩子?怎么救? “你接的任务里并没有这项。”温良久说。 按照曙光的游戏规则,接下来只要找到出口离开这个游乐园就算逃脱成功,“你那一次性麻醉剂的失效时间是半个小时。再不走,万一待会儿这群NPC刷新后诈尸,可就再被围攻一遍了。” “这也大半夜了,你不困?早点儿完事早点睡觉吧,明天早上前两节课可是思修。” 柏里不为所动,转身看着他认真地问,“你去不去?” “……” 温良久叹了口气。 “去。” ** 准备室的钥匙依旧藏在主教的身上。搜出钥匙开门,即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两人依旧被祭祀厅里的场景震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厅正中央的高台上,四十只纯白的小棺材整齐地陈列着,每一只棺身都雕刻着精美的纹饰,棺盖上立着小天使的雕塑,跟游乐园门口的一模一样。 棺材已经被封死,无法从外面完整地打开。每一只棺底下都有点火装置,四十只连接在一起,汇集在旁边的定时启动装置中,是一只巨大的定时点火器。 温良久拎出薙刀,往埋在棺材旁边迂回缠绕的粗长连接线上连续砍了几击,发现这里是不可破坏的场景道具。柏里却已经走到旁边,看着总定时装置的LED倒计时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手脚发凉。 倒计时: 01:40. 按照游戏里对此类道具惯常的处理方法,柏里小心地拆掉了定时装置的外壳,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缠在一起的电线。 这是可以破坏的道具,只要剪断干路电线就能把倒计时停下。但密密麻麻的电线有几十根,如果剪错了线,或许会立刻触发点火器,让局势陷入无可挽救的地步。 干扰项太多,即使是习惯了好运的人也难免心里没底。柏里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堆五颜六色的导线,拿剪刀的手有点发抖。 “哎等等。” 温良久看他有些犹豫,想到之前在打气球的小摊上装逼失手的经历。似乎是打算在这里把场子找补回来,自告奋勇道,“我手气也挺不错的,给我试试。” “我来剪。你挑个颜色。” 柏里没跟他争,日常不假思索地做决定,指向其中黑色的导线,“这个。” “哦。” 温良久更干脆,从他手里拿过刀咔嚓一下把黑色的导线剪断。 倒计时停顿了两秒。他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的表情,却见那屏幕上的数字又飞快地跳动起来。 倒计时: 00:40。 柏里:“……” 温良久:“……” 在长达一分钟的相顾无言中,柏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倒计时: 00:39。 “操。” 温良久把刀一丢,“我还就不信了。再挑一根试试?” 不能再冒险了。柏里收紧手指,突然发觉自己还握着从资料室里带出来的装着解药的小瓶,心念一动,对他说,“你砍棺材,试试?把它破开。” “你确定吗。” 温良久语气里像是有点不忍心,实际上刀已经举起来了,“我这一刀要是砍下去,别说破开棺材,里头小孩儿都给你破开了。” 柏里心里微微发紧,却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冷静道,“破开吧,没关系。” 温良久没再多问,就近挑了个小棺材,举起薙刀用力劈下去。三四次后,木屑飞溅,棺材破碎得不成样子,里面的状况更是看不清楚。柏里急忙喊停,凑近拨开零散的木板,发现棺材里用棉布和蕾丝包裹着的尸体,并不是真正的孩子的身体,而是仿真的儿童身体模型。 果然,这个时候孩子们就已经被掉包了。柏里回忆着保险柜里文件的记载,想到下一步孩子们就会被转移到直升机上运走,脑海中灵光涌现。 温良久看着他,两人同时脱口而出,“那个隧道!” 计划中写着会在祭祀时接着圣焰焚烧棺材的表演来转移教徒们的注意力,从另一边将孩子们偷换运走。既然祭祀即将开始,那就意味着飞机也就快要起飞了。 一旦飞机起飞,那些孩子就会永远地离开他们曾经熟悉的一切。被洗去记忆,被任意买卖,谁都想象不到他们会被运到哪里,交到什么人的手上,接下来还会面临着怎样遭遇。 柏里头也不回地跳下祭祀台,推门跑回资料室启动了书桌电梯。甚至在电梯刚刚下沉半人多高时,就弯腰从空隙里跳了下去,趔趄半步后一刻不停地往隧道里狂奔。 隧道里只有一条路。他甚至没有花费时间来打开手电,在黑暗中沿着一条直线的方向疾跑。 他唯一可用来辨认直线避免撞墙的光源来自于身后。温良久自认再莽也没法儿提着一大攻略探照灯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着急忙慌地找出同样是从NPC手里坑来的矿灯帽戴上跟着他不要命似的往前狂奔。 隧道太长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不时尖锐的耳鸣。体力渐渐不支,柏里咬牙把感官模拟度调低,权当自己是台机器,依旧不减速地往前跑,血腥味逐渐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前面的路长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温良久跟着他跑到怀疑人生,几乎打算放弃,回到地下停车场去开辆代步车过来的时候,终于看见远处有红点闪烁。 隧道外连通着山谷,跑出去后场景骤然开阔。不远处的林边空地上,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发动机噪音,黑暗里一架载人直升机渐渐显出轮廓。 终于跑近,柏里三步并两步到了飞机舱门口,用力推拉舱门却纹丝不动。透过客舱边的玻璃,能看到孩子们都靠在座位上安静地沉睡着。 温良久抱着胳膊缓着气跟了上来。见状又要拔刀,却被他阻止了。 柏里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拔/枪对准舱门连续开了六枪。尘烟散去,舱门上却连弹坑都没有留下。 不可损坏的道具。 温良久瞥见角落里闪着红点的发信装置,“那玩意怎么有点眼熟。” 柏里跟他一起走近细看,发现是跟准备室里一模一样的同步倒计时机器。飞机连通了无人驾驶功能,自动起飞装置和跟祭祀点火装置相连在一起。显示屏上的数字闪着红光。 倒计时: 00:12。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沉得厉害,濒临放弃了。 温良久在登机楼梯边坐下,把矿灯帽从头顶摘下来,忽闪着给自己扇风,“坐这儿歇会儿先。跑那么久不累?” 柏里在他身边坐下。顺手调回感官模拟的瞬间,心跳骤然急促得差点吐出来。靠在扶栏上双手抓着喉咙用力呼吸,还是觉得喘不上气。 温良久看得也快窒息了,转而赶紧给他扇风,语气紧张得好像在给人接生,“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加油。” “……” 柏里忍不住想笑,但还没把气喘匀,只能抽空发出两声短促的气音以表谢意。 终于把气给捋顺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这里好像就是最终的结局。广场上除了飞机什么都没有,开舱门的钥匙应该在之前的三个房间里,但现在跑回去取显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温良久安静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又犯了烟瘾。 可他手边一时找不到烟,为了转移注意力,索性跟柏里瞎几把闲聊起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动手吗?”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偏偏柏里就是听懂了,这是在说慕羡前男友那事儿。 恍惚间,柏里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大声喊“关我屁事”,“不要问”,“别问”。 但或许是运动过后身体有点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的询问声脱口而出,“为什么?” 温良久本来打算说句“当然是因为你。” 见不得你因为朋友难过。又想不出什么靠谱的注意,所以哪怕是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想讨你开心。 可他看见柏里问完后一脸后悔,话刚要出口又憋了回去,换成另一句。 “那男的不是出轨么,我最见不得这种事。” 温良久说,“跟我爸……一个样。” 柏里心里一惊,猛地转头看向他。发现自己的动作太突兀又缓缓地转了回去,“……啊?” 温良久被他的反应逗乐了。语气倒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是啊,看着不像吧。” 确实不像。 温蔚远教授儒雅和气,在学生间的口碑非常好。柏里听慕羡的小道消息和思修同组的女孩们八卦过不少,知道他跟温良久的关系。也知道他好几年前离了婚,两父子之间闹得很僵。 但是从没人说过出轨这茬儿。 或许这就是温教授夫妻离婚的原因? 柏里想得心里难受。还有点担心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毕竟一般这样的人在故事里都活不长。 于是他决定自己也说点什么,把输入和输出平衡一下。 “其实,太执着的,感情,也不正常。” 他说,“出轨不行。爱得太深,会病态,也会伤害。” 温良久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只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你这么说话的语气有点像个渣男。” “……” 柏里不太想多解释,小声道,“我乱说的。” 温良久也不逼着他。只是在心里把他的话转了几圈,依旧存疑却暂时压下,开玩笑道,“啥几把爱不爱情的啊。太复杂了,不懂。” “反正我要是喜欢谁,就一直喜欢。喜欢到老,喜欢到死。” 到后一句时,他玩笑的语气已经收敛得无影无踪,透出少见的执拗来。 柏里心里微颤,生硬地转回话题,“你……跟他动手,会不会,被他报复?”毕竟是先动手的一方,怎么说都不占理。 “可以啊,正好另起一场给我玩玩。” 温良久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到时候叫你过来凑热闹。你就站在旁边给我喊加油。” “……” 柏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很喜欢,打架?” “喜欢。”温良久答得毫不犹豫,末了甚至还感慨一句,“太喜欢了。” 柏里连续第二次破例提问,“为什么啊?” “个人爱好。”他说。 “你别这么看我啊。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正经值得鼓励的爱好,这不正在改过自新么。偶尔间歇性发作,体谅一下。” “再说了,你要是见过我以前什么样,肯定就会觉得现在的我简直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 “哎打住,别问了啊。我可不想跟你说我以前什么样。” 温良久说完一顿,又飞快地妥协,“算了算了。你要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反正只要被他一问,肯定还是忍不住会坦白的。 就算不被问也说得够多了。还是瞎几把说,叨叨的。 温良久在心里叹气。好像进房间时给自己叮嘱的“恋爱注意事项”都没有做到,自我感觉表现得不太好。 柏里托腮看着他,却忍不住地弯了嘴角。觉得很有趣。 他总是能很快就自我放弃……跳脱又不羁,也是个很是神奇的特点。 跟做什么事都要再三想好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柏里想,他是个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 温良久刚想问他在笑什么,搭在楼梯上的脚一打滑,差点从上面翻下去。 这里的舱门离地面有一段高度。柏里看得心惊,却又见他歪着身子抓住旁边的扶手保持平衡,稳住身体后迟迟不抬起头来。 “你在看,什么?” “有新发现。” 温良久弯着腰,从腿下楼梯的台阶缝隙里看向飞机背面的树林,角度姿势都十分清奇,“那里面有台机器?” 柏里跑下楼梯,拨开一人多高的草丛,发现里面居然藏了台…… 夹娃娃机? “这不是那谁么,可什么兔来着?” 手里还剩最后一枚游戏币。温良久把它抛起来又接住,最后却递给柏里,“试试?” “……可妮兔。” 柏里说。 在这么奇怪的地方玩夹娃娃机还是第一次。 见识过他玩夹娃娃机的水平,柏里也不再推辞,接过游戏币投入机器,小心地控制操纵杆。 游戏机里的钩爪勾住了一只可妮兔,缓缓向掉落口移动。 最后顺利地掉了出来。 一击即中。 温良久:“我操。酸了。” “别酸。”柏里扬起嘴角,按照刚才的想法,把手里的兔子玩偶交了出去,“送你。” “谢谢你。” “……” 温良久怔了一下才伸手去接。 “送礼物的人还说谢谢,让我这收礼物的怎么说?” 他看着兔子,低头笑了,“谢我什么?” 柏里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反正……谢谢你。” 他从来不跟人组队一起玩游戏。除了不喜欢社交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因为他在旁边有人一起活动时总是容易分神,很难专心思考或者干什么事。上次0157就是个明显的例子。 或许就像是温良久说的,他的共情能力过盛,在人群中总是会过分去注意别人的感受,忽视自己的处境。 但是这次组队又好像不太一样。 柏里想,虽然温九话多爱吐槽偶尔还有点烦人,但其实作为游戏伙伴相处还算愉快。 更神奇的是,线下看到“温师兄”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觉得会这是个这么多话的人。就连他自己也是上了游戏才发现这个人居然这么能聊。 同样拥有线上和线下的反差,让他有种莫名的认同感。 “原来这个人跟我也差不多”的感觉。 他是容易替人操心的性格。可是温良久就不需要别人照顾,自己在旁边也能待的挺好。在他身边待着,除了偶尔吐个槽有点破坏气氛以外,并不会让他游戏受到影响。 这么想着,他几乎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答应组队进这个房间的初衷,其实只是来“抽卡还人情”的。 是很新奇的游戏体验。 温良久见他没再说话,坐在他旁边看着手里的兔子也发了会儿呆。 他其实也极少跟人组队。他的性格里有非常独断的一面,虽然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但还是不怎么愿意委屈自己去配合别人。 偶尔跟何戟一起组队,虽然知道要照顾自家傻兄弟责无旁贷,却还是会觉得很麻烦。久而久之,也自己打游戏惯了。 这趟进房间,温良久一开始没敢抱太大希望。一方面是对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控制不住乱说话的毛病感到沮丧,另一方面,他其实不怎么会照顾人。 但后来他发现,柏里好像也……不怎么需要被人照顾。 甚至不怎么需要费力沟通。话不多,做起决断来却很干脆。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不想替别人操心”和“不用别人替我操心”的组合。玩起游戏来省时省力。 不愧是我,挑男朋友的眼光一流。 温良久在心里暗暗想道。 “那行吧,兔子我收下了。” 他说,“既然都说到这儿了,上次那事儿我也一并跟你解释解释吧。” 倒计时5分钟。 反正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有些一开始就想说,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的话,索性在这时一股脑的都坦白个痛快。 “开0157的时候我没想故意耍你。” 温良久说,“也不是说我不想赢,我没那么虚伪。但那么做,主要是不太想跟你动手。” 想赢又不想跟他动手。当时正好有个看似两全的办法,他想也没想就用了。 其实也不太确定会有那么出奇制胜的效果。现在想来,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跟戴着兔子面具的小孩动手。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但就是莫名觉得,真打起来以后会后悔。甚至不顾人家想要正面刚的意愿,迂回地做到了自己以为的“两全其美”。 没想到现在却更后悔。 温良久想,早知道他那么介意被别人骗,当时还不如直接打一架算了。 “我明白。”柏里说。 “只是游戏,你没做错。没关系的。” “……那行。” “反正话都说完了。你要这么说,我就当你真的不放心上了。” 温良久抿了抿嘴唇,笑了,“那……明天去吃糖醋小排?” 柏里也笑起来。 “好。” 这么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一说出来,温良久觉得背后的最后3分钟倒计时警报声都没那么刺耳了。 明天中午吃糖醋小排哎。 他揉着手里的兔子玩偶捏来捏去,心里得寸进尺地继续打小算盘。 既然中午都一起吃饭了。反正他下午没课,要不下午也一起? 可万一听物理课睡着了不是很没面子…… 思维发散到一半,他手下突然捏到一小截硬物。心里一震,把兔子玩偶翻了过来。 兔子耳朵后面闪着亮晶晶的金属光。温良久看见,原本被缝在玩偶身体里的东西被他捏的往外跑了出来,从线缝里露出短短一截。 是舱门的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日六!终于把这段写完了嘿 旅行结束啦,明天起开始稳定更新~ 大家明天见!晚安mua 第40章 就剩下这么点时间, 要把四十个孩子一个个抱下飞机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进入机舱后,两人直接去了驾驶室。为了方便玩家操作,游戏里像这样精密的大型交通工具的启动方式都被简化得一目了然。倒计时无法解除, 两人索性等到飞机自动离地起飞,温良久在控制面板上手动切换飞行模式。在空地上空盘旋了一圈, 刚刚离地的飞机又迫降回来。 柏里在旁边看得跃跃欲试, “待会儿, 让我来开?” 他好像对驾驶交通工具很感兴趣。 温良久想也不想就应下来, “行。” 这会儿只剩小胜母子还在电梯里。两人原路返回去接他们, 穿过隧道时, 温良久又在旁边乱出注意, “这里的场景做的挺别致。你站在这儿, 对对对就站路中间。别动啊,我给你拍张照。” 他好像对拍照很感兴趣。 柏里还没来得及拒绝,见他已经用手指比划了个截图的姿势。一时也不敢乱动,只得站在原地留了张游客照。 温良久对着截图心满意足地叹气,“好看。” 柏里:“……” 他们回到地下负二层时, 走廊里教徒们的身体都还堆着。原本只是被麻醉昏睡的人们被同伴触发的机关补刀, 有的已经当场断气,有的没被刀片射中要害,这会儿麻醉剂的药效过去,正瘫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温良久偷瞄了柏里一眼, 生怕他来一句“要不我们把这些苟延残喘的人也都带上飞机吧”, 自己就还要扛着这些半死不活一身血污的玩意儿走路。 谁知道他看也不看一眼就跨了过去。那些人想要扯住他裤腿的手落空后,哭嚎得更惨烈了。 温良久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跟着他跨过去的时候表情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在电梯里找到小胜母子带回飞机后,柏里找到机舱上的矿泉水, 把拿到的解药瓶子里的白色粉末溶进去,打算唤醒沉睡的孩子。 “现在先别。” 温良久及时制止了他,“要不他们醒过来发现自己没有变成天使,也见不着爸妈,指不定上蹿下跳的闹成什么样。”想到都让人脑壳痛。 说完颇有心计地加了一句,“还影响你开飞机。” 柏里觉得有道理。把溶了解药的水放下,开开心心地往驾驶室去了。 驾驶过程经过简化,只要输入终点就能自动寻路。驾驶员只要保证在驾驶过程中飞机不要撞上什么东西,不坠机就行。地图上只有游乐园一个地点,柏里操控飞机在山谷里转了一圈,最后缓缓降落在游乐园大门外的广场上。 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闪着红蓝灯的警车,有不少警员正在把游乐园封锁戒备起来。温良久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发现那眼熟的老太太正在跟警察哭诉。 居然知道报警,还小看这位NPC了。 温良久拿起手边的矿泉水摇晃两下,拧开盖子第一个往睡得正香的小胖子身边走。 “醒醒吧,回家了。” ** 下飞机的同一时刻,系统提示0193逃脱成功。柏里还留意听了一下,没有听到全区广播的声音。 只有全三名通关的玩家才会被全区广播。每天五小时游戏时间的限制果然还是会拖累进度。 这结果也不算太出乎意料。他打开0193的实时积分排名看了一眼,本来波澜不惊的心态却突然起了变化。 双人组队的情况下,积分会平分。所以这个房间结束后,他跟温良久的积分是一样多的。而现在,在0193积分榜上,他的名字居然高挂在第一行? 柏里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名次排列是按照首字母顺序来的。 虽然通关的速度不是最快,积分却意外的多。他打开论坛上0193的首通视频片段看了一眼,发现第一个通关的这位,甚至没有找到隧道里去,在资料室外完成找到黑袍人的任务后就回到地面上,被接到报案前来封锁巡查的警察逮了个正着,被押送着出了游乐园大门。虽然形式有点好笑,也算是逃脱成功了。 还是开着飞机空降游乐园大门的终场方式比较炫酷。 柏里刷了会儿论坛,没有发现比他炫酷的通关者,心满意足地准备睡觉。 零点早就过了。他已经把头盔摘下来放到了一边,没有再多动用宝贵的游戏时间。 万一今天晚上温师兄还要一起打游戏——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太好意思拒绝,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柏里把耳后的传感器摘下来,这次轻手轻脚地放在了桌子上。 前一晚因为随手一抛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上游戏的时候着急地找了好久,终于在床底下的角落里找到时都快过了跟温良久约定的上线时间了。 他向来都会至少早到十分钟的。上线时校园网又出了幺蛾子,卡顿好久才登进去。最后忧心忡忡地跑到游戏里才发现,温良久居然迟到了。 所以那个时候有点生气,好像没有控制好语气。 幸亏温师兄不介意。 柏里躺在床上把游戏过程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发现温良久虽然性格有点奇特,但脾气是真的很好,不拘小节。 自己玩游戏的时候自由惯了,觉得吵就直接叫人家闭嘴。当时为剧情忧心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要是放在现实中,绝对没可能发生的。 要是在线下,哪怕憋在心里郁闷着,他都绝不会像在游戏里那么肆无忌惮地冲着一位师兄发脾气。 就这样,温良久居然都没有记仇,还说要一起吃午饭。 是个好人。 柏里决定中午请一顿糖醋小排聊表敬意。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没有头盔,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许久都没睡着。 今天没有擦地板,他不太愿意把被子拖下去睡。翻了好几次身,最后把锅推给了天气。 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他睡觉喜欢盖着点什么有重量的东西,这会儿不冷不热,盖着被子很闷。 可是都已经躺好了。还累了半宿,再爬起来很艰难。 躺着也睡不着,要起又不想动。又纠结了一会儿,柏里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关窗,去抽屉里翻出空调遥控器。 房间小,冷风才吹了几分钟,室温就骤然下降。在渗透寒意的黑暗中,他终于开始意识模糊。,可好像刚一睡着,闹钟就响了起来。 一大早就是思修课。柏里强打起精神洗漱,到教室里补觉。 从小就是这样。他在床上很难得到好的休息,在别的地方睡觉倒是很快。尤其是生活重心全在课堂上的中学生时期,如果不是成绩很好又表现得温顺,老师大概也忍不了他每天早读时在同学们的背诵声中埋头大睡。 临近上课时间。陆续有学生进入,教室里渐渐喧闹起来。 柏里跟往常一样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趴在桌子上睡觉。迷糊中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但被困意侵扰,懒得抬头。一直等到上课铃响起,才依依不舍地坐起身。 还低垂着头。表面上在盯桌上提前翻开的课本,其实就是不舍得睁眼。 温良久从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就撑着脑袋,正大光明地偷看人家睡觉。 这会儿把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还忍不住地嘴角上扬。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何戟都被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震惊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忍不住替他害臊,“你差不多得了啊,擦擦口水。” “啧。” 温良久没舍得没回头,把手往后一伸,“拿来。” “……” 何戟翻着白眼把早餐递给他。 上课了。 从听见铃声响以后,柏里就意识到了这个信号。但依旧倔强地屏蔽外界,又多拖了几分钟才肯清醒。最后睁开眼时,冷不防被什么东西贴在脸上。 刚睁开眼时看东西还很模糊,只能感觉到脸颊上一片温热。他条件反射地往里缩,后脑勺猛地撞上窗台。 温良久眼疾手快地给他垫了一下。向前倾身时几乎把他半个人环抱在怀里,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抵在窗台上。 柏里一大早睡懵的脑袋撞进了他的手心。 “怎么每次我一碰你,都反应得像是我攻击你似的?” 再这么着以后都不敢轻易开玩笑了,怕再吓着人家。 温良久收回胳膊,看了眼被窗台蹭破皮的手背,嘟嘟哝哝地抱怨着甩了下手就抛在脑后。压低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吃早餐没。” 然后把刚才贴在他脸上的东西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柏里刚睡醒,脑子还转不动。旁边人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明白,只听声音认出是他,就下意识地接过来,小声说了谢谢。又用力地眨了两下眼让视线清晰,然后才低头去看自己接了个什么东西。 这是他睡醒之后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拿在手里捂得微微发热。 是杯装的小米粥。 温良久从装早餐的袋子里抽了根吸管递给他。 “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不用写游戏剧情的我好快落 虽然短小但是是我爱的日常嘿嘿 小米粥有放糖嗷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1章 柏里顺手接过吸管插/进杯子里, 却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揉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温良久余光里瞥到他脸上的泪痕, 吓了一跳,“怎么了?” 喝个小米粥就能这么感动?! “隐形眼镜。”柏里说, “滑片了。”戴着睡觉还是会对眼睛有影响。 温良久看见他已经发红的右眼还在不停流泪, 心里一阵揪紧, “那摘了?用不用我帮忙?”虽然他从没戴过隐形眼镜, 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但是看着就挺难受的。 “不用。” 早上戴的时候还很正常, 大概是因为刚才趴在桌上补觉时压着了, 换一副戴应该就能解决。柏里从书包里拿出备用的镜片, 举手示意要去趟卫生间。 温良久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离开教室,溢于言表的疼惜引得何戟起了第二波鸡皮疙瘩。 “我从前时常觉得你的心里住着个神经病。” 何戟说,“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觉得你心里住着个恋爱脑的神经病。” 温良久恍若未闻,拿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搜隐形眼镜的佩戴事项。 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故。柏里很快回到教室,顺手拿起小米粥继续喝, 又接过温良久递来的奶香小馒头。 “大戟说这个很好吃。” 柏里点点头, 咬着馒头给他转账。 这家早餐窗口在学校里很有名。馒头里加了椰奶,一口咬下去松松软软,奶香四溢,嚼起来又有小麦的香气, 甜度淡淡的恰到好处。柏里刚入学时还曾慕名去排过一次队, 后来早上起床越来越困难,就没再吃过了。 但是价格还记得。他不太确定半年过去窗口有没有涨价, 但这一大早排队买早餐也确实挺辛苦了,就把早餐钱凑了个整数一并转账过去。 他们之前还没有私人聊过天, 这时转账需要从思修小组里先加好友。温良久收到好友申请时心里暗爽,一看是转账又不太乐意接。 柏里看他通过了好友申请后迟迟不点转账,就着聊天窗口给他打字。 “你要是不收,下次再带早餐我就不吃了。” 还有下次? 还有这种好事! 温良久立刻点了确认转账,“那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明天又没有思修早课。下次就是下周了。” “那你明天上午有没有课?我们课前一起去吃个早餐。总带到教室里来吃影响也不太好是吧。” “……” “健康/生活,互相督促,应该的。” 柏里抬头看了眼老师,继续偷偷摸摸地打字,“我明天上午没课。”没有早课的日子谁会想一大早起床去排队吃早餐啊。 “下午的选修课老师通知这周停开,所以一整天都没课。我一整天都不在学校。” 温良久很快理解到他的意思,“去那家猫咖兼职?” “对。” “明天上午我也没课,去店里坐一会儿,你帮我留个位置。” “可以。你原来一直坐的那个位置吗?” 温良久低头看着屏幕,嘴角上扬,“对。” “我还是第一次跟你聊天这么顺畅,你不三四个字断一次句我都不太适应。” “你需要适应的话,我也可以在句子里给你加几个逗号隔开。” “不了不了,这就挺好。” “……” 何戟坐在旁边咬着吸管,总觉得今天这小米粥甜得有点过分。 两节思修上完,他跟温良久上午已经没课了。但显然这哥们不会跟他一起回宿舍,于是自觉退场,“我走了啊。” “走吧。” 温良久对识趣的兄弟很满意。回头问柏里,“下节课去哪儿上?” “啊?”柏里正收拾书包,看他的意思好像是要跟自己一块儿走,“你跟我,去上课?” “对啊。” 温良久说,“昨儿晚上不说好了吗。我糖醋小排还没吃到呢,不能走。” 后两节柏里要上的是专业课。跟浑水摸鱼也能过的思修不一样,温良久没再跟他瞎聊天打扰他,写了会儿自己手头上的稿子,顺便欣赏旁边的同学认真记笔记的侧影。 可惜是在课堂上,不像在游戏里截图那么方便。温良久一边遗憾,一边在心里感慨这小孩儿为什么能长成这样。 ——长成这种,眼角眉梢都正合他心意的样子。 他第一次见柏里时的场景,柏里自己未必有印象了。他却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柏里刚到店里入职,假笑练得还不太熟练。偶尔累的时候就放任自己面无表情,看起来高傲又矜贵,不会轻易理人的那种。 他那时候想,这是哪座城堡的小少爷,离家出走跑这儿来体验生活来了。 他从没跟小少爷说过话,但为了偷看人家,坐地铁横穿整个城市来回不少趟倒是真的。 猫咖里的水果茶其实并不怎么好喝,但环境却很让人放松。以前他以为是店里的装修,背景音。后来才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柏里。 静不下心的时候过来看他两眼,紧绷的神经就能慢慢舒展松懈,心里也没那么烦闷。 他拥有令人镇定下来的力量。比抽烟都好使。 这么个小宝贝,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 直到聚餐那天。 直到被那个骤然撞进眼底的笑容击中的那个瞬间。 温良久想,这么个小宝贝,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呢? ** 集中精神学习的两节专业课很快就过去了。柏里把笔记大概回顾整理完,转头看见温良久正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去吃饭吗?” “行。” 温良久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屏幕上,试探着问,“我能不能把你的视频放到论坛上去?” “特别帅。真的。” 柏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哦。” 温良久蠢蠢欲动想要炫耀的心立刻熄火了。 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奇怪。 从小到大,别人跟他说“不”的时候,只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死命唱反调。可是柏里说什么,就觉得听他的就行了。 感觉他说什么都对。 还是有点遗憾,温良久又问,“那照片呢?” “什么照片?” 柏里凑过去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一时哽住,“……你怎么,拍这么多。” “抓拍就得这样。刷刷刷连拍好多张,最后挑最好看的保存。” 温良久说,“能发吗?我给你挑一最好看的。” 柏里依旧摇头,“不行。”他不怎么喜欢出风头。 长得好看为什么要这么低调。 温良久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接受现实。 “但你可以,发给我。” 见他叹气,柏里于心不忍,又补充了句,“拍得……挺好看的。” “是吧。” 温良久立刻被安抚好,眯了眯眼开始挑挑选选,“我也觉得都很好看。很难抉择。” 情绪来去特别快,跟小孩子似的。 柏里心里好笑,又催他,“先去吃饭。” “行行行。” 直播游戏昼夜颠倒。温良久靠外卖维生,已经很久没有到饭堂吃过饭了。对饭堂的印象还停留在大一。 前一晚说时还信誓旦旦地要吃糖醋小排。到了三饭,两人只能对着卖汤粉的窗口相顾无言。 柏里对糖醋小排没什么执念,看见什么吃什么。倒是对温良久明显的沮丧感受明显,有点好奇,“你很喜欢,糖醋小排?” “倒也不算特别喜欢。” 他戳着碗里的小馄饨,郁闷道,“就是一时想吃。但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种越是吃不到就越想吃的感觉。” 柏里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吃不到,就算了。我对吃的,不执着。” “那别的事呢?” 温良久说,“我看你刚才做课后题的时候就挺执着。一直解一直解,解不出来换张草稿纸还继续解。” “……那不一样。” 柏里反驳道,“重要的事,要用心做。” “再说。”他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骄傲,“我最后,不还是,解出来了。” 温良久默默点头。 希望你谈恋爱的时候也能像解题似的这么认真执着。 一顿午饭凑合着吃完,下午两人各自有工作。柏里的兼职形式是按小时计费,崔老板只给他规定了每周最低工作时长,工作时间自由,什么时候去都行。既然第二天要一整天都待在店里,他打算今天下午先把作业做完。 温良久0193首刷没有开直播,还是临时跳票,粉丝们留言已经快爆了。下午赶着回去开了房,重刷了一遍,顺便例行屏录传论坛。 这一把,他把单人积分刷上了房间榜第一。但弹幕们对这个成绩并不怎么关注,反而都在猜测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地在第一次开0193时关闭直播。 因为在温九跳票当天的直播最后几分钟中出现,百里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说不定是两个人去单挑输了2333没心情开直播” “我昨天晚上看到他俩的ID在0193积分榜上出现了诶……九爷真的被压了(小声” “天道好轮回哈哈哈哈谁让你之前在0157那么欺负人家的” “赌一根辣条百.单刷狂魔.里今晚就会把第一夺回来!” “……” 排行榜上只显示名次,不显示具体积分数。两人一起组队的事也无从被外界得知。弹幕里议论纷纷,温良久却没太关注他们在说什么,刷完房间就下了线,整理今天在课堂上写的零碎稿子。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儿有一地下停车场?!” 孟敛在旁边看他刚刚上传的游戏视频,看得捶胸顿足,“你知道我在按那小孩儿指的路走地面去找另一个舞台的时候,被突然冲出来的黑袍人杀了多少次吗?” “那你倒是给他妈糖吃啊。” “……你到底是在骂人还是在教我打游戏!” 温良久没再回话,看到微信上策划在催他交稿。 他沉思片刻,语重心长地回复:“这期鸽了。” “……” 策划对他一拖再拖,拖到鸽稿的态度很是崩溃,“这期鸽了?你知道你已经鸽多少期了吗?!” 也是。 他又想了想,再次痛下毒手,打字道,“那我提前说一声。下期可能也要鸽了。” “……” “连续四期约稿都鸽,请问您是在忙着拯救世界吗?” “不敢。” 温良久说,“只是忙着谈恋爱罢辽。” 聊天对话框里再也没有了动静。片刻后,他看见负责自己的策划发了条朋友圈。 【如果明天浮积大楼天台上有个在往下跳的边缘试探的可怜人,那么一定是我——被催(温)稿(九)逼疯的下场。】 温良久勾着嘴角看完,还没心没肺地给她点了个赞。 其实这一期的稿子已经差不多了,但还需要整合梳理。他暂时不想承诺交稿,打算先自己写完写好再说。 作为浮积旗下签约的游戏剧情规划师,温良久在创造力上卡壳已久。 他从《曙光》刚上线时就已经开始为浮积工作了,三年来,曙光上线的大部分房间都经过他的手。有的精心雕琢,有的只看过草案。但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或多或少带着他的心血。 与此同时,他开始在设计线索的寻出,关卡的功能性上投入越来越多的精力。被限制在这些东西上,反而忽略了故事本身。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也不愿意再做自己看不上的东西,创作频率骤降。重心也转移到了直播上。 直到柏里在游戏里说出那些话。 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之所以会慢慢地接触这个职业,就是因为写下的故事被浮游看中,商谈游戏改编版权开始的。也几乎忘了,一个好的游戏,功能再炫酷也只是辅助。核心是剧情中情感的传达,是否能使人触动,或者说感同身受。 而在这些更加核心的理解上,柏里未经点拨,却比他通透得多。 到底是捡了个什么样的小宝贝啊。 温良久在心里暗暗琢磨,眼前又浮起他说话时认真的神情。 他说,重要的事情,要用心地做。 …… 太喜欢了。 一定得把他给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也是没有吃到糖醋小排的一天 大家晚安! 第42章 没有早课的上午, 强迫自己早起的行为变得非常没必要。 温良久没有提出一起打游戏的邀请。柏里就也没再自己开房,把剩下的游戏时间全都用在了睡觉上,难得地睡足了十个小时。 于是起床就变得更加艰难。 倒是因此躲过了地铁早高峰。虽然还是得站着, 但好在车厢里并不拥挤,柏里拉着扶手, 抽空拿出手机看了温良久前一晚发来的消息。 是凌晨发来的。那时他已经睡了, 没有立刻看到。消息里没什么文字内容, 全部都是之前在0157里的照片, 还很悉心地调了色。有他穿教袍时拍的, 也有在隧道里拍的。 不止这些, 还有他从旋转飞椅上下来时头发凌乱的样子, 他把棒棒糖递给小胜时微微弯腰的样子, 他低头把浴巾裁成一条条时用力握紧匕首的样子…… 他翻着温良久发来的一连二十来张照片,在心里怀疑自己的感知力是不是下降得有点过分了。被身边的人抓拍了这么多张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认真看完所有照片,他还是最喜欢自己站在隧道里的那张。 他面向镜头,半边身体被飞机停留的空地处投来的光芒照亮,分毫毕现;半身隐没在无边延伸的黑暗里, 仿佛与其融为一体。 本来预想中会是普普通通的游客照, 现在看来居然意外的有种大片的感觉。 柏里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听见地铁广播提示响起,匆忙收起手机出了站。 说是要让他帮忙留座位,其实温良久来得比他更早。 柏里推开店门, 看见他正看着电脑屏幕, 慢条斯理地折起衬衫袖子。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衣角和领口都熨烫得平整服帖。 他身上没什么亮色。如果匆匆一眼瞥过去, 也没什么特别的记忆点。可是只要视线停顿下来,只要一注意到他, 就会难以移开目光。 今天也依旧是穿得人模人样的温师兄。 柏里眼前浮现出他在游戏里扛着长柄薙刀,浑身血污暴躁砍人的样子,莫名地有些想笑。 “今天来得有点晚啊。” 孟敛凭着那头雪白雪白的短发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赶紧跑过来催促,“快去换衣服上班儿了。不然待会儿午饭时间一到,那帮小女生又要追着我问你什么时候来。” “好。” 今天店里客人不多。柏里发觉温良久已经注意到自己,就抬手挥了两下示意,转身进了员工休息室。 孟敛跟着进来,递给他一包曲奇饼干,“吃早饭没,先垫垫。” 反正再过一会儿就要吃午饭了。柏里刚想说不用,却听见他又接着补充道,“我特意留着等你来了一起拆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曲奇饼干!知道为什么吗?” 柏里见他这么兴高采烈,不忍心打击,就认真地观察了一下饼干包装袋,“因为这是,抹茶限定,口味?” “……” 孟敛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你未免太关注饼干了。” “饼干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人!送饼干的人!” 他扒在休息室门边上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一眼,“我跟你讲,就我们店里以前总来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客人,就那个。他今天也来了你看见没,你知道他是谁吗?” “……” 能让他反应这么激烈的身份,柏里已经大概猜到在自己晚来的这个早上都发生了什么。 “是温九啊我靠!” 果不其然,孟敛已经兴奋得有点上头了,“温九!曙光的那个温九!浮游的那个温九!” 柏里默默地点头,“他跟你说的?” “对啊。我这脸盲的毛病真是要不得,原先还帮他点过单跟他聊过天,居然都没认出来。我说怎么看着就那么眼熟呢……” 孟敛激动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会儿,你早就知道了?” 柏里言简意赅:“我不脸盲。” “啊。” 突然被打击,他兴奋劲儿去了大半,莫名有些失落,“那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我没跟他,本人,确定过。” 柏里说,“在背后,议论人家,也不太好。” “这有什么啊,咱又不大肆宣扬,你知我知的。明星都没防的这么严实。再说他也不像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啊。” 孟敛说,“不然他也不会在说我觉得眼熟的时候,就主动承认自己的游戏身份了是吧。” 柏里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孟敛时常觉得他客气得过分。想来想去,也只能理解成他是天生就不喜欢跟别人太亲近。 “人家一早就来了,开口就问你在不在。” 他把手里的曲奇饼干拆开递了过去,“我怎么觉得这小曲奇原本也是给你准备的呢,我就是沾了点光。” 柏里本来打算去换衣服。听见他这么说,就接过饼干吃了一块。 “上次聊天的时候他还说过,你们俩是一个学校的。” 孟敛说,“学校里见过吧?我看着人家应该是认识你的,还不止是认识一点点那种。” 但你看起来跟谁都不太熟。 总觉得他仍旧会说“不知道”“没注意”之类的话。孟敛顿了顿,把后面那句咽回了肚子里。 “认识。文院的,师兄。” 出乎意料,柏里多解释了几句,“这学期,有思修课。刚好一组。” “那你们俩可有的聊了吧。诶对了,他知不知道你游戏ID啊?上次0193一起组队,你不是还戴着面具呢吗。” “他……知道。” “那挺好。” 孟敛点点头,“遇上了就是缘分。还挺神奇的你俩。” 柏里抿了抿嘴唇,终究没有接话。 “那我去,换衣服了。” “去呗。” 上午的营业时间过得很快。工作时间,柏里一直规规矩矩地待在工位上,温良久也没来打扰他,在带来的电脑上敲敲打打做自己的工作,神情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柏里偶尔会瞥他一眼。隔一会儿,忍住再又瞥一眼。看了好几回都没被他发现。 午饭时温良久接到一通电话,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神情不太自然,把电脑和稿件全都收拾起来走到了前台。 他看起来像有什么事情要去处理。却没有急着走,反而靠在前台跟柏里说起了话,“什么时候去吃午饭?” “还要,十分钟,轮班。”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柏里看他把收拾好的电脑包放到前台上,问,“要寄存吗?” “你先帮我收着,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温良久把电脑包推给他,没什么必要地多加了一句,“可不许偷看啊。” “哦。”柏里接过包放在柜台底下,“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不会很晚。如果你下班要先走就一起带走,我明天去找你拿。” “但我觉得应该能赶回来跟你一起回学校。” 温良久笑着说,“你今天早上赖床了?我还以为你要鸽我,不打算来了。” “我……是有点,起不来。” 柏里催促道,“你有事吧?那快走吧。” 被说中心事就开始赶人了。 温良久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些,又问,“饼干好吃吗?” 柏里点点头:“好吃。” 温良久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又笑起来。伸手在他头顶拍了两下,“行。等着我回来。” 柏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没躲开。 ** 他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一整个下午,柏里时不时地就忍不住要看向柜台下的电脑包。 并不是想知道那台电脑里存着什么内容。而是诧异电脑的主人——那个惯常漫不经心的人,究竟会为了什么事显露出那样焦虑不安的神情。 但每看一次,就要在心里提醒自己一次。 收敛不必要的好奇心。 一直到天色渐渐黑透。店里越来越安静,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柏里被孟敛提醒时间,才发现自己已经待得比之前都晚。 店里九点半打烊,但通常店员们打扫完卫生就会关店。以往这会儿前台已经可以下班了。 柏里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电脑包站在柜台后犹豫。 孟敛去擦了一圈桌子过来,见他还没走,诧异地开玩笑道,“今晚又住店里?” 柏里摇了摇头,视线一直在门口徘徊。 孟敛看出他是在等人,也不再多问,笑而不语地走到别处。没过几分钟,店门被人急匆匆地推开了。 商谈的时间比预计还要长。温良久怕柏里等急,片刻不停地打车回来,推门的动作都有点过火,碰到门后放盆栽的花架,发出明显的撞击声。引得这时还在店里收尾的员工一齐看过来。 “……抱歉。” 他观察了一下摆放的盆栽,没发现什么破损,朝柏里走过去,“等着急了没有?” 柏里摇摇头,把电脑包放在吧台上推给他。 他垂眸看了一眼,没有接。像是累得抬不起手去拿。 “我刚去见了我哥,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温良久说,“不想动了,歇会儿再走。聊会儿天?” 柏里看了看时间。 离打烊还有十分钟。他在柜台后坐下,想着有什么能聊的,“你还有个,哥哥?” “别啊,别聊他。特别是这会儿。” 温良久拉了把高脚凳,隔着柜台跟他面对面坐下,说,“聊点别的。” “……” 柏里在店里扫视一圈,就地取材,“你,喜欢猫吗?” 上次在游戏里,他被迫抱猫的时候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沉迷吸猫,遇到个不沉迷的还挺稀奇的。 “不怎么喜欢。” 温良久说,“我不喜欢掉毛的东西。以前我们家也养过猫,猫毛粘得到处都是,揪得我心烦。” “再说这些也太粘人了。我要养也不养这样的,你看看你看看,还自个儿往人身上扑。” 他看着在去猫咪互动区收拾的店员身边磨磨蹭蹭地撒娇的小猫,嫌弃地摇头,“一点儿自尊心都没有。” 柏里:“……” 可开猫咖的需求就是这样啊。为了跟客人互动,老板当然会选择喜欢跟人亲近的猫放在店里。 “那就嘘嘘,这样的。” 柏里收回目光,低头揉了揉嘘嘘的背。嘘嘘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喵”了一声。 “不粘人。” 他说,“适合你。” 我觉得你就挺适合我。 温良久手肘支撑在吧台上,歪头看着他的手指落在猫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撸毛。看得心痒痒,又有点羡慕。 什么时候能也摸摸我啊。 或者让我摸摸,也行。 “我考虑考虑。等我什么时候想养猫了,就过来把嘘嘘领走。”温良久学着他撸了把猫,仔细看看觉得这只长得还挺好看的。两只眼睛的颜色还不一样,很特别。 “好。”柏里欣然赞同,“到时候,问崔老板。他会,好好考虑。” 店里大部分猫都是从收容所挑出来的流浪猫。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愿意领养的主人,崔老板应该也会同意。 “下班喽嘘嘘。” 安抚完其他小员工,店员小姐姐过来朝他俩笑了笑,抱走了猫。 温良久也拎起电脑包,“走吧。” ** 回学校的地铁上是两个人。 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风声呼啸而过。 就要入夏了,衣服穿得薄,晚上时不时还是会有些凉意。地铁里空调开得很足,温良久把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去,无意间瞥见柏里还是穿着长袖的卫衣。 好像从认识他开始,除了店里的员工制服,就是几件卫衣换着穿。仔细看看洗得都有点泛旧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爱漂亮的时候。学校里多的是从头打扮到脚的小男生,怎么就他穿得这么朴素。 温良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七岁。爱穿哪几件衣服已经没有印象了,只记得出门打架前都要喷个香水。 不知道是理科生都这样。还是就他,仗着自己好看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在地铁上沉默了一会儿。柏里低着头,突然问,“你家的猫,最后,去哪儿了?” “吃好喝好,寿终正寝。埋我老家后院儿里头了。怎么问这个?” 温良久转头看他,“你小时候没养过宠物么。小鸟仓鼠,乌龟兔子之类的。” 柏里没抬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养过。” 温良久觉得他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不太高兴,心里猜他大概是没把宠物养活,或者养丢了之类的。 在自己这样的人看来不算是什么大事,但在他心里可能是个伤疤。温良久怕他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心里难受,没再往下问。 地铁到站,两人一起走回了学校。 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也还要再走一千米。学校在郊区,除了生意火爆的小吃街,一到晚上周边的路上就行人稀少。路灯倒是能正常工作,只是相邻两个之前隔了太远,显得周围更加黑漆漆。 “我小时候怕黑。” 走着走着,温良久突然说,“晚上放学又总是跟朋友混在一起,去网吧,去约架,反正不爱回家。每次结束的时候都很晚了。” “等到人群都散了,我要自己走夜路的时候就哆哆嗦嗦。越拖越晚,越晚越怕,越怕越拖。这么几回以后,要么在网吧睡,要么就去朋友那儿。彻底不回家了。” “后来我妈知道了,就站在小区门口等我。” 他低头笑着,难得柔和的神情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她也不催。就等着我玩,感觉差不多结束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她在等我。再后来,一接她电话,我就不想在外面乱跑了。” 夜路上很安静。他的声音沉沉的,很清晰。 说起自己的母亲时,他的温柔和信赖,他的思念,甚至是悲伤,都很清晰。 清晰地透过耳朵进入身体,在心上丝丝缕缕地缠绕,让人怎么都无法忽略。 “我不怕。” 柏里说,“我喜欢黑。” 记忆里,明亮的夜晚最难熬。 他小的时候,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想让妈妈陪着。用的借口就是怕黑。 这么做确实得逞了两次。后来被爸爸知道了逼问,他也倔强得莫名其妙,偏不承认那是自己是为了跟妈妈多待一会儿撒谎,硬着头皮说自己关着灯睡不了。 那个男人听了只是冷笑,然后用控制台让他房间里的灯彻夜长明。不许他再跟妈妈睡在一起,也不许他的房间暗下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晚上都被折磨得睡不着觉。又不肯向父亲低头,就开始在上课的时候补觉。 慕羡知道的时候说他爸是个神经病。 柏里有时候觉得,自己或许也遗传到了一点。 “看不出来啊,胆子挺大。” 温良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开玩笑道,“那要是我们俩小时候就认识就好了。” “那也用不着劳烦我妈了。我就天天跟着你,跟你屁//股后头回家。” “我们又不,住在一起。” 柏里也弯了嘴角,抬头刚想要看他时,目光被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吸引了。 跟路过的行人有明显的不同,他们的目标明确,一群七八个人一起往这边逼近。为首的年轻人客客气气地叫了声,“温师兄,晚上好啊。去聊聊?” 温良久心说这孙子在这等着我呢。 正好今天听了一下午让人心烦的话,发泄的工具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他不紧不慢地露出了微笑,“挑个地方。” 柏里没有见过许镇,但敏锐地觉察出气氛的不同寻常。 他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冲突,连围观都没有过。这会儿看着两边人越靠越近,出声道,“等一下。” 两拨人都被他的突然叫停吸引了注意力。 温良久活动手腕,问,“怎么了?” 柏里看着他,严肃地声明,“我,不会打架。”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口嫌体直的九爷 表面上:哼不喜欢粘人的,一点儿自尊都没有 其实心里:诶呀他什么时候能摸摸我啊_(:з」∠)_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3章 温良久没忍住笑出了声。 许镇接着他上一句话刚说出“小吃街后巷”, 他就给了这种反应。连在一起听,笑声中无端多出几分轻视的意味。 “可以啊。” 看来是还记着上次小吃街后巷的仇。温良久并不觉得意外,回了许镇的话, 顺手摘掉眼镜,给不会打架的人分配个活, “那你帮我拿着这个。” “……哦。” 柏里刚想问你看不清要怎么打架。拿到眼镜一看居然是平光的, 霎时间没话可说了。跟着他们一起往小吃街后巷走。 温良久起初没打算让他跟着。见他不怵不怂, 一时多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就没再劝他回去。想看看他跟着来是要干什么。 柏里不声不响地走在一边, 步伐缓慢。为了配合他的步子, 温良久也走得很慢。 两个人悠悠闲闲, 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被人约架的样子。走在他们前面的一群人甚至要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许镇憋着火, 看看左右手边的朋友们,心里又有了点底气。 上次的揍挨得莫名其妙。管他在学校里是什么风云人物,双拳难敌四手。这十多只拳头难道还撂不倒他一个人? ——完全不觉得应该考虑单挑。好像对于对付温良久这样的人来说,围殴是天经地义。 经过热闹的小吃街,走到街背面阴暗的后巷, 一行人终于站住了。 这孙子心眼真的很小。温良久看了看旁边似曾相识的垃圾桶, 认出这就是前天自己把他摁在墙上吃土的地方。 但来都来了。 温良久甩了甩手腕,盯着对面的人群一一看过去,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这群人跟他还不一样。 虽然看起来流里流气,终究还是学校里拉出来混的, 比不得真正的小混混。出来打架连件儿趁手的家伙都不带, 也就是仗着人多。 “来吧。” 温良久寻思着把电脑当大板砖应该也能拍扁两个。可再一想,电脑里的内容可比打架要重要多了, 反手又交给柏里拿着。 “早开始早结束。” 他说,“别耽误我宝……小朋友回宿舍, 人家有门禁的。” 语气实在过于恶劣。许镇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抬腿就要往这边来。 “等一下。” 柏里再次打断气氛,甚至还举了手以示需要发言,“我还有,一个问题。” 许镇:“……” 见他并没有否定,柏里镇定地转向气势汹汹上前来的这位,正式提问,“你是谁?” 温良久:“……” 他的语气太认真,以至于让人没法儿立刻分清楚他到底是在挑衅搅浑水,还是真的就单纯提问。 柏里是真的对这人毫无印象。但他明显是冲着温良久来的,而温良久……会被人找上,拖暗巷打闷棍之类的,就觉得非常合理。 很难说出为什么,大概是天生就带着点欠揍的气质。 温良久觉得听这小宝贝儿说话比结结实实打一架还要解压。 见对面的人被这神来一句提问哽住,他还好心地做了个前情提要,“就上次那个,跟你姐妹分手的。还有出轨前科的那个。” “啊。” 柏里看许镇的眼神瞬间降温,变化得非常明显。甚至退后一步让到旁边,对温良久伸了伸胳膊,“请。” “……你认识慕羡?” 许镇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迅速地把前因后果连了起来,“你上次找我的事儿,就因为她?因为我跟她分手了?” “啧,提我姐妹的名字干什么。”余光里注意到柏里在关注自己,温良久的虚荣心带着表演欲熊熊燃烧。 他神情倨傲,语气不屑,“您配吗?” “……” “弄他!” ** 两伙人终于交了手。 柏里说到做到,从始至终都没有插手进去,全程围观。 只是这个从始至终,过程短暂得有些过分。 交手一分钟不到,不远处几道手电筒的强光闪在墙上,带着学校警卫的厉声呵斥,“谁在那儿打架?都给我出来!” “操。” 温良久舔了下破皮的嘴角,随手把扑上来送死的弱鸡扔到一边,“谁报的校警?” 柏里镇定地举起了手机:“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今天是短小荼~ 今明两天搬家,更新依旧不稳定,大家见谅~ 六月份开始会加大更新量,冲一冲日万榜单(如果我做得到的话……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4章 故意拖延时间到现在, 见校警终于赶来,柏里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打是不可能看着他们打的。再厉害的身手,真的1v8完也免不了缺胳膊少腿。这会儿不打校警, 待会儿他就要帮忙叫救护车了。 他没处理过这种场面,但觉得直接打110似乎过于严重。报给学校大不了背个处分, 总比被关进局子里蹲着要好一点。 温良久刚要骂人就见他认领了举报者的身份, 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傻逼”卡在嗓子眼里, 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有些哭笑不得, 松开双手举过头顶, 用口型说, “你先回去。” 接到举报赶来控场的几位校警身材魁梧, 看了眼抱着电脑包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柏里, 狐疑地指着他问道,“这也是你们一伙的?” “这是发短信让您来抓我们的。您说呢?” 温良久斜睨许镇一眼,余光里见他垂眸没有多说话,心里才满意了些,回头对校警说, “咱还是快走吧, 别耽误您工作。这大半夜的,待会儿教务处都没人值班了。” “……” 校警大叔被气乐了,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贫什么贫, 赶紧走!” 柏里本来想帮忙解释一下, 今晚不是他们先挑事的。见温良久示意自己不要插手,迟疑片刻, 还是没有跟上去。 第二天,温良久被记过处分的消息被贴上了学校消息公告栏。 与他牵连的许镇也难逃一劫。但他找来的朋友都是外校, 因此最终消息公布出来时,受处分的名单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校园里一有点风吹草动消息就传得飞快。柏里整晚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去上课时躲在后排开小差,看见慕羡接连发来一大串信息,也是在说这件事。 慕羡:“我寻思上回的事儿才过去几天啊,这就又开始了?” 慕羡:“你不是说最近你们俩老在一块儿打游戏吗,上回揍许镇那人是温师兄的事儿也还是你跟我说的。那这次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慕羡:“我就觉得不太对啊,这俩人突然就纠缠到一起了似的。不会是不打不相识,产生了什么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愫吧?!” 慕羡:“你跟温师兄说!那个姓许的上次是装gay骗我分手的,压根不是什么正经基佬,可不能随便走心的,啊。” 柏里:“……” 柏里:“我大概知道情况。你放心,没有你想得那么狗血。” 他想到前一晚温良久在小吃街说过的话,停顿片刻,又问了句,“羡羡,你跟他很要好吗?” “谁?我跟温师兄?” 慕羡想也不想地回道,“没有啊,我都没有跟他再联系过了。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你是他的姐妹。” “……” “你觉得他跟许镇动手,会不会是为了你?” 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柏里觉得这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断。也能解释为什么温良久频频向他示好,致以善意。 他跟慕羡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以往帮人给她递情书送礼物的事儿也没少干。所以觉得如果温良久是想利用他接近慕羡,也并不奇怪。 “开玩笑,我哪能劳驾得了他啊。” 慕羡有点纳闷,但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温师兄私底下从跟我聊过天,连我联系方式都没有加过,明摆着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你这推理不太符合逻辑。” “讲真,我还是觉得我不打不相识的思路比较新颖。” “……” “那行,咱先不猜他的动机。温师兄申请保研本校的事你知道吗?”慕羡说,“这处分一出来估计会挺受影响的。” “我记得他爸爸温教授是学校里很有名的老师,教龄很多年了,跟校方的关系也不错。按理说这事应该会被压下来的才对。” 柏里看着屏幕一怔,“他要保研?” “对啊我之前听教研室值班的师姐说的。本来材料什么的都弄挺好了,十拿九稳的事。这下估计又悬了。” 慕羡的叹气声隔着屏幕都能听见,“虽然有些话我们说起来挺不合适。但你想啊,既然要保研,还是留在本校,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是不是应该乖一点?他前面三年都没留下一点把柄,怎么偏偏这节骨眼上动起手来了。真让人想不通。” …… 我也想不通。 柏里没再跟她深入地探讨下去,切回跟她聊天前停留的屏幕,看着温良久漆黑的头像心里一阵不安。 从回到宿舍以后,他不知道情况,不敢贸然地询问。这时知道了情况,却也没有变得更容易开口。 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完全听不进去,他低头反反复复地编辑短信。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你怎么搞的”。 “原来你要保研”,“早知道我就不报给学校了”,“其实我也是担心你被打残了不好收场”。 “耽误你前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他删删打打编辑了半天,到最后也只剩了一句。 “你的电脑和眼镜还在我这里。什么时候还你?” ** 依旧是没课的上午。公寓里,何戟和温良久一坐一站。 何戟前一晚通宵打游戏,天亮时准备睡觉,习惯性地点进了学校论坛当睡前读物。没想到本来已经开始迷糊的意识被首页上标着“今日热点温良久”的飘红帖子给彻底吓清醒了。 他心急火燎地出了卧室,看见话题人物居然正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翻小说,悠闲得很。 何戟站在沙发边,握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帖子那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良久没抬头,“半夜。” “这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何戟上前粗鲁地拿掉他的书,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放,语气比他个当事人还焦虑,“你不是还要申请保研吗?这会儿背了处分算怎么回事啊。” “你不懂。” 温良久叹了口气,没有跟他计较被打断阅读的事,用某种浪漫诗意的腔调解释道,“这是爱的惩罚。” 孟敛:“……” “这种时候就别骚了。” 孟敛懒得深究什么‘爱的惩罚’,依旧直入主题,“听说你昨天在教务处,半夜跟你爸吵起来了?” “德高望重的温教授怎么会跟我这种不成器的人吵架?”温良久笑了笑,“那当然得是他批评,我虚心接受。” 虚心接受? 何戟用一脸复杂的表情地看着他。 温蔚远大半夜跑去给儿子收拾烂摊子,为的就是不让这件事扩散出去,影响他保研的计划,影响他的前程。 可他倒好,教务处都要把事儿给他压下来了,他自己屁颠颠地去把处分贴到公示栏搞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过于虚心了点? 温良久想起前一晚许镇那副“我操//你是什么神经病啊学校都不追究了你还非要跟我同归于尽吗”的见鬼表情,再看看何戟这一脸的复杂,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你是不是有点叛逆。” 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何戟越发难以理解,“为了跟你爸作对,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有点过分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装得是人模人样,要真让你去写论文搞学术,头发还没掉两根就撂挑子不干了。” “从你当初什么也不说就自己准备保研材料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他顿了顿,认真地问温良久,“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保研的?” “……” 温良久难得地没有立刻犟嘴。半晌,才以一种陌生的语气说,“我不知道。” 一开始是急了一下。之后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窝在沙发里,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尖,不怎么愿意说话的样子。 他总是这样,自己有什么心事就自己憋着,谁也不说。 以往都是“算了算了”差不多过去,也就懒得再追问。可何戟隐约感到,这次的事跟他长久以来不愿吐露的诸多心事都有关联,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潦草地旁观。 为他心焦,可也没法硬掰开他嘴让他往外吐实话。 何戟心一横,把自个儿手机往地毯上一扔,啪地一声跟温良久随手扔那的撞在了一起。 他的视线扫了过去。何戟却看也没看一眼,就盯着他跟他耗着,觉也不睡了。 “……” 温良久被他突然倔强的凝视盯到没辙。又过了许久,才敷衍地说了句,“再看吧。” “什么叫‘再看吧’?!” “你说说你。” 何戟无奈道,“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下回你再去看温阿姨,我就悄悄跟着你去门外边儿偷听得了。” 话音刚落,随手丢在脚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瞬。 温良久瞥见,突然严肃地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嘘。” “……怎么了。” 何戟被他的动作弄得突然紧张起来,“谁给你打电话?” 他摇了摇头,从沙发上滑下来坐到地毯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我接个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戟:我寻思你这短信是3D立体环绕有声的呢。看个短信还让我静音。 九:是爱的短信! 听说有人嫌我短小 哼,小心 六月份开始后吓你们一跳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5章 “谁啊。” 何戟往前凑了凑想一探究竟, 被他小气吧啦地避开了。 温良久一只手挡着他,另一只手回复柏里信息。 温良久:“你什么时候有空?现在在干嘛。” 柏里:“在上课。我今明两天都有空,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都可以。” 温良久:“哦。那你今天下午干什么?” 柏里:“下午没有课,去崔老板店里兼职。” 温良久:“哦。那你明天干什么?” 柏里:“……” 柏里:“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柏里:“什么时候来拿你的东西。” 才几句话啊就炸。 温良久心情大好, 坐在地上斟酌着用词, 思考怎么样才能巧妙地把他这“都有空”的两天时间占满。 温良久:“那今天下午去猫咖我跟你一起走?到时候顺便拿电脑。” 温良久:“顺便一起吃个午饭吧。上次糖醋小排没吃到我还一直惦记着, 今天去二饭找找。吃完饭一起去猫咖, 你干你的活, 我干我的。” 消息发出去, 温良久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 抬头问何戟, “今天下午我有课吗?” 何戟忍着好奇快速查了他课表,“有,第八九节 。” “哦。” 温良久点点头,“那翘了。” 何戟:“……” “你是真的不想保研了是吧!” 他不管不顾地往温良久屏幕上凑,带着“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让你这么不思进取”的气势, 正好瞧见对方发来了消息。 就一个字:“行”。 “‘早晚是我的小宝贝’是谁啊?” 何戟瞥见屏幕上方的备注, 迟疑着问,“柏里?” 温良久美滋滋地回了句“那好待会儿二饭见”,刚才还丧成一坨的语气又荡漾了起来,“是的呢。” “……” 何戟立刻表明态度, “那我也去。” “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 他趁着温良久还在荡漾, 把屏幕上的内容扫视一遍,“今天下午是吧?把那店的定位给我发一下子, 我下午自己过去。” 没有再收到小宝贝的回复,温良久终于分出些注意力给他, 不满道,“你跟着去干什么?” “我总得知道知道他为什么把你迷成这副德行吧?!” 一起上过几次课,何戟对柏里印象深刻,但总的来说不算了解。 他话不多,基本上只在有人抛问句时礼貌地回答两句。连抬头的次数都很少,大部分时间都表现得不怎么喜欢跟人接触,看起来并不是容易交心的性格。 虽然不喜欢跟人接触,但从少有的几次目光交流中也能看出来,眼神明亮澄澈,是典型的吃饱穿暖的精致好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连五官都很精致,甚至有些漂亮得过了头。 即使是基于性/取向考虑,何戟也一直认为,温良久偏好简单粗暴武力值爆表的糙汉类型。尤其有可能是跟他一样在街头摸爬滚打,吃灰流血混着长大的那种。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栽在这么个小王子的身上。 或许在咖啡馆里工作时的柏里,跟在学校时不一样? “Son of Snow White是吧。” 何戟说,“我去见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早辽 今天也是超级短小呢(理不直气也壮 一切都是在为明天做准备!(破音 我荼某人把话放在这 明晚,肯定给你们憋个大的! 大家晚安,明天见!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46章 这天中午, 温良久依旧没有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菜式。 二饭也没有收留糖醋小排的窗口。去咖啡馆的路上,他念念叨叨地说下次还要再去一饭找。 柏里没接话,假装没听出他话里话外想要继续跟自己约饭的意思。 温良久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我室友说他下午也要过来。” “去店里吗?” 柏里问,“那我帮他, 留位置?” “不用。”温良久说, “我知道他。就是过来凑热闹的, 待不久。跟我一桌就行。” “好。” 地铁上, 柏里垂眼看着被他拎在手里的电脑包, 有心想要跟他聊聊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总觉得自己好像应该道个歉。可是仔细想想, 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事。 可如果真的解释些有的没的, 会不会又显得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沉默了一路,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猫咖。柏里已经就被孟敛催着开始工作,只得暂时放弃了。 温良久说到做到,各干各的活,进店以后点了壶花果茶就坐在惯常的座位上开始工作。 何戟很快就到了店里。 他对咖啡店之类的地方完全没有兴趣, 来这一趟主要就是为了看柏里。饶是如此, 一进门也被店里大面积运用的粉色调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换这种品味了?” 他在温良久对面的卡座坐下,随手拿起个杯子倒了口茶喝,“噫。你不是在家里磕咖啡磕到飞起么,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饮料了?” “我养生不行么?你话怎么这么多。” 温良久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 压低声音警告, “坐一会儿就走,别乱搞事。” 话还没说完, 就见他举起手,笑嘻嘻地招呼, “小师弟,这儿。给我来杯咖啡。” “……” 负责点单的是另外的店员。但既然已经被点名招呼了,柏里只好接过饮品单走过去,“师兄好。想喝什么?” “拿铁吧。” 何戟扭头问温良久,“你要什么?” “……” 温良久合上电脑看着他,“我养生。” “哦。” 何戟说,“他要一杯冰美式。” “……好。” 柏里点好单对两人微微点头示意,镇定地转身回到了前台。 孟敛靠在台边挤眉弄眼,“你们学校的啊。” “对。” 他把点好的单交给做咖啡的店员姐姐,目光不自觉地飘到角落里去,又克制着立即收了回来。 “是不是来找你的?去坐会儿呗,聊聊天。” 孟敛说,“反正下午不忙,我替你站这儿。崔老板几百年不来视察一次,没事的。” 工作时间不能开小差。 柏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那这两个小时我不算你工资。行吧?” 孟敛看到拼命眨眼示意的何戟,心里一阵好笑,“赶紧吧,再不过去你那师兄眼皮子都要抽筋了。” 柏里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见何戟拧着身子举着胳膊朝他挥手。温良久坐在对面,顶着一脸“没眼看”的表情重新打开电脑干自己的事,假装不认识他。 被这么热情地定向召唤,柏里颇有些不自在。 “你要实在紧张,就带嘘嘘一块儿过去呗。” 孟敛看出他的犹豫,把趴在吧台上打盹儿的长毛猫拎起来塞进他怀里,“没什么话说就一起撸撸猫嘛。” “……”总有种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比他自己还着急他的社交状况的感觉。 柏里抱着猫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来来师弟。” 见他过来,何戟往里让了让位置,“坐这儿。” 柏里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温良久对面。 “你们这儿员工服还挺好看的。” 他和孟敛属性相似,跟什么人都能聊,随便找个话题就开了头,“怎么想到要跑这儿来兼职的?体验生活?” 柏里摇了摇头,诚实道,“缺钱。” 何戟:“……” 其实他跟温良久最初的想法一样。觉得柏里看上去出身就不错,也不像是需要自己赚钱养家糊口的人。甚至来之前甚至还跟教研室里工作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这一届物理学院里的贫困补助生名额里并没有柏里的名字。 或许跟家庭条件没关系,只是为自己的爱好攒钱,有想买的东西。 毕竟单个游戏头盔都造价昂贵,别说收集其他的游戏配件了。何戟觉得这个思路比较接近事实,再想到自己攒钱买头盔时贫穷到吃土的日子,顿时感同身受,“谁不是呢。” 他对着柏里叹气道,“俺也一样。” 柏里:“……”口述表情包是什么神奇技能。 何戟没有就此打住,把“俺也一样”的表情延伸到了从柏里落座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温良久身上,“实不相瞒,其实你温师兄经济条件也有点困难,所以才开直播出卖色相的。为了恰饭嘛。” “你别听他胡说。” 温良久终于开口为自己正名,视线从对面被抱得舒舒服服的白猫身上缓缓上移,“虽然赚得不多,养只猫还是够的。” 柏里的手落在嘘嘘头上,略微顿了顿。 “我看入社的新生登记表上,你好像才17岁啊。” 越过这一茬,何戟又继续追问,“上学早?还是跳过级?” “跳过级。” “哦那成绩肯定很好吧。” “还行。” “起码不用担心高数会挂科了。实不相瞒,我大二的时候还去补考呢。” “……这样吗。” “可惜社里女孩子少,不然我还能为你们牵个线什么的。大学嘛就要谈场恋爱才算完整,别跟我似的,单身三年只能跟游戏夜夜相伴。哎小师弟,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柏里:“……” “没有吗?” 何戟完全不觉得自己转折生硬。见他语塞,又打了个补丁,“那男朋友呢?” “差不多得了啊。”温良久拿起自己的硬壳笔记本,忍无可忍般嘭一下敲他脑袋上,“问那么多干什么,查户口呢你?” 何戟躲了一下没躲开,被他敲个正着。揉着后脑勺再去看他时,发现他眼底刻着跟表情中透出的嫌弃完全不符的三个字:问得好。 呵,男人。 “没有。”上次网游社聚餐的时候大家也聊了这些。柏里没觉得是特别私人的问题,照实回答道,“男朋友,也没有。” “噢。” 何戟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会有的,不着急。” “对了,你成绩这么好,以后是不是打算走学术啊。那得考研吧?我们学校物院的专业硕士点在全国可是数一数二的,保研本校就挺好。” 他提点道,“有什么不懂的都问你温师兄,他马上也要考研,有经验。” 才大一,现在谈保研早了点。柏里没有想过何戟是在故意在把他跟温良久往一条线上拉,倒是在听到这些话之后,下意识地问,“你真的,要保研吗?” 温良久抬眸,望见他清清亮亮的眼神,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对。” “那你还……” 话出口半句,柏里觉得不妥,又生生截住。 温良久却听出他未尽的语意,脱口而出道,“我只是要保研,并不是想保研。” 何戟一怔,转头看向他。 “你看我像个爱学习的人吗?” 温良久又笑了笑,却并不怎么畅快,“考研也不是我自己的打算,是我妈希望的。她想让我当老师,留在南关。” 像他的父亲一样,做个受人敬仰的学者。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做学术搞研究。 “无论如何我都答应过她了,怎么着也得说到做到吧。” “那你妈妈……?” “我妈早些年生了场大病,现在还在医院里睡着。” 温良久说,“她对我就这么点儿指望。我就想着有一天她醒过来,看见我真的像她期待的那么活着,会不会开心一点。” “原来是,这样。” 柏里点了点头,意外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已经有点适应了。 已经有点适应了,他时不时地就抖落出自己的事,说话时的神情好像变成另一个人。 看起来我行我素,似乎不会被任何人影响自己的想法。却会把约定放得那么重,再怎么不喜欢学习也硬着头皮安分了三年。只是想着让她在醒来时看到自己变得更优秀,让她安心。 可他始终是在做自己不太喜欢的事。 虽然听起来像是选择了一条令人称赞的光明道路,自己说起时却眼神黯淡,并没有透露出应有的期待和振奋。 柏里垂眼望着怀里乖巧的白猫。情绪不知从何而起,却觉得有点难过。 “这些事儿我连跟我发小都没提过。”温良久惯性倾诉,完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一到你这儿叭叭的,显得我话特别多。” “……你回头看看我。” 何戟坐在旁边听了半晌,对自己的存在感逐渐失去信心,“你发小还在你旁边儿坐着呢九爷。” 温良久闻言跟他对视一眼,露出一副“你怎么还在啊”的表情。 柏里用眼神传达出“你们真的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吗”的疑惑。 温良久没多看他,转向柏里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你是不是就传说中的那种,垃圾桶体质啊?” 柏里:“……” “是吐真剂体质吧。” 何戟对柏里说,“沾你的光,我今天才能知道知道这个睡我隔壁的男人到底都在想什么。” 温阿姨躺在医院里可有年头了。 他把这些话憋在自己心里,到底是憋了多久啊。 “可你现在,背了处分。” 柏里语气停顿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我……” “没关系。” 温良久打断他,满不在乎地笑道,大不了失去保研的资格,又不是不让读研了。” “我可是自己凭本事考上南关的,那就也能凭本事自己考上研究生。对我有点信心行吗?正好以后没事儿约图书馆,一起学习。” 他说,“没关系的。” 柏里抿紧嘴唇。半晌,勉强弯了弯嘴角,“好。” “你要不要,抱?” 他把嘘嘘举起来,试探着往温良久身边伸了伸,“很乖。” 像是他独特的示好方式。温良久没有拒绝的理由,欣然接过来抱在怀里,在猫背上撸了两把。掌心里的皮毛温热柔软,一下一下揉起来是真的会上瘾。 他暂时忘了长毛猫掉毛的习惯,抱着嘘嘘跟柏里聊起了它。 “你觉不觉得嘘嘘气质跟你有点像?” “不觉得。但崔老板,也这么说。” “你说我要是真的想领养他,崔老板会同意么。” “那我帮你,求求情?” “行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说。” 眼见气氛又逐渐粉红了起来。何戟审时度势后决定退场,一口干掉自己的咖啡准备跑路。 “这些书是你的吧?” 他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课本,“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在了。” 柏里点点头,“对。” 他身边放着的是柏里一起带来的专业课书。原本打算等晚饭休息时间抽空看一会儿的,柏里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刚坐下半个多小时。 说了要扣两个小时的工资,这会儿回去不就是白干活吗。 柏里本来准备回到前台,看完时间又斤斤计较地坐下来。想着先做会儿作业,过完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再回到岗位上去。 “你才是真的热爱学习啊。” 温良久见他翻开课本,夹在书页里的草稿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还好。” 柏里说,“主要是,要奖学金。” 单套基础游戏设备就得花费六位数的人,居然还要担心这每学期一万来块钱的奖学金? 温良久把疑惑问出了口。柏里解释道,“我的设备,不是买的。” “是抽奖送的。”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到宿舍楼下小超市买汽水糖,赶上活动抽了个奖。 “抽到了游戏头盔?” 温良久好奇道,“哪个厂产的糖啊,做起活动来这么大手笔。” 柏里摇头,“那倒不是。” 他喜欢吃的汽水糖是个很老的牌子,小学时候就吃的那种童年款。不知道是不是运营出了什么问题,渐渐的越来越少看到,已经被市场淘汰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常去的超市都不再进货,长大后每遇到一次都要靠运气。那时候在学校宿舍楼下看见,一口气买了好几盒。因此而参加的也并非是糖果生产商举办的活动,而是超市老板自己办的,本店消费满多少钱就能抽一次的那种小型抽奖。 那天晚上抽到的是瓶汽水。 然后他当着超市老板的面,拧开了那只平平无奇的瓶盖。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浮积寄来的奖品——那顶游戏头盔,是浮积跟汽水产商联合举办的“开盖有奖”活动里的特等奖。 再再然后,超市老板就记住他了。每次他过去逛逛想看那种汽水糖有没有再进货时,都要被喊一嗓子“这不是抽头盔那小伙子嘛”。 好像他跟头盔打过一架似的。 柏里一心二用,边跟他说故事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两不耽误。故事说完了,他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了习题上,不再说话了。 温良久听得津津有味,顺口问了句,“那今天晚上一起打游戏?” “行。” 柏里说。 他回答得太快了,像是不经思考。又像是早就在心里想过不止一次,所以已经做好了“等他问的时候我就这么说”的准备。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之后就没再抬过头了。但于温良久而言,是让人心里一甜的意外收获。 打扰人家学习不好。 ——虽然知道这么个道理,可只要在他身边,就总是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温良久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是有什么毛病,但依旧忍不住放任,“做高数呐,我帮你看看?” “啧,你这什么眼神,真以为我保研靠爹么?” 他见柏里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一副“你行你来”的样子,语气颇为不满,“虽然我是文学系的,当年高考数学也是逼近满分......” 话未说完,课本封面上“量子力学”四个字映入眼帘。 温良久想也没想就果断地收回了目光,关切地说,“辛苦半天了,还是休息会儿吧。学习也不急在这一时。” “……” 柏里:“其实物理,很有趣的。” “有趣有趣。” 温良久佯装赞同地点头。 他其实从小就不爱读书。当初辍学了两年,咬牙自考考上的南关大学,对学习的热情那会儿就全消耗光了。之后再上课做论文,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更别提学的还是文科,对这位学霸的心态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好奇,“为什么喜欢物理?”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柏里说。 那怎么不干脆直接去考哲学系? 温良久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柏里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茫然。 面对难以挣脱的困惑,有的人会拜入宗教,如同0193里的教徒们,用纯粹的信仰来找寻人生的方向。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信仰,又是个无神论者,因此从一开始便希望理性和科学能为自己解答疑惑。 可惜学到现在也没学明白。 他或许能够计算星星的轨迹,推算它们的寿命,探寻它们的诞生和消亡。却依旧无法解答自己存在的意义。 并非不够热爱生活。也不是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完成的目标。 可是依旧觉得茫然。 “要我说,还是别想那么多‘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比较好。容易秃头。” 温良久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回回神。” “想看吗?” 他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推到对面去,“你是第一个。” 屏幕上停留在文档的编辑页,只有短短数百字的核心大纲。柏里意识到这是他的初稿,再联想到他的职业性质,怕是什么商业机密,又重复问了遍,“我能看吗?” “看呗。” “主角是,兔子,和狐狸?” 柏里看了个开头,意外道,“是童话?” “嗯。曙光里这种类型的故事很少,主要是剧情要求定位在‘适合9到99岁玩家一起体验’,既不能让小孩儿玩不懂也不能让大人觉得幼稚。要求挺高的。项目组的同事一直在头秃。” 温良久说,“《疯狂动物城》看过没有?绝美cp。先别管生殖隔离,主要是绝美。” 柏里点点头,视线落在他独立成段,非常醒目的结尾,“那为什么,最后,兔子死了?” 依旧是角色扮演的剧情。狐狸是玩家视角,要通过完成任务得到传说中的七色花,给奄奄一息的兔子治病。 大纲里只简略地写了三条支线。但每一条都通向同样的结局——狐狸没能救回兔子。 “都说是绝美了。” 温良久说,“要义当然是绝。” “……” 柏里迅速地把这个小故事看完,把电脑转回去还给他,“故事很美。但是结尾,有点,让人难过。” “实不相瞒。”温良久坦然道,“我手底下的cp就没有happy ending的。” 柏里:“……” 请问你是什么发刀大佬。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负责童话组的同事至今不肯接受我的原因吧。” 温良久完全不知悔改,瞄着屏幕乱飙脑洞,“你说要不我把狐狸也写死?这么着算不算he啊。” 想法过于危险,不过听起来确实是比一生一死要好上不少。 柏里冷漠道,“你开心,就好。”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同时笑了起来。 很神奇。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写童话故事。 柏里突然发现,自己很难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每次多了解他一点,就觉得这人怎么还能这样。就是很…… 很温良久。 “我小时候喜欢看动画片。” 温良久说,“但你不知道,我哥从小就是那种智商高到变态的人。在他面前,我从来都不好意思看少儿频道,生怕他说我幼稚。” 他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普通人范围内的聪明,跟温良初那种天才型没法儿比。 可他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屁孩,怎么会轻易在哥哥面前认怂呢——越是小屁孩,越是不喜欢听到自己被评价为“幼稚”。 柏里问,“那你们,看电视。都看什么?” “我们很少一起看电视。” 温良久想了想,“好像仅有的几次,看的是……《动物世界》?” 又要回到兔子和狐狸的话题了。 柏里没再拿起笔,任由课本摊在旁边置之不理,捧脸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等着听他的下文。 温良久本来说得好好的。见他用这副神情望着自己,突然语塞。 “……你别这么看着我。” 柏里眨了下眼,“啊?” “我紧张。”温良久说。 柏里问:“你紧张,什么?” “……” 温良久在心里叹了声气。 “因为我问心有愧①。” ** 晚上一起回学校。或许是受前天晚上经历的影响,柏里走在夜路上,总还觉得会有群乱七八糟的人跳出来挡道。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却发现已经停电关机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常见。柏里稍作回忆,记起当时在店里,自己是准备趁休息时间去员工室充电的。 只是被温良久那一句“因为我问心有愧”打乱了心思,后面都只敢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别的什么计划安排都忘了。 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很少用认真的语气来说话。总是含着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像在开玩笑。 柏里想了一路,觉得还是该把这句当做温良久的众多玩笑话之一来处理,比较妥当。 踏入校门后,柏里自以为隐蔽的松了口气。 温良久注意到他小小的情绪外露,又忍不住弯起嘴角,“过几天《曙光》会有一个摄影大赛的活动你知道吗。” “不知道。”柏里说。 他对摄影没有爱好,也从来不关注这种官方的衍生活动。 “我想参加来着。” 温良久说,“上次给你拍的照片是真的好看。有张没露脸的,你穿黑袍那张。” 他说着,拿手机翻出那张照片,“喏。我想拿这个去投稿,征求下你的同意。” 柏里偏头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是在0193里,他装扮成教徒混进休息室前拍的照片。 身后是幽深的走廊。墙上壁灯昏黄,灯影给黑袍上镀了一层金。漆黑的教袍覆盖全身,宽大的兜帽遮住头顶看不清发色,黑色面具掩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暗色的眼睛。 总结来说,应该认不出他是谁。 柏里点点头,“投吧。” “行。”温良久满意地收起手机,“要是拿了奖金就分你一半,再吃顿饭庆祝。” 柏里只是想满足他这么个小小的愿望,对拿奖没什么期待,随口应了下来,“好啊。” 他们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校园里依旧路灯明亮,大道小道上全是出来遛弯儿的兄弟姐妹,谈话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但总是飘着轻快的笑声,像令人舒适的背景音。 温良久忽然想到,自己再也没看过柏里像在那天晚上在包厢里那样的笑过了。 草丛里隐约传来虫鸣。在他们前行的步子间响着,越发显得两人之间过分沉默。 温良久转头去看柏里,见他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侧脸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从刚认识开始,他的模样一直没有变过。从不主动挑起话题,也不过分跟人接触。牢牢地守着一条让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存在的隐形界限。 不说话的时候,像跟人隔着一层结界。 温良久看不得他这么与世隔绝的样子,克制着力度伸手拍在他背上,“抬头挺胸。” “走路都不好好走,还想长个儿?” 那层碍眼的疏离气场被他一巴掌拍散了。 柏里碍于礼貌没说出口,但瞥他的那一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长不长个儿关你屁事”。 大概是真的在往变态方向发展,温良久被这一眼瞥的引起舒适。 “夏天都到了,你怎么总还穿着长袖卫衣。” 刚才拍的那一下,他能感觉到手掌下隔着一层闷热的湿,“不觉得热?” “我没有,短袖。”柏里说。 他已经习惯了夏天也穿长袖,衣柜里已经很久没添过短袖了。 “这么穷啊。” 温良久开玩笑道,“两件短袖都不舍得买?” 倒也不是买不起短袖。 但提及这个话题,柏里少见地露出忧虑的表情,“真的很穷。” 他的人生计划不同寻常,未来实施起来总是会遇到不少麻烦的。但可以想见的是,其中钱能解决一大部分。 那个人说过,过了十八岁以后他就不必再住在家里。那么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要搬出来独自生活了,到时候或许会连学校的单人宿舍都住不起。 虽然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和半年来兼职的钱都存着,却终究不是可观的数额。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被他谈起贫穷时真挚的无奈打动,温良久开始现场出主意,“要么你也跟我一块儿开直播?按你现在的条件,来钱肯定快。” 说完又自顾自地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你又不爱出风头。” “崔老板,发的薪水,挺好的。”柏里说,“大一课多。之后我会,多点时间。多去店里。” “哦,那行。” 温良久刚想说其实我也不怎么乐意你被弹幕调戏,就听见他喊了一声,“温师兄。” 柏里站在小超市门口,停住了脚步,“你有没有,钱?” “……” 温良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收银台边上摆着红色的大糖果盒子。 已经开了封,独立包装的糖果,一排排摆着,像便携颗粒装的漱口水,“就是这个啊。汽水糖?” 柏里用力点头,站在原地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就是这个。” 温良久忍笑上前,询问收银台后的店员哪里有未开封的整盒装汽水糖。 “只有这一盒了。” 店员抱歉地说道,“这种糖果已经快要停产了,买的人也不多。我们老板进货时偶尔带一两盒回来,大多都是给教师公寓那边的小朋友准备的。” 马上就要门禁了。柏里握着已经开不了机的手机,又瞄了眼温良久,不好意思多要,“温师兄。能不能,借我十块,钱?” 还偷偷吞了下口水。 “想吃?”温良久玩心骤起,“说声好听的。” ……哦。 柏里冷漠地转身。 “啧,怎么这么不经逗。” 温良久把那盒子里剩下的糖果一股脑买了下来,“当我没说。吃去吧。” 店员笑着把一颗颗糖果装进小袋子里,直接递给了柏里。 “谢谢。” 柏里接过装糖的袋子,“待会儿,回到宿舍,转给你。” “还说什么谢谢。” 温良久说,“怎么跟你交个朋友就这么难?” “……” 柏里看了看手里的糖,又看了看他。表情纠结。 “温师兄。” 柏里认真地说,“我不想要,朋友。” “那个叫慕羡的小姑娘不就是你朋友么。” 温良久被这认真的语气说得心里直坠,却依旧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哦我知道了,你们都管这叫姐妹是吧。” “你想让我也当你姐妹?” 他认真地思索片刻,忍痛让步一般,“倒也不是不行。” “……” 柏里怎么都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索性转身跑了。 温良久一愣,见他逃命似的跑上楼,站在宿舍楼前笑得打颤。 “别忘了上游戏啊!” ** 不比温良久的豪华游戏舱功能丰富,柏里抽奖得到的头盔是单向联接的,只能登陆《曙光》一款游戏。 但在得到头盔的时候,还有一张附赠的游戏券。使用游戏券可以体验浮积旗下的任意一款游戏,一次性。 柏里回到宿舍给手机充上电,把买糖的钱转给温良久。 温良久确认收钱后,还发来一句总结,“放心,以后不跟我当姐妹也给你买糖吃。” “我到家了。上游戏吗?” 柏里看着屏幕,指尖停顿了很久。 太过了。 今天下午在店里,温良久问“晚上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之后只能假装认真看书,头都没敢抬。 他发觉自己对温良久的好奇和关注,已经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好像已经开始习惯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和改变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趋向。充满危险和动荡,充满令人恐惧的不安定感。 他答应过慕羡,可以试着去接触人群,多跟别人交流,但是绝不包括在此基础上去结交令人珍视的朋友。 他从来都不想要新的朋友。 最后一次。 柏里想,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再食言。 就当是道歉,或者说是补偿。 趁还没有对他越来越好奇,就此打住。 然后按部就班地结束思修课,把他的影响从生活里抹掉。最后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好。” 柏里做好决定,平静地回复消息,“曙光新房还没上线,今天换个别的游戏来玩?我换个外观,你可以开直播。” 毕竟人家还是要恰饭的。他还记着何戟的话,虽然看不出温良久如何困难,但或许各人有各人的穷法,他不想也最好不要深究。 柏里:“你来挑个游戏吧,把链接发给我。” 温良久:“好!” 连标点符号都用得特别凸显语气。 柏里看着屏幕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会儿温良久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高兴。 柏里打开列表商城,买了个一次性的外观改造卡。时效只有十二个小时。反正就玩这最后一次,十二个小时肯定够了。 温良久把他带到的游戏是射击类。或许还记着上次在气球摊前失手的仇,游戏开始前放言要跟他比击杀率,让弹幕见证。 柏里的初衷是只要跟自己原本长得不一样就行,因此用外观改造卡用得非常不走心,抬手就是一个随机。这会儿摸着自己垂到腿弯的黑发双马尾,有点犯愁。 总觉得待会儿跑起来会把自己给绊倒。 温良久见他在旁边叹气,心里忍笑忍到爆炸。 随机外观没有改变他的身高体型,只随机了他的面部参数和发式。配上他自己依旧心虚戴上的口罩,怎么看都是个个头稍高的妹子。 “开始吗?” 他的声音偏向变声前的少年音,清爽中性。这会儿冷冷淡淡地开口,弹幕里一片“小姐姐好A想嫁”“预订老婆”的呼声。 柏里:“……” 这我就看得有点不高兴了。 温良久挥手把绕着柏里飞的小蜻蜓赶到一边,“开始吧,你挑个地图。” 简介里写是分两边阵营的团队射击游戏,拔掉对方的旗帜就算赢。柏里没玩过这种,想着温良久经常玩应该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看起来最绿色环保的山地模式。 每边阵营十个人,系统随机分配队友。温良久和柏里被分在了一队。 “呦九爷,今儿晚上带妹啊?少见。” 刚开始两分钟就撞上了熟人。对面阵营里似乎也有个主播,见了温良久熟稔地打招呼,还自带调戏模式,“小姐姐你造吗,你可是我见过的九爷带的第一个女孩子哦。” “团队模式他可是玩不过我的哦,要不要考虑让我来带你鸭。陪玩陪聊陪走心的呢。” “……” 柏里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温良久冷笑,抬手就是一枪,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你话怎么那么多?” 对面的主播挖墙脚失败,喊着“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先苟一苟”拖着残血的身体跑路了。 温良久被他破坏了心情,连带着语音时态度也有点不耐烦,“我们队里谁指挥?” 队内频道没人敢出声。 “那就我吧。” 温良久按照以往的习惯安排三路行进路线,徇着私心把柏里留在身边一起走。 柏里问,“只要去,拆掉他们,的旗。就赢了,是吗?” “对。” 温良久听他说话心情才好转了点,“前提是你路上别被自己的头发绊倒。” 走在半山腰上,周围都是乱石草地。柏里刚想说“我会注意”,冷不防马尾就被挂在了横生的树枝上,脚下被绊得往后仰倒下去。 温良久眼疾手快地伸手打算拉他一把,却没想到他自己撑住旁边的山壁岩石稳住平衡直起身来。两个人一同用力,柏里被突如其来的拉力再次失去平衡,带得往前俯倒。 弹幕里一片尖叫加感叹号。 温良久被他压在地上,还有闲心发表评价,“你比看起来重。” “……” 柏里双手撑在他脑袋旁边,艰难地直起身来。 刚才倒下来的时候听见一声撕裂,袖子被尖利的岩石划开了一长条。这会儿垂在肩膀上晃来晃去像什么流苏装饰似的,非主流。 岩石尖端擦过皮肤,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温良久却没有去关注他游戏里虚拟的伤口,目光凝聚在他手臂内侧的疤痕上。 能明显看出是陈旧的伤痕。一道一道的横向排列着,足有二三十之数。深深浅浅,从上臂内侧一直延伸到手腕。 不可能是在游戏里受的伤,那就只会是真实身体上的伤痕,被一比一复制进了游戏里。 他坐起身,一指头戳过去,指腹下的触感凹凸不平,“这是什么?” 柏里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目露疑惑。 “问你呢。” 温良久没收到回应,语气已经有些烦躁,捏着他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这什么啊?” 他坐在地上,略微歪了下脑袋,说话时表情带着不自知的稚气:“……肉?” “……” 温良久抿了抿嘴唇,张张合合好几回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自己都笑了,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进行每日教育。 “好好回答问题,不要卖萌。” 作者有话要说: ①问心有愧:引申于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龙记》中周芷若的台词。 ** 来!辽! 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哪个不知满足的小妖精嫌我短小(叉腰 如果有…… 明天继续! 第47章 柏里本来不想回答他, 站起来之后看弹幕里都在问,就颇为少见地敷衍了一句,“你就当是, 纹身。” 显然是不想多说。 “关摄像头。我要换,衣服。” “哦。”温良久抬手关掉了小蜻蜓。 直播间里突然黑屏。柏里从道具页里找了件衣服, 转过身背对着温良久套上新的长袖T恤, 把里面被划破的那件拽出来。 遮的严丝合缝, 一点都不给看。 半分钟过去, 温良久怀着遗憾的心情重启直播间, 看到弹幕里一片乌烟瘴气。 “是我瞎了还是停电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还不到一分钟???九爷你也太快了吧!” “小姐姐别难过, 不如下一把游戏跟我吧。虽然我打架没他厉害, 但持久度肯定不止一分钟哦” “都给我住口!我们阿九还是个孩子,我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 柏里也看到了,“你的弹幕……” “污言秽语,别往心里去。” 温良久试图跟弹幕撇清关系,澄清自己他们不是一类人, “你放心, 回头有时间我好好教育他们。” 柏里看了看他,对此存疑。 越过这茬,游戏已经开始了好几分钟,队友们都走得看不见人影了。他们选择的地图是山地模式, 地形起伏很大。坡度陡峭, 沟谷幽深,山岭和高地呈脉状分布。行进时比一般的平原地区要难走, 但也因为地形复杂,便于寻找掩体隐蔽和伏击。 游戏一开始时每个玩家都会收到装备箱, 本场游戏中不可使用自带装备。除了必需的医疗急救用品和用来填装的弹药外,每个人配置的枪支型号都不一样。 温良久拿到的是一把趁手的轻武器步/枪,在游戏里常见常用,不用花时间熟悉操作就能直接上手。 与此同时,柏里拿到的却是一把仿M200的重型狙/击枪。由于体型太大,隐蔽性也差,不是适合在快速移动时使用的随身武器。 “小问题。” 温良久一边调整瞄准镜,一边跟他介绍基本的游戏规则,“待会儿先送走一个,捡别人的用就行了。” 他也并不是每一场都能拿到趁手武器的。每到这种时候,争抢和掠夺就变成了天经地义的事。之所以常来这个游戏,大概也是因为规则很符合他的口味。 “小地图上可以看到敌我双方的人员移动情况,但只限开场前十分钟。” 由于是俯角扫描,玩家只要躲在有效的遮蔽物下就能在地图上“隐身”,这会儿二十个红点在小地图上时隐时现。 “带圈圈的是我们的人。” 温良久看了眼地图,对柏里解释道,“对面跟我们的安排差不多,是种比较常见也比较保险的做法。” 地图上分上中下三路。根据队伍里的指挥风格不同,每场比赛的节奏也会不一样。有的指挥者得胜心切,就会让十名队员一起走直线距离最短的中路突进,企图速战速决。 但其实上中下三路离得很近。如果队员全部集中在中路,即使以人数优势能让对方中路队员全部下线,却很容易陷在快速赶来的上下两路队员形成的包围圈中。每场游戏每位玩家只有一次生存机会,一旦被送走就不能再复活。 游戏的目的是拔掉对方的旗帜而非单纯的击杀,太早就开始正面刚枪并没有好处。所以大部分指挥都会均匀安排三路的人数稳妥推进,留一人在营地守旗。 他们这次遇到的敌对方也是这么安排的。而己方这边,温良久跟柏里走双人下路,留一人守旗后把剩下的人数分到其他两路的做法,引起了弹幕里的一阵嘲讽。 “你九爷向来都是走中路拔旗的,什么时候把主力位置让过别人” “表面上看是在打游戏,其实根本就是想跟人家约会” “阿九呜呜呜你还是个孩子妈妈不准你谈恋爱!” “……” 这个整天在弹幕里当妈的究竟是谁啊。 温良久没再理会弹幕,却听见柏里说,“要不我先,回营一趟。” 他之前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但能分辨出手上拿到的武器其实更适合用来防守。如果非要跟温良久一起移动,也可以把武器留给守在营地里的队员,让营地里多一份保障。 “回营干什么。” 已经出来一段距离了,温良久也不想再走回头路,“担心旗?” 柏里点了点头。 虽然拔掉对面的旗就能赢,但要守住自己的旗也挺重要的。 “想保护旗啊。” 温良久一笑,从自己怀里掏啊掏,最后抽出一块红布来,在他面前挥了挥,“那就保护我吧。” 柏里:“……” 什么时候的事?! 他居然把旗摘下来随身携带了! “快收起来。” 柏里迅速看向四周,确认没有敌方队员后依旧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旗还能带,在身上?为什么?” “能带啊。不好意思,除了我自己,谁都不相信。” 温良久把旗塞回怀里,“放心了吧。他们找到营地里去也没用,我人在旗在。” “既然没用,那你还……”多留一个人在营地里? 柏里说到一半,突然懂了他的用意。 开场时地图上是会显示人员分布的。对面看到他们在营地留了一名队员,就会习惯性地认为留下他是为了保护旗,那么旗就肯定还在营地里。之所以留下那个人,纯粹就是障眼法。 营地周围被圈定的范围内有防御装置,感应到敌方踏入就会自动进攻,本意是基于主场来保护旗的安全。 现在旗被带出了营地,虽然能让前来掠夺的人扑空,但只要温良久被击杀,旗也会随之暴露。到时候连营地里的防御机制都帮不上忙,只能纯靠人力保护。 总体来看,属于不知道是没过脑子还是艺高人胆大的危险操作。 柏里问,“那你,告诉大家,计划了吗?” “没有。” 温良久说,“就你查看装备箱那会儿,我跟留在营地养老那位通了气把旗带出来了。其他人都没告诉。” 可这怎么说都是团队游戏,配合也很重要。 柏里皱着眉头看他,觉得他这么做未免太过独断。 “不知情才能演得像啊。” 温良久坚持,“不然对面儿都知道旗在我身上了,来围攻我怎么办。” 柏里依旧皱着眉头看他。 “……” 温良久:“操。” 他妥协般打开了队内通讯器,“各队员注意,报下当前位置。” 通讯器里前前后后地响起了八个人的声音。他象征性地听完之后下了达指令,“现在有新的计划。游戏后半程如果接到入侵警报,全速前进不要回营,不要回营。” 在营地范围内,如果有敌方进入,系统会发送警告消息督促玩家回营守旗。玩家可以用快捷键传送回自己的营地。 但与此同时,传送是单向的。这意味着一旦回到营地,刚刚走过的路程全部作废,又要从头开始爬山,很耗费时间。 “重复一遍。如果接到营地警报,全体全速前进,不要回营。” 他说完想想又加了一句,“如果离得近的话,抽空过来跟我汇合也行。” 接受帮助,这样该会显得他不那么独断了吧。 他又看了眼柏里,看到他眼底的赞同后才安心。 “为什么?” 频道里安静了几秒,有人问,“那有人到营地夺旗怎么办?” “这个问题显然不用担心。” 温良久说,“因为旗就在我身上。” ** 游戏进行到一半,两人在下路策划了第一次交锋。 从开场时小地图上的分布情况来看,敌方的人员安排中规中矩,下路是三个人。他们在下路必经的小道上各自找了掩体,分散躲避在两边。温良久在高处,柏里在草丛。 埋伏了许久,敌方下路终于从山林里的小路中经过。果然是一开始在地图上看到的三人结伴,温良久迅速做出判断,瞄准了边上那个离柏里最近的,用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头骨。 枪响的瞬间,柏里从草丛里翻滚而出。 被击中的敌方队员脱手落下的手/枪还未掉在地上就被他在半空中接住。节省了捡枪的时间,柏里靠着距离和反应优势,连续开了两枪,放倒了身边距离最佳的人。 子弹从他身边疾掠,激起一层草屑射/入泥土。柏里有惊无险地避开,还没等找到下一个掩体,温良久已经把第三个人头收走。 配合完美的2v3。 弹幕甚至还没回过神来,这场交锋就已经在分秒间结束。 小路上重新恢复了平静。柏里松了口气,换了个隐蔽的地方去暂时解开造型诡异的发结。 他嫌双马尾太长阻碍行动,就拉起两股在脖子上打了个看起来“试图用自己的头发上吊”的结。 还是个死结,这会儿怎么都解不开了。索性拔出腿上的匕首直接割断,原本可以垂到腿弯的长发现在只能垂到腰际。 温良久拎着从地上捡来的轻便步枪,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我比你多一个人头。” ……幼稚。 柏里从他手里接过射程更远的步枪,把刚才拿来做近距离攻击的手/枪收在道具页里,以备不时之需。 “你都带着走不累吗。” 温良久说,“要不把你那重狙拿来,我帮你扛着?” 柏里:“不用。” 但负重确实会影响行进速度。考虑到自己的体力上限,他还是忍痛割爱,丢掉了刚捡来的惯用手/枪。 敌方的营地在相邻的另一个山头上。他们现在在山脚下的丛林里,跟中路的进度拉得很近。 继续往前又走了一阵,灌木丛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温良久拿出指南针辨认方向。 白天上了一天的班,回到宿舍后又花了些时间整理情绪,这时候柏里已经开始感到疲惫。跟在他身边走着,注意力有点涣散。 走到半途中,路边的草丛里突然蹿出一只皮毛雪白的兔子。 柏里正在跑神,被这抹亮白色撞在腿上,吓了一跳。低头再看时,见这只兔子就蹲在他脚边,不惊惧也不动弹。 他转头看了眼温良久,突然想起那个童话故事里下场凄惨的主角。 “看我也没用。” 温良久仿佛猜出他在想什么,“我是不会修改故事结局的。” 毕竟是be大佬。柏里也没想劝他,“那这只,怎么办?” 看着也健健康康的,怎么突然蹿出来当拦路兔。难道是脑子不太好使? 柏里试探着用脚尖撩了它一下。 兔子差点被他掀翻,可重新趴好以后又往他腿边蹭了蹭。 “啧,碰瓷是吧。” 温良久看得不太满意,弯腰捏住兔子的后颈皮把它拎了起来。看着它短小的四肢在空中乱扑腾,“这什么意思啊。不想让我们往前走?” 柏里伸手摸了一下兔子耳朵,“别乱动。” 像听懂了他的话,兔子安静下来,只是看着垂头丧气,蔫蔫的。温良久一把它放在地上,它就又自动爬到柏里的脚边不肯挪窝。 这么僵持了几分钟,不远处突然传来大地震动的响声,越来越近。柏里把兔子塞进衣服里兜着,跟温良久一起躲在树上。 毛茸茸的兔子脑袋从他衣领里探了出来,跟他们一起往下看。一只体型巨大的黑熊由远及近地狂奔而来,伴随着分泌物的怪异气味。看起来情绪焦躁,濒临失控。 “黑熊是独居动物,一般不会在白天活动。” 温良久说,“怎么这只……” 他话还没说完,另一只黑熊就出现了。原先在旁边狂躁地嗅吠的那只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朝着这边越走越近。 两只黑熊迅速厮缠在一起。 我操?! 就这么巧赶上发情期? 温良久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看,还伸手想去捂柏里的眼睛。 柏里淡淡地躲开了,“有打码。” 动物性/行为也属于暴力色/情的范围,在他眼里,地上那边不断翻滚耸动的只是两坨巨大的马赛克。 温良久强装镇定地收回手,被弹幕里哈了无数行。柏里不经意地扫视过去,发现他耳廓居然泛着微微的红。 这下是真的意外了。 “还看。” 温良久被盯得有点没面子,“再看我可恼羞成怒了啊。” 这年头,连野兽都能随便发/情成双成对了。 可他喜欢的人就在旁边,他却连个小手都不敢拉。 还是砍人比较简单。 温良久勉强耐着性子等树下的动物完事儿离开,跳落到地面上以后双眼隐含怨气。 “我感受到了单身九的怨念2333” “阿九不哭,对象会有的!找个人砍一砍开心点!” “连熊都有对象了而我却……(靓仔落泪” “……” 温良久站在树下抬头看,“你怎么还不下来?” “等一下。”柏里艰难道。 及腰的长发不止何时又缠上了树枝,乱糟糟的锈成一团。他想要往前倾身,却被枝杈勾住头发拉得后仰。 终于忍无可忍,柏里把头发拢在一起,反手拔/出匕首将柔顺的黑发齐齐割断。及腰长发变成了及肩短发,无数细软的发丝从枝头飘落。 他在这黑色的发雨中翻身一跃而下,把遮盖在眼前的碎发往后捋过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令人羡慕的发际线。 “小姐姐超A!我磕爆(破音——” “……” 这一幕被许多人截图下来,变成了游戏里的名场面之一。 柏里落地后发出感叹:“女孩子们,好辛苦。” 温良久:“……” “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感觉这小兔子就是来提醒他们不要招惹发/情期的黑熊的。柏里把兔子从衣服里拎出来放到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 兔子果然没有再粘着他们。往前挪了几步,却又突然回头。 柏里还保持着半蹲在地上,伸出手把它送走的姿势。兔子原地绕了半圈掉头,用粉色的小鼻子碰了碰他的手,算作告别的仪式。看起来像在亲吻他的指尖。 温良久在旁边咔咔截图,情不自禁道,“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说完又觉得好像有点露骨,打了个补丁,“招……兔子喜欢?” 匆忙改口的半句里,泄露的心事没有被柏里发现,却被直播间里数十万双眼睛盯着看得一清二楚。 “这温柔的语气是我的错觉吗,我九什么时候开始也会这么宠溺地说话了” “这也过于明显了吧……九爷显然对人家有意思啊,就是看着怎么有点怂(小声比比” “大家把弹幕刷起来替九爷告白!小姐姐你看看我们!他不好意思讲宣你,我们替他说!” “dbq我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半分钟黑屏里……大胆假设这俩人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吧相处也挺自然的” “……” 柏里还陷在刚才神奇的一幕里,依依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指尖,没有看弹幕,也没发觉他语气里的异常,问了句进度,“还有多远?” “还剩一半路吧。” 温良久手动清理了一波弹幕,顺便朝摄像头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游戏开始十分钟过后小地图上的红点就消失了。他打开通讯器,刚想询问其他队员的情况,不远处突然传来枪响。 温良久:“中路,中路报下位置。” “……” 通讯器里传来混乱焦急的求助声。柏里感受到不容乐观的情形,沉下心认真辨认通讯里传达的信息,眼前却不断掠过己方队员被击杀的消息提示。 中路向来是像温良久这种有恃无恐的游戏老手爱走的地方。 这次没有按照自己的习惯去中路镇场子,温良久安置了四个人同行来防止被对面压制。 但看眼下的情况,这样的安排依旧没有阻止中路的沦陷。听动静像是踩了敌方的埋伏,劣势下交手,不消几分钟就被击杀到只剩一人。 唯一幸存的队员找到暂时安全的掩体,虚弱地报告位置。 “他好像,受伤了。” 柏里和温良久简短地讨论了两句,一直决定暂时放弃往前推进的计划,向平行方向移动。 “注意隐蔽。” 他把步伐招摇地往前走的温良久拉到身后的树丛里掩护,“可能会有,埋伏。” 留一个活口当做诱饵来引出前来支援的队友,也是常见的埋伏手段。温良久任由他拉着,心里美滋滋。 原本是有埋伏的。但他们到达战后地点暴露出行踪后,对面看到是温良久本人过来支援,觉得不太划得来,商量之下索性直接走了。 两人找到幸存队员,用医疗箱为他做急救措施。 “他们中路有五个人。” 幸存队员喘气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是提前埋伏在这的,我们一踏进这片就被围攻了。他们伤亡比我们少,只被击杀了一个,重伤了两个。” “我刚才看到系统消息,你们在下路击杀了三人,又留营一个。再减去中路的五个人,那他们上路不是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走? 柏里闻言看向温良久,眼神里透露出“这人怎么比你还骚”的意味。 温良久:“……” 不行,在我的主场不能有人比我还骚。 温良久镇定地沉思片刻,得出结论,“上路还没有交过手。应该是为了增强中路的火力分派了人手过来。这边结束,他们就应该还会有人员流动回到上路去。” 话音刚落,三人眼前同时升起队员被击杀的消息。 一条,两条,三条。 己方上路三人全员牺牲。 队内人数锐减,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你看,我没说错吧。”温良久言之凿凿道。 一定是刚才跟你们交手的那群人去了上路支援。才不可能是上路那个谁一挑三成功得手! 他语气里的别扭情绪暴露无遗。柏里跟靠在树边休息的队员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忍笑。 “上路那个。是开场时,跟你说话,那个?” “谁啊?不知道,不认识,不熟。” 温良久把枪往身上一背,“能站起来了吗?赶进度。” 医疗包生效迅速。幸存队员伤愈,站起来蹦跶了两下确认无虞,跟两人一起往对方营地行进。 柏里默默地打开控制面板,想要调低感官模拟器。却发现这里的感官模拟并不具备调节功能,只有开和关两个选项。 关闭感官模拟会影响反应速度,只能咬牙扛下来。 “你这体能可太不行。” 温良久瞥见他的小动作,“以后晚上跟我一起出来锻炼。” 柏里:“不想去,太累。” “累着累着就习惯了。” 温良久说,“我又不是让你一个人累,陪你一块儿还不行么。” 跟在他们身边跑的幸存队员脸色跟弹幕一样精彩。 “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对话2333” “九爷跟小姐姐是不是线下也认识啊” “哪种锻炼啊还得晚上才能进行的??” “……” 柏里看着越来越想入非非的弹幕有点不好意思,还解释了一句,“因为白天,有课。” “别解释,”温良久说,“他们不会听的。” 果不其然,两人话音刚落,弹幕滚动得更欢畅了。 “真的是线下认识的小姐姐!两位是什么关系啊请问” “怪不得,因为白天有课过于劳累,所以晚上才短小的(狗头” “请问锻炼场所在哪里!请问锻炼时长是多少!千万不要再只有一分钟啊九爷!振作一点啊九爷!” “……” 越描越黑。 伪装工作倒是做的挺成功,至少应该不会有人把这个“小姐姐”跟《曙光》里的百里联系在一起。 柏里在心里安慰自己聊胜于无,默默地闭上了嘴,顺便把弹幕也关了。 终于登到对面阵营所在的半山腰时,三人都已经有明显的疲惫感。原地修整了一会儿,柏里借着高倍的瞄准镜观察环境。 他看见对面半山腰上也有一行人正往山顶移动,三个身影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两座山的断层面离得很近。柏里招呼另外两人过来看,瞄着对面的动静想办法。 “他们人,比我们多。”他说,“到了营地,没见到旗。就会直接,传送回来。” 到时候交起手来,自己这边人少还是会吃亏。 “那我们就要比他们更快。”温良久说。 先一步拔了旗就赢得了胜利,到时候他们回来也晚了。 “你有没有,想过。”柏里反驳道,“或许他们,旗也,不在营地?” 如果待会儿上到山顶扑了空,无论如何都还要交手的。只要交起手,己方这边就不会占优势。 温良久沉默了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做?” “你让让。”柏里说。 “……” 温良久听话地给他腾出地方,看着他在隐蔽处架起了那把重型狙/击/枪。 柏里凑近瞄准镜,全神贯注,耐心地等着那三人缓慢前进。 等他们穿过丛丛灌木和树木枝叶的掩护,身影完全暴露在岩石之下。柏里看准时机,朝着他们正上方松动的石壁上开枪。 岩石和沙土卷着巨大的灰尘和噪音,滚滚滑落。把山间的道路堵得结结实实,也把道路上的人埋得结结实实。 又是连续的三条击杀消息。柏里收起枪,抬眼看向温良久。 他的眼睛灵动有神,即使是在游戏里,眼底的光彩也被还原得真实而夺目。笑时微微眯起来,像是在借着口罩的掩护偷偷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骄傲。 透着那么股子蔫儿坏的味道。 他说,“现在是,我比你多。” 温良久被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勾得心痒。却迫于直播和心里那点顾虑,不好对人家动手动脚,只能口头表扬以示鼓励,“干得漂亮。” 继续上山的过程中,三人商量了终局的对策。来到山顶后顺利击杀留守的敌方队员一名,突破防御后进到营地里,却没有找到这里的旗。 敌方指挥居然真的跟他的做法一样,把旗带在了身上。 温良久忍不住又看了柏里一眼。 他并不是个细心的人,偶尔还会因为自傲有所疏漏。如果今天是他自己在这里,少不得要带着个刚刚伤愈的队员2v5,甚至更困难的境地。 其实用纯粹的暴力解决也可以,他一直以来也习惯了这么做。 但是因为柏里在这,场面就突然变成了3v2,胜利几乎唾手可得。 “说真的这样我不太习惯。” 温良久说,“有种已经赢了的感觉。” 以前他打游戏都是一边玩一边攒下一大堆麻烦,最后腥风血雨地一次性搞定。还从来没有哪次是这么循序渐进,不急不缓地走到终局的。 柏里语气佛系,仿佛忘了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游戏里,“打打杀杀,毕竟还是,不太好。” 温良久叹了口气。 总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马上就要被感化然后带上金箍了。 没等他把这口气叹完,己方营地里那位留守养老的队员被击杀消息就到了眼前。敌方仅剩的两名队员把他的营地搜了一遍没找到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就迅速回了营。 敌方指挥就是开局时那个上来打招呼的主播,回营后看到三人坐在居然自己营地里悠闲地聊天,一时哽住。 知道这里就是最终的决胜场所了。他往前走着,缓了几步才接受勉强合理的“这位爷大概是因为带妹才换了画风吧”的想法,笑着从自己怀里拿出旗来,“心有灵犀啊九爷。” 温良久也伸手向怀中。 然后掏出了一团……空气。 主播一愣,猛地看向旁边身影正在慢慢变淡的幸存队员。 好像是在回营地。 回营地?! 幸存队员一脸预谋已久的笑嘻嘻,朝满心妈卖批的人挥了挥手里的小红旗,喊了声“九爷牛逼”以后就彻底消失在原地。 温良久又露出招牌式欠揍的微笑。 “谁跟你心有灵犀?” ** 游戏最后,温良久依旧没完成开局前跟柏里挑衅说要“比击杀数”时的豪言壮语。更让人没面子的是,有数十万观众在直播间里一起见证了他的失败。弹幕嘲笑他的同时把“一位不愿意透露美貌的小姐姐”夸上了天。 好像只要一遇到柏里,他就会是一直翻车一直输。 可是莫名地心情又很好。 下了线,温良久把游戏过程里看到的那些让人想要珍藏的画面在脑子里回放一遍,从游戏舱里起身后破天荒地坐到了钢琴前。 突然想弹。但琴已经很久没调过音了,他也早就已经把从前学习的指法技巧忘得七七八八。 大晚上的也打扰邻居也不太好,还是算了。 重新站起身后,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又靠在窗前往外看去。 不远处熄灯后的宿舍楼依旧像午夜的风一样安静,之前看到的那几扇窗子也依旧还透着亮光,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偷偷打游戏。 一切景象都照旧,跟一周前,一个月前都没什么不同。 但心情就是很愉快。 家里也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很安静。可是一想到同样冷冷清清的那个人,又觉得安静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能跟他待在一块儿,不管是热闹还是冷清,好像都没什么不好。 温良久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转回游戏舱,拿起他今晚回来时随手放在旁边的一小颗汽水糖撕开包装。 他不喜欢吃糖,但是给柏里的时候自己也留了一颗,就想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会让他心心念念。 含在嘴里像是果冻的Q弹口感,慢慢融化后变成酸甜的汽水。 就是汽水的味道啊,没什么特别。 温良久三两口把糖吃完,回到窗边继续往外望,数着宿舍楼想找找看能不能从这里望见柏里住的那栋。 最后还是没找着,大概恰好被前面的一排挡住了。他闷闷不乐地关上窗子,想着柏里这会儿应该是已经睡了。今天晚上有点闷热,不知道会不会连空调都舍不得开。 又想起他在游戏里露出的胳膊上排列着的数十条陈旧伤痕,心里更不痛快。 如果是我的话。温良久想,肯定把哪道是先划的都给他讲一遍。 可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是个比温良初嘴还严实的保险柜男孩。 温良久无心再打游戏,回到自己房间里去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来给要拿去参加摄影大赛的照片修图。 修来修去眼里脑里看到的想到的全是这张脸。他再也绷不住了,于是大半夜地又去隔壁敲门。 “你下次再这么打断我游戏,我就把这条腿拆下来抡你脑袋上!” 何戟开门时语气濒临崩溃,“这回又干什么来了!赶紧说!” 温良久:“撬保险柜。” 何戟:“???” “我觉得柏里不太对劲。” 温良久轻咳了一声,“替我查他一下。” 何戟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见如此正式的“柏里”两个字。之前他仗着人家不知道,背地里“我宝贝儿”“我宝贝儿”的叫,听得人起鸡皮疙瘩都起习惯了。 猛地一下叫得这么严肃,何戟反而不太适应。 “这不太好吧九爷?” 原先只是查查人家课表和个人信息这种学校登记过的明面上的资料,但这回儿听温良久的语气,是打算往深处挖了。 他想了想,提醒道,“侵/犯人家隐私。回头跟你闹起来,要置气的。” “谁想侵/犯他了?” 温良久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我说不定是救他。” “……” 何戟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劝他。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向兄弟妥协,“那行。万一以后我因为入侵系统被抓起来,你记得去给我送牢饭。” “但你是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整这一出啊。” 他不解地追问道,“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 “先从家庭背景开始?” 温良久想了想,“我想知道他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贫困”家庭,居然能把小孩儿养得像在城堡里长大一样,却要天天赶地铁去兼职,那么真情实感地贫穷。 “这你都不知道?” 何戟震惊了,“连我都知道啊。他个人信息上不是登记着吗,单亲家庭,户口随他爸。” “你上次托你哥查他ID的时候,难道没顺便了解了解他家庭?” “我了解他爸干什么。是追他还是追他爸?” 温良久斤斤计较地怼回去,又迫于技术能力问题收敛了态度,“反正……我现在想了解得更多点。你赶紧吧,查完我就走,不打扰你玩游戏。” 何戟撇了撇嘴,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敲了半天,突然张大嘴巴,“我……靠。” “查出什么了?” 温良久对他的反应感到好奇,坐在床边倾身去看他的电脑屏幕。 “我能查到的信息很少。” 何戟说,“而且可能某度百科上都有。他妈妈是谁查不到,但他爸……是个牛逼的人物。” 温良久没说什么,安静地垂眼看着屏幕上寥寥数行的简介。 生父柏长遂,国内外知名画家,个人资产过亿。 “可以的兄弟。” 他拍了拍温良久的肩膀,语气感慨万千,“收拾收拾准备入赘吧。” ** 下了游戏以后,柏里并没有立刻立刻睡觉。 室内空调开得很低。他裹着被子闭上眼,躺在地上也把游戏过程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温良久那个“今天我温某人就是要气死你”的微笑上。 太有趣了。 柏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一刻,他在安静狭小的房间里听到自己的声音,笑意顿时僵在嘴角,又缓缓地消失。 ……很有趣。 但是已经结束了。 意识到这一点,游戏带来的振奋感顷刻间消失殆尽,只余下一阵阵难过。 他睁开眼睛,盯着屋顶出神。既不睡觉也没干什么有用的事,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一直拖到天光渐亮。他终于坐起身,重新戴上游戏头盔。像往常一样,镇定地,一步步按照自己规划好的步骤行事。 他登录了曙光,找到好友列表里温九的名字。 【系统提示:是否将‘温九’移除好友列表?】 柏里看着好友栏里仅有的,这一个人的名字,点击确定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发抖。 像是固执地坚守界限。更像是悬崖勒马,在遭受更大的难过之前及时止步。 【系统提示:您已将玩家‘温九’移除好友列表。】 作者有话要说: 甜蜜双排后发现自己被删好友的九爷:…… * 我来辽! 突然发现昨天的作话有点问题,导致评论里依旧有小妖精使坏说我短小 今天要换一个说法! 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夸我粗长 如果有的话…… 明天继续!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陈风扔了一颗地雷,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x2,mua! 第48章 温良久失眠了一整夜。 他拜托何戟查到的信息内容很少。并不是内容本身就少——从何戟的描述来看, 更像是有人故意封住了一部分,来阻止对此感兴趣的人继续探究下去。 “虽然我是个计算机学院的高材生。” 何戟说,“但我也只是个计算机学院的高材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纠结了一整夜还是在意得要命。黎明时分, 温良久硬着头皮往自家老哥的研究所打了个电话。 “温师兄有外勤任务,现在不在研究所。” 接电话的女人声音冷冽, 只是口中“温师兄”的称呼, 现在听来更让人心里发堵。 温良久问,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我不能确定。” 女人说, “你是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我们曾经见过一面, 在医院里。温良久先生对吗?” “……对。”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如果你需要他的私人号码, 我可以提供给你。” “我有他的号码。” 温良久说, “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他忙, 就不打扰他工作了。” “好的。等他回到所里,我会通知他你曾打来过电话。” “谢谢。” 一无所获的早晨过去,温良久无精打采地洗漱换了衣服,到教室里上课。 大三的专业课很少,有一部分同学甚至已经开始实习了, 老师们也都理解, 对上座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讲完自己的就走。 只有这节课的老师对出勤要求很严格,因此不少同学每周只来上这一节课。温良久也不例外。 上课已经过去十分钟,他还完全没注意到老师讲到了哪一页, 转着笔, 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课本上涂鸦。一道一道地划着横线。 纹身? 哄小孩儿呢。 他出了会儿神,余光里瞥见自己裸/露的手腕, 笔尖一转就往上添了一横。细细的黑色水笔痕迹,从视觉上切断了交错的淡青色血管, 缠绕在手腕上收紧。 脑抽了似的行为惹来身边同学的玩笑,“得用红笔,看着才像。” 温良久没有笑,斜睨一眼过去,毫无温度的视线逼退了搭话的人。 他抽了张湿巾擦掉手腕上的笔迹,动作粗鲁。擦得太用力,黑色笔迹是消失了,皮肤上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印。 他把湿巾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在课桌底下拿出手机,点开了隐藏的相册。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看点儿好看的。 相册已经攒了好几十张,全是在游戏里的截图。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温良久来来回回地翻着,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个还没张开的小孩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 他都不对我笑。 温良久恹恹地想道。 想看见他开心的样子。 想见他。 想……他。 温良久垂眼看着手机,完全不经意地点出了相册,又完全不经意地点进了柏里的课程表截图。完全是无心地,看到了他现在在上什么课,在哪里上课。 然后熄灭屏幕,收拾课本整理座位一气呵成。 “老师。” 他举起了手,“我要请个假。” ** 离下课还有二十来分钟。温良久找到柏里的教室,站在后门往里望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见的人,正躲在最后一排睡得昏天黑地。 他收回目光,靠在门口笑了。看还有不少时间,下楼到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一罐冰镇汽水,拿在手里回到教室外接着等。 这节课的老师特别佛,沉浸在自己演讲的课堂里,对学生的小动作完全视而不见。柏里没什么顾忌,趴在桌子上睡了整节课,把前一晚熬的夜全补了回来。 听到下课铃时也懒得动弹,翻了个面接着趴,想着拖个十分钟,等上课了再起来给点面子听一节。 他没有抬头,但其实被铃声吵醒也没法再睡着,意识挣扎在梦与醒之间,对时间也有模糊的概念。觉得差不多要上课时,头顶突然一松。 有人把他的帽子拿掉了。 一点冰凉贴在脸上,柏里下意识地躲却没躲开,倏然睁开眼。 温良久把冰镇汽水放在他面前,被冷气得冰凉的手指还戳在他脸上,“你怎么天天都在课上偷偷睡觉?” 你怎么天天在我眼前晃?! 柏里脑袋还在发懵,看见桌上放着自己喜欢的饮料,也没想到要伸手去拿。 上课铃突然响了起来。温良久把他的棒球帽往自己头上一扣,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快快快跟我出来,打铃了。” 柏里:“……” 他被拉着踉踉跄跄地出了教室,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口。好不容易站稳,才有机会说话,“这是,上课铃!” 温良久说,“我知道啊。” “……” 柏里:你知道个屁。 “上课铃是,用来提醒,进教室的。” 他说,“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不会是早上刚删了好友,这会儿就被发现了吧? 这人是二十四小时在线的吗! 柏里还没想好被发现以后要怎么解释,这会儿正头脑风暴着急对策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紧紧攥着。 柏里缩了缩胳膊,没能把手抽出来,反倒给他机会顺着这力道往前又贴近了些,“松手。” “马上。” 温良久视若罔闻,用另一只手把他的袖子推上去一点,露出了半道陈旧的伤痕。 柏里看不懂他要干什么,皱着眉头催促,“松开啊。” 温良久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把长长的袖子继续推上去一大截,将他整条细瘦的胳膊暴露在视野里。如同游戏里见到的一样,伤痕累累。 趁他略微愣神,柏里用力甩开他的钳制退后了一步,后背贴上楼道里冰凉的瓷砖,恼火道,“你在发什么疯?!” 温良久手里落了空,不情不愿地垂下去,嘴上还是不老实,“我发现你骂我的时候说话倒是挺利索的。” “……” 莫名其妙。 柏里懒得再追问他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在旁边的台阶上就地坐下,把被推得老高的袖子放下来整理好。 这会儿已经上课了,他也不想再回教室。整好袖子以后就低着头坐那,也不说话,像在生闷气。 温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在他身边坐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到底是什么啊。” 沉默了半晌却依旧没有得到回答,他放软态度,半哄半劝,“跟我说说。”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柏里心上一颤。 “没有。” 他隐约察觉到如果不满足这人的好奇心,似乎今天就没法儿把这话题结束,只能一字一顿地解释,“是我自己,弄的。” 用铅笔划,用尺子磨。在那个消毒水味道刺鼻的小房间里,并没有更多可以使用的工具。 他仍旧记得,自己是如何小心地避开动脉,一点点破开年幼时手臂上细嫩的皮肉,制造触目惊心的伤痕。 记得医生的恐吓和诱骗,全身麻痹无法动弹的濒死感。记得护士的惊慌失措,被包裹得厚实到无法打弯的胳膊。 记得妈妈站在门口笑得温柔的模样。 记得她说,你可以出院了。我来接你回家。 ——全部都刻在脑海里,记忆犹新。 他从没想要切断那根致命的血管。也从未痊愈过。 柏里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并不是什么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记忆,现在偶尔想起还会觉得荒诞到可笑。如果必须,他甚至可以面无表情地把事件过程从头到尾重复上十遍。 但他不太想跟别人提及。总觉得生硬又没有必要,还有博取同情的嫌疑。 “小时候,闲得无聊,喜欢自残。” 柏里整理完思绪,说了句自己都没想到的回答,“爱好特殊,见笑。”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回答。 还莫名的有点像……温良久的语气? 柏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是什么,懵了一瞬后迅速去看温良久的反应。 温良久暂时没有反应。 他对自己冲动跑来其实已经感到后悔,眼下也不敢再逼问更多。 这回答虽然听着奇奇怪怪,但也不像是完全没说实话。 只是这样平铺直叙,甚至带着嘲讽的语气,怎么都让人觉得心里发堵。 隔了一会儿,他才问,“疼不疼?” 柏里点点头,“疼。” 但并不讨厌。 因为疼,所以清醒,所以真实。 温良久起初以为他会一脸冷漠地说“不疼”“没感觉”。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反而更堵。 什么人啊这是,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用这种坦率得过分的语气说话。 “我看着也疼。” 他叹了口气,捂着胸口说,“我真也疼。” “……”戏瘾可真大。 “我说完了。” 柏里摸了摸袖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意了吗。” “满意了。” 温良久乖巧地答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后背,“其实我身上也有这种东西。你想不想看?我脱下来给你看看?” 以前当小混混的时候都是抄家伙上的,身上免不了留下些什么岁月的伤痕。 这会儿刚好用来比惨,“横竖斜道都有,可比你的花哨多了。” 他说着还作势要掀起衣角。柏里被如此不分场合想一出是一出的举动震惊了。瞥见楼道里的摄像头,快速站到他身前挡住,脸都憋红了,“你……给我住手!不许脱,我不想看!” “哦。” 温良久收回手放在膝盖上,一脸顺从。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没课啊。” 他问柏里,“去图书馆?” “可你整天行程都那么满,不是兼职就是学习的,偶尔也得喘口气吧。” 温良久说完又觉得去图书馆太单调,絮絮叨叨地安排,“要不要出去逛一圈,我陪你去买两件短袖。” “其实看不太出来。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看在外面不想露出来,就在家里穿也行。夏天不穿短袖简直是人生中一大遗憾。” “不想逛街的话就还去你工作的店里?我跟你一起去。” 想着或许还是熟悉的地方能让他感到舒适,温良久说,“我们坐那儿蹭个wifi逛会儿网店,到时候线上买也行。” “我陪你去”。 “我跟你一起”。 “我们”。 柏里心里抗拒得厉害。靠在楼梯扶手边,垂眼地看着他。 ……能不能别再说这种话了。 温良久正琢磨两人该怎么一起消磨时间,半晌没听见他发表意见,一抬头,看到他冷淡的表情。 完全没有期待,并不动容的表情,声音平静。 “关你,什么事啊。” 温良久一愣,问,“你说什么?” “……” 柏里看见他眼底的温度正一点点冷却下来。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关你什么事,啊。” “哦,那行。” 温良久点了点头,站起来把帽子从自己脑袋上摘掉扣在柏里头顶,又说了一句,“行。” 然后大步跨过楼梯下了楼,脚步在楼道里声声作响。 转眼间便消失了。 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平静。柏里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听见下课铃,逆着人流回到教室。 温良久带来的汽水还放在他睡觉的位置上,易拉罐外附着的那层雾气滴落下来,聚集成了桌上的一小滩水。 已经不太冰了。 ** 关你什么事啊。 这么短小的句子,攻击力居然这么强。 温良久被突如其来的拒绝攻击得游戏都不想上了。被何戟好说歹说劝着一起去曙光里开个暴力游戏房砍人解闷,拉他入队时顺手滑了下好友列表。 然后才发现,百里的头像居然从自己的列表里消失了。 温良久一愣。 他的游戏好友很少,列表也只有短短的两页。翻来翻去看了无数遍以后,才不得不承认事实。 ——真的消失了! “不打游戏了。” 温良久果断鸽队友,“我下个线。” “啊?” 何戟问,“这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去啊?” “去骂人。” 他说。 游戏好友删了,手机通讯录可还在。 温良久咬牙切齿地解锁屏幕,还没等点进去,柏里的信息就自己蹦了出来。 嗡嗡嗡,罕见的连续好多条。 柏里:谢谢你的汽水。但是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柏里:如果你想要慕羡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征求她的意见之后给你。 柏里:如果你不好意思跟她直接接触,我可以帮忙给你传话。但是只限一次。之后要靠你自己努力。 “……” 这是什么脑回路?他什么时候说过对慕羡有想法了? 第一次打这么多的字跟他聊天。居然是想着要把他推给别人?! 温良久看着屏幕上长长的句子,被气到笑出来,带着怒气啪啪打字。 温良久:你是不是傻? 温良久:我对你好就是对你好,跟你姐妹有什么关系。 温良久:我就不能是纯粹地想关心你吗?你就不能接受一下我的好意? 温良久:你还删我好友?! 温良久:你这个感情的刽子手。 温良久:我自闭了。 柏里:…… 一连串的语气强烈到令人窒息。 宿舍里,柏里靠墙坐在床上,措辞许久后才编辑了几句自以为中立客观的解说来表明态度。还特意调了对方应该在打游戏的时间发送,企图给一些缓冲。 却没想到会即刻收到这么激烈的反驳。 就是想对你好啊。为什么要误解我? 跟别人都没关系,只是想关心你而已啊。为什么不接受我? 这个人怎么总是说这种……这样的话? 柏里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脱手丢了出去。 想想温良久之前说过的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像个渣男? 他被这消息里扑面而来的委屈情绪谴责得良心难安,又手足无措。 明明按照以往的处理方式,应该就是这样发展的。然后两个人就不再有什么往来,他重新恢复成形单影只的日常,孤独但安全。 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踌躇了一会儿,柏里终于还是下床捡回手机,看着聊天界面上的输入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去,心情复杂难辨。 难以形容。像是知道自己不该再多生事端,可还是忍不住要去做。 就……再最后一次。 他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汽水,又把视线聚集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后,点击发送。 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 柏里:抱歉。 柏里:你想什么时候去一饭。吃糖醋小排? 作者有话要说: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今天是委屈巴巴的九爷和一旦开始心软就有了望不到头的“最后一次”的小百里 ——以及一只疲软的短小荼: 万是什么?日不动了!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35729137扔了一颗手榴弹~mua! 第49章 温良久心说自己不能回复得太及时, 不然显得稍微给点甜头就能哄好似的,太没自尊。 刚一这么想,对面儿又发来了信息。 柏里:周一怎么样?周一中午, 上完课后去吃。 柏里:你周一早上想吃什么?我把早餐带到教室里去。 温良久想也没想就开始打字:“我都行~” 发完自己都震惊了。 回得飞快无缝衔接也就算了…… 飘你妈的波浪号啊! 柏里:那好,周一见。 柏里对他的情绪转换速度倒是没什么意外, 见他语气好转才放下了心。 就是没说要吃什么, 有点难办。 之后的几天, 他去店里兼职, 温良久依旧会到店里来看书工作。 只是像又恢复了最初的客人和店员的模式。没什么接触和谈话, 偶尔视线碰到一起也会快速移开。上下班错开哪怕几分钟, 也不走在一起。 好像在故意闹情绪似的。 以前对别人表现出想要疏远关系时, 慢慢地淡了就好了。也不用特地说“我不想跟你做朋友”这种话,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但从没有谁会像他一样,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表现出来。 柏里思索良久,觉得应该还是因为他理解失误,还在不恰当的时机提了慕羡,才会让温良久伤心。 他跟人相处向来都是点到为止。得到多少帮助, 就还回去多少。等到互不相欠的时候, 就能自然而然地结束关系了。所以不太明白这种一个劲儿对别人好,强烈的想要跟谁做朋友的期/望是从何而来。 但也能想到。任谁的心意被曲解,大概都会觉得难受吧。 温良久跟别人都不太一样,所以不能用以往的处理方式来对待。 柏里想, 得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才行。 周一很快就到了。 他也不说早餐到底吃什么, 柏里就去买了跟上次一样的小米粥和椰奶小馒头。大早上挣扎着起床排队困到头掉,一路走到教室全靠意念强撑。 何戟跟温良久一早就到了教室里。 见他进来, 何戟大大方方地举高胳膊挥了两下示意,“早~这儿, 给你留了位置。” 倒是另一位,衣衫雪白满脸矜贵,冷淡地翻着桌上摊开的课本,什么话也没说。 “早上好。” 柏里走近,见他们给自己留了常坐的最里侧靠窗的位置。何戟站起来让座,见温良久还一动不动,刚要把他拉起来,就见柏里把早餐往桌上一放,踩着桌子跳进了座位。 何戟:“……” 他又看了眼无动于衷的温良久。 这俩人怎么了这是。 柏里抽出湿巾擦干净被自己踩脏的桌椅,表面是一贯的沉静,心里却忐忑难安。 但碍于还有别人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辛苦。” 何戟拆开早餐袋子,拿了杯小米粥推给温良久。这次他倒是有了反应,接过来插上吸管。 柏里欲言又止。 “先别说话。” 他高冷地说,“等我吃了早餐才算跟你和好了。” “……” 真的很斤斤计较。 柏里决定不告诉他吸管插反了。转回去打开课本,“你吃。” 平静的语气听得人心里一阵挫败。 温良久凶狠地咬着吸管。 好像都是自己在追着他跑。 一开始只是被自己那个波浪号飘得很尬,才没说话。尬着尬着发现柏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有自己在这内心戏丰富到爆炸,就更心理不平衡。故意跟他僵着,想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主动开口。 结果却是只要自己不先说些什么,他就真的完全没有主动的念头。这么多天了,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一句消息都没有。 追着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一片真心总是石沉大海,搁谁能撑得住啊。 越想越觉得憋屈。温良久咬着吸管一转头,发现柏里居然把脸埋在课本上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是比假装无视更过分的态度。完全不把人放在心上! 眼看装小米粥的纸杯快要被他捏扁了,何戟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啊?” “伤我心了。” 温良久一抬下巴,“就他。” “哦。” 何戟幸灾乐祸,“那我帮你教训他一顿讨回来?” “你碰他一下试试。” “……” 何戟:“当我没说。” 谈恋爱的事儿他就不该掺和。 快上课时,柏里才慢吞吞地抬起了头。 煞白的脸色看得温良久眉头紧皱,“你没吃早餐?”看着像是有点低血糖。 从早上起床开始就一直持续的不适感没有因为这几分钟的补觉消除。柏里揉了揉额头,“不想吃。” 他根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上次如果温良久只是问一声他要不要吃,他会直接拒绝。 实际上,基于人际交往的礼貌距离,其他人都会这么做。只有温良久会用那么不容拒绝地姿态,把热乎乎的早餐直接戳到他脸上。就……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不了。 “还有吃的吗?” 温良久看向何戟。见他叼着最后一只包子,早餐袋里空空如也,不满道,“你怎么这么能吃?” 何戟:“……”你也没少吃行吗! “哎等会儿,我这儿还有瓶奶。”他从书包里掏出瓶纯牛奶来,递给温良久。 温良久插上吸管,再次粗暴地戳到柏里面前。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喝。” “……” 离得再近点就直接戳嘴唇上了。柏里往后缩了缩脖子,接下来说了声谢谢,面色如常地大口喝完。 是真的大口喝完。 温良久见多了他不温不火的态度,乍一看他喝得这么猛以为他是真的渴极了。刚想问何戟还有没有别的喝的,见他已经拿着空牛奶瓶站了起来。 他顺手把桌上吃剩的早餐袋子也收拾到一起,语气平常,“我去丢,垃圾。” 外面的两人站起来给他让座。温良久靠在过道里看他出了教室,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 “行了别往外望了。” 何戟说,“人就去扔个垃圾,分分钟就回来。又不是去外星球了。至于吗你。” 温良久没说话,等了一会儿,“他怎么还没回来?” 明明教室外面就有垃圾桶。 确实是有点久。何戟再次合理猜测,“上厕所去了吧。”话没说完,温良久已经出了教室。 上课铃响起的瞬间,他跟进门的温蔚远擦肩而过。 温蔚远脚步顿在门口,转身看了眼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叫住他。却终究什么也没说,扭头回到教室,站上了讲台。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温良久就听见里面传来混杂着呕吐和咳嗽声,在水声的掩饰下依旧清晰可闻。 柏里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帽檐转到脑后,正弯腰撑在洗手池上给自己催吐。 刚刚上课,洗手间里没有别的人。温良久没发出声音,他也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两分钟后柏里直起身缓了缓神。余光里见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表情意外又尴尬,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见他吐完,温良久终于走近,站在他身边垂着眼一言不发。 “……” 大概是因为吐得太急,柏里脑子一阵阵发懵。 要不要解释点什么? 还没想好合理的借口,温良久突然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了来。 深褐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眶都红了一圈,真跟兔子似的了。 “怎么回事?” 想不出有什么借口。柏里把他的手拿开,弯腰接了一捧水继续往脸上扑,索性照实回答,“我喝不了,奶。” “乳糖不耐受?” “对。” 获得了意外的情报,温良久躁动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平缓,“喝不了奶为什么不说?” 柏里想了想,“没有必要。” 又不是天天都要喝。反正就这一次,没必要把自己的缺陷告诉别人。 连同温良久探究的许多事。其实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触碰的隐秘,或者只要说给别人听就会崩溃的禁忌。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 温良久被他波澜不惊的语气气笑了,“我发现你这小孩真的有点奇怪。什么都不想被人知道,怎么不把自己锁在保险柜里?” 你才奇怪! 那你呢?喜欢什么事都跟别人说,怎么不去投胎当个高音喇叭? …… 毕竟是师兄,是前辈。 柏里拼命忍住,没真把这些没大没小的话说出口。背过身去,把莫名激荡在胸口的无名火气往下压。 温良久觉得自己再开口估计就要骂人了,一时也没有说话。 刚把气儿捋顺,又听见柏里说,“你怎么,还不去,上厕所?” “……” 这小孩气人真是一绝。 “我上什么厕所。” 他说,“我来找你的。” 温良久也觉得俩人一前一后地站在这干生气有点违和。于是拽住他的胳膊把他翻了个面,上前一步圈在洗手台边上,威胁道,“今天这事儿就算了。” “再让我逮着你不声不响的自个儿难受,隐形眼镜给你打出来。听见没有?” “……” “啧,说话。” 柏里:“……哦。” 他低头看了眼两人的姿势,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太多了?” 温良久:“……” “还笑?有没有良心。” 温良久嘴上这么抱怨着,自己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操。” 似乎再对他怎么生气,最后都会转成无奈。让人没脾气,“你也不想想,老是这样让担心你的人心里什么滋味儿。”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一起愣住了。 对温良久来说是非常耳熟的话,好像最近还听到过。仔细想想,还不只听到过一次。 何戟经常在追问他近况无果的时候说这句话,抱怨他嘴严,什么消息都不透露让人担心。他被追问的时候只觉得婆婆妈妈令人烦躁。 有些事涉及机密他不能说,有更多的事是因为他说不出口。 没想到这样一句话,有一天居然也会从他口中跑出来,说给另一个人听。 柏里也会觉得厌烦吗?隐秘的心事被人追问,珍贵的秘密被人窥探。 温良久突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急躁了。把他逼得太紧,才会让他觉得不自在,把自己防守得更严实。 其实一开始是想好了要慢慢来的。可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因为对他太上心,所以对他一言一行都在意的不得了。因为太喜欢,所以想要知道他的所有,参与他过去和将来全部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他无差别地挡在心门之外,好像随时都会被放弃,从此形同陌路。 因为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所以,也想成为他心里特别的那一个。 …… 他说他关心我。 柏里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 可是……感觉有点奇怪。 温良久口中的关心,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以往他接受到的人们的关心,都会用礼貌的问候来传递,用“你没事吧?”“你还好吗?”“需要我的帮助吗?”来试探。隔岸观火,不急不缓。 可是温良久呢。 “我陪你一起”“我们俩一块儿”,“我就是想对你好”。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铺天盖地涌来。 甚至都不问问他愿不愿意。 很粗鲁。独断专行,蛮横得过分。 又……很坦率。 柏里越想越困惑,觉得无论自己用现在已知的任何一种态度去面对温良久,都不太对。 ——最后决定晚上回去问过慕羡之后再做打算。 在他跑神的片刻,温良久已经率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往后退了一步留给他空间,“回去上课吧,待会儿该点名了。” 柏里点头说好。 回到教室里,半节课没上完,柏里又开始犯困。 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温良久看得心里发笑,给他传纸条提神,“你怎么那么缺觉。晚上不睡干嘛呢?” 柏里从书包里摸了支笔出来,“宿舍里的床不舒服。” “还比不上课趴桌子上睡着舒服吗?” “课桌还好。主要是老师讲课的声音,很催眠。” “那你干脆录一段回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放来听听。” “……有道理。” “你删我游戏好友干什么?” 毫无征兆地,温良久写道,“打算删号,以后不玩游戏了?” 柏里觉得“不我只是想删了你而已”的回答有点残忍,就顺着意思应了下来,“对。” 反正也不是好友了。他在游戏里只要不搞什么大动静,就都不会轻易被对方发现活动痕迹。大不了以后就把《曙光》当纯粹睡觉的地方。 “我怎么觉得你又没跟我说实话。” 温良久遗憾道,“你走了以后谁跟我一起开房啊。” 柏里:“你找别人陪你打游戏不行吗。” 温良久:“不行。” 温良久:“跟别人一起玩多无趣啊。” 柏里:“我也很无趣的。” 温良久:“没觉得。” 温良久:“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还想再写什么时,他被何戟碰了碰胳膊肘,笔划出歪歪扭扭的一道弧来。 “老师在催课程作业的进度了。” 何戟压低声音问,“你在群里说一声,什么时候去做课外实践活动?” 温良久终于想起自己还领了个组长的闲职,掏出手机在群里问了一圈,“周六周末大家都有空吗?” 正在上课摸鱼的时候,大家查阅消息很迅速,组员陆陆续续都回复了有空闲。实践活动的时间很快被定了下来。 放下手机,温良久再拿起笔,突然忘了自己刚才要写什么。笔杆在指间转了两圈,又另起一行继续写。 温良久:“那我们俩现在算是和好了吧?” 柏里:“……” 温良久:“算吗?” 柏里:“算吧……” 温良久:“‘算吧’??” 柏里:“算。” 作者有话要说: 柏里:真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叹气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陈风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50章 上午的课结束, 两人一起去吃了一饭的砂锅米线。 ——依旧是没有找到糖醋小排的一天。 看温良久满脸的失落,柏里本来想劝“干脆你点个外卖得了”,再一想可能人家就是喜欢这种“寻味之旅”的意趣, 还是没多说什么。 “周六早上去做课程实践活动,离得挺远的。” 晚上从猫咖回来, 温良久问, “起得来吗?起不来我叫你。” “我定闹钟。”柏里说。 “行。” 温良久说, “我这周事儿有点多, 就不去猫咖打卡了。到时候见。” “好。” 晚上回了宿舍, 柏里跟慕羡打电话诉说白天的困惑。 “你嫌他太直接了?” 慕羡被他奇特的困惑可爱到笑出声, “我给你买护肤品买钙片的时候也没提前问过你用不用啊, 买回来塞给你不也收了吗。” “他给你买早餐, 陪你跟你上下班去兼职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真的想对你好的人就是这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才没那些虚头巴脑的客气和问候。 “况且你自己的性格,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慕羡说,“如果事先问你的话,一定会被你拒绝吧? 柏里在心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这么被动的人, 对付你就得用这种不讲理的招才行。简单粗暴, 但有效。” 被这段话题激起回忆,她笑着说到,“你还记得我给你买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吗?” 柏里也笑了起来,“记得。” 是一支冰激凌。 两个人从小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一年级开始, 学校每天会留给家长一个半小时的接送时间。如果天黑时还没有家长来接, 就会由学校专门负责这块的老师把孩子送回家。 柏里是唯一一个每天都留到最后被老师送回家的孩子。 被老师送回家有种隐秘的羞耻感。他虽然从没开口提过,但觉得只有不被父母关爱的小孩, 才会每天被丢到学校里不管不问。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盼望自己快点长大, 快点升到三年级以后放学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如果能自己回家就好了。 其实回家的路他都记得。但学校规定,他还是每天要在放学后留下一个半小时。 那是公开处刑似的一个半小时。他要看着别的孩子一个个被接走,每次都只剩自己一个。所以他总是低着头假装在认真写作业,假装自己已经习以为常,假装不在意旁边的老师怜惜的目光。 两个人之间,是柏里先注意到慕羡的。 因为妈妈下班晚,慕羡也经常会在放学后再待个十来分钟。 她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姑娘,也有个精力旺盛的妈妈。慕阿姨独自抚养女儿长大,但把工作和家庭兼顾得很好。每次来接女儿,大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声音。 “我的乖乖!妈妈来接你喽!” 其实她一点也不乖。体育课上爬高上低摔破膝盖,还因为偷偷揪前面女孩的发尾被告老师。 柏里在心里偷偷告状。 ……她都没有我乖。 可还是有人叫她“我的乖乖”,每天都来接她回家。 就这么暗戳戳地观察了人家好久。二年级时儿童节那天放学,两个小学生一起落单了。 精力旺盛的小姑娘等了半个小时不见妈妈来接,难得也蔫儿了一会儿。看见旁边唯一也留在教室里,跟自己作伴的小男孩,过去跟人聊天,“要是我爸爸还在就好了。他就能来接我了。” 柏里心说没用的。我爸爸就在家里。可他只跟妈妈好,每天出了卧室就是画室,从来不看我一眼。 天渐渐黑了,两个小朋友还是坐在教室里。 柏里想,或许今天,自己不是最后一个了。 哪怕只有今天,不要再让我被独自留到最后了。让她留下来陪我吧。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阴暗又卑鄙,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有点期待。甚至想到,待会儿他可以跟老师先一起送她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家。 如果路上她难过得哭了,他就安慰说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晚回家的,慢慢就习惯了。如果还是难过,那以后他就都跟老师一起送她回家。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慕阿姨还是赶来了。 “我的乖乖等急了没有?今天儿童节,妈妈给你订了个小蛋糕,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慕羡可一点也不难过,不想哭。她声音洪亮,“我要吃鸡翅!吃十个!” 然后头也不回地跟她妈一起走了。 柏里收回目光,重新投到作业本上。平时简单到看一眼就得出结果的加减乘除,这会儿却怎么都算不出来。 还有二十来分钟,这每日必经的难堪时间就能结束了。 他收起作业本。刚把笔帽合上,却看见小姑娘一手一支冰激凌地回来了。 “今天是我们小朋友的节日。每个小朋友都要开开心心的。” 她把拿着冰激凌胳膊伸得老长,都快要戳到他的鼻尖了,“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的!你快吃,吃完你妈妈就来接你了。” 柏里没动。 她连声催促,“快拿着呀!待会儿要化了。” 硬是塞在了他手里。 那一天等到最后,妈妈也没来接他放学。但那支冰激凌的味道他记在心里很久。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蛮横地闯入他的世界的小姑娘,会变成今后的生命里,他最珍惜的人之一。 “我当时是不是特虎。” 时隔太久,慕羡对这件事的细节已经记得很模糊了。大部分感受都来自于柏里的描述,“当时咱俩都还没怎么说过话呢。把你吓一跳吧。” “没有。” 柏里说,“特别帅。” “要拿这件事来对比着看的话,其实我觉得温师兄对你挺真心实意的。”慕羡说,“你就当交个朋友呗,别纠结了。” “……羡羡。” 柏里沉默了一会儿,“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去我家。” “记得。” 慕羡心有余悸,“忘不了,我童年阴影之一。” 那是慕羡唯一一次到他家里来,也是他唯一一次邀请朋友到家里做客。 “那之后我,再也没有,交过朋友。” 柏里说,“你明白吗?” 慕羡能理解他的意思,越想心里越是难受。隔着电话哼了两声,“快来给姐姐抱抱。” 柏里:“……” “其实交朋友也不急在一时,你再想想。我觉得温师兄人还挺不错的。” 慕羡说,“那……你现在,还是想一个人去遥远的小岛上,守着灯塔和大海生活吗?” 柏里再次沉默良久。久到慕羡以为他掉线了,喂喂催促了两声,才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应答。 “……嗯。” 他说,“想。” ** 平平无奇的工作日晚上,何戟收到了温良久的短信。 “大戟,有空没有。” “干啥啊。” “来我房间一趟。” 毫无预兆的深夜会谈邀约。他隐约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叫我干嘛?” “你先坐下。” 温良久拍了拍床,“我们好好谈一谈。” “……” 何戟,“你正常点,我害怕。” “那你害怕吧。” 温良久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我也觉得我不太正常。” “其实我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也不知道能说到哪儿。” 温良久说,“反正你就听听得了。” 他把何戟一直疑惑的问题们整理到了一起。 从许多年前无意间撞见父亲出轨,到机缘巧合下为浮积工作,到准备材料保研,再到温良初的实验室为母亲创立的研究项目。 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积蓄在心里的这些其实都算不上是秘密的往事,他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说了很久。 何戟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些事儿原先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他花了好半天时间来消化过于庞大的信息量,越消化越心酸,“当不当我是兄弟啊。” “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温良久说了句让自己感到耳熟的话,“就觉得没必要。” 别人根本帮不上忙。还净给听的人心里添堵。 ……大概柏里也有这样的想法吧? “怎么没必要了?” 何戟说,“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至少能陪你唠唠嗑吧。有个人陪你感觉肯定不一样的啊。” “明明可以有人陪着。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孤立,那么……孤独啊。” “……” 温良久没说话。目光过分亲切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把他盯怂了,“你这什么眼神啊我操冷静点……我们是兄弟。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忘了?” “滚。” 温良久说,“你想得美。” “反正我觉得,心里难受的时候有个人陪着唠嗑就是挺好的。” 何戟说,“比你把自己关小黑屋抽烟打架砍人都好。强多了。” 可能真的是这样。 温良久想,他从前会或许觉得什么都没有砍人快乐。但是刚才那一大段自白说完,真有种“强多了”的感觉。 “唠嗑就不用了。” 心里承认了,表面上的傲娇还是要维持一下子的,“就怕你跟我唠个没完。才懒得提的。” “那现在怎么突然跟我说起来了。” 何戟突然笑道,“是因为柏里吗?” “……” 温良久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什么?” “我可不觉得单凭你自己就会这么突然醒悟,把我叫过来推心置腹彻夜长谈。” 何戟说,“是他让你想要这么做的,对吧?” 想做就做了。温良久其实并没想过“为什么”这种问题。 非要往前追溯,大概是因为前几天跟柏里对峙了那一下,联想到自己身上类似的状况。就觉得至少得挑个时间,给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一个说法,给个交待。 ……好像还真是因为他。 温良久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笑起来。 大概是因为碰上个嘴更严的,居然自己先开始反省了。 “挺好的。” 何戟说,“其实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不是对他有什么成见啊,就单纯的想不通。” “但是现在……就觉得你俩在一块儿,也还挺好的。” “是吗。” 温良久叹气,“如果他也这么想我就太高兴了。” 周末的早晨,思修小组聚集在校门口等车。实践活动的地址离得不近,坐大巴要半个小时才到。 柏里来得并不晚,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大巴上乘客半满,小组里七人一起上了车,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打瞌睡。 并没有更多的位置可以选择,温良久理所应当地坐在他旁边。 ……偷看他打瞌睡。 同行的除了他们和何戟三人,其余都是女孩子。同专业甚至同班,一路上聊八卦安利爱豆话题没断过。 温良久在后面听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什么叫舔狗?” “就是主动去勾搭喜欢的人。” 何戟解释道,“就像那种,每天给他发早安晚安啊,生病了难过了嘘寒问暖啊,反正就是主动讨好人家之类的。” “哦。” 温良久自言自语:“那我也可以啊。” 何戟挤眉弄眼,“跟柏里吗?” “……” 迷糊中听到自己突然被点名,柏里挣扎着醒过来,“……什么?怎么了?”这么快就到站了? 何戟指了指温良久,“他说他想当你的舔狗。” 作者有话要说: 温良久:……??? * 我来辽 近几天在找房子,准备搬家 要知道,人生就是起起落落 更新就算一时短小也终究有一天会补足回来的 所以近几天更新不稳定的话也可以理解对吧 大家晚安!(溜走 第51章 温良久动作迅速地捂住他的嘴, 勾住他的脖子往自己怀里一按,作势要拧,“脑袋还要不要了?” “……呜呜呜呜!” 何戟立刻传达出“当我没说”的求和信号。把自己的呼吸从魔鬼手底下拯救出来之后, 又对他的恼羞成怒一阵嘲笑。 ——在心里默默地嘲笑。 柏里没看懂他们在闹什么。感觉到车在减速,往窗外望了望, “好像到了。” 每个小组抽到的实践活动地点不一样, 温良久抽到的是本市的一位伟人故居旧址。经过规划和整理, 被当做本市的景点之一向游客公开免费游览。 入口处是老建筑群中常见的石雕牌坊。大家聚集在石坊下, 何戟拜托一位路过的老人帮忙拍照, 给小组成员留了一张合照作为要放进ppt里的素材。 拍照时柏里面对镜头, 又习惯性地露出在猫咖营业时的塑料假笑。温良久站在他旁边, 总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上一次肩并肩离得这么近还是在游戏里, 他额头刚过自己的肩膀。 拍完合照后小组一起参观,三三两两的沿着石阶小路往里走,边看边拍照。 旧址建在半山腰上。一百多年的老园子,也没翻新重盖,只稍微做了些修缮, 保持着悠长岁月里历经风霜雨露的老屋模样。 园子里有许多诸如“待客室”“书房”的参观地点, 还立了路牌,分门别类地介绍这位伟人的生活痕迹。大家四散拍照,约定最后到“名人堂”集合返校。 每一处门口都有介绍伟人生平的信息牌。哪一年他在这里见过什么人,喝了什么茶都写得很清楚。柏里一张介绍配一张屋景地拍了不少, 跟大家一样上传到群里备用。 只有挂着组长虚名的温良久同学, 看着也是在拍照,好一会儿过去了, 却什么都没往群里发。 聊天记录不断上涌,群里的照片数量已经累计了不少。估摸着做个十分钟的ppt肯定够用了, 柏里把手机收了起来,到外面的小路上逛了逛。 在他看来,其实外面的景观比连根筷子都要摆进展柜的屋内要来得更令人舒心。草坪刚刚洒过水,满眼新绿,空气中混着湿润的泥土和草屑气味。几条小花廊都打理得很精心,墨绿的藤蔓蜿蜒缠绕,四周的鹅卵石小路旁生长的植物都没怎么刻意剪裁,各有各的姿态。 一开始进来是七个人一起的,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两个人。 “喜欢这吗?” 温良久见他在植物面前驻足许久,又拿出了手机,“给你拍照?” “……” 柏里纳闷地转身,“你怎么,那么喜欢,拍照?” 他拍照只是为了完成做ppt的任务。可温良久却好像随时随地都喜欢按快门,从游戏里到现实中都没变过。 “因为我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温良久给镜头调焦,对准了柏里,“多有意思啊。拍下来留着,以后没事儿的时候咱俩一块儿慢慢重温。” 他忘了给手机调静音,按下快门时咔嚓咔嚓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柏里无声地看着他,没有配合也没拒绝,眼底一片沉寂。 温良久透过镜头看清他的表情,举着手机的手也放了下去。 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从今天上车开始就不太对劲儿。虽然也是跟平时一样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着,但总让人觉得什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闲逛了一路,这会儿他们站在一片林子旁边,已经离园区的主要建筑有段距离了。工作日园区内本就行人稀少,这时更是不见其他游客的踪迹。两人一同沉默下来,四周安静得似乎能听见空气中流动的风声。 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可以休息的凉亭或石椅。温良久瞥见旁边有一片干燥的草地,偏了偏头。 “坐会儿?” ** 柏里重新解锁了手机。 跟线上聊天时的流畅不同,他一着急就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听的人往往会比他更着急地打断他再追问。这样会让他更难把自己原本的意思表述清楚。 他想给温良久打字,但是一有动作就被阻止了,“别打字啊。你慢点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听着呢吗又没催你。” “说得多了才能说得利索。” 温良久侃侃而谈,“熟能生巧知道吗?你看我一天到晚叭叭的就挺能说是吧,为什么呢?因为我从小话就多……” “……温师兄。” 柏里说,“你冷静一点。” “不好意思。” 温良久叹了口气,“我有点紧张。” “你这架势感觉是要跟我恩断义绝了。我们才刚和好,我警告你你别乱说话伤我的心。” 又不是马上就要跪地求婚了。 别说求婚,他连告白都没敢太快。这辈子没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谁过。 就待在一块儿慢慢培养感情都不行吗。 他叭叭完,又沮丧道,“我有那么差劲吗?让你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块儿。” “不是。” 柏里果断给他发了好人卡,“你挺好的。” “是,我的原因。不想别人,影响我,我的生活。” 温良久问:“所以不想交朋友?” “对。” 柏里说。 所以不想你再对我予以善意。 我并不值得花费精力,也没有信心能回报给你同等的好意。 温良久跟他一左一右坐在草坪上,低着头没说话。 两个人坐着挨得很近,可始终留了一点距离。腿边隔着短短几厘米的空隙,像隔着怎么都无法逾越的屏障。 像他留给自己最后的防线。 “大老远跑来,你就跟我说这个啊。” 温良久从口袋里拿出只小袋子,“亏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喏。” “拿着啊。” 柏里没有接。 “只许你送我礼物,不许我送你?” “这回我记住了,叫可妮是吧。” 温良久把小袋子往自己手心里倾倒,倒出一只小兔子造型的陶瓷挂件来,粗暴地拉起他的手指,摊平他的掌心,硬塞进去,“给。” 柏里:“……” 是很眼熟的造型。 “上次在游戏里抓娃娃机那儿,你送我的兔子。我线下问曙光设计组要了图,去定制了一只。” 温良久说,“就当是个游戏周边吧。” “请那哥们儿吃了顿小龙虾还帮他包揽了一周的工作量,我怀疑他在敲诈我但我没有证据。” 曙光上线三年来只出过三次周边产品的发售活动,几乎每次都是秒空的状态,非常难抢。更别说这只兔子压根没在官方预售的周边产品形象之中。 “就这一只。” 温良久说,“我自己都没有。” “我问了公司,今年的周边里没有它,以后也没有。” 所以是整个曙光独一份的周边。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的周边。 温良久说,“我觉得你会喜欢。” 柏里被突如起来的珍贵礼物惊到了。捧着挂件动都没敢动,刚张了张嘴,听见温良久打岔,“等一下。”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神情微变,“你先感动一会儿,我接个电话。” “……” 柏里依旧摊着手心,不知道该不该收起来。 一旦握住就不能再丢了。 就……还不了了。 他还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平等地偿还这份心意。 温良初打来电话的时机很微妙。 温良久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柏里,却听着自家哥哥把人家的底细扒得精光。 “你上次问我的小孩我大概了解了一下。” 温良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他家里还挺有意思的。” 温良久不插话地听着他说,不时嗯两声,看向柏里的眼神却渐渐变得难以捉摸。 电话的最后,他终于说到了自家身上,“前几次跟你说的事消化的怎么样了?” “只要妈同意,我没意见。” 温良久说,“我现在在外面不太方便。回去再跟你细说。” 电话挂断,他看见柏里还在举着那只挂件。举得手都快抖了也没收起来,满脸都是显而易见的纠结。 温良久看得有点好笑,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伸出两只手包裹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合了起来。 “不拒绝我就当你收了。” 温良久说,“好好珍惜,我以后隔几天就检查一次它还在不在。”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收的。 掌心里被硌得冰凉。柏里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却没再放开那只兔子挂件。 反正我也送过他一只的。 柏里想,有来有往,应该也算互不相欠吧? 可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自己兴之所至随手拈来的礼物,跟人家精心准备的独一无二的礼物相比,其中包含的心意分量差的太远了。 本来都想好了,借着这次出来的机会跟他好好说清楚。大家互相体谅,各自疏远。本来也就是因为思修课才会有的交集,等课程结束理所应当该散就散。 这两个月来接受的好意,加加减减抵消在一起。忽略温良久其实付出得更多的直觉,就当是自私一回,当他已经偿还清楚,勉强算是各不相欠。 可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还不清了。 下了多天的决心,还没像想象中那样毅然决然地说出口,就被这份意外的礼物堵回了心里。 柏里心绪乱成一团,蓦地听见温良久惊讶的声音。 “我操。” 他看着不远处草地里蠕动的一团白色,居然下意识地往柏里身后躲了躲,“什么东西啊这是。” “……” 柏里往前倾了倾身,看清那团不断往前蠕动的白色时也睁大了眼,“兔子?!” 再次遇到草丛里冒出来的兔子。他甚至挥动右手做了个呼出操作面板的动作,确认自己不是在游戏里。 操作面板没召唤出来,兔子已经磨磨蹭蹭地挪到了他脚边。 好神奇啊。 柏里回头瞥了温良久一眼。 怎么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总是会遇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几乎是同时,温良久的声音明明白白地在空气里响起来,“你是什么动画片里穿越出来的人物吗?怎么跟你在一块儿老是遇见这么神奇的事。” “还挺肥实的。” 他说,“看着好像很好吃。” 柏里:“……” “你别这么看我啊。” 温良久从来都顶不住他直视的目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兔兔这么可爱,我不吃兔兔。” “要么抱回去养起来?” 柏里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我不养。” “那。” 温良久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吃吗?” “……” 停顿了好一会儿。柏里突然想到什么,眼底闪了闪,一只手握着陶瓷兔子,另一只手伸出去,力度很轻地摸了一下蹭到脚边的白兔柔软的皮毛。 “我以前也,有一只,这种。” 他说,“兔子。” 那是一只真正的兔子,跟脚边这只一样,鲜活柔软。 被买回家是因为他爸突然想画。一个上午过去,它的使用价值就结束了,被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那时候他上小学。放学后回家看到觉得很可怜,就偷偷捡了回来,养在自己房间里。 兔子很乖,定时来打扫房间的阿姨人也很好,跟他一起讨论怎么把兔子养得更健康漂亮。每天晚上写完作业,他可以待在兔子笼前很久。有时候聊天,有时候靠着笼子睡觉。有时候就蹲在笼子前看着兔子吃东西,蹲得脚都麻了也觉得很开心。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上学去时他忘了锁门。课上到一半时才想起来,强忍了一上午,午休时偷偷翻墙跑回家,却发阿姨已经被辞退了。 爸爸第一次把他叫进了画室,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兔子的皮活生生剥了下来。把血淋淋的兔子尸体画了一幅画送给他,笑着看他,问好不好看。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像是在说他根本不配拥有那么鲜活美好的东西。 柏里一直留着那幅画。好让自己记住,在那个男人眼里,自己除了会说话以外,跟别的什么动物都没有区别。如果惹他不高兴,或许也会被剥掉皮,当成血淋淋的模特被画到画里。 不要对他有任何父亲的期待。 因为他从来没有作为父亲期待过他的降生。 也不要有什么过分珍视的朋友。 因为不管是兔子,还是慕羡。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配拥有朋友,那些会给她们带来的伤害都是真实的。 是因为接近自己才会被波及,受到伤害的。 这是段独一无二的回忆。除了当事人,他连对慕羡都没有提起过。当下却断断续续地,尽力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后一眼不眨地看着温良久,带着不自知的紧张,把手里的兔子挂件握得更紧。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当成个奇怪的人,却又悲哀到无能为力,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被当成个奇怪的人也无所谓了。 我把这段回忆交换给你,来偿还你珍贵的好意。 柏里无声地望着他。 ……谢谢你。 但我该走了。 “你怕你爸把我的皮也剥了画画?” 温良久像是完全没有意会到他眼神里传达出的内容。听了那么诡异的故事,表情却一点都没变沉重。略一想,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跑得绝对比兔子快。” 饶是心事满腹,柏里却还是被他的轻快语气逗得忍俊不禁,“这我倒是,相信。” “是吧。” 温良久笑着看着他。燃烧在眼底的明亮笑意,也一同倒影在他的眼底。 “那,交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温良久:走什么走。交个(男)朋友? * 来辽 今天跟家人一起出来旅行,人也是巨多…… 每年节假日都被堵在路上,可还是每年都会出来玩哈哈哈 算是种别样的仪式吧_(:з」∠)_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往作者菊花里(??你想干什么?!)扔了两颗地雷,白珑野扔了两颗地雷~mua 大家节日快乐! 第52章 柏里差点被他流畅的思路带跑偏, 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堪堪忍住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令人快要习以为常的困惑。 他怎么总是能给出这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招架的反应?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厌恶,甚至都不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不要老是拒绝我,很没面子。” 温良久先发制人, 试图把他担心听到的回答堵回去甚至还主动转移话题,“这件事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柏里从困惑中抽出神来, 摇了摇头。 “那行, 以后也尽量别跟别人讲。” 他说, “就我们俩知道就行了。还能满足满足我的虚荣心, 感觉自己很特别。” 你本来就已经是个很特别的人了。 柏里问, “听这种事, 你不觉得, 很奇怪吗?” “是有点不同寻常。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由奇奇怪怪的人组成的, 会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温良久不以为然,“没必要大惊小怪。” “毕竟童年阴影系列,谁都经历过。大家都一样,没谁是异类。” 他说完看见柏里的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 满脸都写着“会说话就多说点”的表情, 带着隐隐的期待。 柏里真的希望他能接下去多说一点什么。接下去, 无论什么都好。 他一直觉得没有必要向别人袒露自己。除了因为认为别人帮不上忙,并且知道很少会有人真的想要帮忙以外,更多的,大概是不想自己因为这些“特殊性”的成长经历而引起别人的关注。 这样的顾虑, 在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家庭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时就伴生至今。有一段时间, 他甚至会因为别人夸赞自己的长相而感到不安。 “这孩子可真好看啊”。 “是因为父母的基因很强大吧”。 “那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不希望看到别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从来都不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但是偏偏在心底, 他连自己都无法骗过。甚至写在了游戏的安全词里,警告自己回归现实。 ——Freak。 可现在有一个人说了对他来说很不得了的话。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并不是异类。 偏偏是温良久,偏偏还是在这种时候。 柏里临了还想再挣扎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晚了。既然都分享过秘密了,就是把我当朋友的铁证。” 温良久说,“这么着吧。只要你能给一个像样理由出来,我就听你的。再也不来烦你了。” “毕竟就我这种条件。” 温良久理所应当地说,“我就不相信有人不想跟我做朋友。” “……” 柏里经常被他莫名的自信震惊。但是这一次,偏偏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为什么事感到担忧害怕。那样笃定的信念感,让他整个人都神采飞扬。并且足以遮盖身上大部分黯淡的缺点,让人忍不住地想要跟随。 虽然有时候话痨得烦人。但跟沉闷相比,健谈是优点才对。 ……一时间居然也想不到什么可以吐槽的地方。 他说得对。 柏里想,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呢。 手心里陶瓷兔子捏来捏去,他被噎了半晌,想来想去也只能说,“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 温良久听得心里不怎么舒服,“别老往自己身上揽,你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原本还担心柏里挑他毛病——毕竟确实毛病挺多的,真因为这个被吐槽了他都没法儿反驳。 可真是多虑了。这小孩只会揪着自己钻牛角尖。 “我们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线上线下的什么样都见过。我没什么好顾忌的,你也别有什么负担。” “别想那么多合不合适,应不应该。自己过得开心不就行了?学学我,想干嘛干嘛,别让奇奇怪怪的事情影响你心情。” 他看着远处绵延的山峰和树影,语气轻松,“想要个朋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就按你自己真正的想法来。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自己,真正的想法? 柏里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大嗓门儿的呼唤。 “小伙子,小伙砸?” 在附近居住的婆婆由远及近寻来,嗓门听起来中气十足,“看见我家的兔子没?白白的兔砸!” “有。” 温良久把拱在柏里脚边乱啃草坪的兔子拎起来,举高,“这只吗?” “哎哎哎,对。” 婆婆把兔子抱在怀里,“饭馆订的这批肉兔,就差这一只了。回头我就给送去。” 温良久深以为然地点头,“养得挺好。” 柏里:“……”居然真的是用来吃的。 婆婆抱了兔子就走了。他的手机也在同一时刻震动起来,是群里的消息,何戟在询问大家的进度,提醒集合回学校。 其他人都回复完工了。温良久刚想问柏里要不要回去,就看见群里他也跟着发了个“+1”。 意思是要结束了吗? 温良久等着他的总结发言,突然心里一阵紧张,又开始脑抽没话找话,“你可想清楚了啊。不跟我好也行,把我那小兔子还给我。” 说完自己想给自己一巴掌,心里拼命默念别伸手别伸手。 柏里闻言低头看看掌心里被攥得汗津津的陶瓷小兔,又看了看他,抿紧嘴唇。 温良久皱起眉头。两人神情严肃地对视了片刻,突然同时笑出了声。 他眨了眨眼,嘴角紧绷的弧度终于放松下来,把紧攥着陶瓷小兔的手藏到了背后。 “不给。” ** “晚上一起去跑步。跑鞋速干衣有没有?没有我们待会儿回了学校去买。” “有。” 柏里说,“但我不想去。” 回校的车上,依旧是最后一排。两个人的聊天模式又回复成往常的样子。 “跑两回就想去了。游戏里跑得再多也没法儿真实地锻炼到你身上,该流的汗还是得自己流。” 温良久说,“我给你当陪练。” “我就不相信会有人不想让我当陪练。” “……” 柏里揉了下眼睛,“那行吧。” 温良久满意地点点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表面上看起来总是一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样子。其实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就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别老揉眼睛,镜片不舒服就换一种戴。” 温良久问,“你戴的是什么……抛日还是日抛?” 柏里:“……是日抛。” “哦。” 温良久说,“那我以后也跟你一起戴。” “……” 何戟实在听不下去了,小声提醒,“你也不是真的近视啊。” “我带美瞳不行吗?” “……行。” 他说话的语调都上扬得很明显,好心情轻易就能听出来。 何戟看了看正在低头发短信的柏里,又看看从上车起就聊个不停的温良久,日常感慨这师弟怎么就能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明明平时他才总是对别人爱理不理的那一个。这会儿谈个恋爱,生生把自己谈成了话痨。 “他像什么你知道吗。” 何戟悄悄往柏里身边一靠,“像孔雀。” 柏里发完消息,听见他的话稍一想,觉得很贴切,“还真是。” 见他完全没有往自己想表达的方向想,何戟在心里为好兄弟几乎可以预见的漫长情路叹息,又默默补了一句。 也就在你身边才这样。 消息发出去,柏里很快就接到了慕羡的回复。 柏里:羡羡,我今天做了件不知道算对算错的事。 慕羡:不知道有没有做错,但是自己很想做的事吗? 柏里:对! 慕羡:那当然是要做的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开心还是担心? 柏里:很奇怪,有一点开心。 慕羡:可以![表情包] 柏里看着手机屏幕上一脸嘚瑟的跳舞小人,不知怎地想到过分自信的温某人。偷偷瞥了眼正坐在身旁的,又把嘴角弯了起来。 “还有什么我想想。” 心情过分美丽的温某人正在想尽办法地把他往自己身边安排,“以后每天早上跟我一起去吃早餐。” “这个不行。” 柏里认真挣扎,“真的不行,我起不来。” “起得来,我叫你。” 温良久说,“吃个早餐而已,我都没叫你跟我一起去晨练呢。” “可你都多久没吃过早餐了?” 何戟再次小声揭短,“醒醒九爷,你也起不来的。” 温良久随手拿起来时组里妹子送的棒棒糖塞进他嘴里。 柏里经不住劝,又被磨了几句就无奈地答应下来。温良久现场表演定闹钟,“等着。明天早上七点,我肯定准时在你楼下。” 他考大学的时候都没起得这么早过。 “你看,都这么照顾了。” 何戟把强塞到自己嘴里的糖拔/出来,开玩笑,“那是不是得叫声哥哥表示表示啊。” 听见特定的称呼,柏里心里紧缩了一瞬.但依旧反应得跟平常一样,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温良久却神色微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拍出了一连串的咳嗽。 “多吃东西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彩蛋—— 孔雀开屏是求偶行为。 * 来辽 最近搬家更新会不稳定,大家见谅 过了这几天一定补回来!(握拳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白珑野扔了一颗地雷x2,mua 第53章 “干嘛啊。” 何戟以为他是在害臊, 抓住难得的机会添油加醋地又笑他一句,“那要么叫爸爸也行啊。” “……” 温良久表情更加古怪,郑重道,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车上扔下去。” 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何戟终于见好就收, 没再往下胡说。 这期间柏里一直侧头靠在车窗上, 看着道路两边飞驰的街景神游, 似乎对他们口中的话题并不关心。 即使那话题的主角就是自己。 “下个月曙光有新房要开, 大制作。” 温良久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问他, “去不去?一起。” 柏里被他强行拉回现实世界, 顺着他的话回忆一番, 说,“不想去。” 论坛上对这个即将上线的房间有专门的版块进行资料简介。其他暂且不提,容量上据说是一次同时进入五十人的房间,光是想想那么多人要挤在一起玩游戏他就头皮发麻。 “又不是要你跟五十人的旅游团。这次没有组队要求,进去以后各走各的也行。” 他说, “我们俩一起走。里头有段剧情是我做的, 我带你去看。” 柏里刚开始要固执起来的决心又被撬动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个心智不坚定的人。或者说温良久太知道他的兴趣和底线在哪,总能用开出精准的条件三言两语就让人动摇。 “哦还有个你或许会喜欢的地方。” 温良久继续循循善诱,“我记得有个场景里藏了辆山地越野车。就一辆,使用后不会再刷新,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我知道在哪儿。反正游戏里不用驾照, 到时候让你开。怎么样?” “真的假的。” 何戟悄咪咪把脑袋凑过来,“两位大佬, 带我一个呗。到时候一起去兜风。” “可以啊。反正五十人,多个认识的人也有好处。你可以把孟敛也叫上一起来。” 温良久随口应承他一句, 依旧看向柏里,“到时候要是嫌他们拖后腿就当NPC砍了完事,不麻烦。” 何戟:“……”被暴脾气发作的九爷抡刀砍过的人默默流泪。 “那,”柏里又想了想,“你开直播吗?” 温良久立刻表明态度,“不开。” “可你不是,还要靠直播,挣钱?” “担心这个干嘛。我还有别的地儿挣钱,不差曙光这一个。” 温良久问,“来不来?” 已经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次妥协了。柏里在心底为自己的不坚定叹了口气。 “……来。” ** 回到学校公寓,温良久例行给花店打了个电话,确认第二天的花束。 “还是明天中午来拿吗?” “对。” 温良久说完,又改口道,“明天下午吧,比平时晚一点。” “好的,没问题。” “谢谢。” 这边通话刚结束,温良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时间掐得太准,温良久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窃视器。 “到家了吧?我算着应该是这时候。” 温良初说,“刚才不方便,这会儿回来了,细说吧。怎么个细法?” “不用再追问我的态度了。只要妈自己同意,我没什么可说的。” 温良久顿了顿,着重补充,“但你们一定要把所有事情细节都告诉她,好不的不好的全都说完,不要瞒着她。然后再听她的意愿。” “我知道。”他说,“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到医院去,告诉她一切相关事项。” 温良久脱口而出,“这么快?” “这个日期是上次叫你来讨论的时候定下的,忘了?” “……我只是还没反应过来。” “放心,我说完之后不会立刻就追问她的决定。毕竟对她来说是件大事,也理应得到更多的考虑时间。” 温良初说,“按照你的活动规律,你明天会去看她,对吧?” “她一直跟你比较亲近。我把仪器留下,你到时候可以问问她的想法,我想她会答应的。这之后我再通知实验室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 “……哥。” 温良久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却听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心里不安,“在你眼里,妈就是只小白鼠吗。” “当然不止。” 像是觉得他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温良初答得理所当然,“那是孕育我生养我的女人,所以才值得我为之争取这么珍贵的机会。”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温良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苦笑,“那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对了。”临挂电话,温良初问,“我拿到了他们的体检报告,有些令人意外的内容。你想不想看?” “是说柏里的父母吗?” “当然。你总是喜欢明知故问。” “我只是想再确定一遍。” 温良久说,“既然有,那看看也行。” 电话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你真有趣。” 温良久:“……” 又来了,这种“你这个人类让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语气。 “赶紧发我邮箱。挂了。” “好。” 结束通话,温良久即刻打开电脑登录了邮箱。 柏里的事,温良久跟这个哥哥浅浅地提过一次。 因为何戟搜集这部分内容时受到了人为的阻力,他隐约觉得这个家庭有些不同寻常。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他跟温良初说时,想的是能查出家庭成员和大概的工作生活状况就行了。 但温良初口中的“大概了解一下”,是直接把人家家里好几代人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 压在层层广告邮件之上的最新邮件,收自于无法显示地址的邮箱。他已经习惯了温良初无迹可寻的发信方式,直接点开这封邮件,把两份身体检查报告看了一遍。 饶是已经听温良初讲过,他自己事前也做了些检索,但亲眼看到时还是觉得很扯淡。 名门望族的旁系后代,家族没落后自小相依为命。两份身体检查报告的照片上,是两张五官高度相似的脸。 第一份报告的患者是柏里的父亲柏长遂,就是上次在百科上见过的知名画家。报告上他的脸色看起来比百科上那张照片更阴郁憔悴,大概是今年健康状况出了问题的缘故。 诊断结果也很不乐观。肝癌晚期,没几个月好活了。 另一份报告结果显示接受检查的人身体指标一切正常。温良久的视线在她的名字和照片上徘徊了许久。 柏长依。 柏里跟他妈妈长得很像。 这是个美得令人屏息的女人,只看照片也不难想到真人必定更加惊艳。 温良久见过柏长遂的成名作。画中的主角是一束被锁在笼子里怒放的蔷薇,在数年前被拍卖出大几千万的天价。 他不太懂得怎么从专业的角度去欣赏一副名作,但基本的感知力还是有的。画里充斥着似真似幻的靡丽,隐喻着浪漫又荒诞的爱情。爱到偏执,爱到死。 跟看到这个女人的照片时,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总结下来,从生理到心理,这对夫妻都不太寻常。 温良久看着照片上那张糜艳动人的脸,怎么都无法跟柏里冷静的表情重合在一起。 在这段充满禁忌的关系里,他是如何诞生并生存至今的? 当他知道自己的“不同寻常”,当他被追问这样的“不同寻常”,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 妈的当时为什么要追着问他啊,傻逼。 温良久拉开椅子,退后两步倒在床上,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一直躺到日光西沉都没动一下。 只觉得满心疲惫。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 傍晚时起身,他依旧没离开床,只往上平移了一段,靠在床头给柏里发短信。 下午的阳光太烈,柏里不太想出门。反正已经完成了本周规定的兼职时间,就没往店里去,正窝在小公寓里看书写作业。 温良久的短信到时,他今天的第一颗汽水糖刚刚融化在口腔里。 这个老牌子的糖在网店上搜都找不着,上次跟温良久一起只买了一盒,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他只能每天两颗地省点吃,当做写完作业给自己的奖励。 这时候中场休息,先吃了第一颗。再拿起笔时,就看见手机屏幕上有人发了短信过来。 温良久:在干嘛呢小百里。 柏里:在写作业。 温良久:哪儿写作业呢?图书馆?我去找你。 柏里:在我自己的房间里,你不要来。 温良久:哦。 温良久:那我只能看你照片解闷了。 温良久:我把你那张照片发去参赛了,感觉能赢。 温良久:哎对了,说好了下个月要一起开房,你还没把我给加回来呢别忘了。 温良久:为什么又没动静了?干嘛呢? 柏里:…… 柏里:在写作业。 “操。” 温良久靠在床头笑了起来,“冷酷无情。” 他脑补出柏里一心二用地边写着作业,边心不在焉地回消息的样子,却也不觉得恼。 只是随手拿起枕头旁边的兔子玩偶,捏了捏它软绵绵的圆脸,权当给自己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没有看到猜对柏里爹妈人设的评论!(叉腰 又或许,是我的脑洞清奇程度被低估了 _(:з」∠)_ * 明天一整天都忙,估计抽不出空写了。所以明天不更。 如果有时间写一点就跟后天的合在一起,大家可以期待一下粗长。比心心。 大家晚安! 第54章 粉粉白白的兔子玩偶只有巴掌大, 被丢在深灰色的双人大床上显得特别弱小可怜。 温良久看着手机屏幕,毫不怜惜地拎起兔子揉在手里捏来捏去,莫名解压。 柏里:找我有事吗? 柏里:今天晚上不打游戏。 温良久:那先把我好友加回来。 温良久:我把申请发给你了, 上线通过一下就行。耽误不了几分钟。 柏里:好。 温良久:[OK][OK] 温良久:要么你告诉我一声,什么时候上线。我们游戏里见一面, 就几分钟。 温良久:我今天也不开直播。 温良久:今天晚上休息一天, 明天晚上开始一起跑步。 温良久:…… 温良久:你又干嘛去了! 柏里:……你冷静一点。 柏里:等我把这题解完。 温良久:好的。 温良久:麻烦解快一点。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的焦虑。 柏里觉察出他可能是有什么心事, 但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插手过问。放下笔后没急着回复他, 而是先现场连线好姐妹请求支援。 “我觉得可以聊。” 听完他的描述, 慕羡迅速抓住重点一语中的, “没准儿他找你就是因为有心事, 但是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求安慰所以在等你先关心他。” “虽然不太像是我印象中的温师兄会干的事, 但却有种意外的萌感呢~嘿嘿。” 柏里被她嘿得有点迷惑,“但那是,他的事。” 是“别人的事”。 “被我探究,不会觉得,唐突吗?” “当然不会呀, 大部分都还是愿意跟朋友分享心事的。” 慕羡说, “想想我们俩。要是我突然哭唧唧地跑来找你聊天,你会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叫关心,不叫探究。” “再说你不都已经放弃把他推远了么,反正也推不动。” 她想到柏里前天回来时跟自己叙说的场景, 又开始嘿嘿嘿地笑起来, “那我就勉强同意你用对待我的规格去对他吧。再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的时候,想想对方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 “……哦。” 柏里瞥着台灯边上的陶瓷小兔, 伸出手指戳了两下,似懂非懂地回道, “那好吧,我试试。” 跟大家客客气气地交流完了就离开,早就成了习惯。他已经不太记得要怎么去真心关怀除了慕羡以外的陌生人了。 好像也不能称为陌生人了。 柏里戴起游戏头盔躺在床上,登录游戏后通过了温良久的好友申请。 等他看到系统消息提示后就会过来。柏里坐在游戏大厅的长椅上,随手点了下自己的道具页,眼前又蹦出提示。 【道具‘浴巾’已损坏,是否丢弃?】 上次在游乐园那个房间里用来给温良久缠胳膊的浴巾,只剩半张被他收回了道具页里。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打开道具页都会弹出提示,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舍不得丢。 留着或许还会有用的。柏里在心里对自己的节俭暗暗表示肯定,再一次选择了“否”。 等了几分钟没见人来。他看了眼温良久的账号,发现还处于不在线的状态,就下了游戏,用手机发给他消息。 柏里:好友申请我已经通过了。 柏里:你今晚还要上线吗? 以往发出去就会秒回的消息突然如同石沉大海,是从没有过的情况。柏里有点担心,犹豫片刻后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温良久的声音里带着显然的意外,“……喂?” 听见声音还算正常,柏里脑子里“不会是被仇家拖进暗巷里教做人了吧”的忧虑终于消失了,“你今天,还上游戏吗?” “今天上不了了,临时有点事。” 像是被什么事打断了思路,温良久顿了顿才继续说,“不是故意要鸽你的啊,我这边突然有点状况。” “知道了。”柏里说,“那你去忙?我先睡了。” “好。” 简短地结束电话,温良久撂下手机,望向一旁沙发上的男人。 何戟也在。旁观场面不明觉厉,倒了杯水放在温蔚远面前,就自觉退场回房间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温蔚远拿起水象征性地啜了一口,抬眼看向靠在卧室门外表情冷淡的儿子。 这处公寓是他和妻子送给小儿子的成年礼。过户那天正逢大儿子的实验室休息,妻子的身体状况也没有急转直下。一家人难得地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之后,一家四口就再也没有聚齐过。 被这不请自来的人打断了跟柏里的线上见面,温良久见他居然坐在那一脸感慨地怀念起来了,只能耐着性子地率先开口,“温教授,干嘛来了? ” 温蔚远有年头不来这里了。突然上门,他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往他最抵触的话题上带,“我听小初说,他们的研究要出成果了。给你妈妈争取了治疗名额。” “你们……” 温蔚远双手缓慢地转着水杯,像在斟酌语气,“进行得怎么样了?” 温良久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管得着吗”。 “你可以去问温良初,他实验室那边有最详细的研究资料。” 他勉强压着脾气,“都研究了多久了,你现在来我这问什么成果。我也不过是个被通知的人而已。做实验的不是我,生病的更不是我。” “我知道医院那边你去得多些,有些情况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温蔚远忧心忡忡地问,“你妈妈她……真愿意吗?” “我又不是那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你问我?” 温良久看着他关切担忧的模样,却只想冷笑,“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你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就自己去医院问她。来我这试探有意思吗?” “小久。” 温蔚远艰难道,“你别这样。” “我又能怎样?” 温良久反问,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看着他在自己的目光中一点点退缩,最后移到别处。 看着他像是心虚一般,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温良久收回目光,心里被深切的无力和悲哀填满。 医生曾经说过,母亲的病应对起来预防大于治疗。且早期会有较为明显的症状,如果能早点到医院检查,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病床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但那个时候呢? 在母亲独自被早期症状折磨的时候,并没有人给她应有的关注。倾心科研的大儿子远在千里之外做实验,乖僻顽劣的二儿子整天混在街巷里不着家。 曾经许诺要给她一生的安稳和幸福的男人,在自家的书房里跟学生暧昧缠绵。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无法回转的地步,这些迟到的担忧和关心还有意义吗? ……真有意思。 温良久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说谁。 “明天下午我要去医院。” 他看着温蔚远说,“你不要去。” 温蔚远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有一声叹息,点了头,放下杯子离开了。 何戟估摸着差不多了,悄悄推开房门出来看了一眼。 温良久独自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何戟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问了句,“干嘛呢九爷?” 温良久抬头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回屏幕上,耷拉着嘴角,“我好想他。” “……”委,委屈巴巴? 何戟跳过了询问“他是谁”这个步骤,继续试探,“那给他打个电话?” “不了。” 温良久摇头,居然是在认真地回答问题而非发脾气,“这么晚了,他都睡觉了。” 何戟心说你大半夜砸我卧室门毁我游戏进度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贴心地考虑过。 向来随心所欲的人终于有了顾忌。 前几天被他整合了好几年的信息量一通输入,何戟大概明白了父子俩矛盾的始末。心知今晚温蔚远深夜造访的话题也必定不愉快。 为免惹他心焦,就顺着聊了两句,把他推去房间睡觉。 温良久没有反抗。一觉睡到次日中午,却仍旧觉得疲惫,强打起精神来洗漱出门,取了花去医院。 病房里依旧安静。只是多了台精巧的仪器,是温良初实验室出品,特意留给他的沟通工具。 一端连着温妈妈身上的脑部传感器,另一端连接着显示屏,可以进行简单的“是”或“否”的交流。她的身体如同沉重的枷锁,意识却可以借助科研仪器得到传达。 “本来应该上午早点来的。” 温良久像往常一样把带来的花束换进花瓶里,坐到床边的沙发上,“但我还是有点怂,就又拖了一会儿。” “妈,昨天我哥是不是来看你了?” 显示屏上红点闪了两下,表示“是”的回答。 传感器暂时只能做被动的回答,无法自主表达出病人的意图。但温良久觉得她好像想让自己靠的近一点,于是站起来走到床边。 显示屏上又闪了两下。 温良久笑起来,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我们今天聊什么?” 每周一次的探望时间,因为这样的仪器的存在多了些生趣。病房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的平铺直叙,温妈妈偶尔也会表达意见,显示屏上不时有红光闪动。 知道她一直都能听见,他才会雷打不动地每周过来汇报一次生活。温良久笑着说了许久,探望时间只剩十分钟的时候才说到前一晚不愉快的父子面谈。 他没说具体内容,寥寥数语地提及,却依旧被捕捉到跟前面不同的语气。 这次显示屏上的绿点闪了两下,病床上的人似乎对这样的不愉快也感到忧心。 “不用担心这个,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温良久故作轻松,“正常,没什么共同话题而已。毕竟孩子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从没跟母亲提过自己撞见温蔚远在书房和学生偷情的事。 生病已经是难以承受的辛苦了。就算让她为每个家庭都可能会有的不太和谐的父子关系担忧,也比让她知道自己英俊体贴的丈夫跟学生风流要强上那么一点。 他把这件事压在心里,尚且负担了那么多年,每每想起都觉得喘不上气。如果是柔弱善良的母亲撞见,指不定会有多难过。 不知道会好一点。 “还有件事……我之前,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喜欢的人的名字。” 温良久低声说,“一直用‘我喜欢的人’称呼也太麻烦了。我还是告诉你得了。” “他叫柏里。” 温良久握着母亲毫无力气的微凉的手,轻轻摩挲着,像要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我好像特别喜欢他。一会儿看不见就着急的那种。” 显示屏上红点闪了好几遍。 看这反应,跟个听八卦的小女孩儿似的。 温良久笑了笑。可一想到此行的主要目的,笑意却又渐渐敛了起来,“他……也玩游戏。在游戏里也叫这个名字。” “他也喜欢玩曙光。” 温良久说,“就是你……以后可能会住的那个地方。” 温良初的实验室正在进行的研究十分显著的超前,甚至疯狂——将处于植物状态的病人通过脑部传感器与数字世界进行连接,将其意识导入到游戏里,如同在另一个世界中“重生”。 在跟浮积不为人知的合作中,他们选择了曙光作为病人“重生”的世界。又因为温良初的特殊身份,他们选择了温妈妈作为第一个参与研究的对象。 由于病人的身体状态和数据库兼容性等种种因素无法掌控,谁都无法预料在这项史无前例的研究过程中会出现怎样的变故,风险性显而易见。且连接是单程的,病人无法承受频繁切登录状态时电波对脑部的刺激,因此一旦上线就无法再回归现实。 这意味着如果游戏里出了什么无法预料的bug,很大可能会造成病人的真实死亡。 显示屏上的红点又闪了两下。温妈妈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避讳,态度积极。 “如果你以后打算住那里试试,可能会见到他。” 温良久说,“我觉得你会很喜欢他的。” “但是……我哥把风险都告诉你了吧?” 他低头看着母亲细瘦苍白的手指,低声问,“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她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虚弱。这样的状态也无法维持很久,医生们束手无策,大概半年内,她就会彻底跟这个世界诀别。 温良初的研究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 显示屏上红光闪烁。 “你都知道就行。也不用现在就告诉我结果,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着急。” 温良久说,“别问我意见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决定。反正有利有弊。” “其实你不用管我怎么想,也不用管别人。你就想想自己……妈。” 他说,“你就只管想自己愿不愿意。” 本来跑这一趟,除了陪老妈唠嗑以外,主要就是想问问情况。 结果到了最后,是他自己不敢问,嚷嚷着“你再想想”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是借助只能回答“是”和“否”的机器,再像从前一样地度过半年,最后送她平静的离开;还是信任温良初的研究成果,把她的意识转移到那个可以让她自由地掌控身体,重新获得生活的能力,却充满着未知高风险的世界? 温良久有点逃避那个结果。 下午的阳光依旧热烈。他沿街走了一段,觉得喉咙里干得快要冒烟了。却无视街边不断映入视野的饮品店,倔强地去了柏里兼职的地方。 到了店里,前台只有孟敛在值班。 他今天没来。温良久随便点了杯喝的一饮而尽,没有片刻停留地离开了。 话都没多说一句,打招呼也爱理不理。 孟敛看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偷偷给柏里发了短信打小报告。 温良久独自回了学校,回到公寓里把门锁上,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逃避现实。 烦躁。 烦得快要爆炸了。 直到夜幕降临。他从床上挣扎着起身,也没开灯,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来。 有段日子没碰了,本来还以为顺势就能这么把它戒掉。 温良久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想起一起聊天的时候,柏里说不喜欢烟,也不会抽。问为什么,他居然说因为抽烟活不长? 当时就立了flag说一定要戒烟了,还说了句“我倒要看看你能活到几岁”,“争取比你活几天”。 温良久坐在黑暗里,兀自笑了笑。 从回到家开始,就想着找他聊几句,或者就看看他也行。 他身上有种某种能够抚慰人心的,平和的力量。 好像只要听他说一句“没关系”,就真觉得这日子凑合凑合也还能过。 但今天实在太丧了,不想把这样的情绪传递给他。温良久拿着烟没有点燃,重新倒回床上,自暴自弃。 黑暗里,手机在床头亮了起来。 他心里一颤,蹭的一下坐起身来,紧张地去看手机。 柏里:要跑步吗? 温良久随手把指间的烟丢进了垃圾桶。 温良久:现在? 柏里:对。 柏里:要么上游戏也行。你想去吗? 温良久:上游戏干什么? 柏里:我陪你去砍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情话 * 来辽 这两章持续高能嘿 今天搬完家了,之后更新可能会稳定一点 但是这么立完flag之后又觉得很难说(发出了短小的声音 大家晚安! 第55章 温良久把这条短信上上下下地看了好几遍, 截图保存到相册里。 温良久:我弃刀从良了,今天不砍人。 温良久:去跑步吧?等我几分钟,我去找你。 柏里:好。 夏天闷热, 晚上偶尔有一丝凉风。柏里难得地换了件黑色的短袖,细瘦的胳膊露在外面, 跟他头发一样白得扎眼。在夜里老远就能看到。 温良久小跑来找他。衣服轻薄, 身体轮廓就能直观地观察出来。往他身边一站, 身体明显比他健硕, 整个人大了两码不止。 柏里看得有点羡慕。 温良久也注意到他并不遮掩的眼神,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还似有若无地绷紧肌肉, 伸手捏了捏他胳膊, “啧。” 柏里:“……”感受到了蔑视。 “没关系, 你还在长身体。” 温良久双手齐上,在他头顶一通乱揉,“多吃多运动就会长高长大的小百里~” 柏里:“……”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波浪号。 被揉得头发都快要戳进眼睛里了。柏里挣扎着把脑袋从他手里拔了出来,“你能不能别,老揉我头?” 把糊到脸上的刘海拨回去, 他不满地提出抗议, “也不要,老是说我小。” “行啊。” 温良久笑起来,“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柏里想了想, “也不要, 不开心。” 温良久一愣,笑意又加深了些, “行。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回答得特别实诚。 温良久终于笑出了声。忍不住抬手要再去揉他脑袋,想到人家刚刚才提出过抗议, 又克制着收了回去。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有点不习惯。” 他幸福得叹气,“我飘了。开始期待你明天也对我这么好。” “我会的。” 柏里点点头,“应该的。” 或许是习惯,又或许是本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关心,都想一一回报。 校园里夜跑的学生很多。大部分都集中在体育馆和足球场,跑道上一圈圈的全都是人。 虽然塑胶跑道跑起来更舒适点,但看柏里像是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温良久挑了条人少的路线带他慢跑顺便逛学校。 柏里基本只在自己学院活动,除了上课吃饭和兼职,没有往外跑的习惯。大一都快过完了,大半校园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会儿跟着温良久,还是第一次到文学院的教学楼来,路过瞄了好几眼。 “你们学院,好漂亮。” 不同的学院教学楼设计风格也截然不同。相比起他自己上课时去的,简洁方正理工科气息明显的教学楼,这里的建筑线条更柔和诗意。毗邻的人工湖也是学校里的特色景点之一。 “是吧。其实原先是全学校最旧的几栋楼,前些年刚大刀阔斧地翻新过。” 温良久说,“我记得当时温教授还参与设计了,跟着看看图纸选选方案什么的。” 柏里跑步的速度放缓了些,问,“你爸爸?” “对。” 人工湖上有一弯石桥,站在桥上凉风一阵阵的。两人停下来靠在桥边的石栏休息,他拉起前襟扇了扇风,被风一吹后背上湿凉一片。转头看温良久却好像并没有怎么出汗。 ……伤自尊。 柏里问他,“你今天去,店里找过我?” “下午去医院看完我妈顺路就过去看了一眼。” 温良久说,“孟敛告诉你的?” 柏里点头,“他说你,看起来很虚。” “……” “是温阿姨,情况不好吗?” “也不能说是不好。” 整个事情的过程有点复杂,温良久简化后告诉他,“只是出现了新的治疗方法。没有先例的那种,风险很大,正在考虑是要冒险还是保守治疗。” 柏里问,“温阿姨,知道吗?” “知道。” 温良久说,“各种好的不好的情况都告诉她了。” “那还是要听,她的想法。”柏里说。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温良久笑了,“但还没敢问她最终的决定,我再拖两天逃避下现实。” “没关系。” 柏里主动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作为安慰,“只要尊重,她的决定。她开心的话,什么结果,都不算差。” 一抬手,又露出胳膊内侧规律排布的疤痕来。 温良久实在很在意这些伤疤,顺着他的动作多看了好几眼,想问又犹豫着不太能开口。 上次就把人个惹毛了。今天气氛难得的好,不能瞎搞破坏。 “其实我上次,是骗你的。” 似乎是猜到他的心理活动,柏里主动开口道,“我才没有,自残的爱好。” “你上次还说,特意去查我。上面没有写,这些疤痕吗?” “哪能有那么详细啊。” 听他还能开玩笑,温良久放心了些,坦诚道,“没有。但我看了你家里的情况,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听他提起父母,柏里没有感到意外,“你知道多少?” 温良久把自己看到的情况概括了一遍。不确定是否合适,就把那两张检查报告的内容拎出来,暂时没告诉他。 “我爸是一个,一个……” 柏里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想该怎么形容。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只模糊地描述,“不太正常的,一个人。” “我小时候,因为不听话,被送进医院。” 他说,“也是,不太正常的,一个医院。” 美其名曰是个医院,其实更像噩梦里才会出现的集中营,是个专门替家长们治“各种不服”的地方。 被冠上各种莫须有病名的孩子被送进来“治疗和教育”,以家长们的要求作为痊愈的标准。只有表现得绝对顺从才有可能获得出院的机会。 为了出院,有的孩子真被整服,有的是不得不服。唯一相同的地方,是他们在“痊愈”后都对医生和家长奉若神明。甚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恨自己不够听话,未能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见过,有人出院的。” 柏里说,“但我不想,像他们那样。” 偏偏他有时候脾气莫名倔强,从小就这样。认为自己没错的事打死也不承认,被关了一个多月后才想到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作为威胁,从医院里脱身出来。 温良久问,“有用吗?” “我不知道。” 柏里说,“但那之后,我妈妈确实,来接我了。” 事后再想,父亲并不是个会因为他受伤就心软的人,甚至这样激烈的反抗,落在他眼里效果更可能适得其反。 妈妈什么都没说过。 但柏里总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出院,或许是她在不知道的地方,为他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短小一发 明天进游戏啦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楼台倒影入池塘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56章 记忆里, 他有很久没有跟妈妈好好聊过天了。 父亲偏执到可怕的占有欲让母子两人连面对面处于同一空间的时候都很少。除了偶尔会到暖房去剪一束鲜花,她的生活只流转在卧室和画室里。 每天晚上睡前的一杯牛奶是他跟妈妈唯一固定的见面机会,即使知道喝下去会让自己身体不适, 他也从来都舍不得拒绝。 他习惯了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偌大的别墅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墙壁把声音隔得密不透风, 他不知道在另外的房间里发生着什么。 又或者隐隐猜到, 只是不愿意再想。 柏里沉默半晌, 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是我妈妈来, 接我回家的。” 温良久看了他一会儿, 问, “你说话不利索也是被关在医院里的时候落下的毛病?” “不是。” 柏里说, “是因为,另外的事。” 听起来又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愿意不辞劳苦地分享这么一段经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一晚上说太多别再累着人家。 温良久没有继续往下深究,把话题转了个方向。 “有没有人因为这个笑话你?” “没有。” 或许有,柏里想。但人们都是心里嘀咕或私下提及, 从来没人这么直白地跟他讨论过这件事, 即使他并没有为此感到自卑或过分在意。 那些面对他时刻意粉饰过却完全无法遮掩的同情眼神,才是真正的特殊对待。 柏里问,“你觉得我,可怜吗?” 温良久认真地想了想, “我觉得你有点可爱。” “……” 他怎么总是说些让人出乎意料的话, 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柏里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谢谢。” 温良久嘿嘿一乐,“不客气, 诚实是我的优点之一。” “你要是小时候就认识我就好了。” 他想象了一下,居然有点憧憬,“我就能从小罩着你。谁欺负你就跟我说,看谁不顺眼也跟我说,放学往小暗巷里安排一顿,让你跟我一起风风光光当校霸,名垂校史。” 柏里被逗笑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我觉着四舍五入也能算是伸张正义,替天行道了。” 温良久一本正经道,“反正让你都看不顺眼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 其实我一开始,看你也不太顺眼的。 见他说得津津有味,柏里没好意思打击他重新规划人生的热情,只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几声。 感受到他点头点得逐渐敷衍,温良久立刻开始总结,“不过再怎么说,过去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不管是苦难还是幸运,经历过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因为往事惋惜叹气也没什么意义,只能想想以后怎么过得更好。” 他说,“譬如现在,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明天下课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 “哦对了,明天早上吃什么?” “你还说要,一起吃早餐。” 像“一起”这样原本疏离的词,柏里也运用得日益熟练起来,“我今天早上,按时起床了。” 结果七点钟的时候并没有人来叫他下楼吃早餐,就又一头栽回枕头上躺到中午。 温良久笑出了声。 跟他待在一起怎么这么开心啊。 不管聊什么都觉得开心。哪怕听他吐槽自己也觉得开心。 温良久心里的负担松快了大半,舒服得直想叹气。 他大概能理解何戟的话了。 这种时候有个喜欢的人陪着聊聊天消磨时间太好了。即使说的都是些跟自身忧虑无关的事,即使并不能对实际解决问题有什么帮助,也真的很能解压。 “我的错。” 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失误,笑意散进夜晚的凉风里。 “明天一定。” ** 晚上回到宿舍,柏里依旧选择在河边的草地上入睡。 他久违的做了个梦。大概是因为毫无想象力,他的梦一点都没有“梦”的天马行空,倒像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似的,都是自己真正经历过的时刻。 那是很小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搬到现在的大房子里,出租屋只有两个房间,卧室和画室。他要跟父母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有时候也睡在客厅的地板上。 梦里那个时刻,妈妈把他推到狭窄的衣柜里,惊慌失措地关上门。 门缝里传来她被挤扁的叮嘱,带着些微的颤抖和哭腔。 “嘘……” “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出声。” “害怕的话,就在心里数数。” “不要出声。不要被发现。” 最后一丝光亮也从门缝中消失了。门板外传来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不知道待了多久,衣柜里的氧气渐渐消耗殆尽。他却仍旧缩在角落里拼命捂着自己的脸,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 不能出声。 不能被发现。 …… 艰难地醒过来,柏里发现自己大半张脸都捂在枕头里。 怪不得总觉得喘不上气来。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到了起床的时候,洗漱之后回来按掉叮咚作响的闹钟,恰好温良久的短信进来,叫他下去吃早餐。 柏里看完短信回了个“马上来”,飞快地收拾完东西下了楼。 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前一晚跟温良久的聊天刺激了回忆,那些原本已经变得模糊的记忆像是宣告存在感般在脑袋里重演。 想说无所谓,但还是没法儿完全不在意。 下楼后迎上温良久灿烂的笑脸,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中规中矩地打招呼,“温师兄早。” “啧,一晚上不见又跟我生分。” 温良久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我都冲你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对我笑一笑?” 柏里点点头,配合地露出营业时的塑料笑容。 由于过度配合,看起来反而有点嘲讽。 “不是这样的啊。我说的是真正开心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去饭堂的路上,温良久一早就开始叭叭个不停,“回头跟我去曙光开房?我记得有个中国古代背景的角色扮演房间。到时候我走权谋路线去篡位,完了给你点一出烽火戏诸侯怎么样。” “还有个送荔枝的情节!制作组丧心病狂,做了好几样不同的品种,一种比一种难搞。不过我当时偷偷尝了一颗真挺好吃的。哎你喜不喜欢吃荔枝?” 柏里:“……” 偶尔觉得听他不着调地开玩笑,或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漫无目的地聊天,其实也还挺有趣的。 于是两个人在何戟复杂的目光下传小纸条讨论了一整节课的荔枝,传得还毫不遮掩折都不折一下。 “下回你俩坐一起行不行,别把我放中间碍事儿了。” 下课后何戟终于忍不住爆出吐槽,“靠,看得我都饿了。” 柏里伏在桌子上笑起来。 温良久赞赏地看着何戟,“会说话就多说点。” 何戟:“……” 日子在平淡和规律中一天天度过。 母亲最终同意了进入曙光开始另一个世界生活的方案。温良久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与此同时开始大量地摄入AI游戏设计知识,想尽办法地参与曙光房间制作。或许以后能帮她过得舒服一点。 柏里已经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夜跑。被温良久生拉硬拽着去了两趟健身房后,也开始对运动和流汗的感觉接受良好,渐渐地不用他催也记得每周都去打几次卡。 隔月,曙光首个容量为五十的大房间终于在周五晚上如期上线。柏里在兼职时主动约了孟敛一起开房。 其他都还好。只是他提及同行的还有温九时,孟敛受宠若惊的语气从告诉他那天开始一直维持到了周五上线后的见面。就差跪下抱大腿了。 温良久的虚荣心日常得到满足。但对着别人,面上端得还是一派高冷,只简洁地回了句,“可以。” 一同进房间的还有何戟。以前看他装逼看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自从见过他面对柏里时是什么表情后,再看这副做派,莫名有点好笑。 倒是柏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还是怎么,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房间上线首完,玩家蜂拥而至,即使是满五十人才能开房的条件也能轻易满足,匹配速度很快。 大家熙熙攘攘都挤在一起,乍一看也看不出谁是谁。再加上没有小蜻蜓暴露主播身份,温良久混入其中,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 玩家人数达到标准后,有人率先上前按下了门铃。 【0373房间正在准备】 【可参与玩家人数:50。当前匹配人数:50。】 【曙光亮起前,最后一遍倒数。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十,九……三,二,一。】 【0373:寂静的村落】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明天要去趟外地,所以明天大概率要鸽了 路上能写一点的话就合在后天的更新里一起发 (更新没见写多少预告倒是都做的挺详细 行吧各位 晚安辽! 第57章 在进入游戏前的房门简介中, 0373的内容被注明是传统的寻宝游戏。 五十个参与游戏的玩家各显身手,最终获得宝藏的玩家是胜利者。在过程中发生的争斗和抢夺事件,包括因此导致的角色死亡, 系统不予干涉。 换句话说,有丧心病狂的极端玩家把寻宝游戏玩儿成猎杀游戏也是可能的。 作为丧心病狂头号嫌疑人, 温良久提前保证自己绝对不主动挑事, “任务要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信誓旦旦, 企图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的优秀形象, “通情达理也是我的优点之一。” 柏里日常敷衍地点头, 配合他的表演欲, 顺手一指, 催促道,“大家都已经,进去了。你走快一点。” “……”随口就是一句嫌弃。 何戟见怪不怪地跟着赶路,孟敛却听得一脸意外。 温良久常来店里他是知道的。但他见过少有的几次都是两个人单独聊天,谈话的内容也无从得知。 远远看着还挺师兄弟的。更别提柏里对谁都是礼貌客气的样子, 想想也就是前辈跟后辈的关系。 却没想到这两人说起话来语气是这么……随意? 或许是因为在游戏里, 大家靠积分排名说话,不用在乎师兄弟的辈分关系? 这大概就是强者的世界吧。 孟敛跟随前进的脚步又坚定了几分。 游戏开始,NPC发布任务的地点是在一家独立于市区之外的酒店里。广阔的平原上,高层酒店凭空而立, 一半隐没在雾霭之中, 远处依稀可见繁华的城市建筑区。五十名玩家进入酒店,聚集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等待热辣美艳的前台女郎解说任务。 基本是把简介念了一遍。五十名玩家需要穿过丛林,抵达山谷深处的村落中探访隐藏在世外的族群, 找寻其中深埋的宝藏带回来交换赏金。 赏金一共有多少个零,柏里懒得去数。反正只要找着带回来就完事了,这个房间里的赏金也带不到下个房间去花,关键只是要那个拿到宝藏回来交差的名头。 “通向成功的班车已经准备就绪。寻宝者们,作为智慧与勇气的化身,去追逐属于你的荣耀与财富吧!” “这就完了?连张地图都不给?”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任务装备补给,玩家中有人颇有微词,“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啊。” “有车坐就不错了。按照曙光这尿性,赶不上车让你步行去林子里挖宝藏也不是没可能。” “车来了车来了!” 酒店门外,观光游览车连成一串缓缓驶来,看不清楚确切的数量。 刚刚还在抱怨的玩家立刻嘘声,争先恐后地往门外车队处狂奔。 温良久不紧不慢地跟在人群后往外走,仿佛什么遗世而独立的智者高人。柏里见状,刚要加快的脚步也放缓下来。 自从知道他游戏设计师的隐藏身份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的表现似乎也变得合理起来。 那些看起来特别装逼的高冷和随意,来源是基于上帝视角的从容。 何戟也能理解一些,不怎么着急地跟着走。只有孟敛,一边真情实感地担忧座位不够上不了车,一边安慰自己大佬们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 刚刚还围绕在身边玩家瞬间清空。四人来到游览车边时,已经只剩最后一辆了。 游览车的限载是五人。算上眼前这辆正好是十辆,能保证每个玩家都有座位。同时也无形中将五十人分成了十个小组。 柏里一行人坐上车,同行的还有一位同样留到最后的玩家。穿着刚进入游戏时最基础的T恤长裤,除此之外没有带任何装扮类的道具。留着一撮小胡子,表情平淡。不说话时暂时看不出深浅。 感觉不是小白就是位隐藏大佬。孟敛在自己脑海中的信息库里好生搜寻一番,却发现并没有在大大小小的主播视频里见过这张脸,于是小心地搭讪,聊了几句,问他名头。 为了消除次元壁的隔离感,使游戏体验更接近现实,曙光并不像传统游戏那样会把玩家ID直接显示在人物头顶。在非好友的情况下,如果不展示自己的个人资料页,就无从得知彼此的身份。 “不过是游戏而已。现实中已经为了追名逐利活得那么累了,虚拟世界里还讲究名声,有什么意思?” 疑似隐藏大佬的小胡子一开口就是熟悉的装逼气质,隐隐比温良久还要更胜一筹,“这游戏其实很简单。但一旦当真,你就输了。” “享受游戏是最重要的。” 他说,“就比如说现在的排行榜第一,他一味地追求积分排名,享受不了游戏的乐趣,就也毫无意义。” “你怎么知道他不享受游戏的乐趣?” 排行榜第一有话要说,“你跟他一起开过房?” “温九?当然。” 小胡子缓缓露出淡然的微笑,“我跟他一起过不止一次。风声挺大,本人其实没什么灵性,只是为了积分在做任务罢了。有些支线还是要靠我的点拨才能发掘出来。” “……” 柏里转头去看温良久的表情,发现他满脸都是“谁他妈认识你啊你哪位”式的嫌弃。 工作性质的原因,曙光排行榜上包括柏里在内的前几十人他几乎都有过接触,但这位还真是第一次见。排除其中可能会开小号改外观过来跟他扯皮的主播同行,基本能确定是这位刚入坑没打听清楚情况就来吹牛逼的新人。 “你真的见过温九吗?” 孟敛听得目瞪口呆。瞄了眼温良久的反应,提醒道,“说不定不是他本人,只是长得像。” 由于游戏外观可以规定范围内进行调整,曙光里撞脸的情况时有发生。 但跟温九这种知名主播撞脸的,在网游圈里混了这么久都还是闻所未闻。 不只是因为外观。他整个人往那一站,即使五官和体型一模一样,也很容易让人把他跟别的玩家区别开来。 毕竟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冷眼看人,像是连眼皮褶子里都塞满不屑一顾。 “真的是他。” 小胡子语气笃定,“他给我发好友申请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ID。” 何戟接力目瞪口呆,“他还给你发过好友申请?!” “对。” 小胡子说,“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玩游戏,并不注重这些。所以没有答应。” “……” 遇到这种当着本人面装逼的真还是第一次。 何戟不再说话,安静如鸡地在一边旁观,心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兴奋。 柏里也有点听不下去了,悄声问温良久,“他是不是,没看过……你的直播?” “或许吧。” 温良久通情达理地笑了笑。 “那我一定得给他留个深刻的印象。”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是姗姗来迟的短小君 真实颠沛流离的几天 明天继续忙碌,估计还是要鸽 后天有时间,看看能不能双更补偿下大家 大家晚安辽 第58章 柏里其实对过分装逼的这位不怎么感兴趣, 问完后继续看着他,却欲言又止。 虽然没好意思说出口,但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越野车呢?”的问句。 温良久莫名能跟上他的思路, “别着急,没在这段儿。” 见他们说话间语气熟稔, 小胡子问, “你们几个, 进房间前就认识了?” “对。我们四个是一起进来的, 线下也都互相认识。” 孟敛说, “大哥你怎么称呼?” “叫我贾老师就可以了, 许多人都这么称呼我。” 小胡子保持着世外高人的微笑, 看起来没有展示个人资料页的打算,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分享个人信息,就都起个顺口的外号叫着就好了。” ……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怕是有人不敢吧。 孟敛开着车,闻言回头去看温良久,见他对这样的混淆视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柏里, “你想叫什么?” 柏里起名向来随意, “我叫物理吧。” 温良久点头配合,“那我叫语文。” 孟敛迅速反应过来,顺着规律往下说,“那我就叫生物。” 轮到何戟, 他也只得跟着报上自己的专业, “我叫……计算机?” 以为他们是因为信服才特意配合自己,贾老师非常满意, “可以,我记住了。” 温良久似笑非笑。 “那这一路上, 麻烦老师多教教我们了。” 游览车通行速度有限,功能也简单,只有控制方向和刹车油门。大家出发的时间都差不多,按照指路牌往前走的路上,能看得到前面的车子。 这会儿现实世界里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但在游戏里是天气晴朗的午后。越往前开,场地越是广阔得看不见任何建筑。像是制作组为了省钱,连棵草都舍不得放,没过多久连路牌都消失了。 回头看,高耸入云的酒店居然也没了一点影子。 大家好像都下意识地在跟着打头的车子往前开。没有规划好的道路,很容易偏离方向。柏里拿出指南针递给孟敛,提醒他按照最后看到的路牌指出的方向开,不要被前面的人带偏方向。 又开了一段,其他玩家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原本保持一队往前开的游览车渐渐往不同方向偏移分散。 有些车子因为停下来辨认方向或跟其他车上的人沟通,进度开始延缓。柏里一行人甚至从车队末尾开到了中间位置,前后左右被包围着全都是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眼前雾蒙蒙的。” 孟敛揉了揉眼睛,“我看着这场景怎么看出磨砂效果了。” 何戟:“白内障?” “……” 柏里伸出手,感受到空气中逐渐增密的水汽附着在掌心,“起雾了。” “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还会有雾啊……” 何戟小声嘟哝着。从他话音落下开始,雾气开始迅速弥漫,很快就把零散分布在附近的车子都遮得看不清了。 大概是为了分流玩家。没过多久,附近就彻底只剩下这一辆车,连多余的声音也一并被隔绝。 接下来的路上只听得见车子行驶的声音,周围一时安静得有些过分,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好像隔着重重浓雾,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冲过来。 何戟清了清嗓子,跟孟敛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祛除对未知的不安。 两人都是健谈的性格,从游戏聊到专业课都能找到话题。再加上贾老师不时“这方面我也略有涉猎”的插话,倒也聊得很持久。 柏里趁机悄悄打了个呵欠。 有点困了。 车子行驶平稳,聊天声也低低的频率稳定,一成不变的环境对他来说有点催眠。再不出现点什么说不定真的会睡着。 刚这么想着,前面森林的边缘就渐渐从大雾中显出影子来。 一片雾气弥漫,看不到头的森林。 高大的云杉笔直,白色的雾气在树枝间缓缓流动。阳光艰难地从叶间缝隙中透射进来,在空气中聚成一道道光束。藤蔓在粗壮的树枝上攀爬缠绕,如同层层叠叠的网,连成一片暗绿色的海洋。 “其他方面暂且不提,”孟敛感叹,“曙光的场景做的是真的牛逼。” 又是这种地方。游览车驶入林中小路,温良久对满眼的绿色看得已经有点条件反射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从什么地方蹦出兔子来。 一转头,他瞥见柏里的反应也很类似,还往树后的灌木丛边探了探头。 …… 真可爱。 “那什么,醒醒九爷。” 何戟有点不忍直视,出言提醒,“稍微克制一下,把你的痴汉笑收起来。” “你知道吗。” 温良久恍若未闻,斜身轻撞柏里的肩膀,用某种温柔到让人怀疑这位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语气对他说,“在童话里,灌木丛通常是小精灵的家。” 柏里的视线从灌木丛上移开,回头看着他认真地听。 “发现有路过的人类时,他们会躲在那后面偷偷探出头来看。” 温良久笑着说,“就像你也会对他们感到好奇一样。” 柏里刚要开口说什么,听见前面驾驶位置上贾老师的一声嗤笑。 “你们还看这么幼稚的东西?什么童话不都是哄小孩的玩意儿么,都是骗人的。” 他说起话来充满了“过来人”式的口吻,仿佛真觉得自己是个前辈,喋喋不休地教导起来,“你们年纪都还不大吧?还都是学生吧?怪不得还这么不成熟。” “听我跟你们说。看动画片呢,既不能让你成绩提高,也不能让你找到好的工作。所以哈,明白吧?没用。都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 孟敛扭头跟何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明明白白的“傻逼”两个字。 温良久的大刀蠢蠢欲动。 如果在平时,这时候他会想也不想地直接把人从车上扔下去。但今天柏里也在,他不想当着柏里面跟傻逼计较,拉低自己的水准。只能压着性子当这人不存在。 柏里没有理会煞风景的人,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问温良久,“你的故事里,也有这样的,角色吗?” “小精灵?有几篇里头出现过。” 他靠跟柏里说话转移注意力,“我想想。有一篇是给主角带路的,半路上被一只小boss拍死了;另一篇里是反派派到主角身边的卧底,剧情走到一半时被主角发现就地解决了。” “哦,还有一篇的主角就是精灵族的。” 他说得兴致勃勃,“不过有点悲情。天生就是命运之子身负重任,最后为了拯救世界带着全族一起壮烈牺牲了。” 柏里:“……” 你那是“有点”吗? 我看你就是为难人家小精灵。 “反正我都已经写完了。” 温良久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们都说我是刀片成精,我总得对得起这个绰号吧?” “那,没写完的呢?” “上次那个,里面的兔子。” 柏里想到咖啡馆里他屏幕上的故事,“不死不行吗?” 温良久被他“你就不能救救它吗”的语气逗乐了,残忍道,“那不行,毕竟我是刀片精……” “哎你们看那。” 贾老师再次出言打断,“前面好像有东西。” 游览车放慢了速度。两人暂停了话题同时抬头看去,看见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横生的枝杈上挂着一只陈旧的背包。 不算很高。颠颠脚差不多,蹦一下肯定就能够着。 “这种小关卡,我有经验。” 贾老师从副驾驶位上跳下来,朝着树下走去,“看我怎么收了这个道具。” 孟敛把车停稳,四人一起下车朝挂包的树旁走过去。 “离他远一点。” 温良久说,“这附近可能有陷阱。” 道具不会凭空送上门来,尤其还是在如此唾手可得的地方。贾老师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靠近大树后就停下脚步,试探着绕到树后,抱着树干试探着准备往上爬。 地面上的陷阱最常见,走树上稍微安全一点。 看他安全到达树旁,温良久再次发声,“走他踩过的地方过去。” “……” 孟敛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几人排成一队,先后踩着贾老师的脚印走到了树下。 树上的人丝毫未察觉自己被当成了开路的试验品,伸手勾住背包后双眼放光。 这是本场游戏里出现的第一个道具,被拿下肯定会奖励不少积分。这时候他暂时忘记了自己世外高人的设定,起初那点淡然劲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拽着背包带子得意地往后撤。 撤的时候才发现背带是缠在树枝上的。他保持位置往后拽了几下没拽动,只得又往前挪了挪,想把背包带子跟枝杈分离开。着急之下挪得过了头,一个翻身从树上掉了下来。 “……我操!” 孟敛站在最前面,见他从两米高的树枝上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他拽住了裤脚。 “……操?!” 何戟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他一把,被巨大的惯性拉扯得步伐凌乱地往前倒。柏里也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何戟的胳膊,也不受控制地往前趔趄了几步。 地面上用作伪装的树枝被树上掉下来的人砸断,露出陷阱的本来面貌。四个人手拉手掉进了……悬在了坑沿上。 在柏里被带到坑里的前一刻,温良久抓住了他,被四人的惯性拖着堪堪吊在深坑边上。 坑底最深处响起一阵哀嚎,“快快快把我拉上去!” 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巨大拉力撕扯着身体,柏里咬了咬牙,想要用力把下面的拖上去。 “不行。这几个都太重了我也拉不动。” 一直这么吊着也不是个办法。附近杳无人烟,也没法寻求帮助。温良久担心僵持的时间太久他胳膊受不了,迟疑了几秒后干脆松开手,陪着他们一起跳了下去。 …… 是真的蠢。 坑底,温良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心里叹气。 这就是他不愿意跟人组队的原因。 “擦伤没有?” 他第一时间去看柏里,“碰着哪儿了?” 柏里摇摇头,“没事。” 拍掉下来时蹭到胳膊上的泥土,剩下的只有两道浅浅的红痕。温良久亲眼看到才放心,终于开始关注这场事故的始作俑者。 “这陷阱……” 贾老师迅速把惊慌的表情调成高深莫测,“据我分析,像是人为的。” “……” 何戟也懒得再跟他客套了,“你这不废话么,这么深的坑一看就是被人挖出来的好吗。” 坑底除了堆积的尸骸和腐烂的枯叶外什么都没有。他对这种白花花的骨头有点瘆得慌,努力不去注意,“看看那个包里,有没有攀岩用的绳索登山钩之类的?” 掉下来的坑深足有十米,五个人摞在一起也冒不出头来,只能在借助工具上想办法。但背包一打开,只有些湿巾压缩饼干之类的零碎物件,并没有可以帮助攀爬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比手掌略长的竹筒。柏里拿在手里拔掉最上面的盖子,突然眼前一亮。 何戟没见过这个东西,“这是什么啊?” “火折子。” 柏里说,“照明用的。” 他把竹筒举到温良久面前,“会用吗?” 温良久靠在坑壁上,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却微微偏头笑着看他,愿意配合这小小的炫耀欲,“不会。你会用吗?” 柏里弯了弯嘴角。然后深呼吸,突然朝竹筒里猛地吹了一口气。 “我的妈……里面装着火苗?” 何戟被竹筒里突然窜出的火光惊到了,“怎么做到的?” “原理在物理学上叫‘复燃’,指的是已经在燃烧的东西因为缺氧而处在一种半燃半灭的状态,当从新获得氧气后立即开始燃烧的现象①。” 他快速在对话框里打字。点击“展示”后,头顶冒出一只对话气泡,句子飘在气泡里,“火里面用的是用易燃的草纸,加个外筒造成缺氧环境,让明火变成火星。” “用的时候就打开盖子猛地吹一口气,火星获得足够氧气就会开始重新燃烧。” 说起感兴趣的话题,他的眼底的光彩一点点堆叠起来,明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一般是用来当火引或者照明。” “这玩意儿不好用吧。” 温良久非常乐意捧场,“你怎么这么熟练?” “我道具页里,也有一个。”柏里说。 他在之前的一个房间里见过。要让火星复燃,吹气是件很有技巧的活。要突然,短促,送气量要大。总结起来就是要趁竹筒不注意猛吹。 他当时刷完房间无聊,为了掌握技巧自己练习了好久。后来随手收集起来放在道具页里了。 温良久从他的叙述里脑补出他自己对着竹筒深呼吸吹到缺氧的样子,再次感叹,“真可爱。” 何戟:“……” 还是当没听见吧。 在柏里吹亮火折子的瞬间,天色像是得到了指示般迅速地暗下来。 森林里响起风过树梢的呼啸声,在一片幽静中格外诡异。他想起温良久之前说过自己怕黑,有点担心,就把火折子递了过去,“给。”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这么大人了谁还怕黑啊。 温良久本来准备把他道具页里的大探照灯拿出来镇场。闻言反而停下动作,也不为自己解释,顺势接过火折子,弱小可怜又无助地靠在他身边抖了抖,“嗯呢。” 柏里瞬间识破,面无表情地又把火折子要了回来,“你演过头了。” 温良久:“……” 何戟在旁边笑得快要岔气,“演过头了呢亲。” 这么一闹,倒是把阴森恐怖的气氛驱散了些。 火折子照明范围十分有限,只能算是个玩具。温良久把探照灯拿了出来,众人在坑底巡视一圈,开始想怎么才能从坑里出去。 “这下面的骨头,应该都是以前掉进来的动物尸体吧?” 何戟看着坑底角落里堆积成一堆的尸骸,心里惴惴不安,“怎么这么多啊。” “放轻松,别瞎想。” 温良久走进看了看,从里面挑出一根手骨拿在手里晃了晃,漫不经心道,“也可能是人的骨头呢。” “……不会吧。”孟敛也有点慌了,“说不定只是骨头长得像。” 柏里也走到尸骸堆边上,从角落里挖出一只头骨,面不改色地举在手上,“真的是人类。” 何戟:“……” 温良久呲了呲牙,拿着手骨碰了碰他手里的头骨。 “……” 即使是尸体也要摸摸头? 柏里对他喜欢摸头的癖好不太能理解,拎起地上的背包把头骨装了进去。 何戟更觉得瘆人了,“你干嘛还把它装进背包里?!” “因为我刚才,拿的时候。系统提示,可以携带。” 柏里解释得明明白白,“但我道具页,已经满了。” “不是……你这……” 谁会随身带一只头骨?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听他说完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最后只能无奈地放弃挣扎,“行,那你带着吧。” 孟敛在旁边叹气,“谁能想到,最后自己的头会被装进自己包里呢。” “也不一定是它的包。这还有一个。” 温良久从角落里挖出另一只头骨,“没有系统提示了。要带吗?” “不用了。” 没有引发系统提示就应该不是重要的道具。柏里蹲在地上拉好背包,刚要直起身,视线突然被那堆尸骨里不和谐的色彩吸引。 并不醒目,好像是块小石头。 他挪过去把骨头一根根拿开,把石头捡了起来,对着光观察。 石头表面凹凸不平。他用指尖触摸辨认,缓慢地转动,终于找到对的方向,看见上面歪歪斜斜刻着一个小字。 “逃……?” 他努力辨认字形,把小石头递给其他人看,“是这个字吧。” 不知何时,风声停止了。森林里弥漫着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食人族之类的角色吧?” 何戟瞥着角落里掺在一起不分彼此的两句尸骨,心里直突突。 他喜欢玩的游戏类型是那种不怎么费脑子的暴力进攻型,直接上去打就完了。对这种剧情游戏中的心理压力完全没有抗性。 俗称胆子有点小。 柏里突然想到什么,头上又开始飘对话气泡。 “我们看到的这种古法的火折子,虽然里面的火星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终究是有限的,远远不够一具尸体的血肉都化干净只剩骨头的程度。” 温良久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拿到的这只背包,并不是这里面的人掉下来时落在树枝上的?” 柏里点头,“对。” “或许是做陷阱的人故意放进背包里的。” 孟敛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可是也说不通啊。在树上挂个背包引我们去拿就行了,还在里面放这个干什么,总不能是担心我们晚上害怕,特意留下给我们用的吧。” “又或者。除了这两具尸体,在我们之前不久,还有别的人掉进来过。” 温良久看了眼柏里,从他的神情中读出相同的想法。 “只是已经被布置陷阱的人发现,先一步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火折子的原理来源于百度! ** 来辽 登jj登了快半个小时……这难道就是对我鸽了两天更新的惩罚吗_(:з」∠)_ 又忙完一件事,累完觉得好轻松嗷 接下来就只剩更新啦 大家晚安辽! 第59章 贾老师站在旁边听着他们各种猜测, 越听越觉得心慌,“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待会儿说不定就会被挖坑的人从上面弄死然后把你带走洗干净切块炖汤。” 温良久说, “当然,也可能是烧烤。毕竟我们并不知道当地土著的口味偏好。” 听他回归嘲讽模式, 何戟居然觉得亲切, 连忐忑的心情都减少了许多, “你说得我有点饿了。” “……” 柏里从背包里找出压缩饼干递了过去。 “可如果真的是食人族之类为人或其他大型动物设置的陷阱。为什么背包的主人被带走了, 这两个人却被留在这里, 变成了骨头?” 他头上的对话气泡还飘着, 指着角落里的尸骨提出疑问, “难道是吃完了之后把骨头丢进来的?” “会不会并不是食人族, 是其他玩家挖出来坑我们的?” 孟敛说完又自顾自地摇头,“不会。大家进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哪儿来的功夫挖这么深一坑啊。” “如果有特殊道具,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做到。” 温良久停顿片刻,觉得玩家间的恶意竞争确实是条新思路, “如果是刚进来的玩家把捡到的背包挂在树枝上当陷阱的诱饵, 就能解释为什么背包里火折子是可以使用的状态。” “那这里的两具尸骨要怎么解释?”柏里问。 温良久想了想,“故意制造恐怖气氛,用来恐吓玩家主动退出的?” “……不太合理。” 柏里握紧手心里的小石头,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不平的划痕, 总觉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并且跟剧情密切相关。 “坑是谁挖的可以稍后再讨论,眼下当务之急是咱先想想要怎么从这里脱身吧。” 林间呼啸的风声又响了起来, 孟敛听得心里发怵,“别的不能确定, 但反正在这底下待久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弩箭还在吗?” 柏里问温良久,“游乐园里那把。” “在。” 那时候拿到的弩正好是全房间通用的道具,在游乐园里用完他就顺手收到了道具页里。被这么一提醒,温良久翻翻找找把弩拿了出来,连同几支箭一起递给他,“没捡回来多少。你想怎么用?” “当垫脚试试。” 柏里后退几步,把箭打进另一侧的岩壁上,一半箭杆没入泥土之中。 温良久上去试着踩了一下。但泥土过于松软,箭杆受力后立刻开始向下倾斜,无法承受一个人的体重。 “你们手里有没有能用的道具?” 温良久边检查自己的道具页边问,“绳索钩子之类的。” 全房间通用的道具本来就少。这会儿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攀爬工具,孟敛说,“那只能挖个缓坡上去了。我有铲子铁锹之类的工具,你们要吗?” 温良久:“……那得挖到什么时候去了?” 他耐性不怎么好。游戏里行事风格一贯简单粗暴,这种枯燥繁琐的工作最不招他待见。 如果没有跟人结伴,是他自己玩游戏时陷进这坑里找不到出路的话,估计这时候会趁剧情刚开始,选择直接退出重玩。 哦。如果不是跟人结伴,他也压根不会掉坑里。 “我以前玩游戏用的都是笨方法,习惯了。” 孟敛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暂时没别的办法嘛,干等着也着急。” 温良久不置可否,转向贾老师,“老师有没有办法,指点指点?” 随着他的动作和询问,四个人一齐看向导致众人连成一串掉下来的罪魁祸首。 “我认为,这个,物理说得有道理。” 被四双眼睛盯得心里没底,贾老师清了清嗓子强装淡定,指指孟敛,“你你你去挖吧。” “老师你记错了。” 孟敛说,“我是生物。” “……” 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都记住了。 贾老师还在想该怎么挽回面子,却见众人都变了神色,齐齐抬头往上看。 他也跟着抬头。视线刚触及一角黑色的帽檐,一截绳子从天而降,粗糙结实的绳结砸在他脑门上。 “……什么玩意儿?” “外乡人。” 女人的声音苍老又粗粝,从坑顶传来,“抓住绳结,我拉你们上来。” ** 五个人接连离开困境,站在陷阱边打量着此行遇到的第一个NPC。 她身形佝偻,全身都覆盖在厚重陈旧的深灰色袍子之下。大檐帽遮住了她的脸,露在衣袖外的手掌粗糙却有力,正如她说话时嗓音的苍劲,“外乡人。你们也是来觊觎我族中财富的吗?” 问句结束,柏里看见她身上有微光闪了一下。 这是系统给予的提示,提醒玩家慎重选择,在遇到重要的剧情分支时才会出现。不同的回答就是不同的选项,会指向截然不同的剧情发展趋势。 这样的提示每个玩家都能看到。乍见之下没有人开口回答,反倒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温良久。 “不是。” 处于视线中心的温良久并没过多犹豫,“我们来旅游的。迷路了。” “这并非是个旅游的好地方。” NPC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认同,“一不小心,你们就会葬身在陷阱之下,在饥饿与恐惧中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像刚才遭遇的那样。” “感谢你,救我们上来。” 柏里问,“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森林里明明杳无人迹。NPC不会凭空冒出来,一定会她有出现的理由,“或者,就住在附近?” “我是个没有归处的流浪者。但是你说得对,我对这附近很熟悉。” NPC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不应该停留太久。你们是怎样到达这里的?如果迷失了方向,我可以引路,尽快离开吧。” “我们是,开车过来的。” 柏里对温良久使了个眼色,往游览车旁走,“那麻烦你了。一起乘车吗?这样比走路,快一些。”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NPC配合地坐到了副驾驶位上。柏里示意其他四人在后排挤一挤,率先坐上驾驶位,然后自己扶着方向盘连续踩刹车。 “……” 游览车上刹车和油门是分开的。他踩了半天,车子依旧停留在原地。 “车子好像,出了些问题。” 他苦恼地说道。 “真的假的?” 迫切地想脱离当前的诡异环境,贾老师没意识到他是在故意制造问题,信以为真,还积极地探头上前查看,一看之下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踩错……呜呜呜!” 孟敛跟何戟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把他剩下的话截断。三个人在座位上乱作一团,伴随着故意混淆视听的抱怨。 “怎么回事啊!我们还能不能回家了!” “车子坏了。我们要去哪里过夜?” 趁着他们制造混乱,温良久迅速绕到车后破坏引擎。 看到柏里操作失误,NPC在短暂判断后居然给出了正确的建议,“你是否应该踩另一个踏板?” “……” NPC的智能程度出乎意料。柏里回头,看见温良久站在车后比了个完成的手势,才放心地去踩油门的踏板。 幸好还留了一手。见车子依旧没有反应,NPC也迟疑了,“这下可怎么办?” “我们太累了,饥寒交迫。” 柏里趁机抛出选项,“你是否可以,带我们去,你的住处?” “我们保证,天亮之后,会立刻离开。” 在这个节点上车离开森林,游戏说不定会直接结束,想想都知道不能就这么走了。假装车子故障顺势打个同情牌,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或者,可以带我们去你的族中吗?” 顺着他的话,温良久得寸进尺地提要求,“那里听起来是个温暖的地方。” NPC看着他们沉思许久,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住处太小了,并不能容纳你们全部。” 她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几只火折子,熟练地吹亮,分发给几人,“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村子里。” 系统提示:NPC【林中的流浪者】向你传递了道具【火折子】。 看这情况是要徒步离开了,何戟低声惋惜,“那这车怎么办啊。”明天再过来说不定就找不着了。 “丢在这不用管了,后面还有。” 温良久顺手把探照灯关掉收了起来,本来被他大功率的探照灯照得亮堂堂的一片区域瞬间融入黑暗。贾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你关灯干什么?” “这种环境里用强光太破坏气氛了。” 温良久挥了挥手里小小的一束火苗,“就要这种光才有感觉。” 被黑夜笼罩的深林中,众人跟随闪动的橘黄色火光缓慢前进。 草丛不时晃动着,传出窸窸窣窣的虫鸣。一列火光在森林中穿行,周围的树木和草丛被昏暗的光芒映照着,在地面上显出奇形怪状的模糊影子,像是各种张牙舞爪的拟人动作。 流浪者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带路。她行走的步伐没有片刻停顿,即使在黑夜里也能轻易辨认出方向,一路上还带领着他们避过了许多个相似的陷阱。 “我现在有点怀疑这老太太就是挖陷阱的人了。” 何戟小声说,“她怎么对这些陷阱分布的位置这么熟悉?起码也得跟挖陷阱的人是一伙的吧。咱真就这么跟着她走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走出一段路适应了环境氛围后,孟敛渐渐进入剧情,甚至有些兴奋,“感觉像是马上要打入敌人内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虽然短小,但终于进村儿了 明天多更点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60章 幽静的山林小道上, 温良久走在最后,继续跟柏里闲聊,“你觉不觉得, 她长得有点像白雪公主里头那个,给她吃毒苹果的老太太?” “……” 柏里小声反问, “你觉得她, 像是个坏人?”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以貌取人。” 温良久说, “但确实有点。”没直接说像个巫婆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像是对两人的窃窃私语有所感应, 流浪者突然停下脚步, 转身对着几个人。 孟敛走在最前头。这么毫无预兆地猛地一停下来, 离得太近差点撞到她身上。隔着帽檐都能感受到她投过来的阴森目光, “……怎么不不继续走了?” “过了桥, 前面就是村子了。” 流浪者说,“我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剩下的路,请自己探寻吧。” 不知何时,身边环绕的高大树木消失了。黑夜中,火光映出隐藏在山谷之中的古老村落。 溪流以守护者的姿态将村子圈禁环绕, 与广袤的森林分割开。他们跟村子只有一桥之隔。 桥头立着破旧的石碑。孟敛上前想去分辨是石碑上的字迹, 却发现早已被侵蚀得不成样子。 “外乡者们,我还有一句忠告。” 她边说边往后退,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收敛贪婪的欲/望, 不要触碰任何不属于你们的东西。否则诅咒将会降临。” “每个房间里都会有个各种恐吓警告, 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NPC。” 贾老师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开始表现得不以为意, “都听她的那也不用玩游戏了。” “这村子这么偏僻落后,能有什么宝藏。” 他说, “难道是山里有矿,要我们自己去挖?” “先进到村子里面去看看情况吧。” 何戟站在矮桥上,左右望了望,“是我们手里的火太亮了还是怎么样,我怎么觉得这桥在发光?” “熄了火再看不就知道了。” 温良久把火折子的盖子合上。火光消失以后,矮桥发出的光芒反而更加显眼,“光在我们脚下。” 几人站在桥上弯腰观察。看见桥墩上嵌着大大小小的圆形珠子,在黑暗中发出幽亮的光,连桥下淌过的溪流都照得清澈见底。溪流里没有鱼,只铺着一层形状不规则的鹅卵石。 “我靠,夜明珠啊。难道这就是我们要带回去的宝藏?” 就算不是任务物品,到游戏市场转手卖出去也肯定能有个好价钱。贾老师眼前一亮,趴在桥边伸长了胳膊去抠。 “你这也太……” 何戟有点看不下去了,“NPC刚提醒过,你别乱动场景里的东西。” “这里又没什么机关陷阱。拿几颗用来照明看路,不也比你们那点火光强?”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并不是全无忐忑。但动作来不及收回,第一颗珠子已经被他抠得松动,轻轻一碰就掉进了掌心。 众人屏住呼吸等了几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说什么来着。” 他彻底放下心来,得意地把夜明珠抛给柏里,“拿好了计算机。” “……” 柏里,“我是物理。” “哎随便了。” 尝到了甜头,贾老师对眼前现成的宝贝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跪在桥沿边俯身往下摸索,还专拣大的抠。 手里的夜明珠有半个手掌大,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柏里轻轻转动,看见珠子中间好像嵌着什么东西。 他举起来给温良久看,“你认识吗?” “没见过,这个不是我设计的。” 温良久凑近观察,“中间好像是粒种子。” 话音未落,桥下传来“噗通”的坠水声。 “哎呀这颗最大了。” 好不容易拔下来,结果手滑掉进了水里。贾老师遗憾地将手伸向另一颗珠子,余光里瞥见那颗因为体积“最大”,分量十足的夜明珠落水后居然没有沉底,而是飘在了水面上,甚至在一阵闪烁后开始融化。 珠心嵌着的种子掉进了鹅卵石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再迟钝也能察觉出事情不太对劲,他不由自主地收回手,“连夜明珠都能溶解,这溪里流的是水还是硫酸……” 还未等他站起身,种子已经发芽,在巨大的破水声中朝向天空疯长。 他被震得往后蹲坐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往后退。 脚下的桥剧烈震动起来。更多的珠子噗通噗通掉进水里,无一例外地融化后,无数隐藏其中的种子借着溪水的催动立刻发芽钻出水面。 柏里就近拉了他一把,急声提醒,“朝对面走!” 眨眼间,种子长成遮天蔽日的粗壮藤蔓,几乎要将溪流里的水吸干。众人迅速往对面狂奔。再转身往回看时,石桥已经被无数根破水而出的藤蔓掀断。 巨大的藤蔓漫天飞舞,卷起断裂的桥墩举到高空中绞碎,带着似哭似笑的尖利啸鸣又向几人的方向扭动着袭击而来。 “别别别看了我靠!” 见还有人在对着这副场景发怔,何戟急得开始结巴,“跑跑跑跑跑啊!” 柏里借着手里的火折子挥退了缠身上来的藤条,往村子的方向狂奔。 或许是近月来的健身有了成果,他放开了跑之后居然能冲在几人的最前面。温良久瞥见后“我靠”了一声,斤斤计较地撒丫子追了上去。 温良久之前嫌弃他的体能差,是因为一直在用自己的体能来做参照,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耐力和爆发力在普通人里都至少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这会儿体能好的两个人跑得欢畅,抽空回头时才发现已经把其他人落下了好几步的距离。 出于临时队友的情谊,柏里喘着气稍微放缓了步子,忽左忽右地闪身躲避藤蔓的攻击,抽空提醒,“往,离溪流远的,方向跑!” 藤蔓遇水而生,接着溪流的供养源源不断地疯长,追过来的粗壮藤条不知道已经伸了多长,却还在看不到尽头似的继续延伸。 孟敛跟贾老师跑在最后面,一个不慎被缠住脚腕绊倒。手里的火折子摔到一边,被倒着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操!” 他身边的贾老师借机绕过藤蔓的攻击,连蹦带跳地往更安全的区域跑过来,头也不回。 柏里紧皱了眉。 温良久随手从道具页里抽出把匕/首抛给他,“给。” 柏里没有分神再去转头看他,却准确地接住匕/首,片刻不停地逆着逃生方向跳上了离得最近的一段藤蔓。 似乎是感受到有带着攻击性的异物靠近,藤蔓在天空中剧烈地翻滚扭动起来。 柏里把匕/首深深插/进其中紧握着刀柄保持平衡,看准时机翻身一跃。跳到离孟敛更近的藤蔓上再次放低重心,寻找下一次变换位置的时机。 在旁观者的视角里看来十分惊险,情况转瞬即变。但在他集中注意力的时间片段中,一切都好像变成了慢动作,容得他镇静地判断时机。 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缓稳定,即使在游戏里也能维持着一贯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定了目标之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干扰,遇到什么障碍就解决什么障碍,执着专注,绝不动摇。 被一圈圈围绞在藤蔓中的孟敛荣幸地成为他的短暂目标之一,只是已经被不断收紧的力度绞得快要窒息了。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有人正跳跃在漫天乱飞的藤蔓间不断接近自己。 孟敛在满脑子“我靠我是不是要下线了难道我真的就这么菜吗连大佬都带不动的那种菜”的临终感慨之中,抽空疑惑了下“这谁想不开过来送死啊不过好他妈帅啊”。 ……等会儿,难道是为了救我才来送死的那种帅吗? 片刻间,“来送死的人”已经到达了离他最近的分支,挥动手里的火折子。其他想要缠上来细小藤条被火燎烧吃痛般尖叫着颤动扭曲,暂时不敢靠近。 柏里提了口气,双手握住匕首,吃力地将一圈圈绕在孟敛身上的那条从下往上狠狠劈开。 藤条尖叫着松动,变成小段往下掉落,孟敛混入其中一起从半空中摔到地上,堪堪剩了半条命。 柏里顺着藤蔓滑下来,拉了他一把继续往远离水源的方向跑。 没跑出多远,像是已经到达了有效攻击的最大范围,藤蔓不再继续紧追不舍地往前,而是渐渐缩了回去。 见一切平息,柏里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力竭般就势躺平,喘/息着摊成一个大字。 刚才精神紧张高度集中,一门心思地往前冲冲冲,除了不断沸腾的热血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注意过。这会儿缓过劲来,腿都要开始抖了。 温良久本来该早就到达安全区域。这会儿却跟着他前后脚一起跑回来,收起他丢过来的匕首,顺便关掉屏录,赞赏一句,“牛逼。” 那你怎么不上? 像是读懂他嫌弃的眼神,温良久举了举手里的小蜻蜓,真诚道,“我负责记录。” “……” 柏里撇了撇嘴,抬腿踹了他一脚,又遮着眼睛笑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完全关闭感官模拟器的情况下大幅度运动。想想大概是每天在健身房遭到虐/待给的他勇气。 关闭感官后可以提高体能上限,但也会错过这样令人身心舒畅的快/感。 真的身心舒畅。 难怪温良久那么热衷于在游戏里砍人砍怪砍NPC,砍一切能砍的暴力。 “我真的,要哭了。” 孟敛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感动,“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爱跟我说话,对我没什么感情。” “今天才知道我错了。原来你一直把我放在心上。” “要不我给你送一锦旗吧!” 他用力一拍大腿,激动道,“上面就写‘心中有爱’怎么样?还是‘不抛弃,不放弃’比较对称好听?你说你喜欢哪个,我明天就给你送店里去!” “……” 柏里笑不太出来了,“不用。” “你说说你。” 这种情况下何戟只能自保,但好歹没被倒着吊起来,还能抽空嘲笑他,“你怎么还没我一条腿跑得快。” “起步的时候忘关感官模拟器了。” 孟敛回顾自己的失误,也觉得不太应该,“后面有点跑不动也腾不出空来关,差点拖了后腿。” “这种失误也太低级了。” 贾老师说,“以后必须得注意。” “……” 要不是你,哪会有这一出啊。 其余四人的目光参差不齐地往他身上瞄了一圈,饱含不愿跟傻逼计较的无奈。并没有谁开口理他。 “下一步往哪走?” 何戟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大半夜的,也没人开灯。都不知道走到哪了。” 他们站在漆黑的村中小路上,四周高高低低的房屋全都熄了灯安静得过分,好像大家都沉浸在睡梦中,并没有被刚才一行人被追赶时制造的动静吵醒。 “夜里在外面,不太安全。” 柏里休息得差不多,从地上坐了起来,“找个落脚点。” “那我们……” “那个,你们……” 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何戟“嗷”一嗓子蹦开老远,“吓死我了操!” 同样被他吓到的人也“嗷”地躲到一边,反应过来之后恼怒道,“一惊一乍干什么啊你!” 温良久却饶有兴趣地上前几步,火折子的光照出一张清秀的脸,“你是玩家?” “对。” 来看热闹的小哥哥从道具页里一通翻找,拿出了一只相似的竹筒,“我听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你们会用这个东西吗?” “不会。” 温良久朝柏里扬了扬下巴,“你求求他试试。” 柏里:“……” “麻烦你了小兄弟。” 小哥哥真挚道,“这村子实在太落后了,连电都没有。一到晚上照明工具就只有这个。” 柏里接过火折子帮他吹亮,“你到很久了?” “天刚黑的时候就到了。” 小哥哥一脸神奇地接过火折子道了声谢,“要么一起吧?我带你们去我落脚的地方。是个小旅馆,离这儿有一段距离。位置还挺偏的,天黑了你们自己过去估计不好找。” “我叫唐宋。” 他友好道,“你呢?” 柏里:“物理。” ……听起来不太真挚啊。 他又转向其他人,“你的队友们呢?” 温良久:“语文。” 孟敛:“你好我叫生物。” 何戟:“我计算机。” 最后一人用“这是我的team”的语气,一锤定音,“在下贾老师。” “……” 好一个不真挚的team。 唐宋心里叹了口气,指路道,“跟我来吧,这边。” 去旅馆的路上,孟敛再次发挥社交技能,“你是自己进房间的吗?还是跟队?” “自己来的,不过跟我们一辆车上的人临时组了个队。” 唐宋说,“现在队里连我剩四个人。” “有人已经被踢出去了?” 何戟好奇道,“怎么死的?掉陷阱了?” “对。” 唐宋摇头道,“不是我说,那么低级的地面陷阱一眼就看破了好吗。我们车上还是有个傻子不信邪,非要过去试水。结果踩中掉下去了。” “这片林子里陷阱密集的,也看不出什么规律,得小心着走。你们车上五个人都在已经挺幸运了。” 他解释道,“我在旅馆里遇到的其他车上情况都跟我们差不多。有的队友不听劝掉坑里了,有的是被野兽追,到最后车上只有一两人生还。总的来看还是剩三四个人的情况比较多。” “不过大家都是开车来的。” 他说着,语气也有些好奇,“我们是顺着河流开车过来的,开了挺久才看到这个村子。你们的车呢?步行过来也走太远了吧,怪不得这么晚才到。” 柏里跟温良久对视一眼。 他们的时间主要消耗在坑里,跟着林中流浪者走路过来其实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想到这,温良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遇到一个……穿袍子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最近更新不稳定到自己都害臊。只好继续努力给大家表演鞠躬(扶腰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死寂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61章 “女人?NPC?” 唐宋语气诧异, “没遇到啊。我们到现在为止见过的NPC只有旅馆老板,但是个大胡子老头。穿袍子的女人是在哪看到的?林子里?” 温良久点头,言简意赅, “对。” “别这么惜字如金嘛各位。” 唐宋笑道,“看在我大晚上出来接你们的份儿上, 交换下情报呗。那女人有没有说什么线索?” “说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柏里想了想, 把肩上的背包取下来, 拎在手里问, “你们遇到的, 陷阱旁边。有没有这个?” “没见过。” 唐宋打量着他手里的背包, “这是道具包?里面装了什么?” “食物和水。还有些零碎。” 柏里打开包给他看了一眼。夜色浓重, 压在最下面的那一小颗夜明珠没有被发现。 “这个包的料子看着挺眼熟的。” 唐宋伸出手, 在陈旧的背包表面摩挲了两下,“我好像在旅馆里见过。有一面墙上挂着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跟其中有个挎包的颜色有点像。摸起来也是这种感觉,很粗糙。” “去旅馆看看不就知道了。” 贾老师凑上前来,“对了, 先前我给你那颗……” “我来保管。” 柏里打断他的话, “放在我这,比较安全。” 见他还想说什么,温良久侧身插/入两人中间隔开他的视线,语气平常, “如果我是你, 会选择安静点。否则就做好自己去坑里待着的准备。” 贾老师缩了缩脖子。 先前几人好一阵折腾确实是因为自己。他又看了眼背包,虽然不舍, 却也悻悻地收回了视线没再出声。 “哎,那边的窗子里亮着灯。” 何戟指了指数米开外拐角处的房子, “就是那吧?” “对。” 唐宋说着,快走几步,率先推开了小旅馆的门,门板上挂着的“营业”木牌被撞得咚咚响了两声,“快进来吧,已经有很多人到了。” 这是家半地穴式的小旅馆,进门后还要下几级台阶。室内比外面暖和多了,因而温差很大,柏里刚进门就浑身一颤。 “抖什么?害怕?” 温良久抓住机会表现出温柔的一面,柔声安慰道,“别怕。” “……” 何戟也浑身一颤,一脸羞耻地看着他。 柏里羞耻得不想看他。 旅馆里没有灯,但燃着许多粗长的蜡烛,明晃晃的,温馨且拥挤。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围坐一堆。唐宋进来后打了声招呼就去找了自己的小队。 何戟在长桌边坐下,看见别人面前丰盛的晚餐,被仿真的饭菜香味勾得流口水,“我饿了九爷。” 温良久头也没抬,“别饿。” “……” 话虽这么说,他从坐下的时候就已经顺手摸过菜单翻看起来。看着看着,神色变得很有趣,“他们这还有专供‘外乡人’的饭菜?” 柏里坐在他旁边,闻言顺势瞥了几眼,发现菜单被分隔成了两部分,供给当地居民跟外乡人的食物,不管是什么菜色,从调味配菜到主食,用的食材没有一样是重合的。 “怎么回事啊,难不成这儿的村民还歧视外来人口么?” 孟敛闻言好奇,也要了一份菜单仔细观察,“真的不一样……他们这都吃的是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过。可惜没有图片,看不出卖相怎么样。” 菜单上供给“外乡人”的食物都是常见的家常便饭,但给本地居民吃的饭菜却是用叫不出名字的材料烹饪的,像是当地的本土特色。何戟招手叫来负责点菜的NPC小哥,指着菜单问,“这个……划在‘当地’里的菜色,我们外来的客人不能点吗?” “能点是能点。” 小哥为难道,“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各位应该是吃不惯的,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出来玩就讲究一入乡随俗。到了这不就应该尝尝本地的特色菜么?” 他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何戟的好奇心,“没关系,我口味猎奇,说不定正好就喜欢这个味儿。给我们上一份来尝尝,就上一最有代表性的。” “……好的,请您稍等。” 片刻后,小哥端上一盘土黄色的油炸食物来。 分不清是什么虫子的尸体还是某种动物的幼崽,气味诡异得让本来倾身凑上前看热闹的其余四人又迅速退后坐了回去。 何戟强行镇定地吞了吞口水,用筷子戳开炸焦的外壳。外壳破碎,伴随着更加浓郁的诡异气味流出绿色的粘稠液体,淌得整个盘子都是。 “呦,还是流心儿的。” 温良久不怀好意地撺掇,“尝尝?” “……不了吧。” 何戟认清现实迅速放弃,放下筷子招手叫小哥来换菜,感觉多看一眼都夭寿。 “你说制作组怎么想的,做出这么一恶心扒拉的玩意儿来。” 他左右环顾四周,发现这晚上四下里都被“外乡人”包场了,没有当地居民做参考,“这片地方的老百姓真的喜欢吃这种东西啊?” “好像是。” 不像其他人只是翻几页点个菜就结束,柏里耐心地把菜单翻到了最后。看到末尾页的小字注释,人工打字讲解道,“这里的人,用来烹饪食物的食材全部是土生土长的。给我们准备的食物才是从外面运来的。因为所用的食材在当地无法种植,只能靠运输。” 他“说话”时头上飘着气泡,有种诡异的萌感。温良久忍不住抬手去戳。 柏里无奈地瞥他一眼,更换了气泡里的文字内容,“这表示村子里有跟外界联系的渠道,并不是与世隔绝的。再加上之前流浪者的透露,我们并不是唯一一波来村子里‘寻宝’的外乡人。” “怎么,这儿其实是个旅游景点吗?” “那倒也不像。如果作为旅游景点来看,开发程度也太低了。” “还有,你看这里。” 柏里把菜单挪到温良久面前,“饮品栏有个,有趣的细节。” 温良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视线落在角落里的“热可可”选项上。 “前面的菜里,用到过可可。” 柏里说,“外乡跟本地,两部分菜单,都用到过。” “好像这里的,居民们。唯一能吃的,我们的食物,就是可可果。” 他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像是意识到自己发现了彩蛋①,“设计这部分,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也,看过,那部电影?” 温良久挑眉,“哪部电影?” “上次你说的,那部。” 柏里提示道,“查理和,巧克力工厂。” “哦。” 温良久心里已经笑翻,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你不是说不爱看动画片吗?” “……既然你,都提到了。” 他别别扭扭地说,“我就顺便,了解一下。” “不愧是学霸。” 温良久点头给予肯定,“求知欲就是旺盛。” 他怎么表现得这么淡定? 柏里诧异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负责这段,制作组的人……” 不会就是你吧?! 温良久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再开口时,语气里却带着点小骄傲和显而易见的满足,“我就知道你能发现。” 这边两人闲聊了几句,何戟先一步去了前台打探消息,回来时正好赶上上菜。 “客房都已经满了。” 他随手拿了只面包掰下一块塞进嘴里,“今天晚上得在这大堂里凑合凑合了。我听着像是马上会有什么剧情出来。你们看,这不其他订到房间的人也都还待在这儿等着呢。” “都已经午夜了。阿阮还没回来?” 果不其然。当旅馆门牌上“营业”的木板被翻到背面的“打烊”,老板挪动肥胖的身躯从柜台走出来,摸着胡子开始了表演,“这臭小子,找他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没在房间里吗?”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也很少回来。” 上完了菜,点单小哥靠在柜台旁休息,捧着杯热可可开玩笑道,“不会是有了心上人,去半夜私会了吧?” “哼。等他回来,我倒要问个清楚。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把我儿子迷得连家都不想回。” 老板步履稳健地从一排排长桌中穿过,大声说起自己的儿子如何优秀,“老实说,我们族中再也难找比我家阿阮更棒的小伙子了。” “我敢打赌,要不是族长的女儿必须嫁到外面去,那这村子里唯一配得上她的就是我家阿阮。” “……老板,别说这个了。” 无名的风吹晃了烛火。点单小哥心有忌讳,“还是想想怎么把阿阮找回来吧。毕竟今天这日子特殊。” “我要去哪里找他?他可不是那个去趟厕所都要告诉我的小男孩了。” 老板抱怨着,依旧在店里不停歇地走,“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小伙子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什么时候回家。”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柏里似有所感,一抬头,发现全店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 柏里下意识地看向温良久,“怎么了?” 温良久冲他抬了抬下巴。朝着他示意的方向,柏里转过身去,看见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老板站在自己背后,脸上表情变得茫然不安。 他看着柏里手边的背包,问,“你怎么……会有阿阮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①:彩蛋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中同样食物诡异但唯独对可可果热爱的欧帕伦帕人(Oompa Loompa)~ * 来辽 今天早点更,早点睡 大家晚安! 第62章 柏里伸手按住背包, 没打算还给他,“只是长得像。” “……” 看他面不改色地撒谎骗NPC,温良久很有些新奇, 也很乐意帮他一起忽悠,“这样的包在村子里只有你家阿阮才有么?在我们外面的商场里挂得整个货架都是。” “是吗……” 大胡子老板被他确凿的语气影响, 开始游移不定, “那么……这或许只是巧合?” 饱经风霜的背包上挂着一层泥土和灰尘。柏里原本有点嫌弃想弄干净, 这时却感到庆幸。烛光影动下, 脏兮兮的背包颜色和材质都变得难以辨认。 在游戏里, 帮助NPC寻回物品的任务都是要先由NPC发布再完成的。这会儿旅馆老板虽然是在询问, 却并没有发布任务的系统提示, 表明背包并非必须归还不可。 留着的用处应该比还回去更大。柏里继续问, “您的儿子,遗失了一只,这样的背包?” “我不知道。” 透过浓密厚重的胡须,老板脸色赧然,“老实说, 因为生意忙, 我有很久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了。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干什么。我应该多关注他一些的。” “关于背包,我只知道他也有一只类似的。” 老板说,“那是他的母亲送给他的礼物。”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变得缓和起来, 像是回忆起往日美好的时光, “他的母亲非常擅长做些针线活。那时候我们阿阮还是个小男孩,收到一只这么大个儿的背包, 背上之后看起来有些滑稽。我还记得他那时的样子。” “他非常爱惜这份礼物。我想是我弄错了,他是不会把背包随意弄丢的。” “小时候背着不合适, 怎么没让他妈妈给做一个小号的?” 温良久接着套话,“既然您的妻子很擅长针线活,这对她来说应该并不是件难事。” “我的妻子……” 美好的回忆戛然而止。老板摇了摇头,低声说,“她已经离我而去,很多年了。” “原来是这样。”见多了游戏剧情的套路,温良久询问前就已经猜的差不多,这时并不觉得意外,“请节哀。” “她的离去的确让我心碎。” 老板说,“但那具有无比的意义,同样令我为她感到骄傲。在那之前,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经受太突然的悲痛。” “唉,这些外乡人知道什么?跟他们说不明白。” 点单小哥喝完热可可后把杯子放在柜台上,沉闷的碰撞声像是叹息,“他们不会理解的。” “说的也是,这是我们村子自己的事。” 两人的对话把大堂内的玩家听得云里雾里。老板却只叹了口气,不再多解释什么,只提醒道,“店门都封好了吗?这些天要格外戒备,可别出了什么意外。” “封好了,我这就去再检查一遍。” 对话告一段落。两人开始忙忙碌碌地检查门窗,任其他玩家再上前积极互动,除了重复已经说过的台词以外就也不再理人。 倒是有不认识的人跑过来跟柏里搭讪,“要不要来我们队?我们里在过来的路上捡到了不少道具可以一起用,队里还有全区前一百的大佬带飞。” 他跟温良久和NPC对话的时候,被大堂里所有眼睛密切关注着,手里引发话题的背包自然也被盯得明明白白。 “谢谢,但不用了。” 柏里把背包收起来,拒绝得也明明白白,“我有队了。” 温良久在旁边目睹他被挖墙脚的全过程,顺势揽过他的肩膀,动作自然且炫耀,“这也是我们队里的大佬,自个儿就能飞,还用你们带?” 柏里低头弯了弯嘴角,没挣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 “你……” 先前只顾着想怎么蹭背包里的道具没注意。这会儿认出温良久标志性的那张脸,来人干脆地放弃,“告辞。” 跟温九关系好还能被他称呼一声大佬的人又是什么怪物? 拉拢不到还是离得远一点比较安全。 “都准备好了。” 除了一扇备用的小门,所有门窗都已经被封得严严实实。点单小哥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墙上古老的挂钟,“怎么阿阮还没回来?” “平时也就算了。这些天还夜不归宿,也太不把安全放在心上……” “‘这些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询问老板未果,唐宋靠近他旁敲侧击,“这么戒备,是有什么人要来么?” “不是人。” 他神神秘秘地摇头,“你们别问了。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是秘密吗?” 唐宋并未放弃,笑着说,“听起来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我们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总得告诉我们个大概,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吧。” “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死了,不是很冤枉?” “只要你们乖乖待在旅馆内就很安全。” 点单小哥还要反驳,却听见老板打断,“说给他们听听又有什么?” “让他们知道,有些准备也好。免得偷溜出去晃悠,白白丢了性命。” 烛光再次晃动起来。老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们后面那片山谷里,有些怪物存在。” “每到月份中旬,他们就会开始村子周围活动。每个月月圆的夜晚必定会跑下来袭击村民家畜。” 他警告道,“明天就是月圆的日子了。入夜后外出会变得非常危险。” “躲在房间内就不会危险了吗?” “当然不是。” 老板无奈地捋起了胡子,“那些怪物的繁殖速度非常快。但我们也有帮手,在月圆之夜帮助我们剿杀它们,控制数量。” “但今年就未必有了。” 点单小哥补充道。 “为什……” “有人来了!” 对话紧急终止。老板几步走到特意留出的小门前,将耳朵贴上了门板,“你们听。” 旅馆里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议论的玩家们霎时间收声,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免得错过什么剧情。柏里也屏住呼吸,认真分辨线索。 地面微微震动,门外传来明显的脚步声。 何戟捂着口鼻,头上飘起对话气泡,“不会是那个阿阮回来吧?” “人家一小伙子又不是绿巨人,自己回来脚步声能有这么大动静?” 温良久戳了戳他的脑袋,“动动这儿。来的明显不只一个人。” 确实不止一人。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老板谨慎地听完,露出个失落又安心的表情,说了句“他们来了”就打开了门。 一列二十人自夜色中鱼贯而入。 他们身高体型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身覆盖着相同的金属黑作战套服,连脸上都带着材质特殊的口罩,现代化的装扮跟四下里落后的环境格格不入。 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频率,每人位置间的间隔都控制得严格无比,行动时精准得像是机器人。 “这边。” 老板给他们指了指角落里预留的长桌。 一行人安静地落座。坐姿挺拔端正,互相之间并不交谈,甚至从坐下开始连动都不动一下。静止后像是被后批量生产出来摆在商店橱窗前的模型人偶。 他们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但存在感高得吓人。看旅馆老板似乎见怪不怪,何戟放胆去靠近观察了一番,回来感叹,“连眼睛都不眨诶。” 话音刚落,二十人终于改变了状态——齐刷刷地把眼睛闭上了。 “……闭个眼都这么有气势。” 孟敛跟其他人一样,想试探着戳一指头试试又不敢,“待机了吗这是?” “会不会是跟我们一样来寻宝的啊。” 贾老师忧虑道,“就人家这行头,我们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之前还从没遇过NPC跟玩家竞争任务的。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温良久站起来,朝着旅馆里侧通向客房区的楼梯,“去上边看一眼?” “干嘛去啊,又没订到房间。” 何戟说,“万一大堂还有剧情,一离开被我们错过了怎么办?你看大家都还在这待着。” “应该不会。” 柏里也站起来,帮忙解释了一句,“毕竟NPC,都待机了。” “……” 有道理。何戟假装没看见温良久嫌弃的眼神,“那就去瞅瞅。” 楼梯是木质的,有些年头了,踩起来响声让人不安。小心翼翼地走到转角处,柏里脚步一顿,“这是什么?” 面前的土墙上挂着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作为装饰,中间最显眼的地方,悬挂的是一只斜肩刺绣小挎包。拿开精致的刺绣,做工走线和布料款式跟他身上背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捡到的果真是阿阮的东西。” 孟敛伸手摸了摸旁边其他装饰品,跃跃欲试,“要不要把这些也摘下来带着?说不定是线索!” “别了吧。NPC智能这么高,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跟你没完。” 这么温柔细致的针线活,前因后果一想就知道这很大可能是人家妻子的遗物。何戟合理威胁道,“或者气到直接把你填坑里去也是有可能的。” “……” 孟敛遗憾地收回手,跟着继续往上走,“那好吧。” 大胡子经营的家庭旅馆里客房量很少,只有二楼一层。大部分玩家都集中在大堂里,这会儿客房层里黑灯瞎火,柏里再次拿出了火折子。 当初无聊练习这项技能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能配上用场。 他弄好了自己的,又转身想去帮别人,却看见温良久手里也已经有一簇火光在晃动。 “学得快吧。” 温良久说。 “做得好。” 柏里日常语气敷衍地夸了一句,跟他一起帮其他人点燃火折子,沿着走廊观察客房区。 已经被订完的房间钥匙在客人手里,他们是无法打开进入的,只能从外面找找线索。 柏里举着火折子在走廊上细细查看,余光里瞥见身边被火焰映亮的侧脸,神情专注。 他不自觉地松懈了手臂力量。收回火折子,趁着其他人都在找线索,压低声音问温良久,“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 从进房间开始,他好像又变成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温九。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跟随着,出了偶尔跟自己聊上一两句,几乎没怎么公开发言。 “我话一直都这么少。” 温良久笑起来,手里的火苗靠近他,连同声音的距离也一并缩短,“你想听我叨叨了?想听什么?” “……不是。” 柏里往后缩了缩脖子,怕被他伸到眼前的火苗烧到头发,“你看起来,不是很享受,游戏。” 连跟NPC互动获取线索时都像在公式化地完成任务。虽然也在玩,但总是带着满身置身事外的冷漠。 这都被发现了? 他是不是特别关注我啊。 还关心我的游戏体验效果? 温良久抿了抿嘴唇,压下快要泄露出来的笑意。 “你放心。” 他语气十分愉悦,“我其实很享受。” “是吗……” 柏里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会出错,“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 温良久说。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陪媳妇儿玩游戏心里美滋滋的九爷 大家晚安! 第63章 柏里认真打量他的神情, 一时分辨不出身边的人是否在开玩笑。 他虽然不怎么擅长表达,但经常相处的人情绪变化还是能察觉到的。总觉得不管温良久再怎么满嘴跑火车,看起来是笑得没心没肺, 真正开心的时候却很少。 他有点要面子。所以即使心事重重燥得一批,也还是会用满不在意的态度, 企图让人觉得他是个“老子天下第一潇洒啥几把生活啊休想烦到我”的人。 但最近一段时间, 他蔫儿得有点明显。 以前的温良久, 虽然线下要装得规矩老实, 起码游戏里能继续当个言行嚣张的砍人狂魔放飞自我。可现在, 他不只在线下打蔫, 好像连在游戏里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了。 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 这样的感觉就越是清晰。尤其是最近几天,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面子什么的都无所谓管别人怎么看啊老子烦得要死”的气场若隐若现。一起去健身房的时候卧推都比以前少做两组。 柏里看在眼里,本来以为应他之前的邀约一起来打游戏会让他的状态有所提升。但看现在的状况,似乎收效甚微。 突然有点怀念以往直播视频里温九飞扬跋扈的模样了。 柏里问,“你是不是, 有什么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啊。” 温良久不以为然, 索性在楼梯围栏前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从栏杆缝隙里伸出去悬空垂着晃来晃去,“我你还不知道?我们俩天天见面,屁大点儿事都得跟你汇报两遍。” “所以就,嗯没什么事。” 哦。 楼梯上其余几人还在研究线索, 有的又去了大堂晃悠, 离这边有一段距离。柏里学他在围栏边坐下,明目张胆地偷懒, 聊起天来,“阿姨最近, 身体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有种好好的玩着游戏突然被抓来谈心的感觉。温良久额头抵着栏杆,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还行。应该马上就能见面了。” “那很好啊。” 柏里说,“但为什么,不开心?” “没不开心。” 他闭着眼摇头,自言自语似的,“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了。” 柏里想了想,问,“是因为,考研的事吗?” 上次在咖啡馆里谈过以后才知道,他好像更多的是听妈妈的话,想做到长辈们眼里的“优秀”让她放心。但自己的意愿并不是很积极。 “也有那个的原因吧。” 温良久说,“还有工作什么的,也有点影响我。” 说到工作,柏里左右观察环境,又往他旁边挪了挪,声音压得几不可闻,“要保密吗?那你,小声点说。” “……” 温良久笑起来,伸手想去揉他脑袋,伸到一半又收回来揉自己,“不是什么保密内容。” “我其实,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继续干这行了。” 最近一段时间里,他的工作状态依旧很不理想。 上次在天使游乐园里听过柏里的话之后,是有被点亮的感觉。但伴随而来的却并不是茅塞顿开的灵感爆发,而是自我质疑。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用上帝视角看剧情,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反转都觉得平淡无奇,他很少再有当初看到自己的设计被运用到游戏里时心潮澎湃的感觉。渐渐地,也开始担心别的玩家也会有相同的感受。 别人也会觉得无聊吗? 他虽然在外面的时候老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自信心爆棚的样子,其实回到家关起门来,自己上官网查看玩家对游戏剧情的评价留言时,手会抖。 如果游戏是有意义的。那……我做的游戏,也是有意义的吗? “实在不行的话。” 温良久有一下没一下地薅着头发,隐隐有想要打退堂鼓的势头,“要不我还是听我妈的,读个文凭吧……你觉得呢?” 说完才反应过来,柏里现在也就大一,“考研还是就业”的人生选择题离他还很远。 “我又不怎么聪明,跟我哥比不了。” 温良久说,“如果要考研,现在就得把工作放下开始准备了。” 上次的事情过去以后,要保研是不太可能了。南大研究生院招生向来一视同仁,对本校生并没有特别的优待。自己考的话,至少需要几个月静心复习的时间,能分给游戏的份额寥寥无几。 到那个时候,他可能连直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更不要提去接触组内更核心的内容制作了。 前几年跟浮积的合作是兼职,时间还算自由。等过完暑假到了大四,正是要去实习的时候,如果工作时间不增反减,跟浮积的合约能否继续下去还是未知数。 毕竟浮积内部人才济济,也不缺他这一个。 “……操。” 温良久手就没闲下来过。薅完头发又捂脸,像是对自己长篇大论的吐苦水感到羞耻,“我话怎么这么多。” 说好的“没什么事”呢。怎么不过一两句话,他暗戳戳地憋着郁闷了这么久的心事就全都被勾了出来。 窝窝囊囊地在这里抱怨一大推,太影响他之前苦心树立的优秀形象了。 柏里并未计较他的形象问题,在认真地思考他的困恼,“你并不喜欢,待在学校里。对吧?” “……有那么明显?” “很明显。” 柏里不声不响地翻旧账,“每次去自习,图书馆,你都会睡着。” 温良久:“……” “但是每次,在咖啡馆里,你做设计,都很专注。” 柏里说,“不要做,不喜欢的事。” “可我喜欢的事又做不好。” 温良久一时大意,忽略了“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我”这么重要的信息点,继续表演自我否定,“我好像除了打架,就没什么事做得好。” “能做好的。” 柏里说,“你忘了吗?我看过,你的故事。” “我觉得很好。” 说到这,他抓住机会再试一次,“那只兔子,能不能……” “兔子已经死透了。” 温良久残忍地宣布道。 “……” “再说如果换个人写,说不定写得比我更好。” “……” “你看你这表情。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怪不得老是撺掇我改结局……” “其实会打架,也很厉害了。” 柏里打断他,决定换个角度灌输他自信,“我就,不会打架。” “你的直播有,那么多观众。他们都觉得,你很好。所以才看的。” “你要是肯开直播,喜欢你的人会更多。” “……” 柏里彻底没辙,无奈地看着他,神情像在说“我已经尽力了”。 “你别一副要放弃我的样子啊哈哈哈操!” 温良久忍俊不禁,斜身撞了下他的肩膀,“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是你自己,非要杠。” 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柏里听出他并非真情实感地在丧,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不想,跟你聊天了。” “行我不闹了,刚是逗你的。” 眼见他的态度马上就要从关心过渡到闹心,温良久悬崖勒马,“难得见你这么捧着我猛夸,有点上瘾。” “我知道你的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担心。我知道这些问题最后都会解决的,只是过程要曲折点儿,多费点心力。” “有时候想想,甚至觉得这样应该也算是好事。” 他说,“就是到这儿了,就该有点压力,心里无牵无挂无欲无求才不正常吧?阶段性的焦虑也许算是种不可或缺的人生体验。” “大概是段倦怠期,过去以后我自己也能起来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但是你要非想这么关心我的话,那我就接受一下也不是不行。” 柏里:“……哦。” “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说,“说不定等你要毕业的时候,会比我还焦虑。” 柏里想也不想就摇头,“不会。” “这么有自信?” 温良久知道他不是鲁莽的人。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是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止一两次了,“一早就想好以后的路怎么走了?” “想好了。” “什么时候?” 柏里看着他,表情过于真挚,“小学五年级。” “……” 温良久被这个过于遥远的日期吓着了,小心翼翼地问,“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柏里继续摇头,语气格外坚定,“不会变的。” “……” 那到底是什么啊。 温良久霎时间把自己的困扰抛之脑后,对他提前那么多年做好的人生规划内容好奇得要死,又不太敢立即问出口。 直觉告诉他在这个时机里,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每次被拒绝都觉得心上被戳了一箭。 还是暂且算了。先记着,以后再找机会打听。 “你自己不也,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么。” 见他不说话,柏里又把话题绕了回去。果然还是不怎么愿意主动提自己的事,“那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开心。” 温良久说,“特别是跟你一起聊天之后。” 有时候情绪低迷,并不是真的无法做出选择。只是想要一个人来肯定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而这个人,最好是他。正好是他。 突然觉得有点幸福。 温良久顺势迈出试探的脚步,“就算不聊天,看见你心情就会自动变好。神奇吧?” “羡羡也,这么说过。” 柏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甚至建议,“那你可以,多看看我。” 想想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又补充一句,“如果你再……不开心的话。” ……你可真是舍己为人。 他完全没有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想。温良久丧气之余,得寸进尺地要求,“那抱一下行吗。” 柏里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问懵,“……啊?” “抱一下试试。” 他的语气比心理活动正经多了,“我觉得比聊天管用。” 柏里疑惑地看着他,脑海里响起慕羡的叮嘱。 “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把他当成我。” 羡羡……是拥抱过好多次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突然觉得莫名紧张。抬眼的刹那,听见何戟的大嗓门儿从楼梯尽头迅速靠近。 “我们找到阿阮的房间了!” “九爷你来看看,撬锁还是砸窗户?” “……” “哇这两个人,真的是。” 他跑到跟前,打眼一看就觉得气氛异常,不满道,“大家辛辛苦苦找线索,怎么就你俩在这儿偷懒约会!” “……” 待会儿其他人也过来,听见他这么嚷嚷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温良久胳膊都举起来了又被迫放下,磨着牙从栏杆空隙里把腿抽出来抱膝坐在原地,“等会儿,腿麻了。” 柏里自己先站了起来,闻言热心地向他伸以援手,“我拉你。” “……不了吧。” 温良久委婉道,“我自己缓缓就行。” “坐这养老呢?” 何戟催促道,“行了九爷别耽误事儿了。把感官模拟关不就得了?我看那房间还没被开过,我们赶第一波过去免得被别人破坏线索。” 柏里点点头,伸出的手没有收回去,反而又弯了弯腰,“来吧。” 如此恳切。温良久一时居然也找不到借口赖在原地,硬着头皮把手交给了他。 柏里以为他真的腿麻没有一点力气,握紧他的手往后大力一拽——刚刚起身站稳的温良久被带得往前趴着倒了下去。 鼻尖蹭着鼻尖,他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我他妈到底还要在他身上摔多少次?! 何戟:“……靠。” “你先起来。” 柏里别过头,语气镇定,“硌着我了。” “不好意思。” 温良久撑起身体,歉意道,“我们单身的人比较容易冲动,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戟:你瞎说我们单身的人可不这样 * 来辽 明天要回家一趟提前请个假 大家后天见,晚安! 第64章 “那你还是坐这儿养老吧。顺便反思一下为什么同样是单身, 别人就不这样。” 何戟说,“小百里我们走。” 说话间贾老师和孟敛也上了楼。柏里看看等待的众人,又看看温良久。 温良久心想这些人都才什么水平啊, 根本比不上我们俩的深厚情谊。 他信心满满,等着柏里说要跟自己一起走。 柏里在他殷切盼望的目光中开口:“哦。” 然后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温良久:“……” 走了? 刚还对他关怀备至赞赏有加。一转眼, 为了个垃圾游戏就跟别的男人走了?! 唐宋在楼下注意到孟敛几人的动静, 猜到或许是有什么发现, 跟上来想一探究竟。 在走廊里发现他自己蹲着, 自然地走过来想打个招呼。却见他头也不抬, 语气悲切, “我又不是故意的。” “……” “别过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宋:“……那你静吧。” 柏里几人还没走远。他循着脚步跟了上去, 停步在走廊尽头。 这里的墙面上挂了一幅大型挂画,把整面墙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何戟把画拆下来,露出后面的暗门,门板上歪歪斜斜地刻着一行童稚的小字。 “阿阮的秘密基地”。 门锁处嵌着个小方框,里面填了几小块拼图, 除此之外还留出一大半的空白框, 像是需要把拼图补满。 何戟往口袋里掏了掏,一口气拿出十来块拼图碎片来,捧了满满一把,“看看这些够不够。” 柏里有些意外, 还没出声, 就听见身后有人先他一步问,“你们这拼图什么时候找齐的?” “在你背着我们偷懒的时候。” 何戟回头看了眼姗姗来迟的温良久, 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快?” “……” 温良久:“再乱说话就送你下线。” “这些都是在楼梯拐角那面墙上挂着的挎包里找到的。” 孟敛从何戟手里拿起拼图一块块拼上, 也觉得郁闷,“按理说是要四散开让玩家们去收集的,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全放在了同一个地方。” “还缺最后一块。” 全部拼上以后,只有中间留下了空白的缺口。他正想说再去附近看看,余光里看见柏里卸下身上的背包在翻找,“我见过这个,形状。” 他从被背包底下的夹层里翻一小块三角形的拼图碎片,填进了最后的空白里,将方框往里一推。下一秒,锁芯弹开的声音传来。门应声而开。 因为先前帮忙带路来了旅馆,这时候唐宋跟着进去,也没人提出意见。 门后连接着的是一小段向上的楼梯,通往阁楼上阿阮的房间。 房间里封闭得很严实,一丝光亮也没有。循着门边找到蜡烛点亮,才能勉强看清全貌。 房间的面积不大,被填得很满也很乱。地板上零散的落着袜子和内裤,匆忙收拾的衣物都堆在床尾只叠了一半。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要临时离开,走的太急连衣服都来不及带上。 书桌面对着窗台,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因为数量多所以挨得很紧。只有中间位置空缺了一小块。 一只木雕小瓶倒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温良久心念一动,还没伸手,余光里瞥见柏里走到他身边,拿起木雕瓶子放回了原位置。 “强迫症?” “没有。” 柏里说,“摸摸看,是不是线索。” “那得把房间里的所有都摸一遍。” 温良久伸出手,“摸摸看我是不是线索。” 柏里:“……” “摸嘛。” 幼稚。 柏里绕过他走到一边。 还有些机械模型被排列放在墙边角落里,从枪支和车辆的造型都有,几乎是完成形态的迷你版,桌下的大箱子里堆满了各种打造和焊接工具。 “继承了他妈妈的手艺天赋。” 温良久转了一圈,回到书桌前把桌上半掩的地图摊开。整个村子的面貌展现在眼前。 地图上有几处地标被用人红笔圈了起来。被额外标出的地方除了旅馆,还有族长家和祠堂。 虽然是村子的地图,却有将近一半的面积被森林填满,大片的留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大致扫了两眼,把地图随便一卷准备待会儿走的时候一并带上,又听见何戟说,“快来看看这个。” 他手里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小盒子,上面带着四位数的密码锁。 “阿阮的生日?今天的日期?月圆之夜?” “都不是。” 孟敛挨个试了一遍,“干脆连箱子一起搬走得了,待会儿带着路上边走边解。再看看别的地方。” “卧槽他房间里还有枪?能用吗?” “应该是模型吧。” 何戟往堆放模型的墙角逛了一圈,“这么封闭落后的村子里看到现代武器还挺违和的。” “看起来很逼真。” 唐宋也拿起一支袖珍手/枪,卸下弹夹朝墙上的飞镖靶心瞄了瞄,“居然还装填了子/弹?挺像回事儿的。待会儿出去开一枪试试,说不定能用。” 柏里在书桌前徘徊,再次拿起了那只木雕小瓶。 他一向直觉准确,总觉得这里有什么线索。缓慢地转动小木瓶,指尖终于捕捉到异常。 背面的雕刻处有几条裂痕。跟雕刻的花样混在一起,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但摸起来跟雕刻的痕迹很不同。 像是被什么硬物撞击留下的痕迹。 柏里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面前封闭严实的窗户上。 木制的隔板,看起来笨重又不好通风采光,不像是日常用的窗户。柏里推了推木板,发现有轻微的活动区间,摸到最下面的把手握住使劲儿把它推了上去。 “……这是什么?” 外层的窗玻璃支离破碎,残缺得不成样子。他抓着窗户边框探头往窗外看了看,看着看着大半个身子都在往外倾斜。 夜色渐渐淡去,隐约能看见墙根下一地破碎的玻璃渣。 温良久怕他一跟头翻下去,在后面抓着他的后领,“看见什么了?” “下面有,玻璃渣。” 柏里抓着窗框,身体越伏越低,“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混着东西。”估计要下去看看才能知道。 “窗户边上也有玻璃渣,别按那么紧。” 温良久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后拽了拽,“扎你手里怎么办。” “……” 反正看不清楚。柏里放弃观察,转身挣脱他的保护,举起双手掌心朝着他晃了晃,没好气道,“这不好好的。” 总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对待什么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 温良久曲起指节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满含宠溺地说道,“厉害厉害。” “……” 算了算了。 身后几人都在截图留证,习惯并自动屏蔽了两人一路上的打情骂俏,“这窗户会不会就是老板说的那什么怪物,来袭击的时候留下的?” 柏里说,“但附近几家,窗户都没破。” 如果真的是怪物袭击,为什么专门挑这间小旅馆? 带着疑惑,众人把房间搜了一遍,把可能是线索的物品全都洗劫一空才离开。 “等等。” 关上门后,贾老师叫停要把画挂回去的何戟,把门锁处的拼图抠下来,“每人拿两块去找个地方藏起来,越隐蔽越好。” “……” 温良久颇感意外,混在大家复杂的视线里看了他的一眼,却含着暗暗的赞同。 如果不是柏里在这,干这种事的人就会变成他。 但因为有柏里在,他不好意思缺德得太明显。 “看我干嘛。” 贾老师被盯得缩了缩脖子,说,“游戏不……就得这么玩儿的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拼图带走?” 何戟问,“这样他们不就进不去了么。” “你第一天玩曙光?房间里的线索被我们动过了,过会儿就会刷新重置。” 温良久说,“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把拼图带走,过段时间也会刷新重置。” 只要拼图还在当前场景里没有缺失,系统就会默认它散落在旅馆各处,不会把它恢复到集中出现的位置。 等其他玩家陆续发现了拼图碎片,就会为完整拼图的归属权产生分歧。即使最终达成一致共同使用拼图去获取阿阮房间内的线索,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在去族长家的路上了。 “我都是玩简单粗暴的。谁跟你们似的啊,心思都花在怎么坑人上。” 何戟被一顿科普,却并不以为耻,“你们玩战术的人心都好脏。” 下了楼,长桌边黑色行装的客人们依旧如同待机一动不动。已经陆续有玩家放弃大堂,去往楼上寻找线索。 为了不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几人下楼后没有立刻离开,若无其事地又坐了一会儿,等待时间推到黎明。温良久去柜台结清饭钱,顺便套话问出了老板的生日。 旅馆前分别的时候,唐宋叫住柏里,“加个好友吧?方便我们两队一起分享线索,以后有机会也可以一起打游戏。” 没等柏里有所反应,温良久横插一句,“加我就行。” “……” 这是什么监护人语气。唐宋说,“你不是公开发言说过不加好友了么?” 温良久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不加好友,非不非诚都勿扰。” 他模仿着某种不耐烦的语气,“你直播的时候这么说的。” “你看我直播?” “大半夜的出来冒死闲逛,看到陌生的玩家随便就给人家带路?” 唐宋眨了眨眼,“我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九爷。” “抱歉。” 柏里说,“我不加好友。” “没事儿。” 他爽快地一笑,被拒绝也并不尴尬,“后面应该也会再遇见的,那到时候再交流。” 柏里点头说好。 温良久把他往后拉了拉,郑重其事地嘱咐,“这人心术不正,以后离他远一点。” “……” 何戟撇嘴,偷偷发射鄙视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戟: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 今天来晚辽,明天多更点补偿下大家,mua 第65章 唐宋走之前截图了村子的地图, 在阿阮房间里时也对线索了解得差不多,不必再进去一次。能想象到他的小队会是最快追上来的一波人。 下一个地点的线索估计也是先到先得。孟敛打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抽空问温良久, “为什么要先去族长家?” 何戟心想估计是因为他已经提前知道了那里有重要信息,才按照最优路线直接过去的。 这样想来之前的游戏里也是。每次遇到干扰项的时候, 怎么偏偏他能一次就选中正确的路口, 一次就打开正确的箱子呢。 何戟啧啧感慨。 枉你粉丝天天夸你欧神附体, 其实都是靠在公司里事先获得的情报开挂。简直人形作弊器本器。 “老板不是说族长的女儿挺不错吗。” 温良久面不改色道, “去见识见识。” 呵, 还是个不要脸的流氓作弊器。 “哦哦。” 孟敛一脸恍然, “怪不得。原来这样的对话细节里也藏着线索, 牛逼。” 何戟:“……” 你粉丝滤镜太重了点吧! 路上, 柏里还在想阁楼窗户破碎的合理原因。 他们走之前绕到旅馆背面去检查了从玻璃窗上掉下来的碎片。其中没什么特殊的混落物,也没有发现血迹和毛发。不太像是暴力入侵留下的痕迹。 阿阮那么紧急地离开家是为了什么?甚至行李都来不及打包好,收拾到一般就匆忙离开。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如果是离开家后跌入了森林陷阱中,他是被谁带走的? 听旅馆老板的语气,虽然跟儿子沟通不多, 但至少基本是能每天见面的。又是在从小到大生活的熟悉环境里, 即使偶尔夜不归宿也并不担心他失踪的问题。 又或者……根本没人带走他。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是自己找到办法离开的? 柏里摇了摇头。 不对。那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把万分珍视的背包遗留在树上。 “想什么呢?” 温良久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眉毛都皱成一团了。” 柏里头上飘出气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你会放弃自己心爱的东西?” “如果真是我心爱的东西。” 温良久看了看他, 认真地说,“不管什么情况我都不可能主动放弃。” “除非它原本就不应该属于我。” 柏里赞同道, “我想也是。” 从小到大带在身边的母亲遗物,归属权毋庸置疑。 那就应该还是在陷阱边发生了什么。阿阮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所以无法拿回自己的背包只能任由他被挂在树杈上。 “前面的巷子转个弯就到村长家了。” 孟敛拿着指南针走在前面,兢兢业业地带路。 他只有线下的时候能叭叭分析些战术,一上到游戏里就大脑空白转不动了。但幸好方向感还不错,认路是没问题的。这时候庆幸自己能派上些用场,不至于完全跟着混经验分。 片刻的分神中,他刚转过墙角,蓦地撞上阴影处蹿出来的身影,吓得差点把地图扯成两截。 “啊啊啊啊啊靠!” “你们分明答应过我,天亮之后立刻离开!” 一身深灰色斗篷的流浪者语气急切,揪住孟敛衣领的手指粗糙而有力,“这里不是你们该探寻的地方,快跟我走!” 孟敛双手齐上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居然还抵不过她一只手的力气。脸色迅速涨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别别上来就动手啊,您先冷静一下行么。” 何戟上前把孟敛从暴躁NPC的手底下拉扯出来,周旋道,“走是肯定会走的。但我们是来旅游的,既然来都来了总得大概转转,游完再走吧?” “满口谎言的外乡人。” 流浪者冷笑,“我早该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们怎么配得上我给予信任?” “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们离开?” 温良久反问,“是有什么事怕被我们发现么?” 临街有脚步声传来。流浪者脸色一变,立刻隐身到阴影里,“我会很快再回来找你们的。” 她的声音和身影一起变远,“到那时,我会让你们长眠于此地。” “狠话倒是放得挺顺溜,结果先跑的是她自己?” 何戟一回头,看见孟敛还在捂着脖子拼命呼吸,“……你没事儿吧。” “我觉得她一只手就能把我掐死。” 孟敛心有余悸,“她下次什么时候来?我再也不想走最前面了!” “……” 照台词看,再碰面确实会有被追杀的可能。柏里说,“要避开她走。” 贾老师问,“她来无声去无影的,怎么避?” “昨天晚上她不敢进村,好像有什么顾忌。” 何戟说,“我以为是这村子有什么结界之类的,她进不来。可刚才她明明可以出现,怎么又突然消失了?” 柏里问,“会不会是,不敢看村民?”像是怕被认出身份之类的。 天已经大亮。三三两两的村民从他们身边路过,不时有小孩子投来好奇的视线。 “有这个可能。” 温良久说,“挑个没人的地方试一下就知道了。” 族长家的位置本来就在村子范围内的边缘位置。再往边上走就靠近另一侧的森林了,他们挑了条没人的小道实验,路上还“劫持”了个吸溜着鼻涕满街乱跑的小男孩作为助力。 小孩儿不怎么乐意,“母亲说过,森林里有凶猛的野兽和吃人的巫婆。我不能到太靠近森林的地方去玩。更不能一个人独自踏入林中去。” “这是不愿意跟我们走的意思了?” 贾老师说,“直接扛走得了,反正用完待会儿还带回来。” 温良久心理活动一时有些复杂。 这也是从前他会做的事! 难道他跟这什么野鸡老师居然是一路人? “扛走不现实。” 为了把自己跟野鸡划开界限,温良久果断站在对立面反驳,“你碰他试试。他哭一嗓子能把半个村的人都给招来。到时候村民要把你关小黑屋后面的游戏就别想玩了。” “要关也不能只关我自己啊……” 贾老师嘟哝着,余光瞥见柏里在道具页里找东西,“你有办法?” “试试。” 柏里拿出上个房间在游乐园里吃剩的棒棒糖,放到小孩儿面前晃了晃,“你吃这个吗?想吃就,帮我们。” “好像说这儿的当地人都吃不了外面的食物来着。” 何戟话说了一半,见小孩眼前一亮,劈手抢过棒棒糖塞进嘴里吮得咂咂有声,“……行吧,当我没说。” “外乡人,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怎么你不听你母亲的话了?” “反正是跟你们在一起。我母亲还说过,野兽和巫婆要吃也是先吃外乡人。” “……” 僻静的小路上还没站够两分钟,流浪者再次出现,带着被欺骗的愤怒杀气汹汹迎面而来,“外乡人,接受惩罚吧!” 温良久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把小孩拎出来,举到身前。 小男孩把沾着口水棒棒糖往前一伸,像在挥舞利刃,中气十足地大声喊,“哈!巫婆退散!” “……” ** “真的是这么玩儿啊。” 流浪者的身影再次消失,何戟低头看了看吃糖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孩,“那我们之后都带着他走吗?” “带他干什么。” 温良久不怎么喜欢小孩子,想也不想就反对,“挑村民多的地方走不就行了。” “给。” 柏里又剥了一只棒棒糖塞到小孩手里,弯腰揉揉他的脑袋,语气温柔,“你做得很好。” “谢谢哥哥。” 小孩拿着糖跑了。 温良久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收回视线后又去看柏里,神情中隐隐约约带着那么点羡慕混着渴望。 “没有了。” 柏里被这么眼巴巴望着,以为他是想要糖,“你不是说过,不喜欢吃甜?” ……谁想吃糖了。 单箭头真是令人烦恼。 温良久心里有点苦。 回到族长家门口,唐宋果然已经带着小队赶了上来,只是四人小队已经变成了三人。看到他们还是五个人走在一起,有些惊奇,“你们没遇见一个穿灰斗篷遮着脸,见人就掐的女人吗?” “遇见了。” 温良久看他们气喘吁吁,神情越发淡定自然,“怎么,被追着跑了?抄近道走没人的小路了?” “你怎么知道?” 温良久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嗯,进去吧。” “……” 走在一行人的最后,温良久小声问柏里,“刚我这个逼装得怎么样。” 柏里想了想,中肯地评价,“有点欠揍。” 温良久:“那一定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影响我发挥。” “哦。” 柏里说,“那下次我,不跟你一块。” “别,下次我不装逼了还不行吗。” 温良久秒怂,“我开个玩笑。下次还得一起打游戏啊,行吧。” “……” “行不行嘛?” “知道了。” 柏里别过头,不怎么想直视他。 族长家住的院子跟四合院样式相近。踏入大门后就有管家来引,只是坐下喝了半天茶都只说些“客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之类的没有实际意义的敷衍之辞,也没见着族长人在哪。 最后见温良久跃跃欲试要拔刀,才吐出实情,“族长不在这里。” “去哪能找到他?” “如果要我说出最真挚的建议,客人们。” 管家说,“今天实在不是个适合停留的日子。不如各位先回旅馆休息吧?等今晚过去,会有人送你们离开这里。” “哦。” 温良久说,“去哪儿能找到他?” “……” 管家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请慢用。” “这人的表情怎么有点奇怪。” 见他离开,何戟突然不安地看了看茶杯,“不会给我们下药了吧,我可喝了不少。” 温良久好气又好笑,“你喝那么多干什么?” “都跟你说我饿了饿了!” 何戟觉得很委屈,“游戏里吃东西的饱腹感最高也只有百分之五十,根本不顶用。等会儿下了游戏我要吃个宵夜再补觉。” “那现在怎么办?也没有套出族长的行踪来,要不去祠堂看看?” 孟敛说,“反正地图上标红圈的只剩这一个地方,应该也只能去祠堂找了。” “不急。” 温良久说,“忘了我们为什么来这儿了?族长的女儿还没见着呢就走,多可惜。” “……” 唐宋看他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就这么个人,是怎么混到11区第一的位置上去的? 这种时候不是很想被他纳入“我们”的范畴。柏里嫌弃地站起身,却还是支持了他的意见,“那还是,去院子里,搜一圈再走。有很多房间。” “那行,我们分工合作怎么样?比较快。待会儿搜到什么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嘛。” 唐宋说,“不然等下一波刷新还要等很久。” 温良久刚要开口,柏里曲起手肘捅了他一记,警告他闭嘴,代为回答道,“好。” ** “打个赌吗?” 两队在院子里分散开,温良久跟柏里往一个方向走,“看哪边先找到。” 柏里摇头,“有你在这边,没意义。” 温良久刚被他代为决定了两队合作计划,本来就心气不顺。这会儿又被拒绝,没好气道,“我也不是所有细节都知道的好吗。” “你忘了?我们之前一起开房的时候,我手气可没你欧。” 严格来讲,他应该属于作弊成功,不能算欧气附体。 但柏里是真的,天生体质就欧。 “这么说横竖都应该是我们这边先找到才对。打赌确实没意义。” 温良久的自信从自己身上辐射到整个队伍,“我们应该换一个玩法。” “那好。” 柏里叹气,依旧还是配合了他,“你想怎么玩?” “你随便挑一间屋子。” 温良久说,“我有预感这回也能一次就中。” 柏里闻言把院景大略扫视一遍。突然注意到什么,眼睛一亮,指了指院墙边最里侧一间屋子,“我觉得可能,是那一间。” “过去看看。” 刚往他指的方向迈了几步,两人就被拦了下来,“这里是私人区域,不能进入。” “哪位私人的区域?” 温良久问,“你家族长千金的?” “抱歉,我不能直言。” 管家见他还有往前的趋势,一抬胳膊,院墙边上一列十几个身材高大的村民并肩而立,虎视眈眈,“请您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吧,不要在这里停留。” 温良久皱了皱眉。退后两步,见那十几个打手样式的村民原地坐下休息。 他又试探着往前两步,管家也再次游荡到附近,开始对他说相同的台词,“这里是私人区域……” 与此同时,墙边村民们的准备状态跟管家的位置联动着,他再次被十几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锁住。 “行行我知道了。” 温良久敷衍地一挥手,退回安全区域。 柏里也看出了规矩,“我去引开他?你趁机去看。” “这种活儿你不用干。” 温良久拉他往院子另一头走,“有人比你更合适。” ** “找到族长女儿的房间了。” 何戟正趴在一间屋子的窗户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闻言惊讶地转身,看见温良久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老这么快?” “……” 温良久伸出手,友善地搭在他肩膀上,“你再说一遍。” 他浑身一抖,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我错了九爷我不想下线九爷,嘤。” “那就领个活儿,好好表现。” 温良久收回手,指了指在院子里游荡的NPC,“你记下管家的动线,待会儿走到视觉死角里就上去跟他唠嗑转移注意力,我们趁机溜进去。” “唠嗑?简单。” 何戟寻到生路,松了口气,“包我身上。” “你们尽管放心,慢慢去找人不用着急。我能帮你唠到NPC都想下线。” 作者有话要说: 戟:我,唠嗑小能手本手 第66章 “找到了?” 唐宋离得不远, 听见他们的对话也赶过来,“用不用多留两个人?单一玩家也许只能触发一次对话,时间不一定够。” 温良久闻言看他一眼, “你要把你队友都留外面?” “嗯,没关系的。” 唐宋说, “我出来以后再跟他们分享信息。” 说得倒是好听。他队里连自己一共就剩三个人, 把另外两个都留在外面, 分明是想独吞线索。 呵, 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仿佛抓到证据, 温良久用眼神疯狂暗示柏里。 “也行。” 柏里权当没看见, 隔着他跟唐宋对话, “我们尽量, 动作快一点。” ……“我们”? 你才见他多久就跟他说“我们”?! 有人犯小脾气了。 “辛苦。” 唐宋对何戟点头示意,跟柏里一起往可疑的房间靠近。 何戟拍了拍温良久的肩膀,神情不言而喻,“追上去干嘛,愣着啊。” “……” “走吧九爷?” 孟敛毫不知情地火上浇油, 但阴差阳错浇到了点子上, “万一待会儿空挡太短,咱俩得跟他们俩分两拨进去了。” 温良久果断把小脾气抛在脑后:“走。” ** 回到触发管家剧情对话的范围,这次对话的玩家变成了何戟。 柏里几人站在NPC盲区,看准时机绕开他靠近房间。充当打手的村民们都在盯何戟, 对他们鬼鬼祟祟的动作无动于衷。 顺利走到房间前。像是感应到他们的到来, 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几人迅速从门缝中通过,温良久跟在最后反手把门关上。 房间内的NPC果然顶着【族长的女儿】的称谓。她身材纤细高挑, 皓齿明眸顾盼生辉,看见有人进来时一双眼睛尤其明亮, 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和恳求。 只是即使神色焦急,却依旧紧闭着嘴唇,手中飞快地比划着什么。 队伍里没人看得懂手语。温良久点开道具页,拿出了压箱底的翻译器。被孟敛提醒,“手语收不了音的。” “我知道。” 他把翻译器对着女孩,“啊一声试试。” “……” NPC没有配合他的翻译器,转身去桌边摸索,拿出纸笔飞快地书写。 “你们是阿阮的朋友吗?” 她指了指柏里身上的背包,继续写道,“你们是来救阿阮的对不对?” “他在这里吗?” 柏里没有回答她“是否朋友”的提问,“我们可以,去救他。” “他不在这里,被父亲带去了祠堂。” 她再次抛出问题,“我叫徐萦,是阿阮……最好的朋友。你们也是阿阮的朋友吗?” “……不是。” 柏里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们是来,寻找宝藏的。” 徐萦看着他,目光从狐疑变成坚定。 “帮我逃出去。没有我带路,你们是进不了祠堂的。” 她写道,“我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救出阿阮,我会把宝藏亲手交给你们。” 【NPC族长的女儿向您发布了任务:救出阿阮。是否接受?】 进入村子到现在,终于得到了关于宝藏的正面线索。房间内的几人同时接到系统提示,纷纷接受。 柏里也点了确定,正想着要尽快离开这里时,眼前再次出现系统提示。 【NPC族长的女儿请求跟随。是否接受?】 柏里抬头,乍见徐萦正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是在透过他看他肩上阿阮的背包。 其他人接完第一条消息后就都没什么反应了。以此来看,后一条跟随的请求似乎只给了拥有阿阮背包的玩家。 柏里点击确定,徐萦立刻站在了他身后。突然靠近之下,居然还比他高出大半头。 引起不适。他小碎步往旁边挪了挪,然而NPC依旧紧追不舍,非要紧贴他站着。 “……” 柏里卸下背包,一伸胳膊拎在温良久面前,“给。” “反正任务你都已经接了。背着呗。” 温良久没要。看他的反应有趣,又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你是不是没有更新游戏数据?” 游戏里玩家人物角色的基础建模是基于玩家身体的真实数据设定的。每隔一段时间,如果身体有生长发育的变化,导入游戏的数据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实时更新后就能更接近线下的真实身高。 柏里线下看着更高。应该是因为的身体数据依旧沿用了刚注册游戏时的,大半年过去了一次没更新过,所以现在能明显地看出比现实里要矮上一截。 天天吃钙片还是有用的。 长个儿了。温良久看在眼里,心中颇感欣慰。 柏里被这么一提醒,也感到了些安慰。把要更新身体数据这件事记在心里,重新背上背包,“那快走吧。” 避开房门外的NPC出了院子,何戟跟其他两个等在外面的玩家也接了任务,一起往祠堂的方向去。 路上遇到的玩家渐渐多了起来,也有往族长家方向的,只是连门都还没摸到,看起来进度差很多。见他们身后跟着貌美的NPC还纷纷探头打量。 温良久问柏里,“你是怎么一眼看出她在哪个房间的?” “相同的石头。” 柏里从背包里拿出刻了字的小石块,“她房间外,也有一堆。” “在陷阱里发现的那块?” “对。” 柏里转动手里的石块,把那个刻得粗糙歪斜的“逃”字露出来,问徐萦,“你认不认识,这个?” 徐萦看见石块,神色突然变得震惊,飞快地写,“这是我给阿阮传信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跟父亲是一伙的吗?” 她跟随的脚步也停滞了下来,“阿阮被带走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不在现场。但我去过,那个地方。在他被,带走之后。” 他顿了顿,迟疑道,“你……传信的方式,不会是用它,砸窗户吧?” “是的。父亲不允许我跟阿阮见面,我也担心他见到我后会变得更加危险。” 徐萦焦急地写着,关心之意跃然纸上,“派出去搜捕他的人动作很快。情况紧急,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偷偷地给他传信。” 柏里一猜即中,心下了然。 或许阿阮原本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被追捕,有了离开的打算。在收拾衣物时得到徐萦的暴力传信,紧急撤离才会连行李都没带,只拿了背包就跑出村子。 但还是在森林里不慎落入陷阱,被追捕的人抓了回去。石块从他身上掉出来,遗落在坑底才会被他捡到。 “那你手劲儿挺大啊姑娘。” 何戟没想到阁楼窗户的惨案居然是这么来的,啧啧道,“那么高的阁楼玻璃窗砸得稀碎。” 徐萦:“我只是着急……” 事已至此,众人也差不多看明白了。两人并非如她所说,是“最要好的朋友”。 称他们为一对“不受祝福的恋人”或许更为恰当。 “抓捕阿阮的人就是族长对吗?” 唐宋问,“你知道阿阮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吗?是因为……你的父亲不喜欢他跟你在一起?” “不,并不是因为这个。” 谈及恋人,她难免露出些羞赧之色,却很快又被浓重的担忧盖过,“阿阮拿了很重要的东西,是从我父亲那偷出来的。” “他是为了我。” 温良久看了眼何戟。后者立刻会意,拿出从阿阮的阁楼房间里找到的木盒,问她,“阿阮偷的是这个东西吗?” 徐萦摇头,“盒子里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看来得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才行。” 孟敛说,“NPC要看到有效的物品才能触发剧情线索。” 温良久问何戟,“旅馆老板生日你试了吗?” “试了,也不对。” 何戟挠头道,“四位数密码就一定是代表日期吗?会不会是别的什么次序?” “依照曙光的制作习惯来说,日期的可能性最大。” 唐宋想了想,又问徐萦,“那你的生日呢?方便告诉我们吗?” 徐萦羞羞答答地说了。何戟试过,依旧不对。 “干脆砍开算了,不就一木盒吗。” 贾老师说,“你们有没有好使的家伙?我原本有不少,可惜放在另一个账号里没得带过来。” “……” 何戟随手抽出从阿屋里搜来的短锯,往密码锁上砸了一下,把木盒上蹦出的提示亮给他看。 “不可破坏的道具。” “啊。” 他点点头,“那就继续找密码吧,这不也没办法了么。” 何戟翻白眼,“说了等于没说。” “前面就到了。” 孟敛提醒道,“祠堂。” 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村子里的祠堂并没有修缮得典雅气派,反而把入口处设在了深不透光的山洞里。 “这家的老祖宗是有多见不得光啊。” 幽深的通道里,何戟小声嘟哝着,举高手里的火折子往前走。 自从被林中流浪者突袭掐过脖子以后,孟敛就拒绝再走第一个了。这会儿跟他错了半个身位,总觉得那老女人还会再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这里可是没有村民的地方。” “别担心,活的是没有。” 何戟阴森地笑,“死了以后化成灰的倒不少,说不定魂儿还在你身边飘着呢。” 徐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注意。举起的纸张上字迹在火光映动下模糊不清,“阿阮应该会被关在地下的禁闭室里。这里常年有人看守,不要被他们发现。” 通道里有往下的台阶。往深处走,能听见渐渐变大的水声,似乎有地下河流经过。 走得越深,水声就越清晰,洞内两侧的石壁上也开始出现照明用的火把。山洞里火光渐渐密集起来。 “有人在这里面。” 前后贯通的山洞里根本无处可躲。水流太吵闹,脚步声也变得无法辨别,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敌人。 一行数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的情况下,气氛越发压抑,火把偶尔被风吹动,都会引人一阵心惊。 提心吊胆地走了半天,他们终于遇到了第一个分叉路。转弯后支路只有短短几米,尽头处是供奉族中先辈牌位的石室。 再往前走,类似的石室变得多了起来。 何戟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感兴趣,随便转转就算完,“这村子历史悠久啊,祖先还挺不少的。” 徐萦写下提示,“审讯室还在前面。” 唐宋方的两个队友都是新手,左顾右盼后问,“这两边的柜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石室两旁靠墙有很多一人多高的柜子。打开后却是空的,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躲人用的。” 孟敛科普道,“一般会发生小怪追击的剧情里就会给这种可以躲藏的道具,柜子啊缸啊床底啊之类的地方,都能躲。你以前是不是没玩过逃生游戏?” “玩得少。” 新手队友很快开始逆向推理,“所以,如果出现这种柜子,基本上就意味着这里肯定会有怪哦?” “聪明。” 温良久也只是随便瞄了几眼。天天在美术组和设计组乱晃,他对这里的场景不算陌生。注意力跟往常一样大半都放在柏里身上。 这会儿看,不知道是否因为烛光晃来晃去太过昏暗,他的脸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温良久顺着他的目光往石室两边的柜子上打量一番,琢磨着开口问,“怎么了,这里的设计不符合你审美?” “……不是。” 柏里犹豫了会儿,还是觉得应该先告诉他一声。别人也就算了,至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待会儿如果,真的追起来。我可能,会死在这里。” 柏里说,“不用救我。” “哦。” 温良久全当没听见他后面那句,“怕什么。死不了的,我保护你。” “不用。” 这里环境进退维艰,对玩家一点也不友好。一条道贯通首尾,有怪出来除了躲柜子里根本没地儿跑。柏里皱眉道,“山洞太长,又狭窄,根本跑不开。你先自保。” “长就长呗,关我保护你什么事。” 温良久依旧选择性地听他的话,语气随意,“放心,再难跑也保护你。从头护到尾。” “毕竟我的名字叫温良久。” ……怎么突然说这个? 柏里用目光表达了疑惑。 “很好理解啊。” 他靠近了些,低声解释,“就是温柔善良还持久。” 作者有话要说: 九:日常向小百里推销自己。一本正经.jpg 第67章 “……” 柏里用“你又在说什么疯话”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没有接茬。 “这山洞中怎么这么深啊我靠,走不到头了还。” 直来直去的一条通道漫长的似乎没有终点,场景又非常单一, 哪儿哪儿长得都差不多。走着走着,何戟有种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感觉。 “不会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走了半天都没见到活物, 再回头看时, 连入口的光都早已消失了。 只有水声, 越来越清晰。 进入山洞后, 徐萦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举台词机器。这时纸上字迹仍旧未变, “审讯室还在前面。” 何戟不耐烦道, “还有多远?” 话音刚落, 四周BGM骤停。 一时没有人接话。数秒钟的时间内, 山洞里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出于对危险感知的本能反应,柏里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温良久身上。 肩膀被握住了。 孟敛搓了搓起立的汗毛,打破寂静,“这是怎……” 环境中骤然爆发出带着震怒的议论声, 在山洞里引起一阵回音, “有人?谁闯进来了?” “是谁在通道里?抓住他们!”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连带着BGM也越来越急迫。看不到尽头的通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朝他们逼近,转眼间就要正面遇上。 “快!回到刚才那些柜子那里!” 孟敛连连后退几步, 转身跟众人一起往回跑。刚起步, 看见温良久和柏里还站在原地。 ……日,这两个人不会是要正面刚吧? “山洞里活动不开, 动起手来很吃亏的。” 他语速飞快地提醒,“所以先去柜子那边躲一躲啊快!” 确实是这个道理。温良久看向柏里, 发现他对“躲进柜子”这段剧情表现出令人困惑的排斥。 “我不要去。” NPC徐萦处于跟随状态,坚定地站在他身后。 孟敛被他一句话说懵了,看不明白状况,就下意识地去看温良久。 温良久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柏里会在这样的常规剧情设定上表现出意外的执拗。 何戟跑了一段见后面三人还没跟上来,又折回来着急忙慌地喊,“干嘛呢你们!赶紧跑啊!” 听见他的喊声,后面几人以为情况有变,也犹豫着放缓了脚步。然而在看清他们身后追来的人后,又踉跄着加速往回跑起来。 追赶而来的村民们从黑暗中渐渐显出影子,正手持砍刀,面色狰狞地朝这边移动。咆哮声也越靠越近。 “抓住入侵者!这些该死的外乡人!” “你们先去躲。” 温良没多说什么,把孟敛推向大部队,“待会儿我告诉你们位置再看情况汇合。” 柏里有样学样地推了他一把,“你也去。” “我去个几把。忘了刚怎么跟你说的了?” 惯用的薙刀直径太长无法在洞内施展,温良久拔/出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抛给他,语气居然有几分向往,“大不了一起下线,看这时间还能一起去吃个宵夜。” 比起令人不适的游戏环境,二人世界一起去吃点东西说说话,怎么想都要更享受些。 “……” 柏里有点理解不动他的思路。倒是接过匕首以后,脑海中有灵光闪过,问他,“匕首还有吗?” “多得是。” 温良久又抛了一把给他,“想干什么?” 柏里将匕首用力插入山洞内的石壁上,测试承重能力,“越过去。” 来的路已经走了太久,往回跑是跑不出去的。柜子他不想躲,看这垃圾形势打应该也是打不过的。 已知的地方全是死路。只有越过去,去山洞那头未知的一段,才有可能找到生存的转机。 徐萦犹豫着举起手里的台词,“那我呢……” 柏里刚要开口,被温良久抢了先,“我背她。” 离上次跟他一起在隧道里不要命地往前跑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他莫名有些怀念这种“跟你一起亡命天涯”的感觉,虽然背上多了个拖油瓶也难挡心底的激动,双手持/刀语气期待,“来吧我准备好……我操!” 缓慢靠近的村民们到了指定的攻击范围内后速度突然加快冲了过来。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屏息以待。在他们冲到面前时脱手将匕首嵌入石壁中,借力支撑身体攀在山洞顶翻过去越到了他们背后。 顺利落地。 温良久把徐萦放下的短暂间隙里,村民们一齐转身。被数十双眼睛齐齐盯着,任谁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阿阮那小子,必然是受了外乡人的蛊惑。” 村民中有人高喊,“这些外乡人!抓住他们!带给族长发落!” 柏里刚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族长的女儿就在这里,村民们的台词中却对此视而不见。身边一阵风吹过,才发现徐萦已经捂着脸先跑远了。 “……” 这姑娘溜得居然比他们还快! “抓住他们!带给族长发落!” 见势不妙,温良久扯住他的袖子撒腿就跑。 一路上水声越来越大。跑得快要上气不接下气时终于出现了分岔路。水声从岔路尽头的石室门背后传来。 徐萦已经先一步跑到了这里,焦急地张望着,看见他们过来时拼命比划要进到这里面去。 “闪开!” 温良久跑到石室门前几步时松开了柏里的袖子,陡然加速冲过去,猛地飞身一撞。 门朝里倾倒,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水声骤然扩大。 这间石室里的空间比之前见过的任何一间都宽敞。没有供奉牌位,却藏着一挂瀑布,瀑布下的池子水花飞溅。 “幸好门板不是石头做的。” 撞完这一下筋骨都舒畅了许多。温良久歪了歪头,脖子咔咔响,“先在这儿避一避,坐下歇会儿。手怎么样?过来我看看。” 刚才收匕首的时候是没接好划伤了自己。柏里没想到连这个也被注意到了。一时失手还被发现,有点没面子。 手腕上火辣辣的疼。他看了眼被马赛克糊成一团的手腕,把感官模拟器调低,无奈地提醒道,“你把门,撞坏了。拿什么,挡住他们?” 温良久表情突然呆滞。 ……好像也对。 话音刚落,岔路边已经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抓住入侵者!这些该死的外乡人!” “憋一口气。” 退无可退,温良久拽着柏里,徐萦紧随其后,纵身跃入水池。 巨大的入水声后,世界一下变得很远。 手腕的马赛克消失了。丝丝缕缕的血红在水中逸散,很快就被消化干净。隔着池水,柏里听见外面有模糊杂乱的脚步和呵斥声。 入水突然,他一口气都还没吸满,很快开始感到空气的短缺。 ……怎么还不走啊。 温良久注意到他的状况,想要去抓他的手,又克制着收回来,在“万一玩不过这段我是应该把他摁水里憋死还是放他出去被砍死”中犹豫。 或者我可以……趁机干点什么事? 用正当理由。 温良久紧闭着嘴唇,鼻子里冒出一小串气泡。又开始在道德和天性中挣扎。 渡口气而已,为了活下去。纯洁得很。 应该……不会被讨厌吧? 在这短暂的迟疑中,一直跟随着柏里的NPC徐萦,像是也看出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立刻游到了他身边。 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 事实证明,接吻这个事儿,把握住时机是真他妈特别重要。 村民们转了一会儿就暂时离开了。猛然间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温良久精神恍惚。从水底出来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柏里拿出上次用剩的那半条浴巾擦了擦眼睛。看他没动,以为他没有东西可以用,就把自己手上的递了过去,“给。” 温良久拿着他用过的浴巾,垂头不语。半晌,极其伤心似的把脸埋了进去。 “怎么了?” “她刚亲你了。” 温良久猛地抬起头,紧盯着他问,“什么感觉?” 不准有感觉! “……” 柏里说,“不知道,我关感官了。” 其实并没有关掉,只是调低了。但问起什么感觉是真的不知道。毕竟那会儿憋气憋得脑子都不怎么清醒。 柏里下意识地没全说实话。感觉这么说应该能让他不那么炸毛。 温良久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 没感觉那也不行!画面,画面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晚上睡觉会梦见的!会做噩梦的! 他越想越亏,还伴随着越演越烈的心酸和委屈。咬牙切齿地看着徐萦,眼里渐渐冒出杀意,“我要去公司总部请求删除这段数据。” “……” 徐萦默默拧干自己的袖子。 她身上的衣服材质特殊,不怎么贴身。浑身湿/漉漉的也看不太出来。 柏里穿着件棉t,被水一泡全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从温良久手里拿回那半条浴巾把身上的水大概吸一吸,顶在头上在道具页里找干净的衣服。然后背对着他换掉。 温良久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杀意消减了大半。 柏里不再躲着他换衣服了。 虽然只是个背影,也很容易就满足。要求的真是越来越低。 湿透的衣角被掀起一半。温良久刚看了截腰线,背后突然响起何戟的大嗓门,“你们在这啊——啊我操?你干什么!” 何戟手忙脚乱地把迎头甩在脸上的东西扒下来,发现居然是半张湿浴巾。 温良久第一时间把柏里挡得严严实实,“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就这一条道,我们想迷路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啊。” 说话间柏里已经换上了干爽的T恤,顶着头还在滴水的短发走近他们,“怎么,少了两个人?” “出来的太早,被走在后面的NPC发现折回来砍死了。” 新手队友惨遭下线,“还是见得场面太少。像我们这种老鸟,不等外面声音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是绝对不会露头的。” 温良久也随手从道具页里揪出一件衣服,无所顾忌地换上。顺便拿了条新毛巾,过去按在柏里头上一通乱揉。 “……” 柏里被他揉得脑子里颠三倒四,声音闷闷地从浴巾底下传出来,“我自己会擦。” “哦。” 温良久敷衍地答应了一声,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俩是那个谁,物理和计算机是吧。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行动?” 贾老师不满地抱怨,“擅自行动拖累了队伍里其他人怎么办?” 柏里拉开盖在头上的毛巾,从底下露出一双眼睛来。 见两人都没有反驳,贾老师又理所当然地挑看着好欺负的那个下手,“你是物理是吧?不敢进柜子,你是不是有幽闭恐惧症?” “……” 柏里说,“没有。” “有就是有,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听到否认,贾老师反而他以为是被自己言中了要害,摆出教训的姿态,“有毛病就早说啊,不然拖累的是整个队的进度。” 温良久为他揉/搓发丝的动作停了下来。 “啧,你会不会说话。” 何戟先听不下去了,“你说谁有毛病?” “怎么了?本来就是。我说错什么了?” 贾老师越发嚷嚷起来,“我这是开过太多房间的经验之谈。好心多指点指点,你怎么还不领情?” 他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越靠越近。 温良久的匕首还没收回去。见状一只手放在柏里头顶,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薄刃,转了半圈,刀柄抵在他胸前,阻止他再靠近半分。 贾老师停在原地,进退不得。 “我不叫计算机。” 温良久继续替柏里擦头发。一只手忙活得不亦乐乎,另一只手稳当地抵在他要害上,看着他淡淡地问了句,“需要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吗?” “”也多指点指点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心情复杂大起大落的九爷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68章 虽然都是装逼惯犯, 但两个人的业务能力显然并不处于同一水平。 贾老师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总觉得自己只要顺着一问,得到答案的同时这次游戏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但是不回答又显得很怂, 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妄图给自己设立的高玩人设。进退两难时,唐宋出来打圆场, 转移话题道, “你们停留在这里, 是因为这个房间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NPC选的。” 柏里顶着毛巾闪到一边, 又揉了几下后拉下来丢给温良久, “推进度吧。维修时间, 快到了。” 今天上线的时候系统发布了全区通告, 半夜两点开始停服维修, 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八点。正好,他不用因为在线时长的限制而耽误游戏进度。 “也是,马上要下线了,大家待会儿记得存档。” 唐宋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NPC,觉得她神情有些异样, “刚刚我们不在, 是发生了什么剧情吗?” “……” 温良久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不提还好。他这么一问,画面感又出来了。 “村民们追过来的时候我们一起躲在池底,刚出来换了衣服你们就到了。” 柏里快速地在对话框里概括了情况,当然, 并不会主动把自己在水下气不足被NPC强行续命的糗事说出来, “是徐萦选择了这个房间。应该是有线索。” 唐宋了然地点头,转而去跟徐萦对话,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审讯室在附近吗?” 听到关键词,徐萦抬起手指向瀑布。 她的纸笔入水后都报废了。这会儿彻底没了交流工具, 只能靠比划来意会,“在……瀑布后面?” 徐萦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第一个跳进了水池里。 柏里:“……” 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急着换干净衣服了。 从池底游过去并不远,只是在慌乱的情况下入水躲避,很难分出心思去关注水流的方向。 现在想来,其实刚才一入水徐萦就已经朝着瀑布后游了,估计是看他太菜连憋气都维持不久才折回来配合进度。 柏里默默地把“学游泳”的计划添在心里的小本子上。 隔着厚厚的水帘,瀑布后的环境跟简陋的山洞天壤之别。现代化的设备在入口处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某种钢化玻璃般的透明屏障将内部区域跟他们隔开。 巨大的闸机把入口堵得严严实实,最前面一人多高的检测门上闪着工作灯,似乎是某种门禁系统。 “有点像地铁进站口的安检门。” 只是侧边多了个用来验证身份的小台子。何戟转头看向徐萦,“这怎么过啊?我们应该没有权限吧,是不是得要输指纹之类的?” 徐萦摇了摇头,早有准备似的,指了指温良久的匕首。 温良久会意,把匕首递给她。之后见她毫不迟疑地竖起刀锋,狠狠划过自己的手腕。 柏里离她最近,看着她手腕上滴下一坨又一坨马赛克。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抬手就要把马赛克抹过来。 猜测这或许是某种授予权限的方式,柏里忍着不适任由徐萦把血淋了他一手,“……谢谢。” 血液外流的速度在肉眼可见地减缓。徐萦连忙拉着剩下几人站成一排,撕裂伤口把血挨个淋在他们手上。 虽然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迅速,却也在淋了两个人以后就停了下来。 柏里皱起眉,看见她手腕上的马赛克,连同伤口一起消失了。 “这是什么非人类的自愈能力啊。” 何戟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红,又看了看她转眼间便光滑如初的皮肤,震惊道,“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设定?” 徐萦苦笑着又给自己添了条伤口,确认剩下几人的手上也沾满她的血液后,率先走到门下,把手按在了检测台上。 绿灯闪烁,闸机打开了。 她快速通过,站在对面示意几人依照自己的做法过门禁。 “这是什么,DNA检测?” 唐宋有样学样,第二个过了闸机,“怪不得她说没有她就进不来。” 温良久不以为然,“没有她,随便抓个村民放点血照样能过。” “DNA也不是只有血液里面才有吧。” 何戟说,“揪几根头发,或者吐口口水之类的……非要割手腕么,看着就疼。” 温良久对割手腕这种自残行为已经条件反射了,一听到就下意识地去看柏里。 柏里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脑子里转动的全是游戏线索。 何戟说得有道理。那这段剧情透露出的信息就不止是“门禁要靠DNA检测才能过”,而更应该侧重在徐萦割伤自己时的状况和后续反应上。 那个愈合速度诡异的伤口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唐宋听完温良久的话,品出点别的味儿来,“你怎么知道随便抓个村民也能过?万一这门禁只能用徐萦一个人的DNA呢?” 相较于其他人说起线索时的猜测口吻,他的语气虽然不经意,却带着确凿的信心。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似的。 有点可疑。 “……” 随口剧透被发现,温良久面不改色地圆话,“这地方又不是给她一个人建的。难道其他任何人进来都要用她的血拔她的头发?不合理。” “那些村民一口一个‘外乡人’,恨不得把‘排外’两个字写在脸上。能有权限的当然得是他们土生土长的高贵本地人。”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 唐宋的疑心稍微收了些,余光中瞥见徐萦脸色一变,猛拽柏里的袖子。 “有人来了?” “走走走走走!” 连番被追,何戟被这么一惊一乍得快要有心理阴影了。几个人马不停蹄地推搡着往里跑,在无人的通道尽头进了虚掩着门的房间。 一进门,徐萦瞪大眼睛看着房间里被绑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人,差点失声痛哭。 “脚步声是朝着这边来的。” 唐宋贴在门口听着动静,“越来越近了,这里应该就是审讯室。找地方躲先。” 只有角落里放着一扇屏风。五个大男生勉勉强强缩进去,迅速被屏风后的长桌上摆放的各种审讯工具吸引了。 “那就是你爸?” 何戟拿起一只短鞭,偷偷从缝里望了望推门而入的男人,小声啧啧,“变/态。” “……” 房间里不间断地吹着暖风。大家上岸后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只大概擦了擦身上的水,这会儿衣服都已经被烘干了。 柏里顶着头乱糟糟的白色短发,干了之后有点炸毛。温良久忍不住又把手放上去,被他缩着脖子躲开,警告般瞪了一眼。 屏风外突然响起一阵哗啦泼水声。 几人一起扒着缝往外看,阿阮被泼了桶凉水,从昏迷中惊醒。 “先缓缓神。” 族长把水桶倒扣在地上,坐着跟他面对面,语气平和得听不出是在跟被自己抓捕回来的盗窃者说话。 “……阿萦在什么地方?” 回过神来,阿阮第一句问起的就是心上人的安危,“你把他怎么样了?” “清醒了?” 可惜对面的人并不打算配合他的提问,“你偷的东西在哪儿?” 阿阮说,“我没有带在身上。” “我当然看得出来。” 被抓回来的时候早就搜过身了,“我已经让人搜过了你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找到。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你去了我家?” 阿阮语气突然急促起来,“不要对我父亲做什么,他对任何事都不知情!” “当然。” 族长说,“现在他好好的。但之后如何,取决于你。” 被威胁并不算意外。阿阮咬牙,“你还记得我母亲死的那天吗?” “十五年前,同样是这个七月,她到底是为什么突然离开村子?” 他在椅子上奋力挣扎着,“十五年后的今天,你又打算把阿萦送到哪去?!” 柏里立刻轻碰了下何戟,“1507,试一试。” 何戟迅速拿出木盒输入密码,盖子干脆地弹开了。 “出生记录?”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册子,“偷这个干嘛啊。怎么一个家里开旅馆的,还关注村里的人口增长问题?” “我不会把记录还给你的。” 屏风外,阿阮语气坚定,“我一定会把它公开给大家!让村民们都看看,你背地里跟外乡人做了多么肮脏邪恶的勾当!” “是吗。” 族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还记得今晚是什么日子吗?” “月满中天,怪物从阴影中现身。这时候夜不归宿,血肉尸骨被啃食吞噬,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你还有考虑的时间。” 他说,“今晚天黑之前,告诉我你的答案。”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只余下青年压抑的抽泣声。 “这就结束了?” 何戟看了看手里的短鞭,“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刺激的情节……” 话未说完,徐萦已经含着泪冲了出去。 “阿阮!” 柏里刚从屏风后露出半个身子,差点被这声深情的呼唤绊一跟头。 回头看,除了温良久一脸“哈惊喜吧”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以外,每个人都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明明这么清丽出尘的妹子…… 要是真的不会说话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是个雄浑厚重的低音炮!” 作者有话要说: 低音炮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69章 “是我幻听了还是怎么的。” 何戟看着已经开始相拥而泣的两人, 满头问号,“你们俩……?” “抱歉,一直瞒着你们。” 徐萦回头, 泪眼盈盈地请求,“请帮助我们逃出去, 我将向你们解释一切。” 何戟:“……” 顶着张我见犹怜的脸, 这么低沉沙哑地开口真的很违和。 “那什么……先出去再说吧。” 唐宋挠了挠头发, 也有点头皮发麻, “出去听他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进来的时候外面有一波村民, 等会儿出去应该也有。” 贾老师突然出声道, “回去怎么过?还是躲柜子的话, 我建议分开走。免得互相拖累。” 这话针对意识太强。几乎是刚说完, 柏里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好。” 他并没有流露出不满,坦然地点了头,“你们先出去。” “就那么几个人,有什么好躲的?” 温良久说,“砍了得了。” “我也觉得。其实我们团结起来, 不是非要逃或者躲起来才有活路的。” 唐宋说, “还是在一起吧。来的时候就是一起进来的,虽然路上有点小插曲,但还好伤亡不重。走的时候就别再走散了。” “遇见他们的那条通道太窄,不好活动。我们先出去, 把他们引到有瀑布的石室里, 来一个搞一个。只要好好配合,应该没问题的。” 走的时候几人留心观察, 看见阿阮自己通过了门禁,并没有借由徐萦的帮助。无论是推论还是巧合, 温良久的说法应该没错。 按照计划,他们走到通道里制造动静,把村民们引到相对面积最开阔的瀑布石室里,接受围攻。 这次的背景跟游乐园里有很大差别。在不为外界所知的隐秘村落里,没有法律和制度的约束制裁,不用担心被城管抓起来关进监狱里结束游戏。温良久心底里最后一丝克制也消失了,下起手来肆无忌惮。 柏里和其他人几乎找不到插手的机会。到后来干脆就完全放弃,站在旁边看他solo。 胳膊腿儿乱飞,马赛克也乱飞。 “你说就这么个人,所幸心里还有点良知,知道底线在哪。” 何戟抱着毫无用武之地的长刀,靠在墙边跟柏里吐槽,“要是在现实里也这个样,妥妥的恐怖分子,死刑起步。” 柏里:“……”这么说你兄弟真的好吗。 “不过不用担心,他对自己人还是没得说的。” 见他迟疑,何戟以为他是害怕了,遂安慰道,“我们九爷平时虽然暴力了点,偶尔也能真情流露温柔体贴一把的。你等我想想,给你举个例子。” 柏里点点头,随后迎来了漫长的回忆时间。 心想你直接说“好吧其实并没有”得了。 何戟回忆了老半天,除了上次晚上温良久突然找他一口气说完了好几年的事以外,好像确实是很久没跟自家兄弟有过什么温情时刻了。 跟我是没有。 他瞄了眼柏里,突然心里有了注意。 “刚进村子的时候,过那个桥被藤蔓追,你不是折回去救孟敛么?” 何戟说,“他也跟你一起回去了你看见没。” 柏里:“啊。” “没注意到吧?他就一直在下面守着你。” 何戟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助攻角色,“讲真我还从来没见他这么紧张过谁。”哪怕是在游戏里,明知道不会造成实际伤害,也不想看到你有一点闪失。 “可能是看你特别顺眼?把你当自己人对待的。” 柏里:“……啊。” 其实不用提醒,他也知道温良久对自己很好。 能跟其他人明显区别开的那种好。 特殊对待。 让人……惶恐。 柏里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抬眼去看温良久。 恰逢他转身,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隔空传达的视线兴奋到颤抖,带着残忍的杀意。热衷于掠夺的天性在这样的时刻被释放得淋漓尽致,陌生到可怕。 好像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柏里看得怔住了。 解决完马赛克,温良久随手扯下衣服擦了擦刀,畅快地长舒一口气,“爽。” 柏里:“……” 回归沙雕风以后倒是变得熟悉亲切了不少。 “把衣服穿好。” 柏里别过头,把那半块万用浴巾递给他,“不用还我了。” “哦。” 温良久接过浴巾蹭掉脖子上的血污。见他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小声问了句,“有那么差吗?我觉得还行啊。” “……你别说话了!” 柏里加快脚步往山洞出口走。 突然被禁言。温良久带着委屈地跟在他后头,顺便换了件干净的衬衣。 何戟看在眼里,暗自感慨。 真是一物降一物。 离开山洞的路上,徐萦和阿阮终于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概几十年前,我们村子里闯入了第一批外乡人。那时正是月圆之夜,他们帮助我们赶走了正在村子里肆虐的狼人。” 阿阮说,“就是那些半人半狼的怪物,它们同样会在今晚出现。” “外乡人要求回报。作为对他们拯救整个村子安危的答谢,当时的组长将族中最美的少女嫁了出去。” “从那以后,外乡人定期来帮助我们驱赶狼人。村子里迎来了全所未有的安宁生活。但作为回报,每隔数年就会有一名少女出嫁。穿过森林,远嫁到我们从未涉足的外乡去,再不回来。” 避世的山中村落和装备先进的外乡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并未强迫我们把女孩们交出去。但这样的‘盟亲’看起来并无不妥。虽然她们无法再回到家乡,但谁能断定她们在外面没有得到更好的照顾?” 孟敛听完问,“那这跟你偷出生记录有什么关系?” “我早就起疑心了。” 阿阮说,“近些年来,每当有孩子出生时,族长都会亲自到场去见证。但有好多孩子,一出生就被宣布死亡。” “那些孩子,无一例外全是女婴。” 他说,“我怀疑族长假借死胎的名义,向外乡人偷运了这些婴儿。潜进山洞找证据的时候偷到了这本出生记录,果然有很多地方是对不上的。出生即夭折的那些孩子还被特意标注了出来。” “等等。” 柏里突然打断他,问了个乍一听不太相关的问题,“如果你,划伤自己。伤口愈合也,速度很快吗?” 阿阮和徐萦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徐萦说,“现在的村子里,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超自然的自愈速度,如果被加以研究利用,在基因中无限放大,产生的成果会远超想象。 但基因测序的工作量过于庞大,全套DNA测序很难完成。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至今为止应该依旧没有找到最想要的部分。 “从前的那些女人们,就是因为这种能力被挑选出来,带到外乡人的世界里去的。根本不是出嫁。” 阿阮语气悲哀,“甚至连我的母亲也……” “其实这样的基因在村子里的女孩身上并不罕见。但除了我,村子里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再出现过有这样自愈能力的人了。” “我和阿阮怀疑,那些刚出生就被宣布死亡的女孩或许跟我有着同样的能力。但一出生就被秘密地送走,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就是这基因传女不传男的意思吗。” 何戟听得有点糊涂,看着徐萦问,“可你不就是男的吗?那,你装姑娘是因为……” “是我父亲要求的。我从小就被当做女孩抚养,对外宣布也是父亲的女儿。” 徐萦低声说,“他恐怕是,想把我嫁出去。” “族长根本就是个骗子!” 阿阮愤然道,“他向我们宣布阿萦会嫁到外面去,根本就是骗人的!一定是收了外乡人的好处,才一直秘密地瞒着我们帮他们做事。” “那些可怕的外乡人会放干她的血用来做实验!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他问何戟要回了记录册子,拿在手上紧紧握住,“这就是证据!我现在就要回到父亲那里去,向他,向所有的村民们揭露族长的阴谋!” 话音落地,系统提示响了起来。提示营救阿阮的任务已经完成。 几人接受完系统消息,继续消化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量,一时都没有说话。 柏里走到洞口,脚步突然一顿。逆着光转过身,看了眼徐萦。 “我们要找的,宝藏。” 他对温良久说,“会不会,就是她?” ** 出了山洞,系统维护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存档下线后,柏里几乎立刻就收到了温良久的短信。一如既往的简洁,“赶快睡觉。” 他也像平时一样回复过去,“知道了。” 有时候睡得早,第二天才会看到短信。但只要看到,柏里都会回复。 不知道要怎么偿还这样的关心,但至少得告诉他自己有好好接收到。 第二天午饭时在食堂里遇到了慕羡。打完招呼之后,柏里发觉她表情有点异常。 “这儿不太方便。” 慕羡跟室友在一起,不好立刻跟他坐下聊天,“等晚上回去跟你细说。” “好,我晚上没课。” 柏里没多想。以为她只是跟往常一样缺个听她吐槽的人。 下午下课后看时间还早,他去健身房打卡。慕羡打来电话时还在跑步机上,“你居然还开始去健身房了??” “温师兄非要,拉我一起。” “啊。这样。” 慕羡试探着问,“那个,你觉不觉得,最近……你是不是跟他走得太近了点?” 涉及温良久,柏里敏感地察觉出她话中的态度有所变化。就下了跑步机,拿起水往人少的角落走,“你之前还,劝我跟他,一起玩。” “我之前……那不是……诶呀。” 慕羡语无伦次了几句,懊恼道,“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得了。” “上次去办公室,听见有几个老师在议论。温师兄的保研名额被取消了。” “……啊。”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结果了,但真的听见消息还是会觉得有点难过。 柏里拧开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才压低声音问,“他知道吗?” “谁?温师兄?好像还没通知。” “不过他当时那么冲动把处分广而告之,自己心里应该就有觉悟了的。” 慕羡几句话潦草带过,“但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因为这次处分,她们就又顺着提起温师兄入校之前的事了。你应该也知道的啊,他爸爸在学校待了那么多年了,温师兄少不了被她们看着长大之类的。” 慕羡说,“我就装着在等人,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偷听。” 本来是想给柏里打探点情报的。谁知道会听见怎么都料想不到的对话。 “她们说……温师兄来南大很不容易。” 慕羡复述道,“说他因为有前科,当时差点不给入学资格。” 柏里握着瓶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什么前科?” “就,不太好的那种。”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安,“说是出过人命……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惊悚 来辽 今天累瘫,莫得骚话说 直接晚安辽,mua 第70章 “早几年前了, 听她们说应该是在温师兄初中那段时间,在本市动静闹得挺大的。” 她说,“他被立案起诉, 后来判了正当防卫。” “何戟师兄的……好像也是那时候出的事。” 柏里沉默了好一阵。在慕羡快要以为他不打算把这个话题延续下去的时候,才问了一句, “为什么?” “我没听到她们说当时的具体情况怎样。大概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大家也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细节, 只谈感受吧。” 慕羡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说既然被判了正当防卫, 就证明温师兄肯定也没有犯什么大错。对吧?” 柏里点了点头。意识到电话并不能传达动作, 又肯定地“嗯”了一声。 “……柏里。” 慕羡忧虑的情绪透过手机原原本本地传达了过来, “其实你们玩得来我也觉得挺高兴的, 但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有点担心你。” 柏里说,“我明白。” “我毕竟不了解他。”慕羡说,“或许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你知道的,人的性格很复杂……说实话, 我现在有点怕他。” “事情确实是发生了的, 明明白白的不可能有什么误会。但其中的细节,我觉得你可以向他多了解一点。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她说完,停顿了许久,又重重地叹气。 “其实我现在, 有点后悔劝你跟他多接触的。看你好不容易有一个能玩得来的人, 就一直撺掇你跟他一起……现在想想,觉得太草率了。” 慕羡说, “觉得温师兄他很……危险。” ** “你一直在看我。” 晚上在游戏里集合,温良久注意到柏里偷偷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下意识开始反思原因,“是因为我今天没有陪你一起去健身房吗?” “……不是。” 柏里偷瞄被发现,下意识地否认,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去那了?” “学校健身房总共那么大点儿地方,去几次教练就都混熟了。” 温良久说,“带你上搏击课的教练告诉我的,他问我怎么没一起去。” “下午有个小组会。我去了趟浮积本部,顺便确定下半年的实习时间。” 他明明白白地解释一通,态度诚恳得像是被妻子抓到夜不归宿的丈夫,“事儿太多,在公司待到天黑刚才到家。也没想起来看手机,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柏里觉得这样并没有必要。事实上,他也并不是因为温良久没有跟自己汇报日程安排才忍不住去看他的,“其实你不用,跟我说得,这么详细。” “没事儿,我就乐意跟你汇报。” 温良久说,“得养成好习惯。” 多么主动,多么自觉! 我可真他妈是个好男人啊。 他在心里暗自感慨。 何戟看在眼底,只有一句:每天都能发现新舔法,真是辛苦你了。 倒是被这么一提醒,柏里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清除干净,收敛了探究的视线,也收敛过盛的好奇心。 在游戏里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先把游戏打通再说。 周六日两天本就时间充裕,游戏重新开放后几人很快在存档点聚齐。从山洞出去以后,跟着阿阮一起回到了旅馆,对他的父亲揭发族长的阴谋。 “那我们的回报呢?” 见徐萦不再吱声,贾老师第一个出言询问,“人已经帮你救出来了。什么时候把宝藏交给我们?” “那还需要一些时间。” 徐萦说,“或许你们可以再帮助我一次?帮我们找到那些丢失的女孩们。我相信她们还活着。” “等孩子们都安全回来,我一定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NPC族长的女儿向您发布了任务:寻回丢失的孩子们。是否接受?】 “靠。”已经走到这一步,玩家只能被动地接受任务,“感觉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何戟日行吐槽,还故意对始作俑者眼神示意,“NPC强买强卖,我要去写匿名信投诉。” 温良久摆手:“请。” “我是不会看着族长把你交到外乡人手里的。” 站在旅馆门口,阿阮拉着徐萦的手,立誓般掷地有声道,“我们这就去向大家揭露他的恶行。然后再想办法,一起去寻回丢失的孩子们。” 一直对他表现出依恋的徐萦,此时却把手轻轻地抽了回来,“阿阮。他是……我的父亲啊。” “可他也是族长,是一直欺骗我们的人!” 阿阮见他犹疑,急声道,“是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对你下手。但如果不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出事的就会是我和我的父亲!” 哦呦。 要开始了吗,家庭伦理剧? 何戟把吐槽抛在脑后,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我们进去说吧,小两口站门前吵架对你们家生意也有影响是不是。” “……” 柏里瞥了眼温良久,见他也一脸吃瓜地啧啧感慨,“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愧是兄弟,总有臭味相投的地方。 柏里小声问,“这段,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 温良久说,“我搞的cp全都甜甜蜜蜜……地be了,才不会吵架。” 哦。 柏里:“那你可真,善良。” “在发现这些事情之前,父亲一直都很疼爱我。” 徐萦的语气依旧纠结难舍,“对我来说,你们都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想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个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但你难道不觉得,他之所以对你好,或许是因为想把你送给外乡人做实验吗?” 阿阮重新拉起他的手,像是要帮他下定决心,“想想小时候,你甚至都不敢跟我一起上厕所。在他的要求下伪装成另一副样子过了那么多年,你难道不想结束这一切,从今以后坦坦荡荡地做自己吗?” 徐萦的神情变来变去,动摇得厉害。最后终于妥协,“我想你是对的。”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阿阮。” 他说,“我们在做正确的事,对吗?” “是的。不要害怕。” 阿阮坚定道,“不管未来遇到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 NPC对话告一段落。温良久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兄弟情战胜了父子情。” “屁。” 何戟又担当起助攻的使命,瞥了他一眼,朝着柏里大声解释,“这是爱情,是爱情!” 柏里:“我……知道。” 旅馆里还有其他玩家。不少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看着几人进门走到旅馆老板身边对话。 游戏开始分批剧情后,玩家的进度各自拉开。同一场景里和NPC可对话的深度也不一样,互相之间信息不会公开,甚至会跳跃到不同的段落小副本中去。 正如现在,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只是和旅馆老板面对面站着,像在聊天。但在他们的段落小副本里,旅馆老板已经被吓得退到了楼梯扶手边。 原因是徐萦开口说了一句,“叔叔好。” “你能说话?!” 老板吓得胡子快要竖起来了,“等一等,你的声音……我彻底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阮向他解释了徐萦的成长经历。 都是之前看过的剧情,温良久开小差偏头跟柏里说悄悄话,“他见到儿子好像也并不是很开心。” “或许是,太震惊了。” 柏里说完,看着老板的神色变化又觉得好像不太对。 直到阿阮向父亲说起族长的安排,“他要把阿萦送给外乡人当牺牲品!” “不是牺牲品,只是出嫁。” 老板纠正道,“他们的世界很先进。在外面,说不定过得比这里还要好。” “不,所谓的出嫁都只是谎言。” 阿阮拿出记录册,急切地拉住父亲的手,“我找到了族长勾结外乡人的证据!他们是在迫害村子里的孩子,想要在他们身上残忍地进行实验。父亲,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向大家揭露他!”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 旅馆老板表现出令人意料的平静和惋惜,“放松点我的孩子。这是我们的村子得以延续的法则。” “您早就知道了?” 阿阮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两步,看向在旅馆里用餐的村民。 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村民们纷纷放下了筷子,无言地看着他。 阿阮被这样无声的注视包围着,几乎崩溃,“你们也……早就知道?” “他们给予了村子安宁的生活。”老板瞥了眼已经全副武装,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外乡人,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作为回报,我们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村民们一直都知道。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选择对秘密守口如瓶。 “寂静的村落。” 柏里低声重复0373房间的名字,“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我不相信,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阿阮冲动地跑出了旅馆。 徐萦紧随其后追了上去。柏里刚要跟上,却被系统提示挡了一下。从段落小副本中跳了出来。 旅馆大堂里的玩家们还在关注着他们的反应,试图从中看出些超前的线索。 “还不让追了。” 其他人也遭到了同样的剧情限制。何戟纳闷道,“现在什么情况啊,我们是要去救那些孩子么?去哪儿找?” 这段情节往后,是温良久负责的主要部分。这会儿为了防止剧透,他什么都不能说,唯一的乐趣是看柏里——他总是能给出有趣的反应。 “感觉不太对。” 柏里在认真思考剧情,“如果外乡人真的得到了那些孩子们,为什么还会对徐萦这么执着?” “因为他是男的啊,其他有超常自愈能力的都是女孩。” 何戟想了想说,“相较起来,应该更有研究价值?” “可剧情中说徐萦从小就是男扮女装长大的,连旅馆老板这样常年住在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真正性别。” 柏里从操作面板里找出NPC的对话记录,一只手滑动浏览,另一只手在对话框里打字,“剧情中也并没有提到过,外乡人已经知道他是个男孩。” “这个问题,要不先放一放吧。” 唐宋提议道,“我们接的任务是救孩子们。” “去哪里救?总不会要我们要跨过森林去另一片‘外乡人’活动的区域里找吧。” 孟敛说,“我觉得柏……物理说的问题很关键。孩子究竟是不是他们带走的?要弄明白了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但是只待在这里,是弄不明白任何问题的。” 唐宋不自觉地看向柏里,“你觉得呢?” “去找族长。”柏里果断道。 他是承接村子和外界的关键人物,刚才在山洞里没有正面对上是个遗憾,“跟他对话,一定有信息。” 温良久靠在一边的柜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他干净利落地做下决断。 怎么听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喜欢。 柏里说完,下意识地征求了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温良久一笑,“我觉得你说得对。” “……按理说,刚才我们已经在山洞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错开目光,又不说话改打字了,“这时候他应该也已经来找我们了才对。” “那得让他快点找到我们才行。” 唐宋笑道,“去大街上晃一圈?” 亲眼看着儿子怀疑人生的老板正在懵逼,全副武装的外乡人还在待机,旅馆里没什么好待的。 出门的时候,有其他玩家见他们移动,不经意般跟了上来。 温良久瞥见,也不经意似的说了句,“你包都背那么久了,换给我背会儿。” 他怎么突然主动插手游戏了? 柏里不明所以,但还是交给了他。 直到走在大街上,被越来越多的视线黏住,才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没有阿阮的背包,在族长家里遇到的NPC女儿是不会带路去祠堂的。理论上说,还要再重新回到森林里去搜——有些玩家确实也这么做了。 但去偌大的森林里找刷新出来的背包,哪有直接抢来得快? 柏里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身边渐渐靠近的玩家越来越多,看过来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可怕。几乎都集中在温良久身上,在觊觎他背上的背包。 并非是没有认出温九。但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趁乱分一杯羹又有何不可?幸运的话,一刀下去能砍到温九身上,也是日后可供吹嘘的资本。 但被围攻的人本来不该是他的。 柏里想伸手去把他背上的包拿回来,被温良久打断,“别急。” 柏里收手握拳垂下,抿紧了嘴唇。 他依旧漫不经心地走着。看似懒散,手却已经放在道具页上,维持着随时都能拿出武器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 今天早上醒来看到评论里都是问号吓了我一跳 瞬间失忆,以为自己写了啥不可描述的内容…… 再一想要是真的不可描述了你们的反应才不会是这样呢哈哈哈哈 大家明天见辽! 第71章 其余四人也都察觉出气氛有异。何戟淬了口唾沫, “这帮红眼病……” “你去哪儿?” 孟敛拉住试图溜走的贾老师,皮笑肉不笑道,“一起走啊。” “我们聚在一起目标太明显了。” 他振振有词, “这种时候分散开走才是最好的!”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唐宋一直和煦的笑容也淡了些,“现在要走是可以。但是后面的场景里没有跟我们一起, 待会儿完成了任务得到的奖励, 是不会凭空砸到你头上的。” “不仅如此, 之前的进度也会清零。” 孟敛补充道, “不过没关系。已经在我们旁边跟了这么久, 你再重头玩一遍也很快的。” 眼看就快要拿到宝藏了, 谁会想再从头玩啊。 “……靠。” 环顾四周虎视眈眈的玩家, 贾老师一咬牙, 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温良久依旧不急不缓,在往村口的方向走。 “再往前走就出村子了。” 唐宋提醒道,“我们还要去找族长拿线索。” 战略撤退固然是有效方式之一。但是现在出了村子,一旦被人蹲守,再进来就很困难了, “你不会是想躲到大家都有背包之后再出来吧?” 这样的行事风格一点也不温九。 柏里理所当然地想着, 他肯定是要把人都引到更有利于反击突围的地方,好一波清理掉。谁知却听见他说了一句,“不行吗?” “……啊?” 何戟也愣住,“我刀都拔出来了你跟我说不打了?” “这年头出来打游戏的, 谁不氪个一枪半炮的带在身上?” 温良久拍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动动脑子。哥哥我再牛逼, 也跑不过子弹的好吗。” “那也不用躲到森林里去吧。” 贾老师说,“亏得我运气好, 才能带着你们一下就找到背包。这林子这么大,要等其他人都找到背包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柏里提议先去找族长是常规思路的顺序。但在见到族长后,得到的线索依旧会把玩家指向森林。 森林是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的。与其去找族长后再被他发配过来,不如趁这时候直接去——只是在没有见过族长的情况下,除了温良久,其他人并不知道去森林里是要干什么。 捷径就摆在眼前。温良久也不能剧透得太明显,只能掏出地图暗示,“你们没觉得作为村子的地图,森林占的面积过大了吗?除非是在森林里有什么线索。” 他说,“我们趁着这时候去把线索找到,再带着一起去见族长也不迟。” “我看到地图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唐宋被说服了,“为了找线索去森林的话,我赞成。你们呢?” 何戟和孟敛对视一眼,“行,听九爷的。” 唐宋点了点头,又去问柏里的意见。 柏里原本习惯性地低垂着视线,闻言突然抬眼去看温良久。 温良久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突突。下一秒,却听见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我也。” 他说,“听九爷的。” ** 一拥而上的想法听起来有效,但谁也不愿做出头鸟。一众玩家跟着他们移动,观望着,始终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 趁着这些人还在犹豫,温良久带小队不断后撤,很快到了村口。 像是有人下了口令,六人猝不及防地开始猛跑,爆发式前进快速接近来时的矮石桥。 有机灵的玩家猜到他们的意图,回忆起被藤蔓狂追的恐惧,大声喊,“不要让他们上桥!” 在他喊完整句之前,温良久已经翻身到了桥下。刀锋划过桥底的明珠,噗通噗通掉进水里融化。 “咻!” 第一支冷箭飞过头顶。追随着这一信号,更多的短箭和子弹沿着不同轨迹飞射而来。 柏里第一个到达桥上。眼看其他人还没到达,孟敛跑在最后还被人绊住了脚步,他转身瞄准,帮忙开了一枪。 孟敛得以脱身,滋儿哇乱叫着往桥上跑。 柏里索性就站在高出水平面的桥顶,从道具页里随手扒出顶锅盖当盾顶着,充当活靶子帮其他人分散火力。 躲闪之中,居然能还抽空吐槽一句,“准头真差劲。” 温良久从桥底翻上来恰好听见这句,没忍住笑出了声,“啧,听听。” 他挥刀帮柏里挡掉一部分的流矢,两个人一起往桥对面撤,“这么贫嘴肯定是被何戟带坏的。” 是被你才对吧。 柏里在心里嘀咕,听见他高声喊了一句,“快过桥!” 散落在溪流中的种子在迅速发芽生长,冲破水面。剩下几人前前后后地冲过石桥,贾老师居然跑在第一个。 温良久见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嫌弃,“别的不怎么行,逃起命来倒是很熟练。” “……” 柏里默默转过头。 就这,还好意思说我。 巨大的藤蔓冲破天际,数量比他们进村时看到的还要多。粗壮的绿色枝茎遮天蔽日,用途是守护村子不被外界侵入,因此并不会攻击已经离开村子的人。 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几个玩家已经到了桥下,被藤条判断为入侵者缠住倒立着拎起来,悬在半空中大叫。 其他人见状,纷纷掉头跑回了村子里,任由那几人被藤蔓处理。或被缠紧勒成几段变成植物的养料,或被摔在地上变成马赛克,无一例外地即刻退出了房间。 孟敛看得心有余悸,拉着柏里态度诚恳地再次感谢他救命之恩。 温良久眉头一皱,“放开。” “啊?”孟敛一脸懵地看向自己拉着柏里胳膊的手。 接着突然醒悟了似的,一把把他推到温良久身边,“失失失礼了!” 柏里:“……” 何戟欣慰地挽住孟敛的胳膊,“来来来,拉我。” 欢迎加入助攻阵营,兄弟。 ** 森林跟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几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没有任何标识。温良久听着他们讨论剧情,一直没有说话。 即使他有心想给些提示,也并不能够——为了反常规的剧情套路,这块儿在设计时就被做成了彩蛋模式,随机触发,并没有规律可言。他也不能确定走到哪里会遇见下一段的NPC。 但除非玩家原地打转,否则把整个森林逛完的上限也只是四十分钟。有柏里在,这个过程应该还会再缩短。 事实也跟他想得差不多,不过十分钟,在有人开始抱怨之前他们就碰到了剧情。 有什么东西从灌木丛里射/出来。何戟离得近,被擦过手臂引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诶呦了一声,捡起暗器来细看。是一节短短的细木棍。两端被削得尖尖的,近距离杀伤力也不容忽视。 温良久往灌木丛里看了一眼,“被小精灵针对了?” 何戟叹气,“好残暴的小精灵。” 灌木丛后一阵轻微的抖动。停隔几秒后,移动到了另一丛灌木后。 几人跟着走了一段,一丛丛灌木后不断射/来被削减的短木棍,对成年人来说更像是稍带杀伤力的玩具。 不多时,像是终于把库存的武器消耗殆尽,灌木丛后传来细细的声音,气急又畏惧。 “不要再往前了!” 是孩子的声音! 快速交换眼神后,何戟蹑手蹑脚地第一个走到灌木丛边。刚要伸手去拨开枝叶,一个瘦小的身影迅速从其下跑出来,头也不回地往一个方向跑。 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她奔跑的速度也很快。几人跟着追了一段,并并不急着把她拦下来,试图通过她带路去发现更多关于其他孩子的线索。 但她很聪明。跟了一阵子,柏里突然停下来,“她在带我们,绕路。” “真的假的。” 何戟已经被绕晕了,“那把她抓住?” “不要。” 柏里先是下意识地拒绝。为了弥补过于突兀的要求,又添上一句,“会吓到她。” 除了温良久,没人觉得他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本着不打草惊蛇的意图,几人停下来隐蔽到树上。等女孩放松警惕后,又偷偷地跟上。 跟着这个女孩,他们绕过几处陷阱,在布置得几乎看不出破绽的洞口后,找到了被藏匿其中的孩子们。 她们浑身脏兮兮的,有的坐在山洞岩壁旁,有的倒在地上紧闭着眼。 乍一感觉有人进来,连仅有的几个睡着的孩子也立刻惊醒了。缩到角落里彼此依偎着,怯生生的看着他,好像从没见过生人。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柏里说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会……说话吗?” 带他们进来的女孩一脸防备,像是在后悔自己的草率,拿起长长的木棍横在身前,站在最外面保护弟弟妹妹们,“你们不是村子里的人对不对?你们是外乡人?!” “我们是从,村子里来的。” 察觉出她们对“外乡人”的排斥,柏里主动避开了这个词语,“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天快黑了,不回家吗?” “我们从小就在这里生活,从没离开过这里。” 角落里,更加瘦小年幼的女孩怯怯地接话,“流浪者不允许我们踏出森林,有时候连山洞都不让我们离开。” “那你们,怎么生活?” “流浪者会带回来食物。” 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有时候我们被允许到山洞外面走一走,但大部分时间都在洞里睡觉。” “我从出生起就在这里了。我的整个人生都在山洞里度过,我想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这样和被囚/禁有什么区别? 不被允许接触外面的世界,终其一生都被关在幽暗封闭的地方,没有自由没有尊严。这样的地方,也能叫作“家”吗? 柏里捏紧的拳头垂在身侧,不可抑制地发抖。 温良久皱起眉。旁边还有外人在,即使猜到他为什么情绪反常也无法多说。正想着要怎么把他从这异常的情绪里带出来,洞口处传来暴怒的呵斥,“你们是什么人?离我的地方远一点!” 柏里猛地抬头。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手中的枪已经上了膛。 温良久从来没见过他情绪起伏得这么激烈,实实在在地动了气。六发子弹连续出膛全部打空,甚至不间断地切换了道具页,反手抽出一柄轻质长剑突进直袭。 在这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见过他使剑的样子。 不挽多余的剑花,也没有花哨的招式。每一剑都直击命门,精准狠辣得像是换了个人。 柏里冷漠地盯着眼前被自己攻击得千疮百孔几乎无还手之力的NPC,不停手地刺出一剑又一剑。身体不听使唤似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它停下来。 再没有平时玩游戏的放松,反而更像是在发泄。 发泄心中汹涌的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超生气的小百里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72章 NPC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了。 到达伤害上限后, 多余的攻击都是无效的,可柏里一直没有停手。其余几人站在旁边看着,摸不着头脑之际, 愣是没人敢出声打断。 温良久看得胸口闷痛,没再由着他做徒劳的发泄, 率先出手, 横刀挡开。 “锵!” 刀剑迅疾擦过,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差点脱手飞出去。柏里咬牙用力握紧剑柄, 戾气汹汹地旋身前送, 不由分说就是一剑。 温良久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一出。 刀都已经收回去了, 即刻闪身也未能完全躲过, 仓促地抬手格挡, 还是免不了被剑锋削下一块薄薄的血肉。 把一众队友都看傻了。 疯,疯起来连自己人都砍? 何戟心里对柏里“是个小宝贝儿”的印象,瞬间被改写成“其实跟我九差不多凶残”。 他在脑海中暴风搜索上一个砍伤温良久的人下场是什么样,可搜索了半天也没得到结论。 太久远了。现实中还有模糊的印象,但在游戏里, 好像还从没有人能砍到他身上过。 柏里送完那一剑才看清命中的人是谁。骤然清醒过来, 懵在原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公开处刑似的,像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说,“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知道怎么面对旁人惊诧的眼神, 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他人的反应也没好过多少, 面面相觑作一堆。 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连唐宋都不知道怎么圆场, 该不该圆场了。 只有温良久呲牙甩了甩手,瞥见他被细汗浸湿的额发, 语气稀松平常,“累不累?先坐下歇会儿。” “……对不起。” 柏里避开他的视线,语无伦次,“对不起,抱歉……对不起。” 说完往洞口倒退几步,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温良久叹了口气。 动不动就跑还得了。 “你们先在这儿待着,等下一波NPC刷新。” 温良久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去看看他。” ** 温良久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柏里。 这小孩骨子里就刻着个乖字,哪怕有情绪也不会很任性走太远,就在离山洞不愿的缓坡上坐着揪脚边的小草,继续生闷气。 离得近了再看,情况多少还是有点惨烈。这么几分钟时间,脚下那一片都被他薅秃了。 “对不起。” 柏里没有回头,但潜意识地知道是他来了。暂停了对草地的蹂/躏,腾出手来在对话框里输入,“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温良久随手一戳他头上飘起的气泡,侧身坐在了旁边,“你就砍了我一下,道歉那么多次干什么。好像我才是那坨被你虐/待完了瘫在地上凉透的NPC一样。”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剑使得这么好。哪个房间里练的?” 柏里没有回话。 他还在回忆刚才大脑无法思考,身体不受控制,完全被情绪支配的感觉。心里感到一阵恐惧。 已经竭尽全力避免受到影响了,但只要稍作联想,就还是无法若无其事。 比这似曾相识的剧情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他情绪激动,举止失常的样子,像极了柏长遂。 像是刻在骨血里传承的诅咒。 他怕自己再怎么拼命无视想要避免,最后都会无可奈何地长成他最厌恶的样子。 会变成跟柏长遂一样的人。 ——比被关起来还要可怕。 “别想那么多,这算多大点儿事啊。” 温良久怕他觉得自己拖累剧情进度,现身说法,“我上次开房间,任务是要救一个NPC。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看看剧情又觉得这人不该救,越看越烦半路上索性就砍了。也不耽误往下玩儿。” 柏里知道这件事。 他当时还开着直播,后来视频被录下来放到论坛上,热度居高不下,开创了玩家主动攻击NPC模式被系统认可的先河。 “谁都有生气上头的时候。” 温良久说,“有脾气有性格,这才叫人,不算是什么毛病。无论遇见什么事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那才叫有问题吧?” 柏里被他这句话吸引,“你是说,所有人发脾气时,都会像我这样吗?” “当然。可能表现方式不一样,但心理状态都差不多。再自制的人,火气一上来,脑子就是个摆设。” 突然就揽了心理咨询的活儿。 他看着柏里,不知怎么,能清晰地读出那双眼睛里深埋的畏惧和期待。 快告诉我这没什么。 快跟我说我是正常的。 温良久压下心底沉闷的钝痛,笑了笑,“你该见见我发脾气的样子。然后就知道,你自己闹情绪的时候有多温和无害了。” “不知道。” 柏里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别人发脾气。” 他跟人交流都是点到为止,彼此都把握分寸,从没见过谁像自己这样歇斯底里。哪怕是慕羡,有情绪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冲着他。 他见过的情绪失常的人,只有那一个。 但是确实被温良久的话安慰到一些。 心情平静下来了。 或许真的只是冲动。柏里想。 不是因为他像柏长遂才会这么失常。是所有人都会有的情绪起伏。是正常的。 但终究是被这闹心的剧情搅得不太安生,他问,“我今天能不能先下线?不想玩了。” “别啊。” 温良久知道后面的剧情反转,听他想要在这里放弃有点儿着急,“说好的一起开车。后面的剧情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柏里继续拒绝:“我累了。” 温良久拒绝接受拒绝,“不你不累。” “……” 半晌,他头上终于飘出一只小小的气泡,“那好吧。” 温良久满意了。 提前跟何戟打了招呼,待会儿有东西刷出来会过来叫他们。这时没有人打扰,他其实也不怎么想主动回去。 再坐一会儿。他想,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也挺好的。 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就自己打破了这个想法,“说句话。” 柏里:“说什么?” “随便来一句。” 温良久说,“想听你说句话。” “……” 柏里想了半天,泄愤般说了句,“辣鸡游戏。” 说完才想起来剧情好像就是眼前这人设计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温良久扑哧一乐,点头附和,“辣鸡游戏。” 柏里抿了抿嘴唇,瞥见他手臂上被自己砍伤的马赛克,又觉得有些愧疚,“你为什么不,用医疗道具?” 温良久说,“没充钱。” 医疗道具属于氪金专区的东西,游戏里流通的货币都买不成,必须真金白银地氪。特别是在动不动就会受伤的高危房间里,属于强制消费。 他很嫌弃。 柏里对何戟口中的“九爷很穷”的说法接受程度不深。他自从开通了支付账户,零零碎碎也会买些东西。平心而论,价格并不昂贵,“为什么不?” “因为以前没人能砍着我,受不了什么伤。” 温良久一脸骄傲地阐述事实。述完之后看看自己飞起的一层皮肤,又不得不加一句,“现在要把你除在外面。不包括你。” “再说了,玩游戏只赚钱不花钱,听着就显得我有原则还特别牛逼。” “……” 他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保持着莫名其妙的倔强。 柏里没忍住低头一笑。 “既然笑了就别再丧着脸了啊。” 终于见他露出笑影来,温良久心里不受控制地跟着雀跃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时,被小跑过来的何戟打断,“有人过来了!” 回到山洞里,除了林中的流浪者和孩子们,站在一旁的还有个陌生的女人。看打扮像是村民。 在流浪者刷新重置后,唐宋接替对话,以来救孩子们的名义暂时缓和了几人未经允许闯入山洞还被抓个现行的紧张气氛。 见柏里和温良久被带回来,他又跟流浪者对话,把刚才的剧情给他们重现了一遍。 “妈妈!” 山洞角落里,小女孩中的一员突然站起来,小跑冲进了陌生女人的怀里。 “好孩子。” 她抚摸着小女孩的发顶,柔声说,“妈妈很想你。” 因为天赐的自愈力,这些女孩只要被生下来,就变成了小白鼠替补选手。为了保住她们,不让可能性发生,村里的母亲跟流浪者串通,用假死来骗过族长,再把孩子交给她带到森林里来偷偷养大。 所以并不是囚禁。 真要论起来,称得上是更严密的保护。 温良久看向柏里,但从他的神情中,依旧看不到赞同。 无论是善意或是恶意,他对这样限制人身自由的行为都非常排斥。 “族长还不知道这些孩子的下落。但他已经发现了,一定很快就能搜到这里。” 女人抱着孩子哭泣,“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就是来帮助你的。” 唐宋插话道,“跟我们走吧。离开森林,我们保护你的女儿和这些孩子们回村子里去。” “可回到村子之后呢?” 流浪者和女人异口同声,“不行!起码在这里,她们是安全的,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送到外乡人的实验室里去受折磨。” 她怀里的小女似懂非懂地提问,“妈妈,我还要继续住在这里吗?” “我想是的,宝贝,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我不想在缩在这个脏兮兮的山洞里生活了!” 小女孩推开她,哭闹起来,“我想去村子里。我想去吃好吃的,睡温暖的床。” “说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带走得了。” 贾老师伸手去拉扯女孩,“不听话?大不了打晕了再扛走……” “你要对我的孩子们做什么!” 流浪者反应激烈,甚至比被抢女儿的母亲还要愤怒,盯住贾老师一人开始攻击。 贾老师一愣,不得不放开女孩还手的时候,余光里发现一旁站着的队友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刚柏里不也是一个人搞定的么。” 何戟慢条斯理地提醒道,“留一口气,死了就要再来一遍了。” 留一口气的任务有点艰难。 跟柏里动手时队友们震惊之下不知道怎么行动不同的是,这会儿大家都闲着,看戏似的看他被NPC攻击得招架不住。 “被留一口气”还差不多。 队友冷漠旁观,贾老师感受到了羞辱。 不甘心自己就在这里下线,他开始明目张胆地往柏里身边靠,让他纳入NPC的攻击范围内。 柏里提剑挡开无差别攻击,记仇地往后挪了几步。 挪出了流浪者攻击范围。 重新被针对的贾老师:“……” 看他被针对的差不多了,其他几人轮流上前接替给流浪者补刀,让她丧失主动攻击的能力。 那位母亲被设定成没有攻击能力的NPC,此时正瘫软在石壁边喃喃自语,“天呐。你们在做什么……这可对我们的处境没什么帮助。” 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别难过。” 柏里蹲下,摸了摸她的头,“离开这里吧?我们,会想办法,安置你的。” “也,别讨厌妈妈。” 他轻声说,“她是爱你的。” 温良久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绪复杂。 他对孩子怀着一种特别的怜惜,很轻易就能看出来。 像在补偿幼时的自己。 “但是妈妈不会同意我离开的。” 女孩的抽泣声渐渐低了,“她希望我留在这里。我应该听妈妈的话吗?” “别担心。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说服她。” 柏里安抚完孩子起身,无意中一瞥,神色微怔。 流浪者被击中的伤口居然在渐渐愈合。 游戏中NPC重置是会定时刷新的,从重伤甚至死亡到状态全满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会表现出伤愈的过程。 除非是特意为之的剧情设计,在向玩家展示这一过程。 他心念一动,问流浪者,“你叫,什么名字?” 在其他人都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的时候,温良久眼前一亮。 不出所料,流浪者浑身一震。 像是被窥透了秘密,却又不得不僵硬地开口。 她说,“我叫……徐萦。”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突然烧脑的ending! 我倒要看看是谁能猜中我的脑洞(叉腰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73章 “等……等会儿?!” 何戟凑近看了看, 试图透过她捂得严严实实的装扮看出她长什么样,“你说你是谁?” 连柏里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只是想到流浪者能够快速自愈,或许跟现在村子里唯一拥有同样能力的人有牵连, 却没想过会出现同名同姓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徐萦, 跟他们见到的顶着“族长女儿”称号过活的徐萦是同一个人。 “又或者说, 我曾经叫徐萦。” 流浪者黯然道, “如今我独自徘徊游离在这森林里, 日复一日。姓名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说完, 第一次挪开了宽大的帽檐, 露出真实面貌来。 她有一张秀丽的脸, 却因深刻的皱纹而显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衰老, 眼眸中盛满深切的悲哀和无奈。 跟徐萦五六分相似的相貌,但并不是他。 “您是……” 唐宋捋了捋思绪,试探着问,“您是,族长女儿的……母亲?” “族长从来都没有过女儿。” 她说, “那是我们的儿子。” “那族长不就是你的丈夫?” 何戟不解道, “为什么不跟他一起生活?” 好端端的族长夫人,自己跑到野地里来带孩子,一带还一大群。实在令人费解。 “他并不是我的丈夫,但确是我孩子的父亲。” 流浪者说, “我无法再回到村子里继续生活。因为在村民们心中, 我已经不存在于这世上了。” 对话在这里告一段落。 “好像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她离开了村子,族长和村民们都不知道她还活着。” 瞥见角落里抱着女儿发抖的柔弱女人, 唐宋又补充了句,“但现在看来, 也并不是全部村民都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但族长应该一直都没忘记她吧。” 孟敛感叹,“还挺痴情的,连给儿子起名都要缅怀她。” 他说完抬眼一看,发现柏里和温良久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漠,后者的眼神里还隐隐渗透着标志性的嘲讽。 “……”行吧。 “或许你,从村民那里,听说了?” 柏里试探着问流浪者,“族长要,把你的儿子,交给外乡人。” “我知道。” 流浪者的语调变得悲恸,“从他要我的儿子扮成女孩生活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如此狠心,如此果决!” 她的语气越发激烈,“我确信他是爱我的。可他就是拥有这样割舍心爱之人的能力,把我交出去还不够,连我们的孩子也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你被交出去过?” 唐宋立刻抓住关键词,“你曾经跟外乡人一起去过他们的实验室吗?那又是怎么逃脱到森林里来的?” 或许是剧情设定,流浪者避开他的目光,不回答这个问题。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何戟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族长把你儿子交出去吗?” “我的力量太微弱了。” 流浪者说,“我只能尽量地保护这些孩子,让她们免遭魔爪。我已经尽力了。” “但对于我自己的孩子,却无能为力。” 她哀痛的语气中,传达出不得不放弃徐萦的意思,“为了村子的安全,族长今晚就会把他交给外乡人。以换取他们手中的武力抵御狼人。”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再让相同的事情发生了。” 她说,“我会把这些孩子当作自己的骨肉抚养长大,她们在这里很安全。” “那她们长大之后呢?难道一辈子都要缩在这么个山洞里生活吗?” “即使这次徐萦被带走,填补了空缺。但不要忘记,他已经是村子里唯一符合‘新娘’标准的人了。” 唐宋提醒道,“你们把这些女孩藏了起来。这次之后,如果没有‘新娘’出嫁,村子依旧会处于被狼人侵害的危险之中。” “……我需要时间。” 流浪者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挣扎得厉害,“如果现在就背弃和外乡人的协议,村子可能活不过今晚。” “别担心。” 唐宋说,“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孩子带回去,完成任务再说。 “帮助我?” 她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归根结底,也跟那些外乡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柏里看着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如果徐萦就是要找的宝藏的话,那他们来村子的目的确实跟那些“外乡人”没什么不同。 既然目的没什么不同…… “外乡人,可以做的,我们也可以。” ** 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旅馆大堂里,族长和一众村民正襟危坐,与另一头的黑衣人们无言相望。 旅馆老板站在旁焦急地搓着胡子,“阿阮和徐萦回来了吗?” “还没有。” 点单小哥无数次从门口跑回来,带来让人失望的消息,“不然先封闭门窗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没有用的。” 老板看了眼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叹息道,“如果他们不出手帮助我们抵挡,那些怪物破门而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只能坐以待毙。” 时间流逝,白天在外面探索的玩家不管有无收获,也渐渐都回到了旅馆里。见到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堂纷纷开始议论,四散站在墙边,等待剧情展开。 像是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柏里一行人终于也带着孩子们赶了回来。浩浩荡荡一大群,刚进旅馆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徐萦在这儿吗?”一进门,贾老师率先开口,急不可耐地想要领取奖励。 流浪者走在最后,没有戴那顶能够遮挡全脸的大檐帽。 十几年过去,她终于再次以自己的本来面貌踏进了这片土地。走进旅馆,有不少人都把她认了出来。 旅馆老板和族长同时走了出来,快步来到她面前,震惊地看着她。 “是……是你?!你还活着!” 老板看着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还活着……那我的妻子呢?!” “萦萦。” 族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措手不及,却又好像早有预料,“你回来了。” 女孩们拘谨地站在大堂里,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抱歉。” 第一句话,流浪者是对老板说的。她态度认真地鞠了一躬,重复道,“抱歉,因为我的自私,让你失去了爱人。” “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勇气回来面对现实。” 十数年前,被外乡人带走的本应该是她的。 那时候现在的族长还只是个满怀责任感的年轻人,他们正陷入热恋。无论是去受苦还是享福,她都不想离开村子,离开心爱的人半步。 彼此相爱的人难道不该在一起吗? 他们甚至还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爱人也该抱有同样的想法,跟自己心意相通。因此得知他为了保障村民的安危,要把自己交给外乡人时,在巨大的打击下连夜逃出了村子,从此隐居在森林里。 那时候,其余的自愈能力者都还太年幼了。接替她被外乡人带走的是旅馆老板的妻子——离开了彼此相守的爱人,离开了年幼的小儿子,去填补空缺,为村子做出牺牲。 失去妻子已经十几年了。 老板看着在自己面前九十度鞠躬的女人,始终说不出原谅的话来。 “这些孩子,是你偷偷抱走带大的?” 族长看着神态天真质朴的女孩们,很快将前因后果都想明白,苦笑道,“你不该把她们带回来的。” “我回来,是想把这一切都做个了断。” 流浪者看了眼柏里,深呼吸,像在给自己勇气,“我们离开这里吧。带着全族,永远离开这里,去寻找没有野兽侵扰,能够安居的土地。” “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定居在这里,哪里能轻易离开?” 族长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可留下来同样危险!”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渐渐升起的月色,低声道,“这里早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这些年轻人说,可以帮助我们抵御狼群。” 她的语气越来越悲伤,“不要再让我们的儿子成为牺牲品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族长被她的控诉打动,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我可是他的父亲!我对他的爱,难道会比你更少吗?!” 拥有自愈能力的基因携带者是随机出生的,可历代以来都是女孩子,外乡人也已经默认了这一点。 如果被发现突然有一个携带特殊基因的男孩出现,势必会打破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关系,引起更大的变动,说不定会强行被掳走。 他让徐萦从小扮成女孩,不过是想让他留在身边,多活几年。 “你真的爱我们吗?” 流浪者突然笑了起来,笑中凄然的神色吸引了场景中所有NPC和玩家的目光,“或许是的。但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身为族长的责任更重要。” “今晚,你原本就打算把他交出去的。对吗?” 族长一时沉默。 见他默不作声,似乎有所犹豫,村民们先按捺不住了。 “如果徐萦不离开村子,那我们就都活不过今晚!” “谁能跟那些可怕的怪物对抗?简直要了命!” “……” “去啊!你的牺牲可以换来全村的安全。你不能那么自私!”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众人齐齐望去,发现徐萦和阿阮就站在旅馆门口。 “是我自私吗?” 徐萦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难以自制地砸落下来,“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非得是我?” 阿阮握紧了拳头。 这群平日里态度亲切的叔伯阿姨,为了生存,或者说为了苟活,此刻都换了副陌生到可怕的面孔,句句都在把他最心爱的人往火坑里推。 他突然指了指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提高声音道,“你们知道阿萦是怎么劝说我的吗?” “‘如果我再不站出来,外乡人就不会帮助我们赶走野兽了。村子里的人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生活,我不能眼看着这份安稳被打破。’为了保护你们,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了。” 阿阮看着呆坐在大堂中的村民,目光中充满深切的悲哀,“但你们不值得。” “我不知道这样的交易从何时开始,又到何时才能结束。” 他说,“但我知道,它从来都不是对我们有利的生存法则。” “没有人可以真的帮助我们,除了我们自己。” 族长沉默地坐在大堂中央,仿佛一日之间衰老了许多。 在数十年以来的谈判中,之所以能够跟外乡人维持平等互利的协议,靠的是一份玉石俱焚的血性——如果他们敢违背协议随便进村抢人,那么宁愿把热血全都泼撒在这片世代生存的土地上,也不给他们抢去半滴。 他记得从前的族人,大多也都是有这种血性的。 可现在呢? 几十年安逸的生活下来,村子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付出一点“小代价”,来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习惯了维持现状,贪图安稳。 因为他们是大多数人,因为那点“小代价”,没有痛到他们身上。 为了这个村子里的族人操劳一生,已经到了抛妻弃子的地步。他拼尽全力守护了这么多年的族人,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或许这个年轻人说得对。 这样违背人性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们……” 族长抬头,看向柏里身边的几人,“寥寥数人,对抗那群怪物,是没有胜算的。” 已经够了。他不想再为了所谓的安全,把心爱的人亲手推入火坑里。但也不得不面对实力悬殊的现实,“或许你们还能再找到一些帮手吗?” “不好意思,您先等一下。” 温良久闲闲地靠在柜台边,朝他挥了挥手,“我们领完奖励再说。” 族长:“……” 救回孩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徐萦出现后,把几人的奖励交给了柏里,“这就是你们所追寻的东西。” 是一只玻璃瓶。拿在手上跟常规的矿泉水瓶容量差不多,里面装满了猩红的粘稠液体。 是血? 紧接着,徐萦又拿出六只小号空瓶交给他。 柏里满脸问号地接了过来。 “不好意思,事态紧急,时间也比较赶。” 徐萦说,“六人份的。你们自己私下分一分就好了。” “……” 这又是什么匪夷所思的沙雕设计。 但一想到设计者是谁,柏里就觉得稍微合理了些,暂时把装着徐萦血液的瓶子连同六只小空瓶子一起装进了背包里。 突然被打断了剧情,室内紧张气氛消散了大半。其他玩家也对他们的收获表现出好奇,“是什么任务奖励啊?” 唐宋生怕他泄露奖励引起其他玩家的争夺,紧张之下脱口而出:“温九!” 温良久同时出声,语调一如既往的欠揍:“不告诉你。” “……” 贾老师表情突然呆滞:“温……几?” “九。” 何戟好心地补充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的评论里也没有跟我山路十八弯的脑洞一样的答案!(叉腰 还有一章就结束剧情辽 大家明天见mua 第74章 贾老师:“……” 一大波马赛克带着哔声从他心里奔腾而过。 一路上他自己说过的话, 温九说过的话,队友看过来的眼神,耐人寻味的表情……一一在眼前重现。 平心而论, 他自知从没完整地看过温九一支视频。但凡是曙光的玩家,或多或少听也会听说过“温九”这个名字。游戏一开始, 不过是想借这个知名人物的名声震慑下陌生的队友, 免得自己玩起游戏来没有发言权——虽然有借过头的嫌疑, 但看这几人没有反驳, 还以为是起到了效果。 后来听他们“九爷”“九爷”的叫, 心里总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直到现在, 这样不祥的预感终于被验证了。 他们早就知道了?却像看猴似的看着着他表演? 贾老师没再说什么, 收敛阴暗的目光, 低着头坐在柏里身边彻底安静如鸡。 装逼不成改装死了。 何戟心里一声嗤笑。见温良久都没说什么,也懒得再费劲嘲讽。听他终于拾起剧情,跟被晾在一旁多时的族长继续对话,“单凭我们几个或许做不到。” 温良久说,“但加上这里的其他人,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由于当前场景的对话公放, 旅馆里所有玩家都能听到他们交谈。其中有些任务还停滞在靠前的阶段,对他们的谈话内容云里雾里。但这句话一出,大概都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这里所有的玩家跟他身边的几个人一起,把徐萦保下来, 去对抗一群凶恶的怪物。 还是系统没给发的任务, 完成了大概也不会有奖励的那种。 议论声四起,旅馆里顿时喧闹起来。 “既然剧情走到这了。不想动手的话, 要么留在室内等死,要么现在就走, 趁狼群还没来赶紧跑。” 温良久也找了张桌子坐着。一边胳膊搭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动左轮手/枪,“看过地图没有?出去也没地方可跑。” “你这左轮哪儿弄的?” 何戟探头看了看,“以前没见你拿出来过。” “楼上阿阮房间里拿的。” 温良久说,“不知道能不能用。” 他转枪的动作很漂亮。半松着握把,食指顶在扳机圈上,手指灵活运动划着小圈。柏里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再转头去看身边已经空掉的座位时,心里一坠,“包。” “我盯着呢。” 半圈后转正位置,温良久将枪口对准鬼鬼祟祟往门口移动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 “砰!” 贾老师面朝地趴倒下去,片刻间化成虚影退出了房间。 温良久自顾自地点头,对枪表示肯定,“能用。” “……” 唐宋看得咂舌,“你们九爷对队友向来都这么冷酷无情的吗?” 温良久的直播视频他也看过一些。但现在想想,他跟别人一起组队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只是坐一辆车过来的而已,他可从没承认过这位是我们的队友。” 何戟对这人临死还妄想要占便宜的做法嗤之以鼻。眼下见温良久突然出手也并不觉得奇怪,甚至有种“终于发生了”的感觉,“再说你看看,这什么人啊这是。真要拿他当队友,不是坑自己么。” 柏里过去把背包捡了回来。 “丢三落四。” 话虽这么说,温良久的语气里并未有责怪的意味,“想什么呢?” “没什么。” 柏里把包背上,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刚在盯着他手出神。 “我是觉得,既然来都来了,顺手帮一把也不是不行。” 温良久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在大堂里缓慢地巡视一圈,继续刚才的话题。 有不少人都别开了脸,避免跟他对视。 “但是呢,也不强求。” 他不紧不慢地收回目光,抬手把枪撂在桌上。咣当一声响。 “谁想退出,现在就可以走。” “……” 这他妈谁敢走啊。 “反正都已经玩到这儿了。” 陆续有玩家反应过来,“不帮他们,等狼来了我估计也得交代在这儿。还不如一起拼一拼。” 赞同加入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角落里装备齐全的黑衣人仍旧没有反应,像是已经被设定成了要袖手旁观。 “他们坐着不动,装备能不能让我们用用啊。” 何戟对着那些人身上的现代化武装眼馋,“看着就很高级的样子。” “那个……我也自己制作了一些可以用的工具。” 似乎察觉到他们的需求,阿阮主动提出,“在我的秘密基地里。银质的武器和子弹对抗狼群更加有效,各位可以尽管去拿。” 与此同时,旅馆里所有玩家同时接到了一条系统提示。 【阿阮的秘密基地:即将开启无限刷新模式。开启时间:三十分钟。是否进入战备状态?】 “三十分钟无限刷新?” 不少人被这一条提示挑动了兴奋感,“那不就是半个小时的无限军火库?兄弟们冲啊!” 趁着其他人都一拥而上去拿武器,柏里把那一大瓶血液分装到六个小瓶里。 贾老师那份刚好余了出来。一瓶的分量就足够较差,多余一份依旧留在柏里的手上。 “分装之后的瓶子可以放进道具页里带离房间。” 突然发现新信息,唐宋惊奇道,“难道除了拿去领赏金还有别的什么作用?” “那你可以带着去别的房间试试。” 温良久说,“反正只有第一个带回去的寻宝者才能用它换赏金。这趟你用不着了。” “这么狂?” 唐宋依旧和煦地笑着,眼底却有好胜的欲/望熊熊燃烧,“我的速度也不慢的。游戏还没结束,谁能第一个回去还尚未可知,不是吗?” 柏里对他俩夹枪带棒的聊天不怎么感兴趣。把两只小瓶子收进道具页后背上背包,也去楼上挑了件趁手的银质武器。 下楼的时候,BGM变得越来越紧张,隐隐还掺杂着某种动物的拖长的叫声,像是在呼朋引伴。 乌头草盛开的山巅之上,一群非人非狼的怪物冲上山峰对月呜嚎。 它们拥有比人类更修长强健的四肢,胸腹以上却仍旧保留着狼的体貌特征。黑夜里,无数幽绿的眸子逐渐逼近,肆虐着原始的破坏欲。 角落里的那群黑衣人仍旧无动于衷。玩家们纷纷从阿阮的房间里拿到满意的武器,听见越来越近的狼嚎,如同听见出征的号角,斗志燃烧冲出了旅馆。 柏里往虎口处缠了几圈胶带,双手握紧手中的银质十字剑。 没有选择用枪作为主武器,知道他底细的何戟和孟敛都很意外。 只有温良久一脸理所当然,“砍人是会上瘾的。” 没人知道,这场混战中是谁开了第一枪。 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房内还剩二十多名玩家。在此之前他们互不相识,甚至在这之后,大部分人都不会再继续联系。但唯独这半小时,他们把进房间以来的目标抛到一边,为了同样的目的浴血奋战。 狼群冲进了村子。高处的狙击手早已准备就绪,远程瞄准打散来势汹汹的阵势。近处的弓箭手不断将弓拉满,子弹和箭矢齐飞,像是一场冷热武器的交鸣。 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人视线模糊。柏里站在主战场,和温良久背靠背融入搏杀的人群。 温良久说得对。他砍NPC并不觉得过瘾,当下才是真正能迎来释放的机会。利爪抓伤了身体也并不觉得如何疼痛,在肾上腺素支撑下,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每挥动一次手中的长剑,心里的负担就像能再减轻一分。 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游戏,所以再不用像以往那样,经过慎重周密的考虑之后选择妥协退让。沉淀在血液中的欲/望暴动沸腾,指使他去破坏,去侵袭,去粉碎眼前厌恶的一切,毋庸担忧,毋庸顾忌。 心跳的频率快得要窒息了。 他无法思考也无需思考。在这里,在这个时刻,只凭着直觉和原始的天性,纯粹的暴力能摆平一切。 不知何时,村民们也逐渐离开了躲避的建筑,拿着锄头镰刀冲出来开始反抗。 数十年来在外乡人的庇护下安稳度日,他们几乎快要忘了自己的祖先是怎么对抗凶恶的自然,在这片土地上顽强地扎根下来。 而如今,深埋的血性终于被激发,他们高举着武器,再一次为保卫心爱的家园拼死奋战。 “为了自由!” ** 狼群的进攻在半个小时后如期结束。 一切平息后,大家聚集在一起欢呼雀跃。没有人再关心宝藏的下落,他们为集体的胜利感到骄傲。 村民们相拥而泣。时隔多年,再一次凭借自己的双手守护了这片土地。即使有着不可忽视的伤亡,却仍旧令人振奋。 不用再跟外乡人做违背良心的交易,他们仍旧拥有守护家园的力量。他们不是不能做到。 耳边嗡嗡响个不停。失重般的晕眩感中,热闹的人群被拉得很远。 柏里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温良久的脸。 大概是玩得太过投入。尽兴之后,他双手双腿都开始打颤了,这会儿正靠坐在墙根角落,十字剑插进一旁被鲜血浸湿的土地里。 温良久单膝半跪在他面前。一只手撑在他脑袋旁边,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对着昏暗的月光小心地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第一次离得这样近。柏里突然觉得,从慕羡那听到的传闻里,有女孩子为他寻死觅活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 温良久没有注意到他打量的视线,全神贯注地在帮他把脸擦干净。碰到几道明显的伤口时想去清理又不太忍心碰,心疼得直抽抽。 幸好是在游戏里。真要是线下受了这样的伤,不知道得把那几头蠢狼剁成什么样才能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flag又双叒叕倒了,一章还是没法儿把小副本写完 那就先甜甜地结束在这里叭 明天一定写完!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蟹蟹小可爱七夜雪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75章 柏里靠坐在墙边打量他一会儿, 突然胸口一阵翻腾,别过脸咳嗽了几声。 温良久见他缓过神,收回手往后稍微拉开距离。笑意浮于眼底, “好不好玩?” 柏里用力点了点头。 就是后劲儿有点大,跟嗑/药似的。扫视一片狼藉的战后现场, 恍惚间甚至有种刚刚参与了一场大型组团蹦迪的感觉。 “如果没有人愿意出手帮助他们怎么办?” “我在其他支线也都设定了任务引流。不管前面玩出多少分支, 都一定会有这一仗, 是必须完成的。” “不破不立。” 温良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骨头咔咔响, “要是不这么背水一战来一下, 这小破村子就真的没救了。” 说着, 他戳破柏里头顶的对话气泡, 伸手把他也拉了起来。 柏里第一次听他说起游戏设计,有些新奇,“也就是说,不管前面剧情完成度如何,最后都会交汇在抵抗狼群的任务上。对吗?” “对。但结果并不一定都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温良久说, “我并没有把这一仗设定成任务。如果自愿参战的玩家人数太少——别的玩家选择袖手旁观, 只有我们几个人动手,那就达不到固定的触发条件。” 柏里问,“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那些村民就不会跑出来一起围剿狼群,我们被撕成一条一条陈尸当场。这次反抗行动会以失败告终。” 他说, “鉴于我们现在还好好地站着聊天, 这个结局还算不错。” 想到其他的几条支线结局,又补充道, “算是最不错的一个了。” “只有达到条件,触发村民自觉反抗的剧情, 才有可能成功?” “对。” “我想让他们活下去。” 温良久说,“但依靠别人的帮助始终是有限的。等我们这群素不相识的旅客离开,如果不继续跟外乡人的交易,谁来替他们抵抗下一次狼群的侵袭?” “没人能真的让他们活下去。除了他们自己。” 好神奇。 柏里想,听他说剧情的感觉,跟玩游戏时又不太一样。 对大部分玩家来说,游戏的意义就是完成任务,得到奖励。其中遇到的NPC只是辅助完成任务的工具。 而他作为设计者,却像在真的把他们一个平行世界里真实存在的人们来对待。考虑他们的安危,为他们安排未来。 这样倾注在游戏里的感情和心血,会得到正向的反馈。 柏里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去看玩家们的反应。 开心的,兴奋的,嬉笑喧闹着跟同伴炫耀的,每个人都沉浸其中。 “那是,你的成果。” 柏里说,“你做得很好。” 温良久闻言微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欢呼雀跃的人群。意识到他话中未尽的语意,缓缓笑开了。 “这么突然?夸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逗我玩呢?” “我认真说的。” 柏里微微侧身看他。 看见他明亮的眼眸,看见他一贯假装高冷淡定的神情里,透出难得的羞赧。 觉得奇妙,又觉得理所当然。 不管在心里思索过多少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不断的相处和经历中,总是会再一遍遍地发出感叹—— 他是这样的啊。 无法用词语概括。无论怎么描述都觉得不够完整,不够充分。 他是温良久,就是温良久。 “可万一他们就是觉得场景好看而已呢?” 刚被夸完没过几秒,温某人又犯了自怨自艾的老毛病,“我又不是美术组的,功劳也分不到我头上。” “……” “我以后再也,不夸你了。” 柏里说。 “别啊。” 温良久笑得不可自抑,勾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别别别。” 族长和流浪者相顾无言地站在旅馆门口对视。半晌,终于再次拥抱在一起。村民们也三三两两地互相拥抱。玩家们见状也纷纷效仿,挤来挤去地抱成一团,顺手把滑稽又温情的场面截图,变成游戏里不可多得的珍贵回忆。 黎明时分,这片寂静已久的土地上,终于再次充满欢声笑语。 村庄抖落了身上残余的黑暗,从夜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 柏里也没有挣开温良久的勾肩搭背。被他搭着肩膀,一起看山谷中徐徐升起的朝阳,心里安宁稳定。不再对慕羡告知的传闻感到困惑,也不想去刨根问底。 觉得没有必要了。 不管听到什么样的传闻,不管别人对他有怎样的揣测。至少眼前见到的这个人,他带给自己的感受,是真实的,毋庸置疑。 柏里想,我知道他。 他的心底里,藏着一个温柔的世界。 ** 打起来一时顾不上队友,清理战场的时候才发现孟敛已经被迫下线了。 何戟顺利苟了下来并为此得意不已,正在私人聊天框里跟他嘴炮。一边快速打字一边回到旅馆里,再抬头时才觉出气氛不太对。 不像刚才连BGM都充满希望,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无奈。阿阮坐在角落里抱着心爱的恋人失声痛哭。 “怎么回事?” 柏里凑近去看。徐萦静静地躺在他怀里,胸腹是一大片马赛克,“他……死了吗?” 温良久看着徐萦胸前血淋淋的大洞,心虚地点头,“你知道的,我的设计爱好比较偏……”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接下来的剧情设定,提高声音,“先把感官关了。” 先于他的提醒,柏里看见一直待机在角落里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变化。 人数好像少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了移动。他正要跟温良久说话,后颈骤然痛麻,僵硬感觉迅速往全身扩散。 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在游戏里体验昏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他没有听温良久的,把感官模拟器关掉。但由于最高阈值的限制,他也并不会完全失去知觉。只是身体动弹不得,他仍能感觉到自己正和其他人一起被往某地运送。 其实并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那些女孩们继承自愈力的事尚未被外乡人发现,徐萦又在跟狼群的搏斗中意外身亡,他和队友手里的血液样本就变成了仅有的可供研究的资料。 分装后的小瓶子可以放进道具页,作为玩家的特权,剧情中NPC搜身是搜不进道具页里的,最多把他随身背着的背包翻个遍。 醒来的地点很眼熟,是瀑布后的囚室里。 所有玩家都在相同的时间节点醒来,其中有些甚至还没有来过这里,被绑在椅子上惊慌地往四周张望。 柏里左右看了看。温良久离他不远,这时候也恰好望见他,就连着椅子一起站起来小碎步往他身边挪,直到背靠背才停下。 刚开始移动的时候柏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从道具页里找出把匕首,等他蹭到身边时背着手把他的绳子割断。 “终于到你喜欢的部分了。” 温良久把他的绳子隔开,顺手把何戟也放出来。倒是经过唐宋时,打算假装没看见。 柏里在房间一角看见了那只背包,小跑过去拿起来检查,发现被翻过后里面的东西居然都还在,就又捡了回来,路过唐宋顺便给他解了绳子,“什么是我,喜欢的部分?” “先出去,你看见就知道了。” 干嘛对前队友这么友好。温良久提醒,“接下来就比谁跑得快,做好准备。” “早就开始准备了。” 唐宋笑道,“来比比看吧九爷。” 温良久:“我又没跟你说话。” “……” “我准备好了。” 柏里背上背包,已经将身体贴近了门板,“不知道外面,有没有看守。” 他小心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房间里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紧张地期待着他的情报。 “没有人。” 柏里把门缝又开大了些,“走廊是空的。” 大概因为这里是DNA门禁以内,外乡人料定他们一但出逃就会触发报警,所以没有派人看守。 “要冲出去还是不难的,就是不知道会在哪儿遇见守卫。所以越快越好。” 温良久活动手腕脚腕,“待会儿警报一响你就……你干嘛呢?” 柏里从背包里扒出泛黄的骷髅头骨,“不让警报响,就好了。” 他用匕首劈向头骨,把它碎成几小块。留了一块后把剩下的递给温良久,“试试。” 温良久一脸新奇地接过,“你还一直留着这个?” “感觉能用上。” 柏里镇定地走进门禁系统,紧握着那一小块头骨把手放上了检验台。 红光闪烁,系统反映了一会儿后,闸门居然配合地打开了。 陷阱里的骨骸果然是来自村子里的人。 或许是不甘被困的人,拥有冲破绝境的勇气,却终究少了些运气。没时间多想,柏里过闸门后招呼温良久快走。 剩余其他被绑来的玩家已经陆陆续续从房间里脱出了。一时间,温良久被许多双眼睛盯住,手里的头骨碎片成了必争之物。 他叹了口气,心叹一句对不住了兄弟,留下一块碎片后把剩余的抛向何戟。 正如料想的那样,何戟没能接住。一群人乱作一团哄抢,他趁机过了门禁,走到柏里身边,“赶紧走。” 柏里垫脚看了看被人群埋没的何戟,“何戟师兄,怎么办?” 温良久没拿“个人战不需要队友”或是“宝藏只属于最先到达的人”之类的理由来说服他离开,一步到位地说了句最有用的,“再不走你越野车就要被人抢了。” 柏里眼前一亮,当机立断,“那快走。” 即将通过山洞通道时,门禁的警报还是响了起来。 身后追逐而来的外乡人跟后面的玩家缠斗在一起。放倒了洞口的两名守卫,温良久拉着他飞快地往旅馆里跑。 阿阮就站在旅馆门口。见到他们时,仿佛已经知道来意,“或许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来的人车都停在哪儿?” 温良久说,“带我们去停车的地方。” “你是第一个回来的人。” 阿阮将一串车钥匙交到他手里,为两人带路,“或许这个更能帮到你们。” 旅馆后面的院子里规规矩矩地停了七八辆游览车。阿阮带着他们一路绕过,走到最里头,从角落里的工具间里推出一辆崭新的越野摩托。 “我自己组装的。” 他说,“希望能好用。” 曙光美术组质量出品,越野摩托造型酷炫拉风。柏里一看见眼睛就又亮了几分。 他看了眼温良久,“我来开吗?” “上啊。” 温良久歪了歪头,遵守承诺把车把交到他手里,“带你温师兄一起飞。” 柏里接过车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等他坐稳就开足马力院子里飞驰而出。 温良久半句“卧槽”还留在院子里,人已经飞出了一大段。 唐宋刚到旅馆门口,恰好跟他们擦肩而过。望见风驰电掣的越野摩托心里雀跃了一下,问阿阮,“这样的代步工具还有吗?” 阿阮尽职尽责地将他引向了剩余的游览车,“或许您需要的是这个?” “……” 越野摩托在丛林中穿梭飞驰。 第一辆冲进森林的车吸引了驻扎在村中的外乡人的高度注意。眼看他们依靠先进的装备在身后穷追不舍,不间断飞袭而来的子弹也越来越密集。 子弹打偏在车身上。剧烈震颤中难以掌握平衡,柏里差点翻车,高度紧张下不受控制地喊出了声,“啊啊啊啊啊操!” 温良久抱着他的腰笑到发癫:“……” “这样不行。” 柏里完全没意识到在自己刚鬼喊了些什么。视野受限,他无法精确地躲开身后的攻击。再这么下去他或许还好,坐在后面的温良久就要被打成筛子了,“温师兄你来,开。” 他的声音被急速飞掠的风吹散,温良久听得模模糊糊,“干什么?” 顾不上解释,柏里倾斜身子,反手拉起他一边胳膊直接放在车把上,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你!开车!” 他按住温良久的肩膀,身体腾空而起,轻盈地旋身转到后座。温良久顺势窜到前位,掌控方向继续开足马力往前冲。 背靠背倒坐,柏里从道具页里拿出了那一小瓶血液。 温良暂时无法分神回头,只能迎风扯着嗓子问,“你!打算!怎么做?!” “秘密武器。” 他从背包里拿出贾老师从桥底抠出来的那颗半透明的珠子,投入了瓶子里。 珠子迅速融化,中央嵌着种子掉入血液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从瓶子里伸展而出。 柏里把瓶子用力丢了出去。 种子吸干了瓶中的血液。落地后却并未停止生长,反而以爆炸般的速度生长蔓延,在树林间攀延蛇行,同时不间断地向上生长。像筑起一堵高墙,把身后的攻击全部隔开。 直到再也听不见枪声,两人迎着风,爽快地大笑起来。 “你这个包……” 温良久回头看了他一眼,“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 “我就觉得,能用得着。” 前方渐渐涌起白雾,森林的边缘近在眼前。后面暂时不会有什么东西再追来,柏里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温良久适时提醒,“刚你是不是说脏话了。” “……” 柏里没说话,沉默表演拒绝三连。 我不是。我没有。不记得了。 “行吧。” 温良久接收到他试图赖皮的信号,一如既往地乐得配合。降低车速单手扶着车把,揉着额头笑个不停,“行。” 但这样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摩托刚刚驶出森林的边缘,他的笑意突然凝固在嘴角。 柏里依旧跟他背靠背倒坐着,感觉到他身体突然僵硬,“怎么了?” “你先去交任务,拿指南针沿着来的方向往回走。” 温良久把车停在路边,“我有急事先下线一趟。” 柏里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身影已经迅速融入空气,消失在眼前。 **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护士站里空无一人。 护士长被紧急召来,神情凝重。站在一旁的是轮值今天夜班的年轻小护士,此时已经泪水涟涟,不敢抬起头来。 温良久勉强耐着性子听完她们对情况的叙述,却在看到来访记录上温蔚远的名字时终于情绪失控。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礼貌温和,一拳砸在桌面上,“你们为什么要放他进去?!” “……抱歉。” 护士长被他骇人的语气震慑,一时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重复,“是我们工作失误。抱歉。” 温良初接到消息赶来,看到他情绪不稳定的样子,皱着眉头把他拉到一边,“小久,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个屁!” 温良久脑子里嗡声作响。这种时候最听不得这种“我劝你冷静”的话,想也不想地揪住温良初的衣领,把他抵在坚硬生冷的墙面上。 后背一阵冰凉的钝痛渐渐扩散。温良初依旧声音平静,“先放手。” “……” 温良久松开他,转身靠着墙缓缓蹲了下来。 温良初也蹲下,在他面前动作迟疑又僵硬地伸出了手,试图拍一拍他的肩膀表示关心。 “别他妈碰我。” 温良久侧身躲开了,“你跟我保证过什么?你说了她情况稳定,随时都可以联接上线的。你说过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现在又算是什么?!” “还有办法。” 温良初说,“我会处理的。” “……” 他的语气冷静得好像在说要修理一台破旧的电脑。 “要是我妈就这么没了。” 温良久红着眼眶,用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杀了他,操。”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终于写完这段 大家晚安mua 第76章 眼前是白茫茫的大雾。柏里拿出指南针固定在仪表盘边上, 翻身跨上了摩托。 四周一片寂静,前前后后半个人影都没有。几分钟后,那座发布任务的参天大楼再次出现在眼前。 柏里把摩托停在门口, 按部就班的底交了任务。走出酒店大堂的一刹那,他的名字在11区公告中被连续播报。 第一名。一点儿激烈的竞争气氛都没有, 轻轻松松地拿到了。 柏里想, 如果温良久也在, 估计他们这会儿正讨论用什么方法决定交任务的先后顺序。 石头剪刀布?还是又要一人十枪, 比谁的命中率高? 他走得太仓促, 瓶子在个人道具页里, 连想帮忙交都没办法。 片刻后天空上浮现出第二名通关的玩家通告。柏里站在原地仰头看了半天, 一直等到第三名也出现, 温良久依旧没有回来。 他退出房间,直接下了线。 今晚结束得早,摘下头盔,隐约还能听见楼下路过学生的笑闹。他坐在床上缓了缓神,起身去把窗户关严实, 空调调高了几度, 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 以往都是要把游戏时间耗完才舍得出来的。今天明明还有剩,他却不太想待在曙光里了。 柏里拿起手机,对着寥寥数人的通讯录犹豫了一会儿,想既然他有急事, 或许也不方便接电话, 就试着给何戟发了条短信询问温良久的状况。 片刻后电话打进来,何戟把手机外放, 一边穿衣服一边跟他解释,“突然下线吓着你了吧?他没事, 但刚刚摔门出去了,看样子是医院那边有什么情况。”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但能让他这么着急的,应该就是温阿姨的事。” 听起来不容乐观。柏里攥着被角,关心的话脱口而出,“很严重吗?” “现在还不知道,我去趟医院看看情况。” 何戟收拾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对他的追问有些意外。片刻后,主动开口道,“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来?” ** 兵荒马乱的专家会诊结束,医院走廊里又恢复了平静。 温良初跟一众医生教授一起出来,解释当前的病人情况,专业名词一串一串。温良久听得头痛,但抓住关键词,还是能理解出主要内容。 能用的医疗手段都已经实施完毕了,病人的神经信号依旧微弱。剩下的就只有等,等她恢复到从前的状态,才能进行下一步将意识迁移。 但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期限。 可能就在今晚,也可能漫长到看不见尽头。从前至少她能对外界的刺激给出反应,借助机器来表达想法。可现在,她只是躺在那儿,只能躺在那儿。只有借助设备延续的微弱呼吸能证明她跟这个世界还有一点联系。 如果是我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温良久想,如果是我的话。 大概会希望有人帮忙把设备关掉。 温良初带来的研究员比这位神奇老哥本人要稍有人情味些,上前来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温良久说了句“你们先忙”就退出了会议室。 不想回家,也不想跟任何人交谈,他绕开人群独自躲了起来。 夜渐渐深了。 温良久想,幸亏他只跟柏里说了“你先玩”,没说“等我回来”。 因为他自己就最不耐烦“等”这个字。以前跟朋友出去厮混,约定好的时间,迟到个一分半分钟的都要发脾气。 下游戏的时候只差去交任务,十分钟就能搞定。这会儿柏里应该早就结束游戏了。 第一名吧?有他这么个超级剧透作弊器在,不拿第一也太对不起他带着走捷径的良苦用心了。 应该玩得很开心吧?兴奋到飙脏话的样子也很可爱。 温良久兀自笑出声,低头在袖子上蹭掉满额闷热的汗。 这会儿他应该已经睡了。 跑出来的时候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睡衣上连个口袋都没有,温良久把抓得汗津津的手机放在身边的地上,自己坐在台阶上靠墙抱膝,试图清空脑内缓存,把当下的处境捋顺思路。 现在应该,先…… 应该干什么? 柏里的影子刚一消失,脑子就又开始昏沉,晕眩得想吐。像是这会儿只有想他,才能好受一点。 温良久抬手往脑壳上敲了两下,叹着气下楼找地方买烟。 回来时会议室里的灯光已经暗了。温良初交代过他可以整晚待在这,值班的小护士见了他也只是怯怯地露出个职业微笑,然后迅速转开了目光。 他也懒得再装成往日里来时温和良善的模样。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终究没有进去,又回到刚才的楼道里,在台阶上坐下把烟点着,看着火光晃了会儿神。 想说点什么,可是身边并没有人。刚刚才表现得像个暴力分子,这时候再自言自语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赶出去。 万一今晚她就醒了呢? 温良久很快对指尖的烟火失去了兴趣。闭上眼,把头重新埋进臂弯里蹲成一团。 约莫一支烟快要烧完的时间过去,有脚步声靠近了。 ……神奇老哥怎么还没走? 他本来打算起身把烟处理掉。听见声音反而懒得动,继续蹲在角落装死。 脚步声很轻,很快在身边停下了。温良久抗拒得不行,把头埋得又更低了些。 谁都不想见,谁都别理我。 不知道这人停在干什么。他耐着性子等脚步声再响,远离,然后消失。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反倒是指尖碰到一点点冰凉的皮肤。 温良久无名火气,想也不想地挥手打开。 “都说了别他妈碰我!” 烟头脱手飞了出去。 温良久猛地抬头,怔住了。 黑夜里,他跟一双异色的眼睛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怔忪和意外。 再回神时,看见柏里小跑两步过去把烟头捡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儿了?” 积累了整晚的阴郁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之后烟消云散,甚至有几分转化成心虚,强行给自己解释了一句,“我没抽,它自己烧完的。” 柏里从随身带来的纸袋里抽出张湿巾,把熄灭的烟头包起来准备丢垃圾桶,“医院里禁烟。” “……我知道。” 温良久说,“我是初犯。下回肯定不这样了。” 他的态度切换得流畅自然。乖顺到不可思议,跟一个小时前判若两人。 “好。” 柏里又在纸袋里翻翻找找,拿出什么东西给奖励似的塞在他手里,“给。” 楼道里光线昏暗。但只凭形状的触感,温良久也把手里的东西很快地认了出来,“上次买的汽水糖?” “嗯。” 柏里又从袋子里掏出两颗来。只剩这么点了,本来打算给自己留一颗吃的,但不知怎的全都塞给他,“给你。” “怎么把你哆啦A梦的口袋也带出来了。” 温良久看他不停地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这两颗糖捏在手心里,没有打算吃的意思。 柏里看了看他,又抽出张湿巾递过去,“给。” 刚才在楼梯口站了好一会儿,其实离得很近。但温良久蹲成一团,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臂弯里耍自闭,情绪紊乱得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注意周围的动静。 出门太匆忙,他还穿着家居拖鞋,长长的卫衣袖子遮过了手指。不把烟头拿下来,这会儿都要烧着袖子了。 跟何戟说的一样,在家里是个冬天穿短袖,夏天穿长袖的神经病。 想到这,柏里说,“是何戟师兄,带我来的。” 在家时穿着长袖卫衣把房间温度调得很低,来医院后捂了厚厚的一层汗,顺着脖子把前襟都浸湿了。 温良久早就热到不行却没伸手去接。握着糖心情过分美丽,得寸进尺地把脸往前伸了伸。 柏里没看明白什么意思,按自己的理解把湿巾啪地一声贴在他额头上。 “……” 温良久习以为常地笑起来,按着湿巾胡乱擦了擦脸,“何戟人呢?” “何师兄先,回学校了。” “那你呢?” “他让我留下,陪陪你。” “他让你留下你才留下的?” 温良久笑意淡了些,把湿巾揉成一团,“你什么时候那么听他话了。” “不是。” 柏里摇头。停顿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我自己,想来的。” 完全是凭着无法解释的冲动,他在门禁前最后几分钟从宿舍里跑了出来。 跟何戟抵达医院之后,还因为非家属身份被挡在了病房外,把整层楼都走完才在楼梯口发现蹲成一团的自闭儿童。 何戟把拎了一路的纸袋推过来,什么也没说,拍了拍他肩膀就转身走了。 直到被独自留下,他才突然清醒过来,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插手别人的事到这种程度了? 心里惊疑不定,但也没有太多可以思考的余地。看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却在可怜兮兮地蹲墙角,再想想慕羡说过的话,就不再犹豫,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其实何戟没有交待任何事,他也本来应该放下袋子就离开的。可一看见温良久抬头,不知怎地就想要留下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明明是静止地蹲在地上,却沉重得好像整个人都在下坠。 不走了。 柏里想,如果面前的人是羡羡的话,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这还差不多。” 蹲太久腿都要麻了。温良久心情再度美丽,索性在地上坐下,“有没有给我带衣服?” “有。” 他正继续往袋子里摸。手指正好碰到何戟准备的T恤,闻言立刻攥住拉了出来,“给。” 懒得再起身去找卫生间,温良久坐在地上把卫衣脱了下来,随便擦两下汗后换上干净的短袖T,把汗津津的卫衣填进纸袋里,把装着脏衣服的袋子拉到自己旁边。 “招待不周。” 他指了指柏里脚下的地面,“随便坐。” “……” 柏里对他在自己面前随便脱衣服的行为几乎快要习惯了,也懒得再说他什么,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在了地上。 “我可以问吗?” 温良久说,“你的眼睛。” 刚才一个照面,他看起来跟平时很不一样。 左眼是平常见的深棕,右眼的瞳色却明显要浅很多。明亮的金色,在黑夜里像会发光。 “啊。” 柏里下意识地抬手,可能是想摸一下眼睛,但又不想自己表现得对此过分在意,就改变方向揉了两下头发作罢,“出来得太急,忘了戴隐形。” 温良久身体往前倾,仔仔细细地盯着他观察了几秒,“这样就跟嘘嘘长得更像了。” “……” “很好看。” “是病。” 像是想起什么,他迟疑片刻后才继续说,“刚刚我……好像吓到,何戟师兄了。” 温良久挑眉,“那傻缺说什么了?” 凭着记忆,柏里努力还原出何戟惊讶的语气:“诶呦我操。” “……” 温良久笑到破音,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里,鹅鹅鹅的相当沙雕。 “小点声。” 柏里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吵。却被这样的沙雕笑感染,自己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最近有点卡壳,进度迟缓 所以今天莫得加更,明天看情况粗长一发代替吧 大家晚安mua 第77章 “你何戟师兄胆儿小, 别理他。” 温良久说,“我就觉得真挺好看的。” 他笑完又继续看着柏里,坦然地欣赏, 甚至舍不得移开目光,语气感慨, “你怎么连生个病都病得漂漂亮亮的?” 柏里收敛笑意, 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又不是什么, 值得开心的, 事。” “叫虹膜异色症是吗?” 温良久说, “我之前了解过一点。” 以前写东西时查资料看过些图片, 在现实中看见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起来, 只觉得比图片上还要神奇得多,“好像一般是不用治疗的。不过并发症可能会发炎影响视力之类,你平时总戴隐形,还是注意点儿好。” 柏里闻言又忍不住去看他。骤然抬头,眼底潋滟着一汪盈盈的光芒, “你怎么, 什么都知道?” 温良久一乐,拍了下大腿,“那可不。” “……” “先天还是后天性的?” “先天。” 柏里表情冷淡,语气漫不经心, “那样的夫妻, 很难有,健全的孩子。” 温良久歪头看了他一会儿, 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好像总是不希望别人把自己看得特别。因为外貌,因为性格, 因为奇特的父母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不希望引起别人的关注。 不管说起什么样曲折离奇的往事,都要摆出副“无所谓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表情。生怕会被别人歧视或同情,所以率先表现得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连同别人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也一并不在意地忽略过去。不想多接触,不愿意深究。 归根结底,其实是因为连自己都没有接受自己,才会觉得别人也会有一样的想法吧? “你要是这么个样,我可就得唠你两句了。” 温良久说,“知道就你这情况,生下来是畸形智障的概率有多大吗?” “可你没病没灾没痴呆,漂漂亮亮的长到了今天,喝个汽水都能抽到十来万的游戏装备。还是个脑袋瓜好使的学霸。” 他抬手敲了下柏里的额头,“你从出生起就是被老天眷顾的。” 他的语气跟往日相比也没有太大变化。但话中说的内容是任何人都不曾提起,或刻意忽略的。 总之是从来没听过,也没想到的。 柏里怔怔地听着,一时忘了给予反应。 “现在只是摊上这么点小问题,又不耽误你跟我比谁活的时间久。” 温良久说,“你知道现在有人通过注射来改变瞳孔的颜色吗?他们想要变得特别还得另外花功夫,哪里比得上你天生就这么炫酷。” “’特别’并不是该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没什么可害怕的。” 他认真地说,“你之所以会跟我认识,互相吸引玩到现在,不也是因为觉得彼此跟旁人不一样吗?起码我就是这样想的。” “……” 柏里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后知后觉地捂着被敲的额头,问,“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为什么? 显然是因为我对你视若珍宝,所以当然不想看你妄自菲薄。 温良久反问,“你觉得呢?” 柏里不假思索地摇头。 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他自己不太愿意深思。 倒是愿意听温良久说。 “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温良久看他表情懵懵懂懂,心里直叹气。半晌,往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半真半假地笑道,“因为我喜欢你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日危险发言:flag之所以叫flag就是因为它会倒 今天情况不佳,看来莫得粗长 明天!明天我【哔——】!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78章 记忆里, 类似的表达温良久不止一次地说过。 一起去猫咖打卡上下班的时候,一起到饭堂吃饭迁就他的口味的时候,一起打游戏为了他不开直播的时候。每当察觉到他对接受好意感到不安时, 温师兄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一句,“因为我喜欢你嘛。” 柏里有点羡慕他拥有这样坦荡地表达情感的能力, 想说句“我也很喜欢你”作为回报, 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糖?” 见他不说话, 温良久习以为常地转移话题, “我觉得跟汽水味道一样。你其实是因为喜欢汽水吧?” “喜欢汽水。” 柏里点头, “我也只吃过, 这一种糖。” 他想了想, 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像有很长一段话要说。 因为性格,或者还有语言能力的原因,他不怎么喜欢表达。这样的时候并不多。温良久耐心地等他打完字,接过手机快速阅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来班上代课教语文的男老师。姓宋, 是第一个送我这糖的人。” “因为我不喜欢举手发言, 又总是坐在后面,老师们也都不太会想起来点我的名字。但他什么都不知道,来上课的第一天,走到最后一排专门把我叫起来回答问题。” “糖是答对问题的奖励。” 看到这里, 温良久福至心灵般问了句, “他叫你回答问题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 柏里果然表情惭愧, “在睡觉。” 一下就猜着了。 温良久翘着嘴角继续看了下去。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眼睛跟别人都不一样。家里没有人跟我解释这件事, 我只能当作自己是天生如此。视力也正常,无法说服家里给我买眼镜,就只能这样去学校上课。其他人大概觉得我奇奇怪怪,都不怎么理我。” “我其实希望他们来问我,这样我就能说其实自己也跟他们同样困惑。但他们始终都只私下议论,或隔着点距离偷偷看我。久而久之,到学校上课时,我基本都会避免跟人对视。” “宋老师是第一个夸我眼睛好看的大人。他跟我说,他家里有个哥哥的眼睛是绿色的,像北极光,也很美。他说这个世界上有各种颜色的眼睛,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没有谁跟谁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对于彼此来说,大家每一个人都很特别。” “这老师看起来人还不错。” 温良久小幅度地抛起手里的糖果又接住,“教了你们多久?” “不到一个月。” 柏里回答。 之后就再未见过。那段时日短暂的相处并没有给他的境况带来改变,却在年幼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以某种平和又安抚人心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他逐渐成长的世界观。 当时年纪不大,又过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对话都只能记得模糊的大概。但内心被触动的感觉却依旧很清晰—— 这个世界上有温柔的人存在。生活并不总是令人感到绝望。 “你刚才,说的话。” 柏里小声说,“跟他有点像。” “干嘛,你也要教唆我去当老师?” 温良久笑着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像你的宋老师那样教育小朋友。” “真要遇见不听话的学生,比起说教,直接揍一顿解决的可能性比较大。哦,打完给颗糖我倒是也能做到。” 你其实也是个温柔的人。 柏里在心里默默地想。看着他,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你不回去睡觉?” 温良久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挺晚了已经。” “今晚不回去。” 柏里说,“宿舍门禁了。” “啊。”他没住过宿舍,对门禁没什么概念,“那去给你开个房间睡觉?附近酒店挺多的。” 柏里摇了摇头,“我就在这。” “想陪我坐地板啊。” 温良久又笑,“那行。” “那,我可以问吗?” 短暂地安静后,柏里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阿姨,怎么样了?” 从到这里开始,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温良久一直把话题放在他身上,对于两人为什么会深夜坐在医院的地板上聊天却始终只字未提。 温师兄向来喜欢事无巨细地叨叨。加之人也算洒脱,很少会有什么事藏着掖着不愿意提。 除非是太过担忧,才会小心翼翼得甚至不敢多言。 “情况不太好。” 顺着他的视线,温良久也看了眼病房的方向,又很快收回目光,连同笑意也淡去不少。眉眼低垂,自嘲道,“我都不太敢进去看。” “前段时间,还很稳定的。” 柏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温良久抬头看着他,表情复杂,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各种愤懑难安,不屑一顾,困惑甚至仇恨的情绪掺杂着渗透在神色中汇集在一起,调和出浓重的委屈。 但看着他,停顿了很久,也只说出一句话来。 “温蔚远要再婚了。” “你说这人好不好笑。” 温良久说,“他结婚关我妈什么事?非要跑到医院里来是想给一植物人发请帖吗?” 明明已经承诺过不再打扰,为什么还要特意跑来告诉她婚讯? 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为什么还是会被他结婚的消息影响成这样? 温良久抓了两下头发,颓丧道,“他们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你上次说,温教授出轨。” 柏里说,“这件事,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 温良久说,“分开时只说是因为两个人感情没了。我妈没怎么纠结就同意了离婚,我还以为她也早就已经对我爸没意思了。” “你妈妈……” 柏里低声说,“还很爱他吗。” 在对消息本能地感到意外之后,回过神来,他居然有几分能理解。 所以询问的句式,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温良久一愣。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还是得表扬你,推理成立。” 他勉强笑笑,冲柏里竖了下大拇指,“怎么得出结论的?我好像没怎么跟你说过我爸妈的事。” “感觉很像。” 柏里低声说,“我妈妈,也很爱他。” 甚至多过爱我。 多很多。 他曾经以为是母亲是为了自己,才会不得不受到父亲胁迫,被禁锢在漂亮的笼子里失去自由。后来才慢慢看清事实。她是因为爱,因为想让爱的人开心满意,放弃了本该拥有的一切。 她并非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比起孩子,更爱丈夫。 或许温阿姨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意。 柏里甚至隐隐觉得她对丈夫出轨的事也有所察觉,只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病情成为拖累,更甚者因为不想耽误丈夫寻找新的爱人,所以才同意了离婚。 但爱是无法被责备的。无论是谁,都有爱别人的权利。 “这是爱吗?” 温良久低声说,“听起来更像斯德哥尔摩。” “我也不太懂。” 柏里摇头,“但起码,这么理解,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温阿姨,我不太了解。” 他说,“但你或许,可以试着,跟他和解。” 温良久下意识地讽笑,“你怎么不想着去跟你爸和解?” 说完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恶劣,他有一瞬间的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柏里没有生气,“我说的和解,不是要你,对他示好。” “是……别再因为他,感到难过了。” 不去关注他的喜怒哀乐。他过得好不好都跟你无关,不要再被他影响,不要再把他放到心上。 要自己过得好好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地谈论彼此的家庭。不是一经提起寥寥数语就戛然而止,也不再维持那层脆弱的隔膜,有意无意地回避。 敞开去了解对方的感受,远比想象的还要深刻。 温良久听着,又想起他被游戏剧情触动,在NPC身上泄愤时无法控制的恨意,“你就是这么说服自己,平静地面对你爸的吗?” 或许不只是那位父亲,他是在拿这样的态度去对待所有人。 “我已经,在努力了。” 柏里说。 是很努力了。 在把自己努力变成个冷酷无情的小没良心。 这样的父亲到底给了他多大的影响?才让他要做这样的努力,甚至不惜连和其他人交流的感受都要一并屏蔽,只为了减少来自家庭的伤害。 “有件事一直没想起来跟你提。” 温良久问,“当初我说我查到了你家庭背景,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相较于普通人,柏长遂一家的背景资料算是藏得严实的那一类了。他还是厚着脸皮问了神奇老哥才能知道那么多。 “我以前见过,你在店里,看的书。”柏里说,“有编程的。以为你,是黑客。” 就觉得这个人很厉害,以为他是专业学计算机之类的。当时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后来知道他是文学院时也没有被抹掉。 就觉得他要是想做些特殊操作,查到谁的资料也不算稀奇。相比较而言,反而觉得他去搞文学创作还要更让人惊讶些。 “编程是为游戏AI设计做的功课,我还没往黑客方向发展那么全能。” 温良久笑了笑。斟酌片刻,决定告诉他柏长遂的病情。 这决定做得非常临时。或许是因为恰好身处医院更有氛围,或许只是单纯想让他体会一下报复般的快感——温良久觉得,如果是他自己的话,听到怨恨的人命不久矣,就算没有爽翻也至少不会难过。 柏里听到却愣了半晌,放下手机,小声说了句,“我妈妈,会很伤心的。” “这种时候还想别人伤不伤心?” 温良久说,“我要是你,就先蹦起来跳两圈再说。” 柏里没说话。坐在地上太久有点僵硬,调整姿势捶了捶腿。 “你说我们俩怎么这么惨?” 温良久长吁短叹,“大半夜不睡觉坐地上聊悲情家事。难兄难弟。” 柏里弯了弯嘴角,“我觉得还好。” “我就不行。” 温良久说,“我只是个脆弱的小男生,有点承受不了。” 其实是随口一说。柏里闻言却认真地看了看他,似乎真觉得面前这个“小男生”有点脆弱。 他想起之前在游戏里说到的,不开心的时候比聊天更有效的解决办法。稍微犹豫,又用一贯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勇敢一点。 张开手臂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是羡羡,我也会抱的。 完全没有预料地,温良久得到了来自他的第一个拥抱。 湿哒哒热乎乎的拥抱。甚至还被他在后脑勺上拍了两下,哄小孩似的。片刻后柏里收回手臂,看着他喊了一声,“温师兄。” 温良久被他那力度轻得可以忽略不计的两巴掌拍得发懵,回答都慢半拍,“……干什么?” “我会,对你很好的。” 柏里说。 他一字一顿,用立誓般的语气。 “我一定会的。” ** “……怎么突然这么说?” 一直以来被他拒绝得都快成习惯了。温良久甚至不敢对这样的话有什么“非分之想”,怕显得自己特别自作多情。 有点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反正跟自己不是一个意思,“我不是因为想让你对我好,才对你好的。你也不是一定要对我好才行的,当然我也不是说让你不要对我好……” 绕口令似的说了半天,只总结出一句,“唉我操。”谈恋爱真的好难。 柏里:“……啊?” “就是要你自动自发自愿地,别跟还债似的。” 温良久努力描述。一时间甚至觉得就自己这表达能力,都不配当个写书的,“明白吗,就……真诚一点?” 柏里言之凿凿地点头:“我很真诚的。” “……” 确实是挺真诚的。就是这语气,越来越往“从今天起咱俩就是亲兄弟”靠拢了。 谁他妈想当你兄弟啊。 算了算了。 温良久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还小,再等他长长。就现在这情感处理系统的智能程度,跟AI也差不多。 “你想不想去病房里?后半夜还长着,总不能一直坐在这儿。” 柏里问,“你不是,不敢进去吗?” “看你有点儿冒汗。病房里空调凉快。” 温良久伸手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指腹上挂着薄薄一层湿润,“要是你跟我一起去,我胆子就还能再大点儿。” “那好。” 柏里麻利地站了起来。 他其实也对温良久的妈妈感到好奇。 温教授不管私底下做过什么,但看起来都儒雅和善的。连温良久都这么承认过,所以每次有矛盾,不管谁对谁错,都显得他是孩子脾气在无理取闹。 听何戟说,温阿姨也是亲切温暖的那种妈妈。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生出温师兄这样性格的孩子来啊。 “你的表情还能再明显点吗?” 站在病房门口,温良久无奈道,“我跟我哥性格没一个像我爸妈的。” “真要论起谁更像,那还是我。” 他说,“毕竟更接近地球人的范畴。” 柏里对他口中偶尔出现的“神奇老哥”也很好奇。但当下,更关心他从握到门把手后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不进去吗?” “……我紧张。” 温良久说,“还有点心虚。” 刚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生气,不只是因为温蔚远,还对自家妈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责怪意味。 他都不爱你了,还那么在意他干什么? 后来想想,柏里说得对。无论如何,爱是无法被责怪的。即使是因为担心,他现在旁观者的角度,也无权指摘。 “那进去了啊。” 温良久做好心理准备,缓缓推开了门。 病床上的女人有一张消瘦的脸。 被机器围绕,安静地躺着,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里。 柏里甚至不敢靠得太近,怕打扰到她呼吸。 温良久瞥了眼用来对话的机器。上面表示正常运转的工作灯一直亮着,表达意识的红绿指示灯却一直灰暗。 他盯了几秒就放弃。在病床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拉起母亲的手,“……妈。” 以往都是自己来的。突然旁边多了个人,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柏里也来了妈。” 沉默半晌,他索性就地取材,把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人也拉到身边来壮胆。 “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他现在就在这。”温良久说。 “我让他叫声妈给你听听?” 柏里:“……” 一句“阿姨好”硬生生卡在嗓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聊天兄弟! 今天的flag在文里,跟我莫得关系(企图逃逸 希望明天有空,正常发挥哈哈哈哈好哈哈一定写过三个币 大家晚安!mua 第79章 “想听吗?” 温良久边说边注意着旁边仪器的动静, “想听的话就给个反应。” 话音落地许久。指示灯依旧灰暗,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闪个不停。 “不听算了。” 他撇了撇嘴,并不很在意似的, 很快扯开了话题。 柏里听他说过,温阿姨从前是能通过仪器跟外界进行简单沟通的。现在陷入深度昏迷, 聊天或许能刺激她快点恢复对外界的反应, 于是尽可能地配合温良久多说话。 两人一唱一和跟说响声似的。柏里熟练运用“哦是吗”“后来呢”“那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 当捧哏当得尽职尽责。 唠到最后, 温良久看着他努力接话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 “辛苦你了。” “不辛苦。” 柏里说, “希望阿姨, 快点好起来。” ** 周一的早课上, 一直被固定占据的第二排座空无一人。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温良久和柏里坐在一处睡得昏天黑地。何戟帮他们望风,偶尔接触到温教授诧异的目光,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同款困惑的微笑,企图靠一张娃娃脸萌混过关。 十分钟过去, 又十分钟过去, 眼看整节课都要上完了,身边这两人还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柏里手头没什么紧急的事要做,周末一直跟在温良久身边帮忙。从学校到医院跑来跑去,像个小跟屁虫。 温良久心情一度复杂。突然袭来的惶恐和担忧中, 夹杂着这么一点微妙的幸福感。 如果不是医院里出了意外, 还不知道柏里居然对他的事这么…… 这么上心。 “他应该也是喜欢我的”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明朗起来。 温良久完全不怀念以前自己独来独往各种“老子天下第一酷”时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有这样的幸福感在,谁他妈还想酷啊。 二十四小时过去, 温妈妈依旧没有意识苏醒的迹象。两人无可奈何,只能先回来边上课边等医院通知。 何戟从温良久处得到的消息是情况稳定, 以为没出什么大事,对这两人通宵陪床的经历也一无所知。这会儿看他们头抵着头睡得人事不知,心里琢磨着这俩人困成这样,怕不是因为夜里不睡觉偷摸干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勾当。 ……哎呦豁。 他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第二节 课也用同样的方式度过。下课前几分钟,温良久率先抬起头,表情还懵着,看见柏里趴在旁边又不由分说地蹭了过去。 不管睡不睡,能挨近点就挨近点。 手肘也要碰在一起才行。 “……” 何戟羞耻得想替他捂脸。 几分钟后,下课铃终于把柏里从深度睡眠中唤醒。 他过去二十四小时里扮演捧哏,比以往二十四天说得话都多。对他来说很消耗体力。这会儿身体像是睡饱了,意识上还不怎么愿意清醒,闭着眼睛把倒扣的帽檐从后脑勺转到前面,对接下来两节专业课十分抵触。 不知道是否受到某人的影响,成功从小学霸变成了厌学少年。 何戟先出了一趟教室回来。身边的椅子被挪动,他迷迷糊糊地听见温良久的声音,伴随着“有事儿”“约”“加”之类的字眼。 柏里稍微清醒了些。 一大早就要跟人出去约架? 他睁开眼睛,见温良久真的要走,皱紧眉头脱口而出,“不许去。” “……” 何戟和温良久一起转身,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惊诧。 何戟:“哈?” 柏里也被自己突然命令式的语气吓了一跳。揉了揉眉心,“你们要去哪儿?” “我就去趟厕所。” 温良久说,“批准一下呗,我总不能就这么憋着。” “……” 柏里纳闷道,“那你刚才说,有事约……” “啊。” 温良久看了眼何戟,“你姐妹没我联系方式,跟大戟说要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柏里反应有点迟钝:“……谁?羡羡?” “嗯慕羡。” 他认真地思索了几秒,有商有量地说,“我觉得这还是得去趟吧,毕竟大家是好姐妹。不然多伤感情。” “也……给批准一下呗?” ** 晚上吃饭的时候,慕羡特意打包了两大杯奶茶带来。 温良久本来不怎么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喝了两口之后就当场真香,津津有味地嚼着奶茶里的迷你芋圆,心想回去的时候再打包两杯带回去给柏里尝尝。 “温师兄……” 慕羡是揣着心事来邀请他吃饭的。这会儿连平时喜欢的奶茶都没顾上喝,犹豫片刻后,开门见山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柏里?” 温良久吸奶茶的动作一顿,迷你芋圆差点从鼻子里出来。 “这么急?” 他提醒道,“菜都还没上桌呢师妹。” “其实吃饭是次要,我今天约你出来,主要就是为了他的事。” 慕羡说,“没事。你吃,我说。” 温良久点了点头,嚼芋圆的动作放慢了些,“喜欢。” “……” 慕羡努力跟上他跳跃的思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问的这么详细?” 温良久看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回答,“在你认识我之前就开始了。” “啊。” 慕羡莫名语塞。整理了下思路,才继续道,“是这样的温师兄。我跟柏里从小学开始就是朋友了,也算是一路看着他一起长大的。所以他的事我很在意。” “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了解得不算多,但听柏里说过你们经常一起打游戏去咖啡店上下班打卡之类的。听得久了,心里也有底。” 慕羡说,“对于别的事情,我都无权也不愿干涉。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她看着温良久。一开始目光还会下意识地躲闪,说着说着就坚定起来,显出为朋友着想的义气,“能不能请你,不要逼着他?” “我不清楚你有多喜欢他。但是很担心他会因为你的喜欢受到伤害。” 温良久把奶茶放到一边,看着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慕羡坦言道。 “说我杀人未遂的那种?” 温良久叹了口气,“我要求三分钟无干扰自由陈述时间。” 慕羡怔怔地点头,度过了瞠目结舌的三分钟。 “以前的事尽量不提,并不是因为心虚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用某种纵横一时后退隐江湖的大佬语气缓缓说道,“只是因为以后想安安分分地做个好人。” “……” 慕羡听得心里唏嘘不已,但一开始的担忧却确实是减轻了不少,“那……行吧。” “还有什么别的担心吗?” 温良久说,“对我们俩的事。一块儿提了,我一次性说清楚。” “为什么说怕我逼着他?”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喜欢他,真心想对他好的人。” 慕羡说,“但是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家柏里吧,有时候对不太熟的人,态度挺让人心寒的。” “他就是不太能相信别人,也不怎么愿意接受。” 温良久点头示意,耐心地听。 换了别人早就不耐烦了。但话题中的人物是柏里,他就能不急不躁地地由着她长篇大论。 “即使对方是真心诚意的,他也会下意识地理解成对方对他有所图谋,然后想出‘等价交换’的办法,回报别人的好意之后把关系迅速冷却下来。以求之后再不跟人接触。” 慕羡说得很诚恳,“我是因为认识他早,从小就一起玩才能跟他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要是晚几年才遇到他,也未必能耐下心来相处,甚至未必会觉得他是个值得花心思去结交的人。” “总之……非常慢热。” 她说,“他脾气又倔。虽然很好说话,但只要不是自己愿意的事,一定不肯妥协的。” “我怕你万一等太久得不到回应,等急了……” “我要是真会等急。” 温良久插话道,“你就压根没有来提醒我的机会。” “……那倒也是。” 慕羡莞尔,“其实我觉得你是挺有胜算的。至少在我见过的里面,是最接近他的一个。” 意思就是在他之前,还有别人追过他的小百里。 温良久在心里默默记仇,准备回去找机会好好盘问。又听见她说,“虽然过程可能会比想象中还要艰巨。可一旦获得他的信任,你就绝对不会后悔之前为了跟他交心所做的努力。” “相信我。绝对,不会后悔。” 慕羡骄傲地撩了下长发,“不过做得到这点的目前还只有我一个人。” 温良久对她给出的甜头非常心动,“有多‘绝对’?” “这么说吧。成年之后我嫁不出去的话,只要他还是单身,一句话我们俩就能在一个户口本儿上。” 她用确信的语气说道,“只要我提,他就不会拒绝。” 温良久下意识地皱起眉,“你没有这个机会。” “……我就打个比方。” “有时候我觉得,他选择孤独,未必是因为喜欢孤独。” 慕羡说,“可能只是因为……习惯。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应该属于孤独。觉得那样做是对的。” “但我们也并不是靠‘做对的事’来生活的,对吧?” 她叹气道,“相比那个,我还是更愿意看到他做喜欢的事。” “说真的,我觉得要让他承认自己喜欢谁,比让他放弃‘做对的事’还要难。” 温良久沉默片刻,问她,“什么是‘对的事’?” 省略了半句“对柏里而言”,慕羡却轻易就能猜到他想问什么,“你知道他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吗?就写在我们的小学毕业同学录上。” 那么久远的句子,她依旧记忆犹新,“他说想去有灯塔的小岛去当守塔人。岛上的居民都会对他的来历和过往一无所知。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生活,晴朗的天气绕着海岛飙车,狂风暴雨的时候站在塔里看浪打礁石。自己安安静静地活到死。” “说真的,当时吓着我了。即使现在再看也怎么都不像一个小学生会写的‘人生理想’。” 慕羡说,“但他好像一直把这个当作必须去做的事。” 温良久低头笑了笑,“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 慕羡认真地发问,“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已经在发糖了?”照这么下去真在一起了还得了。 温良久被这一句说得心情愉悦。但不知想到什么,笑意又散了些。 “我今天来,也有事想问你。” 温良久说,“你知道他小时候曾经被关在什么地方过吗?” 上个房间里一起游戏时,柏里在山洞情节里的表现实在让人在意。 “小时候?” 慕羡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但我印象里,他没有长时间缺课的记录。” “他家里情况挺复杂的,我其实也不怎么清楚。主要是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不介意,所以一直不忍心直接问。如果有必要,你可以直接问他。” 慕羡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的……哦,有一件事。他跟家里好像有什么协议。” “协议?” “对。十八岁以后就能跟父亲断绝关系,自己独立出来。所以一直在攒钱,做兼职应该也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了。” 温良久说,“还有别的吗?” “让我再想想。” 慕羡停顿片刻,突然莞尔,“对了,其实我们之前讨论过你的传闻。我和柏里。” “我当时有点慌,担心又害怕的。还劝他不要跟你走太近来着。” 温良久蓦地紧张,“他怎么说?” 慕羡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说没关系。他不怕你。” ** 晚饭时间过去,柏里没有直接回寝室,到图书馆自习。 小自习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书页摊开,草稿纸也铺好,却怎么都学不进去。柏里纠结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慕羡发短信叮嘱。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不要问得太过头,他可能不怎么愿意提以前的事。” 如果是不那么要紧的事,他自己都会说的。但是对于过去,温良久一直守口如瓶。像在遵守一个秘密。 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被老师们暗地里非议? 短信发出去半天都没有被回复。柏里心想两人大概是正聊得开心,顾不上看手机,纳闷地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早知道留在学校也干不进去正事。下午羡羡问要不要一起的时候,就不应该推掉的。 自习室里空调温度非常舒适。温良久推门进来时,他已经趴了很久。雪白的后脑勺对着门,一动不动似乎早就睡着了。 温良久放轻脚步地进门,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间自习室两人常常光顾,人这么少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温良久任由他继续睡,支着脑袋在旁边玩手机,打算等到熄灯前再叫醒他,日常生死时速回宿舍。 其实不回去也行的,反正我床也很大。 温良久漫无边际地想着,手机上刷到曙光论坛帖子在讨论前些天0373房间里的NPC水中之吻。 NPC高挑漂亮,不少人调侃不知道这段玩家算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 温良久把手机扣放在桌面上。想到那天柏里被占便宜的场景,气儿都不太顺了。 但其实除此之外,那天在水下“错失时机”,事后再想并未觉得有多后悔。 真要想霸王硬上弓是分分钟就能得手的事。但没有对方的许可,在确定关系前,一切越线的行为都是冒犯和侵害。 因为太珍惜。所以舍不得。 “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无奈地看着柏里的后脑勺,似乎连叹气都要放轻动作,“什么时候你才能知道,我这么这么喜欢你?” 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温良久眼疾手快地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时神色微变。确定没有把人吵醒后,小心地拉开椅子出门去接电话。 重新恢复寂静的自习室里,柏里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揉了下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柏里:好的我知道了。 * 来辽 为了防止有小可爱没看到评论再说一遍,昨天更新的时候粘贴上来重复了一段,后面已经用新内容替换掉了,记得刷新了看。不然今天这章开头就会接不上啦 然后—— 卡在这里我就是故意的!(不怕死地逼逼 大家晚安mua! 第80章 图书馆里气氛安静。温良久快步到走廊尽头, 压低声音接了电话。 是公司人事部打来的。因为跟浮积签了合约,以往有新房间上线,他都会赶第一梯队开直播首通。但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异于往常, 引起了公司的注意。 前几个房间的首通直播已经不算积极了,这回索性鸽得彻彻底底。由于中途退出房间, 积分排行榜上没有他的名字, 间接看在观众眼里, 就是他已经在游戏里消失了好多天, 连新房间上线都没有回来。 公司那边能查到他的账号游戏记录, 知道他其实是已经进过房间的。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并不算好事。开了房间却不开直播,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都不免令人疑惑。 电话里,人事部的同事在试探他是否对现在的薪资待遇不满,被别的平台挖墙角。 原本还在想怎么解释失踪这些天的去向,一听话说到了这儿,他索性顺杆儿爬, 把自己的待遇往上提了一波。 毕竟以后多了一个人要养。 温良久想, 既然他喜欢车,以后家里还要养个车库,这系列的开支也得提前谋划。 我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好男人。 温良久叹了口气,心里一阵小骄傲。 电话那头听到他的叹气声, 以为他是不满意现在这试探着开出的条件。于是也不再权衡逐渐加码, 咬牙把老板给的报价直接提到了天花板。顺便催他尽快到公司实习。 温良久“勉强”应下来,答应过几天去公司更新合约。 这段时间确实直播开得少了很多。他沿着走廊往回找教室, 暗自琢磨着,眼看期末考试就要到了, 以后也免不了多陪柏里来几趟图书馆。以后的直播得安排到修仙时段见缝插针地进行。 如果不是柏里不喜欢自己被暴露在观众视野里,他其实还挺想两个人一起开直播的。 等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公开了,说不定会把弹幕吓到静止。一刀一枪,他们就是纵横曙光的雄雄双—— 人呢? 温良久站在门口,诧异地发现自习室里空空荡荡。原本柏里坐的地方,桌面上连本书都没有了。 地方小,一眼就能看完,没有藏人的空间。正想打个电话询问时,走廊里突然传来声音,“回去吗?” “吓我一跳。” 温良久转身,看见他站在背后,“怎么我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去上厕所。” 柏里笑了笑,拿早上的梗噎他,“需要批准吗?” “真的假的。” 温良久眯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是等不及先跑去跟慕羡确认今晚的聊天情况了吧。” “……” “猜中了?” 柏里:“你怎么知道?” 开玩笑表情还这么塑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转移话题。 温良久没直接戳破他,“毕竟你对我这么关心,迫不及待也可以理解。” “……我确实在意。” 他无奈地承认了,“但羡羡说,要直接问你,更好。” “你要是不想,也可以不说。” 温良久“嗯”了一声,“那‘但是’呢?” “什么?” “你这表情。” 温良久说,“后面应该跟个‘但是’。” “……但是。” 柏里再次笑起来,表情自然了很多,“但是既然,她都知道了,我也想知道。” “放心。” 温良久拍拍他的肩膀,顺手揽住,勾肩搭背地往电梯口走。一起去健身房打卡以后,走在路上时不时地就会伸手捏捏他胳膊之类的。时间一久柏里习惯后躲都懒得躲了,“回去上游戏里等着,我给你讲一豪华加长版的。” “那好。” “你们大一过两周就要考试了吧?今晚复习进度怎么样?” “我不用复习,也能考好。” “那就是晚上想我想得复习不进去的意思呗。” “……” “是不是嘛。” “……” “我反正惦记了你一晚上。那家餐厅味道还行,想着下次带你一起去吃来着。” “……” “哎本来说要给你打包奶茶带回来的,忘了。” “……诶呀。” “‘诶呀’?!你就只对奶茶有反应???” “说想没想我。” “……”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侧面地暗示我一下嘛。” 温良久终于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心(一)直(言)口(难)快(尽),拿出手机打了个笑脸给柏里看,“喏。” “以后想我想见我的时候不好意思说,给我发一这个我就知道了。怎么样?” 他举着手机叹气,“我可真是个天才。” “……” 柏里目光在手机屏幕里那个“:)”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收回来,什么也没说。 晚上回到宿舍,他先登录了曙光,从以前开过的房间里随便划到一个点开,等温良久上线。 0445房内的世界是西方神话背景。在某一段时间里,曾经是他最常来的地方。 并不是有多热衷于这里的剧情——虽然他也早就把这个房间的积分刷到了单排榜第一。这里之所以能留住他的时间,是因为玩家角色的技能设定里有“飞翔”这一项。 最终任务的场所在神话中的奥林匹克山上。玩家可以通过剧情中的支线任务获得的翅膀,经过练习后以飞翔的方式直接降落在山顶,是条令人心动的捷径。 可事实上控制翅膀飞翔的技能非常难练。对于一般玩家来说,掌握技能的练习时间甚至远远超过以传统方式登山的时间。且翅膀并不能储存在道具页里,这就意味着每次重刷房间,必须再去做固定的支线任务才能获得。 虽然听起来浪漫自由令人神往,但由于实际操作起来过于繁杂,真正肯花功夫去练的玩家并不多。 柏里花了一周的时间来熟悉飞翔,顺带还开发出另一项附加技能。 巨大的洁白羽翼在闭合时能将人整个包裹成茧。羽毛丰盈柔软,躺在里面如同婴儿初生的摇篮。舒适而温柔。 他拿到单排榜积分第一之后又重开了一次房间,只推到最终任务前得到翅膀为止,至今没有继续往下玩到通关,就是为了方便他经常回来这里窝在翅膀里睡觉。 今晚进入房间后,他往常一样飞到山顶把自己裹成大白粽子,舒舒服服地躺着等人。躺了十多分钟躺得快要睡着了,终于瞥见好友列表里温九的名字亮了起来,想也没想就随手把他拉到房间里。 下一刻,还没等他张开翅膀站起身来,山巅上晚归的风已经降落在身边。有人在他的外羽上敲了敲,同时响起的还有伴着笑意的不正经调子,“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 柏里拨了拨睡乱的头发,稍微飞离地面操纵着翅膀张开。然后看见温良久同样悬在半空中,正对着自己咔嚓咔嚓截图。 虽然对自己会被抓拍这件事早有预料,但还是愣了一下。他头上飘起一行气泡,“为什么你的毛是黑色的?” 他在0445里得到过的翅膀每一次都是相同的样式,难道不同玩家间还会有随机款? 温良久收手,沉思片刻,“你指哪里的毛?” “……翅膀上的,羽毛。”柏里说。 温良久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的语气显然不怎么正经。但又像是有所顾忌,适可而止地打住,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这不是0445里的东西。曙光两周年庆典的时候办了个抽奖活动,是那里头抽到的飞行道具。” “我记得这里的翅膀是一周目性质的,带不走。” 他稍微降落,脚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后空翻转了一圈把翅膀展示给柏里看,“想要吗?我让公司同事走后门给你搞一个。” 漆黑的羽翼展开比0445的任务翅膀要长一倍,在半空中悬浮时还会有羽毛飘落,特效做得非常梦幻。 “太显眼了。” 还会掉毛。柏里摇了摇头,问,“怎么之前,没见你用过?” “不是通用道具。只有在背景设定是玩家可获取飞翔技能的房间里才能用,否则太破坏游戏平衡。” 允许飞翔技能的房间不多,温良久好久没把翅膀拿出来用过。这会儿起了玩心,一个跟头翻下悬崖又缓缓升起来,“要不要先去飞一段?比谁先到山脚下?” “不比。” 柏里把快要落到鼻尖的羽毛吹走,就地一坐,“我是来,听故事的。” “哎,那行吧。” 温良久也配合,收了翅膀坐到他身边,“先说好,我讲故事的时候要求很多。讲的时候不许插嘴,讲完之后也不能吐槽。” 柏里眨了下眼,点头点头。 “但我其实也没跟别人讲过故事。” 他说,“所以上面的标准都瞎说的,为了缓解我的紧张。你理解一下。” “……” 柏里:“有缓解到吗?” “没有。” 温良久叹了口气,“我就直接开始说得了。” “故事的开头是场青春期叛逆旅行。” 高二暑假,他跟何戟一起偷开家里的车去自驾游。两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正是心野的时候,动辄离家数百公里,去的全是人烟稀少险峻难行的地方,坚信什么“越难到达就越是有鲜为人知的美景”。 半个月过去,景色确实看了不少,也拍了很多值得珍藏的好照片。就是点儿背,回家时车在山里抛了锚,大晚上只能露宿深山。 同一时间,另一辆车也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酒气熏天。 “四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动静有点惨烈。” 温良久说,“那女的一直在喊救命,喊得嗓子都哑了,还嗷嗷的。” 柏里联想到画面,浑身不适,“那你们……” “我们去见义勇为来着。” 温良久说,“不过现在再提起来,应该叫多管闲事。” 那辆车上的人带了砍刀和电击棍,而他们自己车里只有矿泉水和泡面。在当时的情形下,他当然无法说服自己束手就擒,对被打断好事失了理智的人也根本没有和解可言。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他是人生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快他妈呕出来了,跟以往所有干架的经历都不同,是真觉得自己只要一懈劲儿就会死在这里,即使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知道。 脑子根本转不动,身体的动作都凭着本能。再缓过神来时,滴血的刀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地上躺着的人除了歹徒,还有自己的兄弟。 车抛锚了,手机也没电,大半夜的路上连个鬼都没有。他背着何戟,从人迹罕至的山里走到大马路边徒步二十多公里,没有一辆车停下来回应他们的求助。一直走到天亮,才终于找到休息站通知急救车来接。 后来他被控告过失杀人,那个被欺负的女孩甚至不愿意出庭作证。是温良初找了靠谱的律师,才把案子顺利了结。 柏里问,“失望吗?” “也还算能理解。估计也是为了以后的声誉,不想影响生活。” “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值。” 温良久淡淡地笑了一声,“大戟他妈,到现在都不愿意看见我。” 被送到医院时,何戟被砍坏的腿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但那些人,在被接到医院住了几个月之后却完完整整地出来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从梦魇中惊醒,会后悔当初没有每人卸一条腿再走。后悔为什么要让救护车回去接他们,甚至后悔把车停在那里目睹一切,后悔那趟荒唐的旅行。 也就是从那以后,他对大部分人和事都提不起劲来了。 “回来以后我就没再拍过风景照了。” 温良久强打精神,看着他笑道,“现在我喜欢拍人。” 柏里停顿一会儿,问,“那时候你,多大?” “我上学晚,应该比你现在还大点儿。” 他垂眼稍作回想,“过了十八岁生日后没多久吧,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一年他免于牢狱之灾,却依旧被学校退了学。同年年底,母亲病情急转直下,进入特护病房后就再也没睁开过眼睛。 “我还从没跟别人聊过这段儿。” 温良久低下头撇了撇嘴,怪不好意思似的,“是不是听着挺憋屈?跟你想的不太一样吧。没什么反转,就这么结束的。” 他依旧用跟平时一样的散漫语气,不痛不痒地开着玩笑。柏里心中却狠狠拉扯了一瞬,令人恐慌的陌生情绪铺天盖地淹没而来,连呼吸都无意识地屏住。 片刻后他意识到,那陌生的情绪应该被命名为心疼。 还没来得收起来的翅膀悄悄展开,往温良久那边伸过去,片刻后笼在他肩膀上轻轻碰了两下。算作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要是那个时候已经认识他就好了。 柏里想。 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大概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要是……能早点认识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辽! 还以为30号才能开始更新,有种突然开学被老师叫回来交作业的感觉_(:з」∠)_ 这会儿还浪在外面没回家,先更一章以证明我没有鸽~ jj新增了章节修改限制,以后要更谨慎更新辽。等我回去再把稿子修一修捉捉虫,明天万字更新嗷(=^^=) 大家明天见! 第81章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急于将自己从异常情绪里抽离出来, 温良久甚至没想到可以趁他心软趁机占点便宜就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听我姐妹讲,你的人生理想是去没人知道的地方住在塔上?Rapunzel①?” “……” 柏里把翅膀收了起来。 “你们怎么, 连这个都聊?” “我觉得挺酷。” 温良久说,“不过对你为什么会从小就这么想比较好奇。” 柏里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出声。 “不想聊这个?” “我在想, 要从哪开始。” 柏里说, “起初不是我, 自己的想法。” “是我妈妈。她希望我, 快点长大。希望我, 离开这里。” 温良久眉头一皱, 平常无奇的语气里总像带着嘲讽, “她自己怎么不走?” 柏里难得露出苦笑,低声说,“她走不了。” 那样的两个人,根本无法离开对方半步。 一个蜚声国际的画家,却从未公开露面去参加过任何活动。外界议论猜测, 但始终没人知道为什么。 只有同样生活在那栋房子里, 亲眼看着,亲身经历着的人才能明白,他是不能接受为了工作放下妻子独自外出。更不愿带她一起走出家门,让她暴露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视线之中。 因为太爱她, 所以要把她藏起来。藏在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不让她受到一点来自外界的伤害。 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孩子都视如眼中钉,是因为他在本该只属于两个人的爱中“插足”, 分去了妻子的注意。 温良久撑着地往后坐,把悬空的腿收了上来。抱膝歪头看着他, “你觉得这叫爱吗?” “我不知道。” 柏里叹了口气,“但他们,是这样的。” 温良久想了想,又问,“怕被打扰二人世界,那你妈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 这句话单独听有点奇怪。但柏里听到,却莫名有些想笑,在对话框里打字,“我小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好像是因为发现怀孕的时间太迟,她的身体也不适合流产。” “……怕她出问题,才同意让她分娩的。” 他省略了主语位置那个不愿提及的称呼。片刻后,又写了一句,“她说当时,其实连孕检都没有去做过。” 本来打算一生下来就丢掉的吧。因为觉得不可能是健全的孩子,所以根本不关心他发育得如何。但是母性使然,在看到他降生的一刹那,血脉的牵连使得她少有地忤逆爱人的意愿,还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我妈妈说,我小时候,很漂亮。” 柏里声音很轻,仿佛连自己都觉得不解,“因为……太漂亮了?才舍不得丢。” 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被允许活着的啊。 但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必须要活着吗? 温良久撇了撇嘴,“那她怎么舍得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大概因为她,自己走不了。” 柏里说,“像是在,让我代替她,完成心愿。” 或许也并不是不想走。 或许她也并非未能察觉到自己生活中充斥着的畸形和扭曲。但这样的情感和氛围奠定着她全部生活的基调。她已经深陷其中,容不得回头。 “那你呢?” 温良久问,“除了完成她的心愿。你真的想去那样的地方吗?” “想啊。” 柏里下意识地回答了。眼底却空荡荡的,没什么色彩,“我……应该想去的。” 一开始只是被托付了这样的心愿。渐渐地,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必须要完成的事。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感到茫然。 真的搬去那么远的地方住以后,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工作。接下来的人生里,除了完成这件事,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好活着为之努力的目标。 好像人生随时都可以结束了。 见他停下来,头上不再冒泡泡,温良久也就此打住。 今天已经聊得够多了。他没再去追问柏里的“应该想去”是怎么个想法,保持着循序渐进的步调,给他休息的空间。 “我有时候觉得你挺神奇的。” “同样的人物背景,如果是在我手底下,肯定会把你写成那种反社会人格的变/态。憎恶这个世界,看任何事物都不顺眼的那种。” 温良久说,“我觉得大部分人都会这么写。即使你是作为反派出现,读者也会觉得有情可原。” “这样吗?” 柏里弯了弯嘴角。 “当然。” 温良久托腮,依旧歪着头看他,“但是你……自己也长得很好,一点儿都没长歪。” 带着令人心之所趋的美好,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他看着柏里,从额头到鼻尖,视线流连在嘴唇上舍不得挪开。心想以后成了我的小宝贝,只能被养得更好。 …… 妈的为什么是以后。 现在就好想尝一口。 “……” 柏里被他果农盯瓜似的视线盯得心里莫名发慌,“我……要先下线了。” “这么早?” 温良久从臆想中回过神来,看了眼时间,“你不是喜欢在这里面睡觉么,去线下还有什么事要做?这会儿宿舍都快门禁了。” 多亏了谈恋爱,他一个从没住过宿舍的人,把门禁时间摸得清清楚楚。 “羡羡说,晚上回来,跟我聊天。约了时间。” 柏里道,“差不多到了。” “行程这么紧。”温良久说,“什么时候把她也一块儿拉到曙光里来玩?” “不行的。她会觉得很,无聊。” 想到慕羡会有的表情,柏里忍不住笑起来,“让她打游戏,还不如,陪她聊八卦。” “你跟她怎么那么好。” 他酸溜溜地问,“有那么喜欢她么?” “当然。” 像是为了提醒自己,柏里说得格外掷地有声,“我跟羡羡,最好。” ** 下线后柏里按约定跟慕羡通话。聊起近况,以及不可避免地谈论跟温良久的晚餐,涉及他的家事时,她依旧会习惯性地避开。 以往都是心照不宣地忽略过去,但今天他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对此诸多顾忌,能不提就不提。从来没有谁像温良久那样直白地问他“你妈干嘛把你生下来”这种乍一听过分沙雕的问题。 但相较被小心翼翼地周旋,他好像更……喜欢像这样被“简单粗暴”地对待? “羡羡。” 柏里突然开口道,“其实你,可以问我的。” “啊?”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他说,“我可以,告诉你的。” 慕羡懵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好啊。” “不是,你突然这么来一下,我都不知道要从哪儿说起了。” 惊讶过后,她又笑起来,还带着点欣慰,“怎么突然这么说?让我猜猜,是因为温师兄吗?” “或许是。” 柏里也笑。小声说,“他真的很,特别。” 语气有点甜。 慕羡听进耳中,心知肚明。 “曾经我也以为遇到了这么一个特别的人。” 她感慨道,“妈的那个姓许的王八蛋。要不是他挨温师兄一顿打,我怎么想都不能轻易饶了他。” 他下意识地否认,“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嘛。” 慕羡不满道,“我当初喜欢他的时候,可也是真心实意当‘特别的人’喜欢的。” “可你们是……” 柏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笑也僵在脸上。 慕羡觉出异常,喂喂追问了好几句,才得到他的回应,“我没事。” 还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什么都没想。” “哦,是吗。” 慕羡心里暗笑,轻描淡写地抛出重磅消息,“对了,今晚我跟温师兄聊天时问他是不是喜欢你来着。” “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柏里:“……” 图书馆自习室里,温良久那句自言自语般的叹息猝不及防地闯入脑海里。 柏里用力晃了晃头,想把他的声音赶走。但越是尽力想要忘掉,却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电话两边的人共同制造出短暂的沉默,但都对温良久的回答心中有数。 并不能算是毫无预料。 柏里知道,在接下温良久的礼物的时候,自己就隐隐察觉到接下来或许会发展成无法控制的局面。 但他还是接了。 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来自温良久的一切。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 “那你觉得。” 柏里对那个回答避不直言,“他是在,开玩笑吗?” “你自个儿觉得呢?” 慕羡噗嗤一乐,“分辨不出来吗?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你的人。” “我……不太明白。” 他的语气中透出明显的困惑。 他见识过别人的“喜欢”。那些冗长的情书,紧张的告白,让“喜欢”变成了一种突兀的情感。像是像一出戏剧,必须要配着标志性的开端,用告白来作为报幕,通知“接下来我要开始喜欢你了”。 透着股斤斤计较的劲儿。要先得到一个确定的回答,知道自己的心意会有所回报才肯付出,被拒绝的话就不在他身上再浪费时间。 没有人能像温良久那样,把“喜欢”说得那么自然。自然得让人根本无法心生拒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用去管。 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他的喜欢就应该属于他。 “任何一个眼神好使的人见过你俩在一起的样子,都能察觉得到他喜欢你的吧。” 慕羡说,“我从来没见过谁能跟你走得这么近。上次在饭堂遇见,我远远看见你俩并排坐着,说话时头偏得那么近,差点以为你们在接吻。” 柏里:“……” 从来没见过谁能跟他走得这么近,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被允许并接受离他这么近过。 慕羡清了清嗓子,终于进入今晚约他聊天的主要内容,紧接着问,“那你呢?” “……” 柏里说,“我还没,没想过这个。” 慕羡欲言又止地试探,“那你……抽空想想?” 也就是在电话里才能这么紧逼着他。如果是面对面,看到他皱一皱眉,估计就不忍心再追问了。 看温师兄的表现,像是还挺拿得稳的样子。她觉得这两人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就差临门一脚。那她就算是狠狠心,也得帮忙踹一踹,“我看着你们俩在一块儿挺合得来的。你对他就没什么想法么?” 柏里“啊”了一声,握紧了手机。 温良久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跟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太一样。脑子里总是空白,很难再用平时的逻辑去处理问题。渐渐地也只好用直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感觉并不坏。 跟他在一起,可以做很多平时做不到的事。 一开始的“傲慢冷漠”“目中无人的暴力狂”“爱戏弄别人的装逼惯犯”各种标签,都变成了“其实还挺可爱的”“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对他能有什么想法? 无非是想他不要再露出今天晚上看到的那种表情。 想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顺顺利利的,不会难过。 想让他永远停留在自己的视线里。 想……一直都这样下去。 隔着一张床的距离,柏里跟被摆在书架上的陶瓷小兔无言对视,心里有一角沉沉地塌陷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温良久用温水煮青蛙般的方式,不断地往他的底线上试探,却总是能踩在让他无奈又生不出气来的边界上屡屡得逞,让他妥协。 并不是因为温良久的手段有多高明。 是因为我自己。 柏里想。 因为我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①Rapunzel:童话故事《长发公主》中女主角的名字,这里用“住在高塔上”的梗来呼应剧情。 第82章 “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 慕羡说, “如果现在温师兄跟你告白,你会拒绝他吗?” 柏里试图从乱糟糟的思路中捋出一条明朗的线索。但实在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只能凭着直觉回答, “应该,不会?” 慕羡在电话那头发出一连声的尖叫。 “我就知道。日, 我就知道!” “……”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开了外放, 自己坐在床边捂着脸乱揉一通, 声音有点闷, “羡羡。别这样。”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讲真我现在觉得……嗨呀怎么说呢, 好像比自己谈恋爱还亢奋真的。”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感觉应该八百里加急去催温师兄告白了。” “……别!” 柏里突然惊慌起来, 拿起手机想也不想地制止她, “你别!” 慕羡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 要是放在平时,这样的玩笑话他应该很容易就能听出来才对。她兴奋劲儿终于过去,注意到柏里语气中的异常,感到奇怪,“你怎么啦?我刚是开玩笑呢。” “反正, 你不要说。” 柏里没多解释什么。他自己都还混乱着, 只凭着本能认真地强调,“别让他知道。” “哦……那行。” 跟自己意识到心动时的紧张期待完全不同。他的话里反而顾虑更多,甚至泄露出些许畏惧来。慕羡不解,但还是先安慰了再说, “我不告诉他。别慌啊, 我当然都听你的。” “好。羡羡。” 柏里低声说,“我有点困了。” “行。” 慕羡的叹气声隐隐约约从手机里传来, “那快休息吧,挺晚了。” “谢谢你。” “嗨呀, 跟我干嘛还说这个。” 通话结束,柏里没动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不知怎么,想起去年刚到崔老板店里兼职时,第一次见到温良久的情景。 那是一个周日,他站在店门口挂翻新后的“正在营业”的木牌,感觉到身边有人擦肩而过。 温良久大概没有印象了,但他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柏里看到那个穿白衬衫戴眼镜的斯文大男孩从店外经过了好几次,傍晚时才终于推门进来。 然而就在察觉到这人有要进门的念头的瞬间,他飞快地走到员工休息室,跟孟敛交了班。 明明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顾客。在前十几年的短暂人生里,他还从没有像这样莫名其妙地对某个人避之不及的时候。 好像提前那么久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人会在今后的时间里对自己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再厉害的直觉,也无法阻止他的生活被温良久一点点入侵渗透,直至变成他的……习惯。 是习惯了。在他不自觉地望向店里角落座位的时候。在他早起后第一件事是看手机短信的时候。那些多余的期待感和“确信有人在”的安定感,让温良久成了“习惯的人”。 明明到这里为止,事情都发展得很正常。但为什么总会感到悲哀和不安?为什么会觉得“他要是在跟我开玩笑就好了”,依旧想要逃避可能会有的告白? 明明我也喜欢他的。 柏里想。 谈恋爱不应该是很快乐的事吗? 他不太愿意,又或者说不太敢认真地思考这样的不安情绪从何而来。 只要知道喜欢他就行了吧?其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情绪吧。 静止了一会儿,柏里默默把被子拖到地板上,照旧给自己搭窝。 熄灯时间已经过了。但他的房间楼层并不高,路灯的光透过窗户把屋子里的漆黑冲淡了不少。他不喜欢光,回到宿舍后除了看书写作业就几乎没有开过灯,这会儿也要起身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才肯罢休。 刚把窝搭好躺下,手机在枕头旁边震动两声。柏里摸过来趴在被子上看,是温良久的短信。 温良久:“聊完了没有?” 柏里:“刚挂电话。” 温良久:“你俩没偷偷说我坏话吧?” 他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拽过枕头塞进怀里,慢吞吞地打字。 柏里:“说了。” 温良久:“???” 温良久:“真的假的。” 柏里:“假的。” 温良久:“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聊得挺开心。” 温良久:“困吗?” 温良久:“赶紧睡觉。” 温良久:“别搞那‘说完晚安后在游戏里狭路相逢’的事儿啊。” 温良久:“明天老时间,楼下接你去吃早餐。” 柏里:“好,那晚安。” 柏里:“你也早点休息。” 温良久:“知道~” 温良久:“睡去吧。” “你干嘛笑得一脸荡漾?” 为了恰饭还是要直播的。时隔不久,何戟再次被不敬业主播温九拎到曙光里深夜重开了0373房。 然后看他站在小旅馆的墙根底下跟人发短信发得不亦乐乎。 “怎么说话呢?” 温良久啧了一声,收起聊天界面去瞥滚动得异常欢快的弹幕,“别瞎问。问就是不告诉你们。” 他虽然这么说,表情没有一点不满。何戟知道他乐得嘚瑟,从善如流地改口,“哦,那我换个说法。” “干嘛笑得一脸波浪号啊。” 温良久果然憋不住:“跟我宝贝儿聊天开心,不行吗。” “宝贝儿”两个字一出口,弹幕沸腾的速度翻了一倍,何戟跟着一起“哦哦喔喔”地鬼叫。温良久却点到为止,任由他们起哄也没再透露关于他“宝贝儿”的一点信息,催着开始干活,“走了,去砍人。” 游戏直播是带有表演性质的。单纯把冲击高积分作为主要内容的话,目的性太强会很无趣。每个主播的直播风格有所不同,内容的侧重点也不一样。对于温九而言,简单直接的暴力大概是吸引观众的一大看点。 “干嘛啊。” 何戟朝他挤眉弄眼,“上回跟那谁一起开房的时候你不还说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么。” 温良久撇嘴,扛着刀往前走了两步,表情不言而喻,“现在他又没在这。” “再说,当面动手怕脏了我宝贝儿的眼。” “哎呦,那可不一定。” 何戟随口提道,“我看人家上回跟你一起砍怪也挺起劲的。” 被他这么一说,温良久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从前看着柏里,总是觉得他就应该住在城堡里一尘不染,甚至不会走出家门半步。现在一起待得久了,有种他被拉到自己的世界里来了的感觉。 或许柏里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温良久想。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排斥,这是个很不错的信号。 思绪纷飞间,那天夜里混战结束后柏里靠在小旅馆外的墙边,脸上带着血色伤痕,小口喘息的样子又在眼前晃动。 …… 他叹了口气,拍拍何戟的肩膀,“大晚上的,别这样。” 何戟:“……” 哈? ** 午夜的暴雨突袭而至。 惊雷划破长空,海上巨浪翻滚,苍白的泡沫携着巨大的破坏力将海岸礁石拍成碎块,愈演愈烈。 小岛像要被海水吞没了似的。岛民们纷纷躲进房屋里,亮起温暖的橘色灯光,跟家人讨论着恶劣的天气。 一两盏微小的灯光,在浩瀚的大海上根本无迹可寻。只有高高的灯塔上,耀眼光线向四面八方扩散,往更远处的海域指引归航的方向。 高塔上的背光处,木门紧锁着。陈旧的窗子却怎么都关不严,不断从窗缝里吹进腥咸的雨水,把临窗放着的木质大衣柜打湿了一半。 衣柜里有奇怪的动静不断传出来。 柏里不安地站在窗边,跟衣柜对峙着。半晌,难以抑制好奇心,上前去打开了柜门上的挂锁。 “砰!” 柜门被人发狠地从内踹开了。同时响起来的,是锁链晃动碰撞的响声,还有被束缚不得自由的闷声呜咽。被汗水打湿的碎发下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还有一张不能再熟悉的脸。 柏里怔怔地看着他。 温良久全身赤//裸着,四肢被锁链固定套牢,手腕脚腕上都被磨得血迹斑驳,却还在不停地挣扎。 短短的铁链被深嵌在柜底,跟木板的连接看起来很单薄,却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柏里呼吸急促起来,疾步上前想要帮他脱离禁锢,却在触碰到的前一秒,身体不由自主地停住,站在他面前举高临下地俯视。 温良久抬起头,猩红的眼中丝毫没有欣喜或求饶,只充满疼痛和无力,还有深刻的恨意。 柏里慌乱地蹲下身,想要碰他,伸出的手却被极其厌恶地避开了。 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却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没办法。因为我喜欢你啊。” 须臾间一阵天旋地转,寒意从裸/露四肢蔓延全身,伴随着尖锐的疼痛,像被什么紧紧地束缚住了。 柏里奋力挣扎,耳边响起哗啦啦的锁链碰撞声。 被锁在柜子里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他猛地抬头,看见温良久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衬衫,站在柜外向他微笑,眼底沉浸着令人心惊的爱意。 “永远都待在这里吧,待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温良久上前一步,动作缓慢地关上了柜门。 像是电影的慢镜头,柏里看着光线渐渐变得狭窄,内心被绝望一点点填满。在无边的黑暗到来之前,最后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只有一句甜蜜的告白。 “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83章 一觉醒来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柏里放开怀里被自己蹂/躏了整晚的枕头, 情绪低落地进了浴室。 他很久都没有出来。手机在外面震动了好几遍,最后是寝管阿姨来把门敲得咣咣响。 柏里惊觉,关掉哗啦啦的水流扯过浴巾胡乱擦了几下, 套上衣服匆忙去开门。 “你朋友在楼下等你老半天了。” 阿姨憋看见他,居然松了口气。 “他求我上来看看你是不是熬夜打游戏猝死在房间里了。” “……” 送寝管离开后, 柏里拿起手机, 看到温良久前前后后发来的十几条短信, 才惊觉自己在水流下站了快一个小时。 好浪费啊。 他一边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 一边简短地回了温良久, 拿起浴巾揉了几下头发就急急忙忙地收拾了东西抱着书跑下楼。 温良久看见他时也长舒了口气, “活着就好。” 柏里:“……” “你刚刚洗了澡?” 见他发梢的水还在往锁骨窝里滴, 温良久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 “一大早的嗯?背着我偷偷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做噩梦了。” 柏里手忙脚乱地查看课本是否带全,塞进书包里把拉链拽上,“出了好多汗。” “喘口气,不然待会儿澡又白洗了。” 温良久帮他把书包背好,顺便把他胡乱扣在脑袋上的棒球帽拿走, 抻直胳膊举得老高。 柏里空出手来去够自己的帽子, 够了两下也没拿到手里,皱着眉头瞥他,“干什么?” “头发湿,你这么闷着会馊的。” 温良久挡着他胳膊, 把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我先帮你戴着。” “……” 他今天没穿衬衫,戴上棒球帽也显得并不违和。圆领t恤上胸前位置印着个标准的微笑脸表情, 嘲讽意味十足。 肩膀靠过来时,还按捺不住地打听, “做了什么梦啊跟我说说?” “哎不行,噩梦要等太阳升起之后才能说,不然不吉利。” 他说完又自动补充,“吃完早饭再说。” “吃不了。” 柏里只听进他最后一句,匆匆看了眼时间就要往前冲,“来不及上课……” “还有两分钟就打铃了。” 温良久拽着他的衣角把他往后拖了拖,不慌不忙道,“反正第一节 课肯定会迟到,翘了得了。舒舒服服去吃早餐。” “……” 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但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柏里用质疑的目光看着他。 温良久真诚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柏里日常性妥协,“那去吃饭。” 赶着上第一节 课的学生群刚走,饭堂里人不多。 温良久显然对他到底做了什么梦非常好奇,交谈时三句两句都不离这个话题。 “梦都是反的。” 温良久说,“跟我讲讲。放心,不管梦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我都能给你解出好兆头来。” 柏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视线交错的瞬间,漆黑的瞳仁和梦中那双充血的眼睛重合在一起。 他猛地战栗,握着勺子的手也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匆忙收回视线,抽了张纸巾把洒到碗外的粥收拾干净,“不想跟你说。” “不想跟我说?” 温良久率先吃完了早餐。面对面坐着托腮看他,心思敏锐地故意在“跟我”两个字上加重语气,“是梦到我了吗?” “……” 柏里脸色变化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也没再解释什么,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温良久把他的小表情收入眼底。 他很少说谎,有不想回答的问题时就会选择沉默以保持中立。但熟悉了他的性格之后,这样的沉默相对于保持中立,其实更接近于默认。 温良久只猜到一半。虽然没有得知他的梦里具体内容是什么,但知道自己出场就已经颇感愉悦。 再想到他今天一大早起来洗澡洗了那么久。臆想间,梦境中自己出场的内容也变得非常暧昧。 这么能叫噩梦呢?口是心非。 就是喜欢我不好意思承认罢辽。 “我陪你去上课?” 吃完早餐出了饭堂。温良久高兴劲儿上头,舍不得就这么各奔东西,还想再多待一会儿看看他,“我上午没课。再说万一旷课被发现了老师让你罚站,还能有个人陪你。” “这里是大学。” 柏里无奈道,“没有老师,会罚站。” “而且你今天,上午有课。” 他的反应非常理性,一如既往地冷酷戳穿,“你把课表,发过我一份。” “你还看我课表呢?” 温良久一乐,习以为常地享受挨怼,说着又跟往常一样去搭他的肩膀,“大三课程宽松,旷一两节课也没事的,我跟你一起去。” “……温师兄。” 柏里微微向旁侧身避开,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你的教室,在另一栋楼。” “我今……这几天,有点忙。” 他说,“暂时不能,跟你见面了。” 温良久一挑眉,当机立断地截住步伐。 柏里被迫跟他一起停在路边。 “有事?” 温良久试探着把手放在他肩膀。看他没有再排斥,轻轻摇晃了两下,“有什么事跟我说。” “没什么,特别的事。” 柏里摇头,语气平常,“就要考试了。想好好复习。” 温良久眯起眼观察他的表情。 补充前言,他只是很少撒谎,并不是不会。只是技术生疏拙劣,不安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行啊。刚好我这几天也挺忙,就不跟你跑图书馆了。” 温良久没有拆穿他,也没有追问。自然地转了话题,“那兼职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工作过去陪你一起。反正我赶稿子在哪儿都能做。” 柏里心里挣扎了片刻,依旧摇头,“不用了。” “那行。” 温良久抬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觉得干得差不多了,把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他脑袋上,“去上课吧。” “好。” 柏里捏了捏帽檐,抬眸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视线,“那……再见。” 温良久点头,语气轻松,“再见。” 他站在原地,看着柏里走进教学楼,上楼转弯,直至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收了笑,举起手机拨出个公司内部的号码,“今晚宵夜我请,帮我查个账号。” “嗯……就查最近一次上线的时间。” ** 没有被追问简直当场松了口气。 第二节 课开始,柏里踩着铃声成功混入教室。却在上课十多分钟后连书都没翻开,心思全然不在课程内容上。 早上起床后把时间安排得一团糟,匆匆忙忙地见了温良久,他都还没来得及细想那个诡异的梦。 他的梦境大多都来源于现实记忆,出现这么荒诞虚幻的内容还是第一次。只是醒来这么久,大部分画面都已经在脑海里褪色了。 只不过是梦而已,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偏执劲一上来,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把画面复原。 柏里抽出张草稿纸,笔尖无意识地在纸张上滑动。低头闭上眼,绞尽脑汁地回忆场景。 这样的努力产生了效果。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在他的梦里,爱的内容那么狭隘,充斥着性和禁锢,令人痛苦又令人沉沦。就像曾日日夜夜发生在他眼前的景象。似乎在影射不止是梦里,他在心底也是这么想。 其实不是的。他知道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爱人都像自己目睹的这样,极端,暴力,充满控制欲。世界并非地狱,这样扭曲的情感无法也不可能成为大多数。 但他也并没有见过美好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他亲眼见证的,只有这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爱情”,在日积月累地跟他的理性对抗,洗脑般试图控制他的思维——真正的爱情只有这两种模式。被禁锢,或者去禁锢别人。不断地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要把他藏起来,不让他受到一丁点来自外界的伤害。即便这会让他失去自由和作为人的尊严。 这是什么垃圾思路啊。 重要的是……那么多年身临其境的洗脑并非没有效果。他好像也真的被影响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就是证明。 柏里再次庆幸没有被温良久追问。 如果再多问几句,那他八成会照实了说的。 乍一听大概会觉得荒谬。但等回过味来,温良久就会好奇他为什么做这样的梦。虽然之前他已经说过父母和家里的概况,可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人描述其中的细节。 说得再多一点,或许还会暴露他自己同样扭曲的感情观。 柏里看着被自己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心里感到莫名的沮丧。 但如果他一定想要知道的话…… 八成也是会说的。 还好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 还好这几天不用见到他。 这么一想,连装装样子听课的心情也没有了。柏里放下笔,把书摊开伏在桌上,手臂骤然感受到脸颊贴近时滚烫的热度。 像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情绪低落的同时身体也做出反应,试图从生理到精神上将有害的入侵一并消灭。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停了下来。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响起,四周的同学们喧闹着鱼贯而出。 柏里没有随人流一起离开。 他没能睡着。原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走,停留得越久反而越疲惫。 一天里教室的空调不间断地开着,维持在固定的低温。他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身体沉重得动弹不能,抬不起头,意识也越发昏沉起来。 铃声间断作响,教室里换了几波上课的学生。大家来了又走,谁也没有叫醒这个“睡得正香”的同学。 再次艰难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居然是夕阳。 柏里面对窗侧头趴着,灿烂的光线折射进入瞳孔的一瞬间,蓦地有种人之将死,回光返照的恍惚。 …… 片刻后他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坐起身活动被压得僵硬发痛的胳膊。又望向天空烧红的晚霞懵了一会儿,等脑袋清醒些才摸出手机去看时间。 意识像在虫洞中穿越,从早饭后直接到了晚饭前。这一整天的时间消失得悄无声息,他甚至不记得有没有人叫醒过自己。 好像中间打扫卫生的阿姨过来问过话? 怎么都想不起来了,睡个觉跟睡断片儿了似的。 教室里空无一人。柏里摘掉帽子郁闷地乱揉头发,发泄了一分钟后就几下捋好戴回帽子,拎起书包出了教室。 很烦。 不止因为自己醒来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还因为拿出手机时即使想着是要要看时间,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屏蔽了屏幕上方的数字,先去看有没有收到温良久的短信。 最烦的是居然还他妈没有。 一整天过去了,居然一条都没有! 睡前的沮丧也随着虫洞一起穿越过来,甚至隐隐有翻倍的趋势。 柏里无瑕多想这样的沮丧因何而生。趴了一天一点没休息好,反而趴得浑身都疼,这会儿一门心思只想着赶紧回宿舍戴上头盔舒舒服服睡一觉。 他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楼梯都开始重影,分分钟都要一脚踩空。为了保证生命安全,还得像个老弱病残一样凄凉地扶着墙下楼。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体验过这么悲情的感觉了。 柏里行走在校园中,突然觉得自己像慕羡断头安利的狗血小说里的主角……虽然她安利过很多本,剧情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按当下的情景,把他带入最惨的那本当主角都没什么违和感。 主角里叹着气,路过露天篮球场时在场外捡了条长椅坐下中途休息。 怎么回趟宿舍跟长征一样啊。 篮球场好多人啊。 这人……谁啊? 柏里望向篮球场外树荫下的一小群人,眯了眯眼。 有几个人站在后面靠着树等待。但最显眼的两个,面对面站着像在谈话的,是温良久和许……什么来着? 柏里脑子里短路了一秒,干脆地给他命名。 就是羡羡说的那个姓许的。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居然以多欺少?一点都不讲道理! 发现温良久的同时,他已经开始开始往这群人身边走,还差几步距离时看见那个姓许的伸手去拽温良久的衣领。 他看得瞬间火起,疾走两步扯下书包不由分说就狠狠砸了过去。 书包的拉链没有拉好,连同里面装着的课本演算纸全掉了出来散落一地。 许镇被砸得措手不及。身子一歪慌忙收手,“我操”出口才稳住心神,看见这突然出现搅合场子的人挡在温良久面前,瞪着自己冷声呵斥。 “不许碰他!” “……” 许镇懵了一瞬。视线从他脸上上移,跟温良久对视了两秒后一撇嘴转身带着朋友走人了。 危机解除得意外轻易。柏里明显地松了口气,转过去换个人继续瞪。 “……” 把他突然登场后的一连串反应看在眼底,温良久心情也缤纷多彩。面对面时更忍不住想笑,“不认识我了?” 柏里不接茬,恶声恶气地继续训斥,“你除了打架,还会干什么?” “……” 温良久也不接茬,歪头看他,“脸怎么这么红?” “……” 柏里闭了闭眼,也不去管地上的书包,像是被气到不想说话了。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翻涌而来,他不受控制地往前倒。额头抵在温良久肩膀,额头的热度也透过单薄的衣料迅速烧到另一个人身上。 温良久皱了眉,刚把手放到他背上,又听见他含糊的声音。 “我的短信呢?” 他闭着眼,语气是在质问,声音却低得如同呢喃,“虫洞里……没有信号吗?” “……” 虫洞?短信? 温良久完全没机会开口。只来得及接住他不断往下滑落的身体,将突然出现的滚烫按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柏·人生第一次(烧到)放(说)狠(胡)话惨遭滑铁卢·里 第84章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跟教室冰凉坚硬的桌面完全不同, 像躺在云朵之间。甚至比在游戏里被丰盈柔软的羽毛包围的感觉还要令人安心。 漂浮中,有温热的气息靠近。一朵云落在他的额头上。 枕头上有好闻的陌生味道。 柏里中途半醒,听着催眠似的键盘敲击声, 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直到夜色浓重才再次醒来,勉强睁开眼睛。 温良久依旧坐在桌边敲敲打打地修改稿件, 这时似有所觉般, 坐在椅子上转半圈过去往床上看, “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 躺久了浑身松软, 力气都卸得干干净净。柏里扑腾两下才坐起身来, 哑着嗓子问, “你的房间?” “不然呢。” 温良久挑眉, 转回桌前保存文档, 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一个人。柏里自己坐在床上,瞥到睡梦中云一样舒适的枕头,趁他没在拉过来抱在怀里揉了两下。 半晌,又偷偷把脸颊贴上去蹭了蹭。 为什么别人家的枕头这么好睡啊。 温良久接了水回来,没急着进门。看他抱着自己的枕头揉来揉去, 爱不释手的样子, 心里暗笑。 这么喜欢干脆待会儿打包带走得了。 捏着杯子倚在门边看了半天,温良久随手敲门示意,“要喝水吗?” “……” 柏里故作镇定地放开枕头,耳根迅速蹿红。 “喝。” 他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视线不自在地左右乱看。 第一次到人家房间里来。如果是个健谈的人, 这时候是应该要说点“你窗帘颜色挺好看”之类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更何况他现在对这房间的主人怀着那么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瞄了,以后来的机会多得是。” 温良久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把空杯子拿走,嗓音犹裹笑意, “再躺会儿。” 柏里清了清嗓子,觉得喉咙好受不少,“几点了?” “快十点了吧。” 他顺手放好杯子,回来时自然地坐在床边,踢掉拖鞋把腿收上来。 柏里看着他上了床,瞬间不自在地想要往后挪。后背却早已抵着床头,退无可退。 温良久权当没看出他的紧张,跟他隔着一整张床的距离坐在床尾,低头看手机,“校医说你要先吃了饭才能吃药。想吃什么?我点个外卖。” “都行。” 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柏里开始察觉到迟缓的饥饿感,试探着问,“吃,糖醋小排吗?” “我是问你喜欢吃什么,没让你替我说。” 温良久抬头看了他一眼,“再说了糖醋小排不能点外卖。折腾了这么久,我非得跟你一起去找到那家窗口去吃不可。外卖没有灵魂。” “你想吃什么?” 柏里舔了舔下唇,露出为难的表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了。吃饭也是看见什么就能吃什么,不挑食也不热衷。饿是会饿,但想吃的东西只有统称“食物”,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指代。 温良久看得出来。 两人不知道一起吃了多少顿饭了,柏里点餐时的习惯他都摸得一清二楚。除了心情好的时候,会随机点菜单上的招牌推荐。或者在温良久推荐什么时说句“那就要这个”,其他大部分时间甚至懒得仔细看菜单,目光触到菜单的第一行,直接点。 眼下没有菜单。他划动手机上的菜单,一样样地读。 柏里在听到第一样时就想脱口而出“就要这个”。被他用目光威胁憋了回去,耐着性子听完整个菜单。 一串听下来,最后记得住的,多少是会有些口味偏好的。 吃个饭搞得这么费心,柏里被照顾得甚至感到有些不安,点完餐后低头揪着枕头角不再出声。 温良久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他一会儿,提醒道,“你压着我们家可妮的耳朵了。” 柏里:“……?” 被这么一提醒,他这才觉出硌得慌,顺着耳朵从被子底下拉出一只兔子玩偶。 “你还喜欢,这种玩具?” “不觉得眼熟吗?” 温良久说,“上次给你定制周边的时候,顺便也做了这个。” 柏里“嗯”了一声,没看他,依旧低着头说,“那个礼物,我好好收着。” 温良久一乐,探身前倾过去想把他发旋边上翘起的乱毛捋一捋,“继续保持。必要的时候可以像我一样塞进被窝……” 柏里余光里发现有一大片阴影靠近,立刻浑身警戒,“你坐回去!” “……” 温良久听话地坐了回去。 这小孩今天肉眼可见的反常,他在问和不问的边缘试探。 从上次跟慕羡谈过之后他越发能感受到,柏里熟了以后很少拒绝亲近之人的要求。只要问,皱着眉头也会说,很难确定他心里对这种探知欲是否反感。 短暂的沉默中,柏里似乎是对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内疚,主动挑起话题,“你跟那个,姓许的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上次被我拉着受了处分气不过,仗着人多过来放放狠话而已。” 温良久语气随意,像是并不放在心上,“只要我没打算跟他动手,打不起来的。” “那你也不能,让他那样,欺负你。” 柏里从脑子里调出当时的画面,还是觉得不满。 虽然主动挑事不对,但就这么由着别人挑衅反而看着更觉得难受。明明他并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性格。 “就是揪个领子而已。我上次也揍了他,当扯平了。” 温良久心里又是一乐,“你之前不还老教育我不能打架的么,怎么口径前后还不一致?” 看他低头不说话,又补充一句,“放心,没人能欺负着我。” “倒是你,怎么连放狠话都不会?” 柏里冷不丁听见这句,脑子里一懵,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断片儿的感觉又开始重现,“我……说什么了?” 温良久比他还诧异,“你不记得了?” 柏里仔细想了想,摇头。他的记忆只存留到看见树下两人对峙为止,“我说了什么?” 那么有趣的情景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温良久兴味盎然,把事情始末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期间还掺杂着各种创作者风格的添油加醋。 尤其是那句,“不许碰他。” 语气像幼儿园小孩打架。温良久心说如果是我放狠话,怎么也得丢一句‘你碰他下试试’来提升气势。 怎么会有人连放狠话都这么可爱啊。 柏里听得头都快低到床缝里去了。 “再说这可是在学校里头,谁那么想不开在校园里打架?” 温良久的语气十分享受,“你这叫关心则乱知道么。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给我操心?” “……” 柏里还陷在对自己烧坏脑子的冲动行为中羞愤得不想抬头,听见他这句就更无法直视了。 好像只要一看他,自己心里那点小秘密就会无所遁形。 “对了,还有一句。” 温良久问,“你当时说,虫洞把你的短信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 柏里局促地摸了摸额头,很想扯个谎表明那是自己烧得在说胡话。可一开口,语气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怨念,“你今天没有,发短信给我。” 温良久眼前一亮。 “你在等我短信?” 柏里表情一僵,试图挽回自己“失误”的发言,“我只是觉得,有点反常。” “我今天旷课去公司待了一整天,忙了一整天。手机消息一条都没顾上看,谁也没联系。” 温良久没有把他的“我只是觉得”放在心上,“可你不是说这几天都不想见我吗?我以为你也不想接我电话回我短信什么的,下班儿时候还琢磨怎么让你知道我这几天还活着呢。” 去公司不只是为了工作。他查了柏里最近的上下线游戏记录,本以为他情绪异常是因为在游戏里遇到了什么,但按照查到的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柏里抿了抿嘴唇,无法反驳自己早上口口声声说出的话。半晌,才小声说,“短信,可以啊。” “行。” 温良久笑起来,“我知道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 柏里垂下眼,否认,“我不粘人。”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去控制谁的生活。可是眼下,有了这么个人,让他生出这样的念头——想要这个人每分每秒都离不开自己的视线。 细思起来有点可怕。 柏里用力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脑海,切换话题,“为什么那么,努力工作?” 莫名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温良久故意叹气,语气忧郁地说,“当然是为了赚钱恰饭,毕竟我妈也快要上线了。” “……” 柏里果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上次去医院的时候被拉去签了保密协议,对温妈妈的治疗方案是知情的,也明白那样先进前沿的设备和看护环境,要消耗的费用会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如果计划中的治疗方案实施成功,那以后的费用就只会多不会少。以温良久的性格,是不会把这样的责任让给温良初一个人承担的。 虽然这话说得没什么错,可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好笑。 温良久很懂得该怎么逗他笑。眼下见目的达到,看着露出笑容的人是柏里,觉得心情明亮的却好像是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事而低落。但只要能让他开心哪怕一点,都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本来就该多笑的,笑起来好看。” “但羡羡说,要少笑。” 只有在这样无关痛痒的闲话上,柏里才能放松下来跟他扯皮,“时间久了,会长皱纹。” “那是她。” 温良久毫不留情地开始出卖姐妹,“你这条件尽管笑,没问题。” 他还想再说什么,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是外卖到了。 “你今天留在这儿吧?我去大戟屋里睡。” 他拿了吃的进来。给柏里找了双拖鞋放在床边,到客厅拆外卖,“时间不早,等吃完说不定就门禁了。” “不用了,来得及。” 柏里趿着拖鞋出来,闻言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我回宿舍。” “那行。” 温良久没多留他,“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中途何戟回来,见他们在吃宵夜也蹭了几口。顺便对柏里吃完外卖后还要回宿舍的行为表现得颇为惊讶,“来都来了还走干嘛啊?” 柏里:“……” 温良久给了他一个眼神。 “我没事啊,不要考虑我。我方便得很。” 何戟收到信号,立刻积极配合,非常自觉,“我就在自己房间打游戏,半步不出。头盔一戴,当我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去深山老林里没得信号,老晚才回来 曲折的七月份终于过完啦,希望下个月会顺利一点 大家晚安! *久违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之衿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85章 “再不行我出去找个哥们儿蹭住一晚……” “不用了。” 柏里打断道, “我回宿舍。” 态度坚决得不容动摇。温良久彻底熄了心思,到卧室去拎出他的书包,“看看有没有落下的课本。” “都在。” 柏里略略看了一眼, 抱着书包去门口换鞋。刚要出门又被他拦下,丢过来一只小纸袋, “药。” “……谢谢。” “客气。” 温良久靠在门口看他, “我送你?” “不用了。” “那到宿舍给我个信儿。” 温良久说, “别又半路睡谁身上了。” “知道了。” 目送他进了电梯, 温良久把门关上。 “他怎么了啊。” 客厅里, 何戟正自觉地收拾外卖餐盒, “感觉这小师弟有点儿不对劲。” “连你都看出来了?” 温良久往沙发上倒, 语气罕见的郁闷, “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何戟一乐,把打包好的外卖盒丢进垃圾袋,“你俩天天黏在一起。因为什么反常你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 “那可能不是因为你。他是不是不喜欢被这么开玩笑?” “不能够。又不是第一次,他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也可能是青春期到了有点叛逆。” 何戟推测道,“他这样多久了?我记得昨晚上你俩还发短信来着。” “就今天。” “哦。” 何戟一琢磨, “那我觉着八成还是因为你。” “……因为我什么?” “你想想, 你俩都在一块儿酝酿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我们这堆人在旁边儿煽风点火。但凡有点儿脑子都能想到您心怀不轨吧。咱小师弟就算迟钝了点,这会儿也该反应过来了。” 他意味深长道,“这种情况下, 只有两种结果。” 乍一听分析得还有点道理。温良久坐起身, 从地毯上捞了个抱枕上来,“请继续发言。” “一种是他也喜欢你, 在等你跟他告白。” 何戟说,“另一种是他不喜欢你, 在想怎么开口拒绝你。” “很不幸的是,从今晚的情况看,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 “你谈过恋爱吗就在这儿跟我叭叭的。” 温良久嗤之以鼻,“瞎几把分析。” “嘿你还别不信。” 何戟越说越来劲,“真对你有意思人干嘛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啊?都是老爷们儿谁还不知道谁啊,对着喜欢的人一天到晚总得硬个十回八回的。这个你体会比我深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要是他也有这么个想法,把你俩关一屋,灯一拉干柴烈火一晚不就水到渠成了么。尽在不言中。” 何戟说,“可你看他那么急着要跑,哪儿像是想跟你发展不可描述的关系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今天身体不舒服。” 温良久说,“需要休息,需要个人空间。很难理解吗?” “那就更应该趁机扮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求关爱了啊!” “……” “你戏怎么那么多?” 温良久头脑清醒,自知对柏里的了解要比他深入多了。听了几句觉得不靠谱,就不再把这套以杜撰成分为主的分析放在心上,嫌弃道,“真当人人都跟你似的?” “哦。你要愿意这么安慰自己也挺好。” 还嫌我戏多。何戟撇嘴,“那我下线,你且苟着吧。” “回头有什么感情问题,可别求着我去帮你说好话。” “承你吉言。” 温良久说。 ** 掐着点赶在门禁前回了宿舍。吃完药,柏里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像是因为枕头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床垫不够柔软。反正哪儿哪儿都不对,比平时还要更难睡些。 躺了半天,他又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把被子铺到地上。 在床上睡不好的情形已经维持了很多年。说是这样,但他睡过的床也只有家里和学校这两处。 或许真的是别人家里床睡起来更舒服? 柏里抱着枕头,怀念数小时前躺在云里的感觉。 闭上眼,海浪拍击礁石的响声又在耳边若隐若现。 天花板摇晃起来,时快时慢。床板吱呀作响,海浪声中掺杂着隐隐约约的奇怪动静。 柏里又惊又惧地翻过身,骤然闯入视野的是一对赤//裸交缠的男女。 周遭的环境变化了。房间破旧狭窄,四面的墙壁上到处都是颜料涂抹的痕迹。身/下的大床是他幼时和父母同住的那一张。在无数梦魇中出现的那一张。 “乖。” 他在发抖。被妈妈发现,牵着手把他领到衣柜前,“躲进去,不要看。” “不要出声哦,被爸爸发现,会生气的。” “乖哦。” “从六十数到一。数到第六十个一的时候,妈妈就来接你。” 世界被挤压成一条缝。当他浸身在狭小的黑暗中,往外看时,那条光缝之中,依旧只有晃动的人影。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三,二,一。” 妈妈,我不喜欢这样。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三,二,一。” 第六十一遍了。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找到我? “……” “坏。爸爸真坏。” “你的咪咪也死了吗?” “……” 猛地弹坐起身,柏里丢开抱枕,拉过桌子底下的垃圾桶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胃里却难受得厉害。 大概药劲儿有点上头了。 他抬头望见离自己一步远处柜门紧闭的衣柜,心生寒意,拽起身边的抱枕用力砸了过去。 抱枕安静地弹回来,掉在他脚边。 柏里喘了口气,抬起袖子蹭掉额头的冷汗,抱着膝盖靠在床脚缓神。 半晌,他将手心贴在额头上。 睡梦中降落的温热触感依稀还在,反胃的感觉也不曾褪去。截然不同的感受交织齐现,矛盾,又诡异的融合在一起。 仿佛它们本就是相伴而生的。 柏里用力攥住被角,再也睡不着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果然没有再跟温良久见过面。 但仅仅依靠每天的几条短信来联系,反而更让人安心。柏里偶尔会有种“或许我更适合网恋”的错觉。 直到在饭堂里遇见慕羡。她对柏里自己一人来吃饭表示惊讶,“温师兄今天有事请假了吗?” “我不知道。” 柏里说,“如果请假,或许是,有工作要忙。” 慕羡的表情转变成疑惑,“居然连你都不知道?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我没问他。” 柏里说。 不见面的时间里,两人对彼此的行踪也无从得知。 但或许温良久知道我在干什么。柏里想,他的消息一向很灵通,自己也并不介意被他知道乏善可陈的每日行程。 但温良久在干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他其实可以问,温良久大概率会详详细细地解说报备。 也并不是因为不感兴趣才不问。相反,在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一个人搭乘地铁的时候,他都会无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人。 但他不问。没有问过。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在干涉他。” 柏里说,“他是自由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 慕羡跟同行的朋友说了句稍等,跨过长椅坐在他对面,靠近了些压低声音,“你们闹别扭啦?看你脸色不太好。” “他挺好的。” 柏里摇头,“是我的问题。” 同行的伙伴在催。慕羡不方便多说,留下一句“晚上回宿舍聊”就匆匆离开了。 或许是姐妹之间更容易吐露心声。晚上回到宿舍,柏里把自己的不安吐露给了最好的朋友。 慕羡沉吟片刻,利落地做了总结,“你的意思是对和他进行亲密行为感到抗拒?” “……对。” “连想想都觉得难受吗?” “感觉很不好。” “但我不想,告诉他。” 柏里说,“会让我,听起来很……不正常。” 都还没有确定两人是什么关系,直接去跟人家说“对不起我不想跟你这样那样”像个臆想过度的精神病患一样。 “讲真,别说他了,我都觉得有点反常。” 慕羡困惑道,“但这是为什么呢?我当时谈恋爱的时候对亲亲抱抱之类的还是挺期待来着……” 柏里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即使对朋友一向坦诚,也对此难以启齿。 “要不你干脆去找温师兄试一试吧?” 信息不对称,慕羡只能靠着自己的理解给建议,“说不定你也只是这么想而已。真的做了点什么,反而就能把这心结给破了?” “但要是,没有改变呢?” 柏里说,“他会难过的。” 到时候如果他真的做出明显的抗拒行为。在温良久也喜欢他的前提下,是会很伤人心的。 再说,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立场去“试一试”呢? “可是撩完就跑也有点渣啊。” “……” “或者往好处想。” 慕羡的语气隐晦又沙雕,“说不定温师兄正好就那什么不行,喜欢柏拉图呢?” “……” 柏里沉默了好一阵。 “万一,我说万一啊。你无论如何都不想那什么的话,那就还是告诉他好了。真的。” “我看着温师兄挺喜欢你的,一直吊着人家也不好。你不是也说过,他很特别吗?” 慕羡说,“你们好好谈谈,他也许能理解你。” “提前声明。如果他能接受就可以考虑在一起,如果不能的话,别勉强知道吗?” 她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认真地叮嘱道,“毕竟是你在谈恋爱。你的感受最重要,不要为了迁就别人过分地委屈自己。” “我知道了。” 柏里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其实已经考虑得差不多了。 拖了这么多天,或许只是差了这点被人催着踏出一步的勇气。 柏里看着熟悉的对话框,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删掉。想找到最合适的开场白。 其实说“喜欢你”一点都不难。温良久不就说过很多次了吗? 只有说出这句“喜欢你”,他才有底气继续开口,去透露更难以启齿的部分。 他一定会理解的吧? 柏里想,他向来都是能理解的。 或许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但只要温良久能够接受这样“不正常”的柏里,他就能有勇气去寻找更好的办法,改变或者适应。 柏里:“温师兄。” 温良久:“讲。” 柏里:“我今天发工资了。” 柏里:“明天要不要去吃好吃的?” 温良久:“你跟我吗?” 柏里:“对。” 温良久:“行啊,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温良久:“你现在在干什么?” 柏里:“刚刚跟羡羡聊完天,在给她点奶茶外卖。” 温良久:“我也想喝奶茶。” 柏里:“不你不想。” 温良久:“……” 柏里:“我开玩笑的。你想喝什么口味?” “要不还是别点外卖了。” 温良久略一思索,直接打电话过来,“今天晚上我有个朋友聚会,你也一起来吧?我们出去路上在门店买。” 意料之外的邀约,柏里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快跟他见面,“你的……朋友们?” “对,我以前的朋友。大部分都不联系了,现在就还剩这几个人,时不时一起吃顿饭。” 温良久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你想不想去见他们?不想去也没关系。” 柏里犹豫了一阵,没有出声。 “还是一起去吧?” 温良久发现他迟疑,再接再厉地加码,“正好我有个好消息,也想当面告诉你。” “那好。” 柏里说。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试图抢先告白的小百里 以及前排预警 嗅到玻璃渣的气息了吗各位(捂脑袋溜走 第86章 夏夜闷热。 柏里出门很快, 只带了手机和校卡就换衣服下楼,在路灯底下低头小步地走来走去。 以往都是温良久等他。突然角色对调,心情有点奇怪。 主动的等候, 通常都意味着有所期待。 他甚至没敢想会有什么更美好的结局,心里盘旋着唯一单薄的期待——要是他能理解我就好了, 只要他能理解我就好了。其他的什么结果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的结果, 却要不知道见了温良久后具体应该说什么, 怎么说, 从哪里开始说才能达到这样的结果。 想得久了, 甚至开始动摇要不要说。 如果不是他自己心虚胡思乱想, 其实现在的相处模式也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温良久一直不开口, 那他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继续享受早已习惯的关心和照顾。 但……太卑鄙了。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心安理得地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 喜欢的人。 柏里突然停下脚步,焦虑地转了一圈,原地蹲下捂住脸。 短暂的人生里,甚至在慕羡为谈恋爱而满心粉红的时候, 他都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过——没有想过, 有一天,有一个人能让他打算主动说出“喜欢”这个词。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温良久到底都做了什么,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干嘛呢这是。”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柏里猛地抬头。 “等我等到心焦得快哭了?” “……” 温良久微喘,拨了几下发尾。湿润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 “我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跑来了。挂了电话才十分钟, 你怎么下来这么早?” “在宿舍也,没有事干。” 柏里站起身。面对面直观地看着, 温良久往后退了一小步,挑眉道, “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或许是之前天天见面没注意过。这才几天没见,往身边一站,身高差都缩减了。 柏里站直,视线恰好能平视他的嘴唇。下一秒,头顶落下一只手掌的重量。 照这个生长速度说不动隔年就要被反超了。温良久心里危机感涌现,手放在他头顶还往下按了按,“不许再长了听见没。” “……” 柏里突然想笑,又憋了回去。 一路上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天,好像这几天相处的空白从没有发生过。 “阿姨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算稳定。” 温良久说,“但也没有清醒到原先可以跟人交流的程度。要上线还得再等一等。” “工作呢?” “已经办完了入职,考研就不考虑了。” 温良久说,“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这件事。这么先斩后奏的,估计到时候还得被她念叨。” 柏里问,“她会怪你吗?” “那倒也不至于。但应该会失望。” 温良久笑了笑,“我觉得我妈对老师可能有什么迷恋。我外公外婆就是老一辈的教授,她从小在家属院里长大的,里面全是高知分子。看见当老师的就觉得是亲人。” 甚至曾经深爱的丈夫也是学校里受人尊敬的教授。“大概就因为这样,才一直撺掇我想让我当个知识分子的。” 柏里点了点头,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你不是说,有好消息?” “那当然得压轴啊,待会儿吃完宵夜出来再说。” 温良久道,“你呢?光顾着问我了。刚你不也说有事要告诉我?” 柏里被反问,突然一怂,“我……也压轴。” “行。” 温良久不疑有他,站在校门口拦了辆车,“那奶茶也压轴吧?他们已经先到了。我让他们把位置发过来,我们现在直接过去。” 进了包厢,柏里稍感意外。 在他的刻板印象中,温良久的朋友应该是群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叛逆青年——没头发都是有可能的。穿着打扮特立独行,单独拎出来每个人都能当夜空中最亮的星。 但眼前的这桌人,看起来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青年。T恤短裤,在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会留下印象。 甚至还有穿着西装的社畜,刚加完班就拎着公文包直接过来了。此时盯着柏里,露出一副很有兴趣的表情,“这小兄弟……?” “我学校的师弟。” 柏里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只有社畜哥身边还留了两个空位。温良久拉他坐下,提高音量道,“我先提醒一句啊,好不容易聚一次,都好好做个人。待会儿说话一句里不能超过两个脏字儿。” “呦。九爷就是九爷,一来就给咱们立规矩。” 一桌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行啊。不过这规矩一立,酒可还能少喝?” “小兄弟,会不会喝酒?” 社畜哥跃跃欲试已久。这会儿拿了个杯子倒满啤酒,往柏里面前一推,“来,第一次见面,表示表示。” 柏里接过,也没看温良久表情,仰头直接往下灌。 酒杯很快就空了。饭桌上响起零星的口哨声。 温良久阻挡不及,意外道,“酒量不错?” “不知道。” 柏里咳了两下,把空杯子放回桌上,“我第一次喝。” 猜到会被劝酒,他来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比想象中更难以接受。 看他表情不像勉强的样子,温良久就没再多拦着。 但柏里性格使然,不爱多说话就只能喝酒,在这样的聚会上尤为吃亏。聚会过半,菜没吃几口酒倒是灌了不少。温良久看得越来越操心,最后忍不住叫停。 柏里自己觉得越喝越清醒,渐渐发觉自己酒量似乎确实很不错。不顾他的劝阻,把杯底的酒喝干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才抬头笑着说,“我总不能,给你丢人。” “……” 温良久被他漾着笑影的眼睛注视着,心跳陡然漏了半拍。一时词穷,居然半句话也对不上来。 “那,”温良久装模作样地清了下嗓子,“那你……” “我出去一下。” 见他起身,温良久脱口而出,“去干什么?” 柏里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去洗手间。” “我跟你一起去?” “……” “行了九爷。” 桌上一帮朋友都看不下去了,“至于吗至于吗。” “那别关门。” 温良久说。 柏里刚把手放在门上,“为什么?” “待会儿你回来不好找房间。” “……没关系。” 柏里说,“我找得到。” 门一关上,房间里爆发出齐齐的嘘声,“唔喔——” 温良久叹气,掐了下眉心。 “不是我说你九爷,这小朋友哪儿找的?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好这口儿?” 有人戏谑道,“这么安静文气可不带劲儿啊。得找一骚的,叫起床来那叫一个才销魂,听的人腿软。” “哪条腿软?” 一室哄笑。 隔着扇门,一群人压抑已久的本性终于显露出来。 且不说温良久来前就在群里打过招呼。席间又是夹菜又是倒水的照顾着,这一看带来的就不是什么正经师弟。 “我就从没见你伺候过谁。听大戟本来还不信,这会儿算是开了眼了。” 社畜哥离他近。往他肩上一撞,不怀好意道,“怎么个发展啊。给兄弟们说道说道?” “……” 温良久被追问的不耐烦,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一会儿。趁着有服务员过来换菜碟,低头给柏里发短信。 柏里刚好走到房间外,手机震动了两下,站在门口低头看短信,“怎么还没回来?要我去厕所接你吗?” 服务员出了房间,见他站在外面,没有关门。 “能不能换个有意义点的话题。” 发完短信,温良久随口道,“成天脑子里就装这么些黄色废料。” “诶还不让唠了。”大家依旧兴致勃勃地八卦,“关爱自家兄弟的性福问题有什么不行的。这么宝贝,不会还没往床上带过吧?” “……” “九爷都给捧成这样了,不得先走心再走肾么。能跟你们这群禽兽一样?人家哪儿舍得啊。” “……” 原本只是调侃。见温良久没说话,大家渐渐觉出味儿来。 “操,真没带过?” “这就有点吓人了吧。” “都是自家兄弟,就不绕圈子了。明说吧,是你不行还是他不行?” 一群人再次哄笑起来。 “早晚的事。我是一正常男的谢谢。” 温良久被问得不耐烦,抄起桌上的空酒杯往带头取笑的人身上一扔,“我自己的人自己看着办,跟你们有个几把关系。再逼逼滚。” “噫,陷入爱情的男人太可怕了。” 隔着桌子接住酒杯满上,转回他手边,摇头感慨,“陷入爱情的九爷更可怕。” 温良久没去碰酒,低头拿出了手机,查看是否有消息进来。 “说实话啊九,我觉着你俩不太对。” 身边的谈话还在继续,社畜哥压低声音说,“你那小师弟看你的时候,眼里缺点东西。” 温良久心里一坠,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什么?” “欲/望。” 他皱了皱眉,“你说话怎么突然这么文绉绉了?” “行,那我不跟你兜圈子。” 社畜哥说,“你这帮兄弟可都是人精,且里头没一个跟你性/取/向一致的。谁会真的对你半夜睡不着觉时脑子里想的那点下流事儿那么感兴趣啊。” “你想要他,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但他呢?” “他可不一定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发现存稿时间保存到三号晚上了! 零点快到了想刷下夹子才发现诶我新章怎么还没发出来(ノ=Д=)ノ┻━┻ 错过了小红花好气啊!!! 然后今天并没有很渣嘛 明天渣明天渣 大家晚安!(溜 第87章 “倒也不是说他不好。” 见温良久眉头越皱越深, 他语速放慢,将话题稍稍扯开了些,“那小孩儿性子沉了点儿, 恐怕不太好追吧?” 温良久回想在起初很长一段时间里柏里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的情景,突觉辛酸, “有这么明显?” “一点儿不意外。他看着就不太像会轻易跟人交心的性格。” 他说, “或者我应该说得再直接点儿, 看着就不像会跟你这样的, 搅在一起的人。” “操。” 温良久苦笑, “我这样的是什么样啊?” “你什么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社畜哥毫不留情地揭他老底, “当个兄弟都怕被你大义灭亲。真处了对象, 万一搞出什么家暴的事来我们还得帮你掩盖罪行。” “你太久没见过我, 已经不了解我了。” 温良久郑重地为自己申明,“在你眼前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而是一个崭新的有志青年。” 社畜哥:“……” “我再不了解你,至少也该比你了解怎么处对象吧?” 他微微一笑,抬手抚摸鬓角, 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经意间闪闪发亮。 温良久:“……” “处对象是俩人的事儿, 光你这一头热没有用的。” 社畜哥由衷地劝道,“在这儿的都是兄弟,交情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当然是偏着给你考虑的。听我一句吧九, 趁早把你那小师弟的想法弄明白, 别自己在这儿干使劲儿了。” “像他那样的人,心都硬。如果对你没意思, 花再多力气也是捂不化的。末了被伤得最厉害还是你自己。” “我捂化他干什么。” 温良久垂了眼。声调不自觉地降下来,喃喃道, “我……能焐热一点儿就行。只要他愿意让我捂着就行。” 社畜哥叹了口气,“就看不得你把自己摆的这么低微。” 温良久笑了笑。突然提起,“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俩去巷子里躲人,遇见的那个小孩儿吗?” “记得。” 同样印象深刻,他一经提醒就接上了话,“你给买糖的那个吧?” 温良久说,“对。” 那天的经历现在想起都觉得奇妙。 他和这哥们儿被人堵在半路,见势不好果断开溜。七拐八拐不知道跑到哪条小偏巷里,恰好撞见了另一起低龄版的围堵。 被围在巷子尽头的小孩儿以一敌三居然也堪堪周旋得开。温良久连跑路都忘了,饶有兴趣地靠在旁边看热闹。 暂时牵制的平衡局面很快被打破,被围在中间的小孩儿口袋里掉了颗什么东西出来,霎时间便忘了还手,不顾一切地去捡。 其他三个小孩儿趁机上来围殴。温良久看得莫名火起,一点儿面子都不要地上去插手帮架。 “疯起来连小学生都打。” 社畜哥笑道,“说的就是你了。” 温良久说,“那小孩儿也挺奇怪。” 闹剧平息后才发现,被他宁愿挨打也要护在手心里的一小颗仅仅是再平常不过的水果糖。问他有什么可宝贝的,他说是“别人送的,就这一个”。 水果糖的包装纸很单薄,小小的方块掉在地上已经搓揉得不成形状了。当时温良久找了个小卖部,买了一大包一模一样的水果糖放在那小孩儿面前,赶着进度继续跑路了。 绕了一大圈甩开跟在后头的人,他又走回这条巷子,那小孩儿居然还在原地蹲着。捏着那颗脏了吧唧的水果糖,身边还放着那一大包同款糖。见温良久回来,如释重负般拎起来塞还给他,扭头就跑。 一整包糖,拆都没拆过。 那个瞬间,温良久居然有点羡慕那颗糖。或者说,羡慕那个送他糖的人。 社畜哥问,“怎么突然提这茬了?” “我也不知道。” 温良久扯了扯嘴角,“就突然想到了。” “刚正说你那小师弟……” “他叫柏里。” 温良久认真道。 “……行。” 社畜哥说,“记住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温良久靠在椅背上,伸直手臂转动桌上的酒杯,“但你们都知道,我向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我想对他好,就因为我想。” 哪怕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柏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对他而言,却是想要视如珍宝的人。 “我希望有人对他好。要对他特别好,比对别的任何人都好的那种好。” “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温良久说,“我觉得我能做到。” 社畜哥无言以对。半晌,只能再次叹气,“倔。” “那他呢?你觉得他能像你一样,这么死心塌地地对你好吗?” 温良久想起医院里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我……不知道。”他说。 他无法确定,那个拥抱里除了同情和安慰,还有没有他期待已久的成分存在。 即使柏里的心思他能琢磨得十之八//九,剩下那十分之一的不确定,也足以拦住他本就顾虑重重的脚步。 “我觉得我只有一次机会。” 温良久拿起酒仰头灌了个干净,空杯放回桌上时撞出砰地一声响,“就一次机会。如果不成功,我就再也接近不了他了。” 毕竟是个喜欢跟别人划清界限的人。到时候说不定直接被丢进黑名单里,老死不相往来。说翻脸就翻脸,冷酷无情。 搁谁受得了啊。 “呦。” 掷地有声的宣言引起了酒桌上又一轮热议,议论的重点到如何一次性成功地跟对象表白。 依旧有人瞎出主意:“听我一句劝吧九爷,哪个男的搞对象不是为了跟人上床?搞到男的还是女的都没差,操一顿就老实了。” “那不行。看也知道,你九爷现在走禁欲风。” “禁欲风怎么了?大家都是老爷们儿,那点儿事谁还不懂啊,到床上有点反差都是正常的嘛。” “……” “滚滚滚。” 被这群吃瓜带凑热闹的兄弟气笑了。温良久笑骂,“禁你姥姥,我他妈正常得很。多喝酒少说话。” “别啊,恼羞成怒了还。要不回头我找一有经验的先给你试试?带个路嘛。免得到时候伺候不了你那小师弟。” “是小师弟还是小祖宗?” “……” 就逮着他一个人的瓜猛吃,真是闲出屁来了。 温良久放弃抵抗这圈人的疯狂调侃,时刻注意着手机的动静。 等得快要忍不住出去找人时,才终于收到短信。 “羡羡找,我先回学校了。” ** 为了让谎言更具有真实性,柏里到学校后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绕到去慕羡楼下把她叫了下来。特意在制造证据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从天色刚晚跟他聊完天后,慕羡就忙着剪辑录像视频赶了一晚上。这时刚把手头的活儿结束坐下安安生生地吸了口奶茶,珍珠还没嚼碎就又被他叫了下来。 在听到他是偷跑回来时,意料之中地嫌弃道,“柏里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是什么反应啊!啊?你自己回想回想!” “羡羡……别骂我了。” 柏里捂了下脑袋,总觉得下一秒她奶茶就会砸在自己头上,“好多人在看。” 两人在宿舍楼附近的校道上散步。路过的校友不时投来目光,大概以为这是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 “不许装可怜。” 瞄到路边没人的长椅,慕羡坐过去把奶茶放下,拍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在身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也理解你说话慢万一吵起架来不占优势。但你起码稍微多说几个字表个态再走啊。”不然显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柏里低声道,“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 站在门口许久,他听见房间里不时传来模糊的笑声。 起初是听到他们在说不可描述的内容,觉得这当口进去难免尴尬。后来听到话题中的主角居然是他和温良久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走进房间了。 温良久的声音也不时能听到一两句。格外放松,随意笑骂,是他没有听过的语气。 柏里原本觉得,他跟自己在一起时说话做事已经算是随意不羁的了。相比之下,却仍是平白多出些刻意拿捏过的分寸感。 原来这样才是真正的他。原来他跟这些朋友们相处起来更自在。 柏里想,原来温良久也一直在小心地对待自己,以他的方式。 原来他也会觉得我是个需要被这样对待的人。 即使他真的喜欢我,或许跟别人的“喜欢”也没有太多不一样。 温良久…… 好像没有那么特别了。 他一直低头不说话。慕羡拿起奶茶吸了一大口,用杯子轻轻敲了下他的手臂,“干嘛啦。” “你临时跑回来,被放鸽子的可是温师兄诶。该哭丧着脸的是他才对吧?”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羡羡。” 柏里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转头看她。反而把头垂得更低了些,脸埋进手心里。声音带着隐约的混乱,“我不应该是,这样的。” 跑出来的路上,他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我这是在干什么? 今晚在路灯下思索未果的问题顿时鲜明起来。 他居然在想着要去跟一个人告白! 他凭什么要求温良久一定要接受他的告白?凭什么要求别人迁就自己? 又如何有足够的信心去承担“喜欢”的分量,如何才能同等地回报?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突如其来的悲哀和怒意,不知道是冲着自己还是温良久,又或者两者都有。 他听见温良久说,“我很正常。” 他说的没错,柏里想,不正常的是我。 明明他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自己的存在,反而是种多余的拖累。 温良久的生活里,并不是非要有柏里不可的。 柏里的生活里,本来就该是只有自己存在的。 “那个,你就这么跑回来,温师兄什么反应啊?” 见柏里突然静音,慕羡再次主动挑起话题,“追没追你?” “他没有义务,这么做。” 柏里说。 在温良久的照顾里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太久,他几乎快要忘了,别人的善意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应该心怀感激地接受并予以回报。 温良久并没有义务要对他这么好,更没有责任一直这样照顾他。但他只从一开始内疚了些许之后,就开始卑鄙地窃取他的关照。沉浸在所得中,不思给予。 这样,他还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去说那句“喜欢”? “羡羡。” 柏里说,“我不能再,再这么……麻烦别人了。” “可温师兄又不是‘别人’啊。” 慕羡还想再说什么,被他急急地打断,“能不能就,这么坐着。陪我一会儿?” “不要告诉他。” “……那好。” 慕羡收起想要偷偷给温良久发短信的心思,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安静地陪他吹夜风。 紧握着手机的手心被不断涌入的短信震到发烫。 柏里知道自己至少应该回复一句自己安全抵校的消息。但他没有动,陷入一边任性,一边为自己的任性内疚的恶劣循环,心乱如麻。 再也没有感觉比这更糟糕的时候了。 一直到宿舍熄灯前十分钟。慕羡的奶茶见底了,还咗着吸管安静陪着他。柏里倾身抱了抱她的肩膀,小声说了句“谢谢。” 慕羡心焦坏了。终于听见他出声,才稍微松口气,认真道,“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全部把它丢掉。这会儿你是什么都想不明白的。” “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埋头睡一觉。迟到也好旷课也好,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想。睡到满足为止。知道吗?” 她声音很柔,却带着韧劲儿,说出的话一字一句印在心上,“去吧。别害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一瞬间,柏里快要落下泪来。他用力地点头,起身往宿舍跑。 回宿舍的短短几分钟里,在奔跑中放空头脑的感觉让他几乎想要调转方向。 他并不觉得睡觉会更惬意。如果真的可以丢开一切什么都不想,他甚至愿意这么跑一个晚上。 宿舍越来越近了。 门禁只剩几分钟,校道上行人寥寥。他放慢了脚步,从口袋里翻出校卡。再抬头时,脚步猛地顿住,掉头跑掉的想法越发强烈。 温良久正靠在刷卡的闸机旁,转头看往他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钻牛角尖的小百里 和一脸懵的九爷:干啥呢人哪儿去了呢咋就跑了呢 其实今天也还好呀 坚持住!还有明天(继续溜 第88章 柏里退了两步, 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身后。 “怎么不回我短信?” 终于看到他,温良久压下心间翻涌的焦急燥意,缓步走了过来, “慕羡怎么样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柏里摇头,往后又退半步。 温良久勉强笑了笑, “跑什么?不回宿舍了?” 接到柏里的短信后走出房间, 他被走廊里的服务生告知柏里在门口伫立了许久。房间里那群牲口没下线的玩笑大概是被听到了。 温良久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 更不确定他是否在因为别人把他们凑在一起而反感才提前离开, 慕羡只是个推辞。 或许比起“不确定”, 忐忑和担忧的成分更多。 柏里当下一片混乱, 什么话都不想说, 只想一个人待着, 被一连串的提问也只能不断摇头。 他不再后退了。可是一身冷清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不为所动。不开口,也没什么表情,像是连解释都懒得说一句。 温良久看在眼里,心中沉沉下坠。 “门禁了门禁了啊!” 宿管阿姨从值班室探出头来, 对柏里催促喊道, “赶紧回宿舍啊同学!” “……” 柏里悄悄握了握拳,低头快步越过他走回宿舍。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被紧紧攥住。 “那回去上游戏。” 温良久低声道,“我还有话要说, 在上次那个房间里等着你。” 他的语气几近恳求。柏里心里难受得只增不减, 轻声说“别等我了”。 温良久低垂的目光颤了一下。没说话,仍旧僵持着不肯放开手。 但抽回手比想象中要轻易得多。柏里稍一挣扎, 他就不敢再继续用力紧攥了。 最后两分钟里,柏里快步通过门禁上楼, 一次都没有回头看。 真跟说的一样,心狠起来冷酷得吓人。 温良久拉下嘴角。下一秒,却后退几步仰起脸,双手围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提高声音朝楼上喊了一嗓子。 “我在游戏里等你!” ** 温良久有预感他不会来。 上次一起待过的房间还没有被柏里重置。他仍旧能够进入,展开翅膀飞到山巅之上,看着时间走过零点,走过一点,又走过两点。 “或许他是因为当天游戏时长用完了才没发过来”的幻想也被现实无情地击破了。 时钟走过三点,温良久打开了灰色的游戏好友聊天框,尝试着编辑短信。 “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那样说话?” “他们是习惯了信口开河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带他一起来见老朋友,本意是想让他更靠近些。没想到会让他反感成这样,温良久后悔得无以复加。 “你要是不喜欢那帮牲口,我以后再也不拉你过来了。” 温良久发完这句,飞起来在空中焦虑地转了几圈。翻了个跟头又落下来,坐在山崖边继续写短信。 “今天晚上回来走得急,忘记买奶茶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买?” “要么你给我点个外卖也行。” “你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嘛。” “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也告诉告诉我,别一个人藏着掖着窝心里啊。” “……” 灰色的信息栏里,消息持续发出,却始终显示未读。 温良久终于感受到别人口中所说的“低微”到底是何种光景。 但他生来脑门上就写着“不服”两个字。对面冷漠得吓人,他也倔得吓人。等不来就使劲儿等。一直到天亮,何戟来敲门要拉他去上早课。 “又通宵直播?小心有命赚钱没命花……” “大戟。” 温良久打断他,“替我写个小玩意儿。” “什么?” “在游戏里给指定的玩家账号定位,他一上线就能自动给我发送位置消息的那种。” “啊。” 何戟打开电脑的动作停顿下来,“干嘛用?” 温良久顶着一双黑眼圈,恨恨地磨牙,“抓兔子。” ** 柏里整晚都没敢阖眼。 手机没电关机,恰好顺了他心意。游戏也头盔断电放在一边,仿佛整个世界都跟这间小小的宿舍隔绝开来。 他抱膝靠墙坐在床上,盯着色彩逐渐变化的天空看了一整夜,从深蓝到泛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混淆忽略了。 小时候曾经收到的那些情书,最后的归宿是碎在谁的指尖? 在他还不像现在这样孤独避世的时候,曾经影影绰绰有过好感的人,去了哪里? 腥咸冰冷的海水渐渐满进了柜子里,逐渐盖过他的脚踝小腿和膝盖。 柏里深吸一口气,身体下沉,冰冷的水面浸过头顶。模糊的声音沿着水纹从脑海深处传来。 “你是同性恋?太好了。” “你也来爱爸爸。跟妈妈一起,一起爱爸爸。” 水温骤然降低,几欲成冰。他手脚都冻得僵硬了,怎么都浮不出水面。 不断降低的体温,反而让那些被刻意混淆隐藏的部分越发清晰起来。 他并不是因为不听话被送进医院里“管教”的。 是因为说谎。 不要承认。 妈妈的表情是这么告诉他的。 那张摇晃的床。柜门缝中窥见的艳色。声声入耳的交缠。 潜意识里,他知道为什么。 那是他宁愿被送到医院承受暗无天日的驯化和折磨,也绝不接受的结果。 那是他被母亲反复叮嘱多年,有待一日必定要远离这里,重新开始生活的根源。 无边的寒意蔓延开来。 冷。柏里想朝手心里呵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冰封在了深水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日光一点点往上爬,期待它朝自己身上施舍一些可使融化的暖意。 冰封逐渐炸开裂纹。在稀稀疏疏的碎裂声响中,混着谁的一句—— “我等着你。” 柏里骤然睁开眼睛,被透窗照进的正午阳光晃了眼。 “……” 什么时间了? 思绪回到现实,他慢吞吞地下床,给手机充上了电。 开机的瞬间,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一拥而入,重复震动了几十遍才停下来。 柏里一条条地看完,一条条地点了删除。指尖悬空在最后一条上。 “无论什么时候想见我,上游戏。我在游戏里等着你。” 片刻后,他把最后一条短信也删除干净,放下手机重新倒回床上。 闭着眼,手指触到床头的游戏头盔。 温良久的出现像一场漩涡,将他从原本的轨迹里拉了出来。突如其来,不期而至。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引入其中深陷不已,顺着他的轨迹徘徊了许久。 只有及时抽身出来才会清醒,才能发现,他们本就是方向不一的水流,注定会汇入不同的目的地。 一时的徘徊只是个插曲,会阻挡他前行的步伐。他早晚会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回到自己的轨迹上。 或许现在及时清醒回来,还算是件好事。 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坐起来看,是慕羡发来的短信;“睡醒了没?一般人类的午间进食时间到了。饭否?” 柏里回,“醒了,马上就吃。” 放下手机,他不再犹豫地连接头盔登入了游戏。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温良久正在房间里补觉,何戟在客厅里等外卖顺便把他想要的小功能赶工出来。 刚测试完成。上线后定位消息就发了过来。 “嘿。” 何戟确认了两遍,端着电脑去敲温良久的房门。手指刚放上去,门就被人从内拉开了。 温良久的声音带着浓重困意,还有努力克制的起床气,“做好了?” “好了。也是赶巧。” 他说,“就现在。” 话音刚落,温良久毫不停顿地绕过他走进了隔壁房间,重新躺入游戏仓。 游戏房间里依旧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柏里站在山巅之上,背后是再多退两步就会跌得粉身碎骨的万丈高崖。 在空中短暂盘旋后,温良久降落在他面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困意全无,“我……短信你看了吗?” “看了。” 柏里的头上飘起一行气泡,“我是来拉黑你的。” “……” 温良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要删号了。” 柏里说,“以后不上游戏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温良久惯性嘲笑,“我信你才有鬼。” “……” 柏里面无表情地拉出好友页,手指戳向列表。 “——慢着!” 温良久皱了眉头,“你说真的?” “可都不玩游戏了,还拉黑我干什么?” 无论如何,拉黑这种行为,划分界限的态度太明显了。 柏里低头沉默了一片刻,再次抬眼,平静地直视他,“我听见了,你们说的话。” 是意料之中,温良久心里却仍旧狠狠坠了一下,“那你觉得……” “恶心。” 柏里说。 “……啊。” 温良久木讷地应了一声。针刺般的两个字突然钉进心里,他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是吗。” “我不讨厌,你的朋友们。” 柏里说,“但我不是,你对象。” 温良久终于回过神来。望着他,说出了期期艾艾,徘徊在舌尖无数次的话,“你……可以是啊。” “你,不能是吗?” 柏里低头,抿紧了嘴唇。 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一旦得到一点点,就还想要更多。 越拖下去,越会出问题。 与其看他以后对自己做不到的事失望,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对彼此都好。 其实也并没有真的开始过什么,柏里想,这样最好。 他的头顶浮出一行字。 “抱歉,我不想谈恋爱。” 温良久脱口而出,“为什么?” 柏里摇摇头,低声说,“我们不一样。” 温良久愣住。乍一听完全没懂,脑子突然短路了一会儿。 ……哪里不一样。 难道是性别不一样? 我的小百里难道是个男装大佬?? 我他妈被一个男装大佬掰直了??? 他怔住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反复思考这个重大失误,试探着问,“你……真的是个姐妹?” “……” 柏里差点被他突如其来的沙雕逗笑。甚至在开口时也跟他语气趋同,“我,一男的。” “那你怎么……” “并且。” 柏里说,“我早就知道。你对我说的,话。” “图书馆那次,我没有睡着。” 温良久又是一懵,“你听见了?” “听见了。” 柏里的表情恢复成平淡,在输入框里一字一句地写,“但还能一直装着不知情。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跟你在一起过。” 温良久盯了他好一阵,突然笑了。 “我不信。” 他说,“你在骗我。” 柏里避开他的目光,“你只是不想,接受现实。” “你说过会对我很好的。你忘了?” 温良久说,“就在医院里,当着我妈的面。” 柏里,“……抱歉。” “你是不是前几天发烧脑子烧糊了。” 温良久上前几步,将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伸出手,“肯定是。下线,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你现在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已经顾不得慕羡的提醒,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松手。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抓不住,这个人转身就会跑得他再也找不到了。 “你冷静一点。” 柏里不看他,往旁边避开,“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神他//妈好聚好散! 温良久被气笑了。 “那好,我们老规矩,游戏定胜负。” 他说,“从这倒下去,谁先张开翅膀谁就输。输了的人就乖乖听话,比不比?” 柏里皱眉,“别闹了。” 温良久:“来不来?” “……” 最后一次。就当是最后一次。 柏里在心里默默叹气。下一秒,雪白的羽毛从头顶飘落。他展开羽翼又收拢在背后,背对着深崖,脚后跟悬空,“那就来。” 温良久站到他身边。两人同时仰倒了下去。 柏里向来是个稳妥的人,比不得他爱铤而走险不要命的性子。所以为了保证有足够的位置缓冲,离落地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会张开翅膀。 温良久是这么想的。 直到两人自由落体,距离地面已经近的不能再近时,看到柏里无动于衷的动作,他才明白过来—— “操!” 眼前被巨大的阴影覆盖。柏里来不及躲避,被漆黑的羽翼收拢入怀。 落地的缓冲距离不够,他被紧抱着裹在翅膀里,在崖底的缓坡上滚了一段才停下来。 温良久觉得自己浑身都骨折了。但百分之五十的最高感官阈值,都比不上怀里这位往人心上捅刀的能力—— 一旦打定了决绝的念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我赢了。” 柏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想要站起来却也抗不过拟真的身体无力感,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 操! 操操操操操! 胸腔内滚动的火焰烧得人几乎理智全无。温良久收了翅膀,一个翻身擒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地上。恨恨地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几乎想要咬上去,“你他妈至于吗!” “宁愿摔死也不愿意跟我好是吗?” 柏里安静地躺在地上看着他。半晌,转过头。一言不发。 “……” 在他的沉默面前,温良久永远都只能妥协熄火,全身力道都卸了干净,附低身去,额头抵在他肩上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你怎么这样!” 柏里闭着眼,听见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肩窝里传来。 “你怎么……这样啊。” 游戏里即使摔成碎片,也是不会真的“死亡”的。 但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得足够明白了。 “跟你一起玩,很开心。” 柏里低声说,“但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温良久身体一颤,猛地抬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哪都不许去。” 他坐起身,在通讯器里快速输入一行字,一只手仍旧紧紧攥在柏里的手腕上。 “不准走。” 温良久一字一顿地重复。 “待在这,我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向来稳妥冷静,一个偏爱以身犯险。然而最后是不要命的人率先妥协展翅,不是为自己,是为能及时护住心上人。 ——呐,渣里抠出的糖! * 明天加更,争取渣完 要知道,我是一个甜文作者!齁死人的那种甜,不远了真的 大家坚持住!(继续溜 第89章 他甚至来不及等到柏里的回答, 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在游戏中。 柏里本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看他突然消失也没有起身,继续安静地躺在地上。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 许久后,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虚划, 召出好友页接连点了两下。 耳边响起相应的提示音。 【系统提示:是否将‘温九’移除好友列表?】 倒是越发熟练了。 柏里闭着眼笑了笑, 手指向下微移, 点了下去。 【系统提示:您已将玩家‘温九’移除好友列表。】 ** “这是半个小时前检测到的结果。” 医院里, 温良初指着屏幕上的数道曲线, 一一讲解, “强烈的意识波动信号。” 温良久匆匆赶至, 听到这些专业结论, 像在等待宣判,“这意味着什么?” 他一言不发地听完,情绪并没有些许缓和,反而越发紧绷,“会发生什么?” “这意味着, 或许我们的母亲即将恢复意识。” 温良初说, “也或许,这就是她的道别信号。” “我想,今晚你会希望能留在病房里。我去做些安排。” 温良久靠在医院走廊,张了张嘴, 半晌, 只说出一声“谢谢”。 温良初却早已消失在诊室门口了。 他进了病房,握着手机, 心中涌起罪恶感。 在这样紧要的时刻,他待在母亲身边, 想的却还是柏里没有回他短信。 情况危急,分身乏术。温良久只能先在赶来医院的路上向柏里解释。即使知道事态不太对,也还期待着或许他会像上次一样,赶来医院予以陪伴。 明明上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在这待着的。 仪器发出滴滴答答的机械音。温良久靠着床脚坐在地上,听得头皮发麻,心里犯怵。 ……到底是怎么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接踵而至,根本不给人反应喘//息的机会。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机登录曙光客户端,去查看消息状态。 已发出的消息旁依旧显示未读,甚至冒出了红色的小感叹号。温良久一愣,刷新了页面依旧没有改变,心里一空,立马切出去查看好友列表。 柏里不见了。 又!不见了! 温良久闭了下眼,用尽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不要把手机砸出去,起身走到了病房外。 这一层的规矩特殊。即使是在白天,整个楼层的走廊上只有他自己,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好像在这样的地方,连脚步声都是种惊扰。 他不敢走远,只能沿着楼层一遍一遍地兜圈子,直到情绪处于薛定谔的稳定之中,才放慢脚步。 走到楼梯口,他突然想点一根烟。 点一根,不吸。只是想有人来把它夺走丢掉,把那句“我就在这”再说一遍,哪怕是骗人的。 最好还能再给一个拥抱。 但他只是停留了一会儿,就调转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用的。 再怎么伤春悲秋地凭空幻想,除了会让他显得更加卑微,并没有任何意义。 走了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温良久回到病房里,打起精神来跟母亲聊天。 近来的糟心事没什么可提的。他努力回忆小时候,想要找出几段母慈子孝的故事来留住她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却发现记忆能找到的部分,全是他顽劣惹母亲难过流泪的画面。 是因为发现了我是个这么糟糕的人,所以他才要离开我的吗? 温良久又想起那一年的事故。他没有告诉柏里的是,其实那时出发前母亲曾经劝阻过他不止一次。就算想去玩也不要偷偷开车出去,至少要在行程中跟家里保持联系。 可是他心里只有自己。仍旧一意孤行地任性妄为,作出了一大堆事。 那一年,是母亲病情的转折点。 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也没有人跟他提起过。但在他自己心里,是他的一意孤行催动了母亲病情的加速恶化。 每一次想到,都要添一层更深的责备。 许多年后的今天,或许也是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喜欢”,不肯放手步步紧逼着,才让柏里想要离得远远的。 一个两个,被他看得那么重要的人都要走了。 “是不是我做错了?” 病房里没有人能回答。他摩挲着母亲的手,把额头贴紧她冰冷的手心,“是我错了,妈。我知道错了。” “妈我听你的话。” “我以后再也不逃课打游戏了。我就好好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我去读硕读博……我会留校当老师,到时候就把你接过来跟我一起住家属院。” 他闭着眼咬紧牙关抑制着哽咽,脸上心里俱是冰凉一片。 “到时候帮你找更帅更有才的教授老头怎么样?或者我去找我哥,让他威逼利诱曙光做一个陪你。做一个,比温蔚远强一百一万倍的。” “妈。”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低声又无力,“……妈。” “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就这么不理我了。” “他是个小骗子。” 温良久小声地说,“你可不能骗我。” “说好了能再见面的。说好了……会再见面的。你不能骗我。” ** 即使觉没睡踏实,柏里也依旧贯彻了慕羡的叮嘱——甚至过度贯彻,明明白白旷了两天的课。 临近期末,大多课程都转入复习阶段,甚至有课时短的专业课再隔几天就要考试了。他的专业课老师跟别的专业不太一样,都很嫌弃考前给学生划重点的行为,但会留大段时间给学生问问题。因而课上大部分时间都留给学生自主安排,能复习成什么样都是靠学生自觉。 课程内容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难解到需要老师知道的问题。即使去上课,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自习而已。 慕羡不知道他在宿舍里窝了两天,也没有主动多问他那晚的失常。再发来消息时,是因为另一件听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事。 “有个师兄,听说我是网游社的,就托我跟你打听打听。” 慕羡说,“那个曙光的官网开屏海报里的人是谁啊?” 柏里停下在草稿纸上无意义地乱画了半天的笔尖,问,“什么海报?” “你没看到吗?我以为你玩儿这个游戏该很关注才对。等等哦我截图发给你看。” “好。” 柏里索性丢开笔,结束了一上午的摸鱼自习,拉开椅子又坐到床上,“我近几天,不常上线。” “你也开始,玩游戏了吗?” “那倒还没有。” 慕羡笑道,“不过跟我聊天这位师兄夸了浮积不少好话——是叫浮积游戏吧?就是制作曙光的那个游戏公司。” “他还说拿到了浮积的offer,暑期要去实习呢。把他们家游戏各种猛夸,说得我都有一丢丢动心想入坑了。” “是吗。” 柏里随口回答,点开她发来的截屏大图,呼吸一滞,连接下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官方写的这张海报的原始照片投稿者是温九。是温师兄吗?” 慕羡说,“他也是知道你俩关系好,才托我来跟你打听的。” “我看着那海报上的人有点像你啊。” “……” 是我。 柏里在心里轻声说。 当时并未放在心上的曙光主题摄影大赛,温良久提出时并未寄以希望的投稿,居然真的就这么脱颖而出,被放在了官网的宣传页上。 在游乐园地下的那张照片上,他身着黑袍,背后的房间向深不见光处无限延伸。此时经过了更精心的渲染,展现出某种深沉而神秘的格调来。 海报上,独特的笔刷配合着整个照片的基调,出现在上方最显眼的一行—— Inside·One Hundred。 烫手似的,柏里把手机从床头丢到床尾。 “文案也很有意思啊。是温师兄自己写的吗?” 慕羡毫不知情,还笑着说,“很帅诶。” 她其实很羡慕温良久对待柏里的方式。 他喜欢谁,就会表现得非常明显。总有种恨不得给全世界看看被他喜欢上的人有多棒的感觉。偶尔三个人在校园里遇见,走在一起的时候,聊起天来三句里有两句都在明里暗里地夸柏里。 那是发自内心的赞赏和喜爱,同时与有荣焉的语气怎么都抑制不住。 这样的人,即使喜欢女孩子,也不是那种“不准穿短裙不准露背露肩膀”的男朋友。他看得到心爱之人的美好之处,并且绝不会为了自私的控制欲而命令爱人将其隐藏起来。 哪怕只是张海报。精心的设计,更像是隐晦的公开示爱。像是在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忍不住地向所有人炫耀—— 玩游戏吗?看看,这是我的宝贝。超棒。 她不玩游戏,但见过柏里的游戏人物。柏里到现在都还顶着一头白毛,很大部分的原因要追溯到她夸赞他游戏里白发造型好看。 所以在有师兄过来打听的时候,她认出海报上的人物是谁,第一时间就给柏里发来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前天晚上他为什么那么沮丧。慕羡想,但是看到这样的画面,知道自己被人如此放在心上,他一定能愉快很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继为剧情写歌词后又开始为剧情设计海报的头秃荼 今天被临时拎去走亲戚,莫得加更 明天!一定渣完! *秃头作者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之衿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90章 “今天也是柠檬羡本羡。” 她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柏里坐得远远的, 以沉默应答。 他从来没有瞒过慕羡任何事。但现在,关于温良久的一切,他不想跟任何人说。 从漩涡中挣脱出来, 再次将他淹没的,是铺天盖地的羞愧。 现在想想, 他喜欢跟温良久待在一起, 只不过是渴望从他的身上获得认同感。想被理解被肯定, 想沉浸在他的好里。想拥有。 这根本不是喜欢吧?贪婪才对。 勉强维持了不久的平静在这幅姗姗来迟的海报前被彻底击溃。 柏里爬起来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站到衣柜前。 下一秒, 他拉开柜门, 把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丢在床上, 自己钻了进去。 柜门关上的一刻, 世界安静下来。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小空间。 想消失。想沉入水底。想把所有人都抛到一边,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故事里,小兔子病得很重。 小狐狸去森林里千辛万苦地采到了药,却不知道这是能够救命的灵药,也是致命的毒物。 中毒后的小狐狸如果待在森林里就不会有事, 但只要离开, 就会被一点点地磨掉血量。等到把药带回了兔子身边,它的血量就会在这一刻被磨干净,所以即使救了兔子也依旧是be。 如果好感值达到触发条件,兔子也因为过度伤心一起死掉, 结局就会变成双双be。 柏里想, 那只兔子根本就不值得救。 慕羡原本还沉浸对甜甜的恋爱的幻想里,猝不及防被挂了电话, 发来一串问号。 柏里:“我们不在一起玩了。” 柏里:“他是很好。但我没什么可以回报给他的,这对他来说也不太公平。” 慕羡:“……啊?” 柏里:“我并不是离开他就不行的吧, 羡羡。” 柏里:“以前没有认识他的时候,我不是也好好地活着了吗?” 慕羡:“不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突然这么说。” 慕羡:“你们闹别扭了?” 柏里:“我只是冷静下来了,在做正确的事。” 慕羡:“你确定吗?可从文字上看你的语气并不太冷静。” 慕羡:“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柏里:“不了。我下午去店里兼职,要很晚才回来。” 慕羡:“那明天呢?这几天都行。我们都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柏里:“之后再看。” 似乎是觉得拒绝得太过分。发完这句,他又欲盖弥彰地找了个借口补充。 柏里:“马上要考试了。” 慕羡:“那好吧,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说。” 摁掉手机,他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即使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这样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很疲惫的时候也并不常见。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他就醒过来。挣扎着想站起身,忘记自己是在柜子里睡着的,咚地一声头撞到隔板上。 “……” 揉着脑袋钻出来,柏里把床上散乱的衣服收拾好。却没有放回柜子里,依旧叠放在床上。之后去收拾背包打算去猫咖兼职。 在宿舍心不在焉的自习并没有一点作用,他把课本文具一并放进书包打算带去店里。抬手拿书架上新的草稿本时,手腕碰到摆在一旁的陶瓷小兔。 陶瓷小兔摇晃几下掉下来,正好落进敞开的书包里。 柏里低头看了一眼。把手上的草稿本放进去,拉上了拉链。 好些天没有到店里,孟敛正替他站在前台营业。见他过来,自然地随口聊了几句。 开头还好。三两句过去,话题又被扯到温良久身上,“最近你不来,九爷也没影了。我还有好些问题想问他呢。” 你们什么时候聊得这么好了。 柏里说,“你以前不是,还发弹幕,嘲讽他吗?” “那不是以前嘛,以前不熟。” 孟敛说,“认识之后我才发现……” “别发现了。” 柏里罕见地打断他的话,“换班。” “……哦。” 孟敛一愣,看着他走进员工休息室换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手机响了两声,是健身房教练发来的短信,问他最近为什么没跟温良久一起来打卡。柏里看了一眼就删掉,咣地丢在一边,把领结套在脖子上收紧。 孟敛跟着进来,看这动静还哪敢吭声,看他调了半天都没把领结整理好,才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反了。” “……” 柏里抽掉领结,看也不看地丢在一边,低头生闷气。 “出什么事儿了?” 孟敛蹭过去坐在他旁边,寻思自己好像也什么机会惹他生气。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在脑子里重播了一遍终于发现要点,试探着问,“跟温九闹矛盾啊?” 柏里猛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孟敛:“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能不能,请你出去。” 柏里说。 “好嘞。” 孟敛麻利地起来溜了,连休息室的门都顺手给他带上。 柏里握了下拳又松开。 坐几十站地铁逃离学校的目的完全没有达到。哪里都有他,每个人都在说他。 这到底是我的生活还是温良久的生活? “那什么……”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喝奶茶吗?我新学的,给你调一杯练练手。” 柏里拿起领结套在脖子上束紧,拎着书包走了出去。 “不喝。” ** 傍晚时,温良久终于回到了学校公寓。 “可算回来了。” 何戟正在客厅里赶结课报告。见他进门,拿起身边的罐装咖啡丢给他,“阿姨情况怎么样?” “下午时意识恢复稳定,状态跟之前差不多。没说几句就催我回来休息了。” 温良久接住咖啡,没打开喝,随手放在置物架上。 “我靠……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何戟瞄到他的脸色,把电脑往旁边一推就站了起来,“这黑眼圈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熬夜会上脸了?不是又背着我跟谁动手比划了吧?” 温良久没看他,梦游似的进了屋,“我去睡一觉。累。” “……哦。” 温阿姨情况稳定了,不是该开心地松了口气才对么? 有点反常。何戟诧异地坐回沙发,一脸问号。 房间里,温良久脸朝下倒在床上。 心里的事终于松了一件,还有一桩。 柏里还是没有动静。一条消息都没回过。 怎么那么耐得住性子啊。 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了。温良久想,可是他什么都不说,看着我上蹿下跳的白费力气。 或许也在心里早就规划好了我的结局。等到了时间,就心平气和地宣告审判。现在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 ……怎么能这样。 再理智的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也会有不由自主的冲动吧? 得是多置身事外,才能控制得这么好啊。 因为他早就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目标明确,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温良久开始觉得,自己突然横插一脚来影响他,好像反而是耽误了他的生活。 如果没有我,他过得还更顺心些。 但是一起玩的时候他明明也很开心来着。 或许我在他心里并不是一无是处。温良久想,但比起他想去的地方,也并没有很重要。 何戟在客厅里一边琢磨晚饭吃什么,一边发挥想象力琢磨那间紧闭的卧室内在发生什么。琢磨得太入戏,甚至幻听房间里传来隐约的哭声。 “……” 何戟被吓着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敲门。刚把手放上,门自个儿开了。 精神恍惚到连房门都不关! 太反常了! “你这,干嘛呢?” 何戟站在门口,看到他趴在床上,脸朝下埋在枕头里。 ……试图用闷死自己的方式庆祝老妈身体恢复? 枕头里传来沉闷的声音,“我失恋了。” “靠。” 何戟说,“我就知道跟柏里有关。” 温良久把脸抬起来,翻了个身躺着,“我失恋了。” “……” “拉倒吧你哪有恋可失啊。” 何戟对他的进度很了解,心想着估计俩人就是闹别扭了,问题不大。就走过去拎起一只抱枕往他身上一丢,玩笑道,“这就是没有一鼓作气地把人骗到手的下场。人回过神来,不跟你好了吧。” “嗯。” 温良久说。 被损也不还嘴。抱枕砸身上还默默地放好摆正,没有任何砸回去的打算。 何戟觉得这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要稍微大那么一点。 “你说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温良久支着胳膊抄起床边桌上的镜子,悲伤地揽镜自怜,“我都没法儿不喜欢我自己。” “……” 何戟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 “他说他不想谈恋爱。” “人不想谈恋爱的原因多了去了。” 何戟说,“那也不一定就是因为不喜欢你啊。” 温良久目光一顿,从镜子里转到他身上。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何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没意识到自己歪打正着说到了点子上,心思突然跑偏,“咱先说好,虽然是兄弟,但我也不能因为你失恋就得给你泻火啊。” “放心,你很安全。” 温良久下了床,打开衣柜飞快地换掉身上皱巴巴的衬衫。 何戟问,“你不是说睡觉吗?干嘛去?”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温良久说,“我要去问清楚。” 卑微就卑微,面子什么都不要了。 一定要亲耳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才能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又是鸽子荼 去外地路上,加更只写了一小半。就再再往后挪,放在明天晚上 渣得差不多了,明晚一章渣收收尾一章糖甜甜嘴 希望大家珍惜现在的均衡营养,因为后面儿就光剩甜齁了 大家晚安! 第91章 下了夜班回来, 柏里在楼道里遇见巡视宿舍的阿姨。 每个学期始末宿管阿姨会进行人员检查,挨个敲宿舍门核对信息。恰好在楼道里遇见,阿姨把手中的册子递了过来, “看看你的姓名学号信息都对不对,在后面签个字。” 柏里应了一声, 把挂在一侧肩膀的书包暂时放在护栏上, 接过登记册和笔浏览核对信息。 “你这拉链没拉上啊同学。” 阿姨看见被随手放在护栏上的书包, 显现出长辈们惯有的操心, “粗心大意。你看看, 不晓得路上有没有掉东西哦……” “谢谢您, 我下次注意。” 柏里低头签上自己的名字, 边说着边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拿书包, 没看见爱操心的阿姨也跟他同时伸出了手,想要帮他把东西收回来。 轻微的拉扯下,两人又同时松手,书包往护栏外侧滑落。 眼看书包就要自由落体,他迅速反应过来, 探出大半个身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侧背带。但敞开的拉链朝下, 书包里的课本和笔记哗啦啦地掉了下去,其中伴随着一声清晰的碎裂。 柏里脑子里也嗡地一声响。 楼下站着一人。在他视线的正下方,光线昏暗,只能看见漆黑的发顶。 “哎呦我真是帮倒忙, 赶快去看看, 没砸着人家吧?” 柏里没由来地慌张起来。不等阿姨把话说完就飞快地跑下楼。 “对不起同学。伤到你没有?” 他口中说着礼貌性的关心和抱歉,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这个无辜被牵连的倒霉蛋, 眼里注意的全是地上那堆碎片。 ——那天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来的陶瓷小兔。一声脆响后果然摔得稀碎,碎片溅落得到处都是, 很难收集回来。连修补都大不可能了。 猝不及防就摔成这么惨烈的场面,看得人简直无法呼吸。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里,柏里脑子里飙过千万遍“怎么办”“我是智障吗”“哪儿能修啊”。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倒霉蛋一句话都没说。 是被吓着了吗。 柏里终于肯把目光从那摊碎片上移开,却在刹那间呼吸更加不畅。 温良久没有看他。往后退了半步,曲腿掸掉飞溅到鞋子上的碎片,一声不吭地转身大步走了。 ** 应该道个歉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每次翻出手机通讯录,柏里都会把当晚的情景在脑海里重复一遍。 即使温良久的通讯方式已经不在他手机里了,那串数字也早就熟得随时都能拨出来。 可拨出去,要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听起来像是在推卸责任。 柏里坐在写字桌前,装着陶瓷碎片的小盒盖子在他手里开开合合,眼前又浮现出温良久不愿多停留一秒,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背影。 或者这对自己而言非常珍贵的礼物,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很重要的东西。 曙光里那么多的元素和道具,每一样都可以拿来做成周边。他可以送给很多人。 柏里垂着嘴角,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登入了曙光论坛。 这些天连论坛里版首的画面也是那张照片。他飞快地划过去,在搜索栏里筛选关键字“周边”,“礼物”,得到的结果图文并茂。 他一条条地看过去,把图片也一张张点开。找了半天,没有发现熟悉的陶瓷小兔。 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的。柏里看着空荡荡的搜索栏,鬼使神差般,把自己的ID和“温九”一同输入了进去。 千百条帖子一起涌进手机。他把跟慕羡说好的“在宿舍自习”的计划暂时放在一边,开始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他们一起出现的时间很少,直播入镜的大概也只有那次六人同行的角色扮演房间。 那算得上一切的开始,他在温良久的算计里活到了最后,在许多人的眼睛底下。也招惹了许多议论。 有人说他在此之前从不参加多人游戏房间,一出现却是跟温九一起,两人必定关系匪浅。也有人反驳,只有这一次的直播,或许是巧合。 接着帖子底下便出现了0373里的截图。在那个五十人的大房间里,即使隐瞒了ID,依旧有人认出温九来,对他身边同样是银色短发却未戴面具的玩家身份产生质疑。 帖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柏里却发觉,从第一次开始,自己进入游戏以来的每一场多人房间,都是跟温良久一起去的。 好像没有他陪着就不敢玩多人游戏似的。 “在宿舍自习”的计划被彻底抛在脑后。柏里丢下手机,拿起了旷别多日的游戏头盔。 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冲动,甚至还挑了个最凶残的多人房间。三十人的逃杀游戏,活到最后的是赢家。 然而性格决定游戏方式。进游戏前心心念念地想大干一场,真进来后还是选择了稳妥低调地移动。 避开几波正面交锋后,广播里实时记录的剩余玩家数量越来越少。一个小时过去,大约还有一半的幸存者时,柏里躲在废墟后,听见两个路过休息的玩家对话。 “这个游戏的最高击杀纪录是谁你知道吗?” 大概是进游戏前就已经提前结盟过,两人互相照应,有恃无恐地聊起了天,“温九呗。九个还是十个来着,当时还在论坛爆了一波。” 游戏开始不能中途退出。柏里正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要进这个根本没想来的房间”在为一小时前的冲动质疑自己,听见对话,收敛气息藏得更深了些,一丝不苟地偷听。 “他最近简直是在没日没夜地直播,想赚钱赚疯了吗?” “有人愿意看他呗。” 另一人嗤笑道,“说不定人家粉丝也乐疯了呢。” “啧。我上次看一差不多的游戏主播,给他刷礼物的那个榜单第一数字都很吓人了。温九那个级别的,得刷多少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啊。” “嗨呀,主播嘛。没有谈不到的约炮,只有谈不拢的价格。” “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呢?哦,也可能是男朋友。” “有又怎么着?反正自己送上门的,还能拿钱,当然是不上白不上。” “……” 柏里闭了闭眼。下一秒,剑已经握在手里。 他戴上面具,提着剑从掩体后走了出去。 ** 手机震动了两声。 柏里:“出来喝酒吗?” 柏里:“你找个地方,我请你。” 慕羡一眼看见就立刻回复,“喝!现在!马上!” 她等这条短信已经等了好几天。虽然不知道柏里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但只要能把他叫出来,就有机会把他嘴巴撬开 ——在见到柏里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起初他说的喝酒,就真的只是喝酒。慕羡带他到了自己熟悉的酒吧,从在吧台前坐下开始,就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没有停过。 哪怕香槟的酒精度数不算高,她也看得心惊胆战,拦了好几遍。 “你干什么?” 柏里把自己的杯子从她手里夺回来,“你自己明明也有,干嘛抢我的?” “……” 慕羡一愣,往他那边侧了侧耳朵,“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柏里把杯里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足道,“我说你自己明明就有得喝干嘛还要抢我的。” “……靠。” 她难得爆了句脏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喝了酒之后说话这么利索的。” 柏里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豪迈地又接连干掉两杯后,突然自己主动开口说,“羡羡,你觉得他会不会想跟我上//床?” 过分豪迈了。慕羡被呛得不轻,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啊?谁?温师兄?” “等会儿,你们已经聊到这一步了?” “没有聊过。” 柏里摇了摇头,接着自己莫须有的逻辑说了下去,“可是我都没有为他花过钱。” “我没有很多钱可以给他。所以他是不会跟我上床的吧?” 慕羡:“……”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试探着问,“是我没听懂还是怎么着,你最近犯愁的事儿是在想要包//养温师兄吗?” 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谈得这么大手笔了吗? 柏里又摇头。 “我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 他对着酒杯嘟哝,“那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困惑。慕羡还没来得及分辨他需不需要自己说些什么,又听见他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他对我那么好,说喜欢我,也可能只是想跟我上床。” “那如果我不想跟他上床呢,羡羡。” 柏里无意识地转动酒杯,说出的话令人意外,“他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温师兄的为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慕羡一时惊诧,心里并不太认同他说的话,“你觉得他是吗?” “我希望他真的是这样的人。” 他小声说,“这样我就不用想着他了。” 声音太小,慕羡没听清他说什么,但继续尝试发言,“其实我觉得吧……” “不许为他说好话!” 柏里扁嘴,掌心朝下往吧台上一拍,音量突然提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他的!” 慕羡:“那我……” “不许说他坏话!” 柏里举起发红的手掌,又是大力一拍,“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慕羡:“……” 吧台后调酒的小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那你接着说。” 喝醉了的人并不需要她的发言。慕羡迅速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并果断调整心态,“可劲儿说吧。我就听着,不打断你。” “那你听好。” 柏里把酒杯一推,神神秘秘地凑近她,做出说悄悄话的动作。音量却一点都没有小,“我刚刚为他杀了人。” 慕羡表情突然僵硬,连带着发现旁边调酒小哥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奇怪。 “是真的。” 柏里却笑了起来,“好多好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慕羡:要不咱还是换个地儿聊吧 * 来辽 找回原稿了嘿 下一章是糖!我发四 休闲写,大家明早看 大家晚安! 第92章 大半夜, 何戟精神抖擞,刷游戏论坛依旧刷得飞起,“看我发现了什么。” 温良久恹恹地翻了个身。 “发现个屁。” 连续直播数十个小时后他被逼着躺到床上休息, 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出去, 你在这我睡不着。” “那怎么行, 我得在这陪着你监督你。” 何戟说, “是兄弟就不能放你不管。我怕你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温良久:“……” 从前些天头脑一热到柏里宿舍楼下跑了一趟回来以后, 他整个人就跟磕了药似的, 没日没夜地跑在游戏里。 还不能问, 问就是在工作。活脱一劳模。 更不正常了。 何戟哪能想到其实两人连对话都没有过。还以为他们经历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决裂分手, 把自家兄弟给折腾成这样。 “我看人柏里就过得挺自在。” 何戟想故意刺激他, “论坛上说他去开那个逃杀房玩儿,还破了你记录。你再看看你。” “别他妈跟我说了!” 温良久忍无可忍地拎起身边的枕头往他身上猛砸,“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说我想知道他的动静了吗!” “他打这把游戏是什么时候的事!” “……” “就今晚。” 何戟说,“不过你现在上线也迟了,见不到他的。” “哦。” 温良久又翻了个身, 这回把被子也拉上。拉到头顶。“我睡觉了。你赶紧走。” 不情不愿的脚步声。关灯的声音, 关门的声音。 片刻后,房间里一片安静。 温良久闭上眼,耳边却突然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他裹着被子,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 他居然就那么跑去了, 还非要听见他说“不喜欢”才肯死心,非要去给自己的失恋盖棺定论, 彻彻底底地判个死刑。 到了跟前才发现,受不了。多一句话都受不了。待是待不下去了, 只能捂住耳朵赶紧跑。 那一天的游戏里听着他说“恶心”,说“我们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 小骗子。明明说了删游戏,居然又偷偷去破我记录。 温良久想,那么连同那天的其他话,他也一定是在说谎。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柏里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疏远——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明明他能感觉得到,柏里并不排斥跟他在一起。 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吗? 还是说,有什么他不能知道的原因吗? 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一声两声,消息进入的提示音连成一片。 如果是医院那边的事,温良初会直接给他打电话。如果是柏里——没有如果,柏里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温良久实在懒得管是什么。但架不住庞大的信息量机关枪似的一条又一条往耳朵里塞,他终于还是咬牙爬起来,去看到底是谁在深夜轰炸他的手机。 慕羡:“温师兄你在吗!” 慕羡:“ball ball你看我一眼赶紧的!” 慕羡:“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他啊啊啊我快疯了!” 慕羡:“你知道柏里现在在干什么吗!” 慕羡:[分享定位] “……” 温良久被那一堆堆的感叹号扎得眼疼,发了条语音过去,“我不去。他又不想看见我。” 慕羡回得飞快,“你不来肯定会后悔的!” 温良久一哂,把手机摁灭塞进枕头底下。 没过几分钟,又拿出来把语音点开重新听了一遍。 语音里除了慕羡对他说的那句话,还有模糊不清的后半截。像是情急之下手忙脚乱,按住键说完忘了立刻松开,把对柏里说的话也一并录了进来。 但语气急匆匆的,很模糊。温良久把手机听筒贴近耳朵,再次播放,“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 温良久蹭地坐起身,抓了两下头发。 他下床摸索着开了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一眼慕羡分享来的地址,攥着手机又转一圈。 怎么就“不来会后悔”了啊?怎么就没“把衣服穿好”了啊? 可万一他就这么跑过去,见了柏里。得到一句“”不用你管“与你无关”或者更甚的话……他熬夜过后本来就不怎么坚强的心脏万一承受不了,可能会当场猝死在那。 正心焦得团团转时,房门被何戟敲响了。 “还没睡吧?” 他从门缝里塞进一张折好的草稿纸来,“我刚打扫客厅看见的,应该是上次柏里过来从书里掉出来了。你留着做个纪念?” 温良久皱着眉头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 “……操。” 下一刻,他把草稿纸往怀里一揣,夺门而出。 半小时后,温良久按照慕羡发来的房间号摸到学校附近的酒店,看到了熟睡的小骗子。 不会被赶走居然还松了口气。温良久看他脸颊上明显被酒精烧灼的两坨红,“你让他喝那么多干什么?” “大意了,我的锅。” 慕羡一脸“这谁想得到”的表情,“他说他酒量很好。” “他那是啤酒的量。” “……” “他明天还有考试。” 一见到他,温良久不自觉地又开始操心,“醉成这样,一觉醒来都交卷了。” “是吗。” 慕羡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你怎么连他什么时候有考试都知道?” “他们班英语老师家里有事,把结课考试提前了。” 温良久越解释越明显,“……我就是顺便听到的消息。” 这样的“顺便”,能让人从中看出很多事来。 慕羡权衡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把这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他。 “我希望等他考完试以后,你们能好好地谈谈。”慕羡说。 温良久低垂着眉眼,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没什么表情,让人心里有点忐忑。 许久,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我知道了。” ** 熟悉的高崖之上。闭上眼睛,向后倒下来。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震耳欲聋,粉身碎骨的剧痛漫过四肢。 睁开眼却是陌生的房间。 天色初亮,柏里躺在酒店的床上,一无所知地醒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会断片的。只浑身都在叫嚣着酸痛,却对前一晚的情形一点都不记得的了。 转过头,看见慕羡没好气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醒了?” “八百标兵奔北坡,来来来跟我念一遍先。” 柏里:“……” “发生了什么?” 记忆从在吧台前坐下的那一刻断开了。他连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都不知道,内心里隐隐升起不详之感,“我……都干什么了?” 慕羡看他懵逼,突然觉得很有趣。被折腾了一晚的哀怨都正好能趁机报复回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啦?” “不记得了。” 柏里摇头,挣扎着坐起身来,裹着被子往上蠕动。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掀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霎那间表情凝固了。 “我……衣服呢?” “唉。” 慕羡故意皱起眉头,语气郑重得让人心里发慌。 “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一个短小的加更 说要修仙写结果写着写着睡着了…… 果然上了年纪狗命要紧 今天晚上再接着发糖 先睡辽 第93章 喝醉了以后喜欢脱衣服拉着别人聊天儿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柏里裹着被子, 目瞪口呆地听自己前一晚的所作所为,表情从“我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事”逐渐切换成“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慕羡特意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见他露出懊悔的神色才满意, “这回是跟我一起也就算了。万一碰上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我怕是要去局子里捡你回来。” “……” 柏里哪敢吱声, 低头挨训。 “看在你是初犯的份儿上, 暂且不跟你计较。” 慕羡问,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不对劲, 还想吐吗?” 柏里摇了摇头。 除了浑身骨头疼以外, 都还算正常, “我能不能, 问个问题。” “我的衣服, 在哪里?” “厕所里。” 慕羡嫌弃道,“昨儿晚上你吐自己一身。” “……扔了吗?” 情急之下,柏里连自己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这桩事实都忽略了过去,“那我的……” “放心吧我看见了,给你好好收着呢。” 慕羡把从他口袋里掏出的东西拿出来。用透明的塑封袋装着, 是一小块陶瓷碎片, ““这是什么啊?护身符?看着有点像兔子耳朵。” “不是。” 柏里迫切地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却见她又收了回去。 “等一下。” 她严肃道,“你先答应我个事儿再说。” “我答应你。” 柏里执着地伸着手,动也不动, “你先给我。” “……” 慕羡简直没辙, 只得把“护身符”塞进他手里,顺便把沙发上的纸袋也拿给他。里面装着临时买来给他换的衣服。 “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就答应!” 她没好气道, “卖了你都算轻的。” 柏里把那一小块碎片握在手里才安心,“那你要, 卖了我吗?” “……柏!里!” “好,不闹了。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慕羡清了清嗓子,“如果以后你突然发现,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看在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好好考虑考虑再决定要不要绝交。” 昨天晚上那个情形,她自己实在拖不动一个喝成液体的大男孩,把他放那不管任由他在酒吧里自由发挥,思来想去还是叫了温良久来帮忙。 柏里很可能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发酒疯的样子。鉴于当前两人状况特殊,尤其可能更不想让温良久知道。 更别说她还趁机把柏里这段时间来的表现一五一十地全都汇报了一遍。虽然初衷是为了让他俩赶紧把问题解决,但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是叛徒行径。 温良久买了给柏里换洗的衣服,待到天刚亮时就离开了。听她说了那么多,除了一句“我知道了”什么都没留下,看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来。 万一以后这俩人没在一起,柏里又发现了她这会儿的“背叛”…… 慕羡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祈祷自己不是在帮倒忙。 “为什么,这么说?” 柏里敏锐地指出关键,“是,已经做了吗?” 慕羡:“……” 你一宿醉刚醒的人为什么脑子这么好使。 “我开玩笑的。” 柏里弯了弯嘴角,“你放心。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跟你绝交的。” 听他这么说,慕羡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干嘛说得这么绝对啊。” “因为你很好。” 柏里说,“你的选择,你想做的事,我都会,理解的。” “昨天听你说大半个晚上的单口相声。今天一开始断句,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慕羡笑起来,“你说的啊,我可记住了。以后真有事儿了就把你这句拎出来当挡箭牌。” 柏里也跟着笑,“好。” 慕羡从温良久走后就记挂着这件事。这会儿悄悄松了口气,放松下来索性也上了床,跟他面对面坐着说,“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要找我出来喝酒吗?” 他的笑立刻淡去许多,“……记得。” 在游戏里听到温良久的名字,哪怕只是个游戏名,都让人心里难以平静。 哪儿都有他。怎么都避不开。 慕羡接着问,“那你还记得,你说为了他杀了好多人的那段吗?” 柏里:“……嗯。” 打游戏是在喝醉之前。他明明白白地记得,没法儿否认,“我只是不想,听他被误解。” 其实解决方式有很多。他完全可以立刻离开,耳不听心不烦。却不知怎么就提着剑跑了出去,一个又一个,根本停不下手。 每一剑都带着疯狂的,战栗的快意。挥剑的时候,他心里甚至还想到,或许自己现在的表情就跟柏长遂挥动画刷时一样扭曲。 可是依旧停不下来。 他怨恨像这样放纵情绪。用了漫长的时间在逼着自己走向另一个极端——冷静,理智,客观。哪怕不近人情。只要不要变成那副令人憎恨的模样就好。迄今为止,他都以为自己做的还不错。 可是一遇到温良久,什么都变了。 他拼命地想要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摒弃出去,却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的世界里全部被温良久填满。 甚至连自己都忘了,在没有遇到温良久的时候,是怎么一天天地过下去的。 刻意疏远的日子里,一直没有变过的是无休止的思念。 再怎么洗脑自己并不喜欢他,逼自己回到以前的生活都没用。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都是徒劳,连别人说他几句坏话都忍不了。 “我还是,很想见他。” 知道自己已经在醉后把心事吐露得差不多了,柏里不再刻意避开与有关的话题,“但我不知道,见了他,要怎么做。才能像他,对我一样好。” “感情又不能被量化。没法儿比,也比不了。” 慕羡说,“做你能做的就行了。” 柏里咬住下唇,磨了两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温良久想要什么,但他做不到。 没有办法帮他让妈妈的病情好转,也没有很多钱能让他不用辛苦工作。甚至不愿意去做情侣间本来就该发生的事,成为一个合格的床伴。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跟我做朋友。” 柏里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好。” “我很开心,能认识你们。” 他的声音很失落,“但为什么能,拥有这些,我不知道。” 慕羡看着他头埋得越来越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你……” 她琢磨着用词,试探道,“听起来,有点儿……自卑?” 柏里苦笑,“或许是。” “我不知道温师兄是怎么想的啊。” 慕羡挪得离他近了些,拍拍他的腿,“但我在这儿,认识你这么多年,昨儿晚上差点被你吐一身还捏着鼻子帮你擦脸。没别的,就因为我愿意。” “……羡羡。” 柏里捂住脸,心里好像被烫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呀。” 慕羡说,“或许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是你,就行了。” 柏里放下手。表情却并未放松,像是对她的话没能很好地接受。 他说不清楚横在自己跟温良久中间的障碍是什么。好像隔得远远的,一眼望去千山万水。 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有。 “虽然这些天你什么都不跟我好好说,但我也知道你过得很艰难。我觉得温师兄也是这样。” “别再这么难为自己了。你明明就喜欢他不是吗?我怕你以后会后悔啊真的。” “要我说,反正年轻,想干嘛就去干嘛。活在当下明白么?” 慕羡说,“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在一起就完了呗,多简单的事儿啊。没必要为了莫须有的顾虑,去对抗自己的本能。” 柏里看着她,重复道,“活在,当下?” “对。活在当下。” 她笑着说,“要是顺顺利利的就好好享受,要是遇到困难就想办法解决。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什么都别管,你开心最重要。” “再也没有人能像他离你这么近了。” 慕羡无比诚恳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再想一想。” 柏里认真地听完。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我知道了。” 又是这句。 “行吧。”她撇了撇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先说好。不管最后你跟温师兄怎么样,都不能殃及我身上啊。” “恋爱可以不谈,姐妹永远是姐妹。” 柏里笑起来,“好。” “那赶紧起来洗漱完了回学校。你今天不是还要考试?” “对。” 柏里突然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虽然大部分专业的考试都安排在结课一周后左右,确实有迹可循。但这门课是提前两天才通知了更改考试时间的。 慕羡突然语塞。 “我……闲着没事儿看你课表,按结课时间推出来的。” 她哈哈笑了两声,“反正就这几天嘛,我们专业也差不多。” 柏里有些疑惑,却也没在这样的小事上追问更多,“那好。” 回到学校后两人分道。柏里回宿舍拿了必要的文具,准备直接去找作为临时考场的教室。 由于考试是临时变动,平时上课的教室不容易申请,考试的地点安排在另一个学院的教学楼里进行。 除了上课,他不常去校园里别的地方走动,费了点时间才找到教室,果然离平时上课的教学楼很远。 下午两点开始考试。这会儿午饭时间还没结束,柏里在楼下逛了一圈,到附近的教职工餐厅里打算随便吃点什么填填肚子。 按照他的习惯,在看到的第一家档口前停下,漫不经心地去瞄菜单首行。然后告诉阿姨,“要一份糖醋……” “糖醋,小,排?” “对呀。” 窗口后的阿姨对这个突然愣住的同学笑得热情灿烂,“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排骨做得可是南大最好吃的,在这卖了好多年了。糖醋小排可是招牌。” “要来一份吗同学?” ** 午饭时间刚过。温良久被何戟生拉硬拽,来到了偏远的教工餐厅。 “你不是说想吃糖醋小排吗,之前一直念叨。我帮你打听了。” 何戟说,“我一哥们儿说这边有,过来满足一下你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心愿。” “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拉着兴致缺缺的温良久,往入口第一个窗口走,“赶紧的,吃饱了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人了,看开点儿。” 为了帮助兄弟快速从“失恋期”中走出来,他这些天陪聊□□陪吃饭,比自己失恋时都操心,“阿姨,给我们来两份这个。” “好嘞。” 温良久没靠近窗口,找了张桌子坐着等。何戟点完餐回头找他,见他正自个儿坐着,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像在酝酿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干嘛。但何戟看着,却觉得他今天的状态好像比前几天好了些。 虽然还是很恍惚,但丧得不怎么明显了。 糖醋小排这么见效? 餐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出餐很快。没两分钟,何戟端着两份饭正要走,不经意间目光往窗口上一瞥,手猛地抖了一下,“这不是……那谁么?” 温良久闻声,突然从出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转头看向他。 “哎呀。” 听见何戟这么说,阿姨赶紧把窗口上夹着的学生证拿下来给他细看,“刚才一个小同学在这儿吃饭时落下的。你们认识?” “认识。” 温良久的声音迅速逼近。何戟在心里“卧槽”一声,手又是一抖,“你什么时候站过来的?” 温良久没回答他,接过学生证确认后问阿姨,“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一阵子了。” 阿姨对柏里印象深刻,“挺俊俏一小伙子。就是看着闷闷不乐的,坐这儿吃着吃着眼圈都红了,吓我一跳。” “我寻思这排骨做了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挺喜欢吃的呀。再说,这再难吃也不能把人给吃哭了吧。” “……” 何戟转头去看温良久,“怎么回事儿啊?” “他今天考试,没有学生证不行。” 温良久没看他,抬手去看腕上的时间,“快开考了。” “哦,原来今天你们考试呀。” 像是明白了什么,阿姨长出了口气,想想却又于心不忍,“题目出的这么难啊?” “……” 温良久拍了下何戟的背,“你吃饭。我去一趟。” ** 从餐厅回到考场里坐着,直到开考时柏里才发现,自己的学生证居然不见了。 他记得是有从宿舍里带出来的。时间不长,除了考场外唯一去过的地方就是餐厅,估计是吃饭时落下了。 在考试里学生证就等同于准考证。为了防止作弊,南大查学生证很严格。好在餐厅离得并不远,开考后十五分钟内拿回学生证就还有考试机会。 跟监考老师报备后,柏里提了口气就往外冲。跑到餐厅问了阿姨才知道,学生证已经被“一个好心的同学”拿走了。 “他说去给你送过去的哦。” 阿姨笑眯眯道,“考试加油~” 柏里:“……” 可他怎么知道我在哪考试啊?怕不是送到物院的办公室里去了吧。 学生证下落不明,物院离得又太远来回一趟肯定来不及。柏里脑子里空白了两秒,怔怔地转身才发现在一旁吃糖醋小排的何戟。 他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何戟师兄。” 不知是否错觉,何戟对他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么热切。只点了点头说,“你直接回去考试吧,有人给你送考场去了。” “……好。谢谢。” 柏里莫名其妙地道了谢,沿路往回跑。终于在上楼时反应过来,脚步猛顿。 何戟手边还放着另一份饭,也是糖醋小排。只是一口没动过。 那给他送学生证的人……会是谁?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下一秒,温良久从楼上下来,跟他面对面狭路相逢在楼梯上。 但他只短暂地停顿了一瞬,就又接着下了楼。 脚步还甚至加快了,片刻都不想多待的样子。 柏里机械般挪动脚步,回到考场,学生证果然已经被“一个好心的同学”送到了他的座位上。 “快开始吧。” 帮忙监考的年轻老师把试卷放在他面前,还打趣一句,“刚才发卷时你们同学都长吁短叹,看来今年题目出得有点难哦。” 话音刚落,考场里又是嘘声一片。讲台上的老教师敲了敲黑板才安静下来。 柏里恍若未闻。麻木地拧开笔,一题一题地往下做。却一心二用,思绪全然不在题目上。 昨晚从逃杀房里出来之后,他又去了跟温良久最后一次见面的房间。 他一直没有刷新进度,房间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崖底甚至都还留着一起掉下来时温良久的翅膀撞击滚动时的痕迹。 因为缓冲得太短,来不及拉升距离,只能硬生生地砸在地面上。 会不会很疼? 这么想着,他在崖底站了一会儿,又展翅飞到悬崖边上。 然后像那天一样,背对着万丈高崖,闭上眼睛坠落下来。 风声撕裂在耳边。这一次,再没有人咬牙切齿地骂着脏话,却又想也不想地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他。 在楼梯上,温良久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的瞬间。那种粉身碎骨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让人心悸喘不上气来。 他是会走的。 柏里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刹那之间,游戏里,喝醉时,各种光怪陆离的影像一同晃动在眼前。慕羡说的话成为配音,翻来覆去地在他脑海里播放。 再也没有人能离他这么近了。 没有人会一直会站在那里,等着,接住他。 柏里闭上眼,截断眼底色彩斑斓的晕眩画面。再睁开时,映入眼底的是最后一篇作文的标题。 “Lifes Now。” 他阖上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大半个考场的视线都投在了他身上。柏里却丝毫不予关心,飞快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拿着试卷往前走。 “收卷前半个小时内才能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看出他的意思,提醒道,“你这也提得太前了同学,现在离收卷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你不能……” “抱歉,我有急事。” 柏里打断他,把试卷放在讲台上,“请记我弃考。” “……” 教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柏里在整个考场的视线里离开了教室,头也不回。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今天是为爱弃考的小柏里 以及今日最佳:慕·恋爱导师·然而单身·羡 * 今天的糖醋小排终于拥有了姓名! 从本能地逃离到主动争取,这段本来该花最多的心思细细地写的。但因为近段时间各处跑反而写得非常仓促,更新也很不稳定,觉得很对不起大家,鞠躬 只能寄希望于以后有如果机会的话,就再来修一修吧 但是鸽成我这样大概也许八成没准儿是不会有的了,再鞠躬(诚实.jpg 接下来就是稳定撒糖辽,可以放心吃 大家晚安! 第94章 送完学生证, 温良久回教工餐厅随便吃了两口,叫何戟一起回宿舍。 “下周一思修结课,我们组汇报你别忘了。” 回去路上, 何戟提醒他,“ppt初稿已经发群里了。我看着内容挺详实的, 做的挺好, 应该不用怎么改。就是到时候说不定时间不够讲, 你看看哪儿不需要的, 自己看着删减就行了。” 温良久嗯了一声, “组里谁做的ppt?” “……柏里啊。” 何戟狐疑道, “你还能不知道?” “就想听你再说一遍。” 温良久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也觉着做得挺好的。我宝贝儿真厉害。” “……” 这个死灰复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刚你去给他送学生证, 路上没碰见他么?” 何戟问,“我见他自己回餐厅来找了。” “你昨天夜不归宿直到天亮才回家是不是也跟他有关?” “啧。” 温良久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 “……” 见何戟一脸问号,他又换了个说法, “谈恋爱的事, 没对象的人不要管。” 时至今日,温良久才终于意识到,有个靠谱的姐妹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他其实不怎么会跟女孩子相处。遇事时也没想过,其实还能从慕羡身上入手。 幸亏这姐们儿够意思。温良久回想前一晚的情形, 越来觉得没准儿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都是靠她挽救起来的。 就是还得等着。 考试起码要两个小时, 再加上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把柏里约出来…… 温良久念头一转,立刻学机灵了, 给慕羡发消息。 温良久:“在吗姐妹。” 温良久:“有空吗?来帮着给出个主意。” 慕羡:“?!” 慕羡:“您请说。” 温良久:“我再多问一句,昨天晚上的话你不是逗我的吧。” 温良久:“我可当真了。” 慕羡:“当然!” 慕羡:“请务必当真!!” 温良久:“那行。” 温良久:“之前的遗留问题有点严重, 我被删好友了。” 温良久:“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肯出来见我?” 消息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温良久盯着屏幕等,心情跟查高考成绩时差不多。 慕羡:“不用。” 慕羡:“等他考完试,你直接去他楼下叫他就行。” 慕羡:“他会见你的。他想见你。” 为了尽快度过漫长的两小时,温良久选择用在线砍人的方式来缓解焦虑。 但其实因为有点紧张,并不是很想玩。上线后,他站在游戏大厅里滑动房间列表,挑来拣去半天也没决定出要开哪个。却突然发现有好友申请进来。 温九这个ID在曙光里众所周知,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发送好友申请,大部分都纯属骚扰,他没理会过。 但今天这个,不理还继续发,一直闪个没完,闪得人心烦。 温良久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像是开了“禁止添加好友”的功能的,按道理来说不会看到好友申请的提示才对。 有点奇怪,可能是bug。 抱着给公司程序员“找点工作做做”的危险念头,他点开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一直闪个不停的并不是好友申请,而是好友申请的反馈。 是他前几天气不过柏里删了自己,想要他重新加回来,一直没人理还一直发的那个好友申请……的反馈。 他愣了半秒,去查看好友列表时,手指都有点抖。 好友列表里,百里重新出现在第一列。他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疯狂发送的几十条好友验证消息,都从“待查看”变成了“已通过”。 明明来自同一玩家的重复好友验证消息,只要点一次就行了。对方却好像有点傻,不厌其烦地一条一条地点了通过。 最新一条“通过”的反馈时间是一分钟前。温良久头一回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直觉。经过理智地分析判断,认为柏里…… 应该是被盗号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虽然在正式游戏时必须借助设备作为媒介,但曙光手机端也可以进行简单的操作,收发好友申请的功能就包括在其中。 居然有人敢盗我宝贝儿的账号! 温良久眉头一皱,迅速发了条消息过去:“交号不杀。” 对方很快地回复:“……” 温良久发现自己对着一串点居然都能心跳加速。 不行了,直觉压不住了。 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对方没有了动静。他却不假思索地从房间列表里拉出一个来,转眼间身影便消失在游戏大厅里。 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有雪白的羽翼收拢成团,飘浮在空中,如同巨大洁白的茧。 这场景似曾相识。 温良久飞近,在羽团前缓缓降落。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 “小……兔子乖乖。” ** 许久后再回想起这一晚,柏里仍旧感到庆幸。 在有计划的人生里,他能不顾一切地为某件事,或是某个人冲动的机会并不多。他离开了考场,却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温良久。 因此他回到宿舍,登入游戏,躲在羽翼里一遍又一遍地通过好友申请。 如果这里没有人,那么或许再过一晚的“冷静”,再多劝自己一夜“回归轨迹”,他就再无法积攒足够的勇气重来一次了。 幸好,凭着那句“无论什么时候,我在游戏里等你”,他找到了想见的人。 许久之后,再想起这一晚,温良久也心存侥幸。 原本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难题,在柏里突然出现的巨大惊喜前变得微不足道。 看见柏里的第一句话,他是脱口而出的。 “你不是正在考试吗?” 柏里张了张口,半晌,才说出一句,“……对啊。” 温良久:“……” “那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作为一时冲动的后果,柏里无可避免的语塞了。 那会儿思想斗争太激烈,只觉得要立刻见到他才行。现在人见到了,接下来怎么办却一点儿都没想过。只好照实说出最显而易见的,“我来见你。” 温良久悄悄抑制狂热的心跳,继续问他,“为什么来见我?” “……” 像是觉得他这句问得很智障,柏里的语气带上了点熟悉的嫌弃味道,“因为我想。” 温良久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颤抖,斩钉截铁地说,“你就是因为太喜欢我了。” “……” 柏里想要说话,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地方。半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希望时间停止在这里。 柏里想,就停在见到他,和他一起笑的这个瞬间就好了。即使接下来可能会有比这更加奇妙的事,他也愿意为了留住这个瞬间,不假思索地摒弃掉。 “我跟慕羡聊过天。” 温良久收敛笑意,还是先开了口,“问了她很多你的事。” 柏里一怔,语气忐忑,“她都……告诉你了吗?” “我的作风你还不知道?死缠烂打威逼利诱。” 温良久道,“她说了。所以你不用再亲口告诉我。” 多亏有慕羡。 那些哪怕只是想想,都算是在受苦的事,他不必逼着柏里再亲口说一遍。 “现在我都知道了。” 温良久说,“但我不接受。” 听到“不接受”三个字,柏里的脸色一瞬间灰暗了许多。 早就该想到了。早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要追到这儿来? 从在楼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该明白,保留着期待,对自己而言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 他开始想该怎么从这里逃离出去,却又听见温良久的声音,“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只能是因为不喜欢我。” “别的原因我通通都不接受。” 柏里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 “你说不想谈恋爱,是因为不喜欢我吗?” “如果真的这么想,现在就告诉我。” 温良久看起来很镇定,手心里出了多少汗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烦你了。” 说完这句,他面上端着平静的表象,心里紧张到无以复加。 不要说不要说千万别吭声。 柏里张了张口,果然没能再狠下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但我不知道,怎么谈恋爱。” 他开始动摇了,“我可能,没办法对你,像你,对我一样好。” “我也没什么经验。这种事不就是得要自己琢磨的么?大家都是谈着谈着就会了。” 温良久又笑起来,“再说,你真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柏里小声地说,“你就是,很好啊。” “你非要这么觉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认真地分析起来,“毕竟你这么喜欢我,看我是会自带滤镜的。” 柏里:“……” “但我也并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 温良久说,“就好像,如果今天我们俩一拍两散,你难道还能指望我会说些‘我可以远远地离开只要看到你开心就好’的屁话吗?我巴不得你想我想得夜不能寐,巴不得你没有我就开心不了。” “我喜欢你,柏里。” 他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并不是什么无私博爱的人。我愿意为你做能想到的一切事,都只是为了到你的喜欢而已。” “所以,我也并不需要你非得为我做些什么才行。” 温良久说,“按照你的予还理论,只要你也喜欢我,我就觉得很公平了。你要是顺便还想对我好一点,那还算我赚了。” 柏里原本听得高度集中,眼都不敢眨一下。一听到这,又莫名地想笑,“这可不是,我的理论。” “柏里。” 温良久却没有笑。正正经经地叫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我是想要一个男朋友。不是床伴炮友。”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就我们两个。所以我们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有什么犯愁的事就互相说,不想做的事可以不做。怎么开心怎么谈。” “只要你开心,我就也开心。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柏里想了想,看着他,“但我可能,是个很奇怪,的男朋友。” “巧了。” 温良久毫不犹豫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被这样看着的感觉太好了。他清清亮亮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被全心全意地关注着的感觉,足以弥补连日以来心里的空缺。 “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不要担心会以后怎么样。当我的男朋友,你只负责开心就行了。” 温良久忍不住往他头上揉了一把,“剩下的问题,我来解决。” 旋涡被打散了。各自奔流的轨迹重叠在一起,去往同一个方向。 就这样吧。柏里想,就听他的吧。 哪怕明天就要为这样的“放纵”而付出代价,那也是明天的要考虑的问题。 起码现在,跟他在一起,想跟他在一起,是最重要的事。 心里骤然松懈了。 是足以让人释怀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要是,你都解决了。” 柏里笑着问,“那我做什么?” “我想想。” 温良久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雀跃的同时,语气开始起飞,“我要求不高。说点好听的哄哄我就行。” “哦。” 柏里对此颇感兴趣,“比如呢?” 温良久一脸期待,“比如我刚刚跟你说了好几遍的那句。” “……”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柏里抿了抿嘴唇,当下却还是没好意思立刻说出口。 “没事儿,我不着急。现在这样也挺好。” 他依旧笑着,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你知道么。我从前,老盼着你说话赶快利索点,别老四个字五个字的憋成语。” “后来又一想,觉得也没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总共也就四个字。” “你信不信?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心甘情愿地亲口跟我说这四个字。” 温良久说,“我信,我等着。” “我等着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疯狂表白的九爷 发糖小能手持续在线 大家明天见 第95章 “但是不准再删我好友。” “……” “听见没有!” 柏里缩了缩脖子, “……哦。” 删的时候是真的很坚定。下定决心再也不联系,以为自己能做到来着。 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但你就这么跑出来,监考老师肯放人吗?” 最挂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温良久终于能分出神来注意到其他的,“南大考试规矩多, 我记得最早也要收卷前二三十分钟才允许交卷。” “不肯放。” 柏里没觉得怎么后悔, 但多少还是有些可惜, “成绩会作废吧。开学再补考就, 行了。” “那你奖学金不就没了么。” 补考不管考多少分, 绩点都只计1.0。温良久看起来比他懊恼得多, “早知道你先把考试结束了再说。我又不会跑, 成天就待在游戏里头什么时候见都行。” 柏里摇了摇头。 像是站累了, 他在山头上随便瞄到棵树,就近走过去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温良久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靠吧。” 柏里低头笑起来。但仍旧不太适应这种主动依靠另一人的姿态,没有按他说的动作。 温良久也没再催。看到他抿着嘴唇, 眼底有微芒闪动, 知道这是他打算说些什么的前兆。 柏里酝酿了很久才开口。又想说又有些难为情,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很害怕,当时。”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 温良久心里狠狠一揪, “怕……什么?” “楼梯上,你走得那么快。” 柏里慢吞吞地说, “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 “……” 温良久哑声许久, 觉得窝心又好笑,“我那不是怕耽误你考试吗!” “……啊。” 显然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他的表情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温良久眼看着他一有空就去泡图书馆,还要兼职赚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然觉得他对奖学金志在必得,“谁想到最后还是把你考试耽误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只是因为这个。 心里最后一颗石头也稳稳落地。柏里叹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没关系。” 他说,“奖学金,没有你重要。” 温良久一愣,也跟着他满足地叹气,“真好听。” “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我没有想要说,情话。” 柏里诚实地声明,“只是在陈述,事实。” “啊。” 温良久嘴角上扬,做作地捂了下胸口,“这句比刚才那句还好听。” “……” 柏里嫌弃地别过头,却也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我觉得吧,以后我们有什么事儿都立马跟对方说,别再搞这种误解了。” 见他一直没有动作,温良久自己厚着脸皮靠了过去,歪在他肩膀上格外小鸟依人,“让人(家)心里怪难受的。” “……” “好不好嘛。” 肩膀上沉甸甸的。柏里悄悄转回来,视线下落,看到他漆黑的发顶,“可是……有些事,你未必想听。” “只要是你的事儿,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 “可是……” “你还可是!” 温良久动了动,发丝在他的颈窝里柔软地扫过一阵痒,“再可是我就亲你了啊。” “亲到你听话为止。” “……” “我知道了。” 柏里再次别过脸去,耳根却一点点红了,“我会说的。” 他一妥协,温良久反而语气惋惜,“你果然不想让我亲你。” 原本只是心血来潮这么一说,柏里却当真了。 不过是个吻而已,他想要的一点都不过分。 柏里推开他的脑袋挪到他对面坐,坚决地一仰脸说,“没有,你亲吧。” “……” 温良久被这大义凛然的索吻气势震慑到了,“真的假的?” 柏里把眼睛一闭,“真的。” 像要证明什么似的,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句“亲啊你亲啊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温良久看在眼里,觉得可爱到不行,故意一点点靠近他,“那我亲了啊。” 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在不断靠近,柏里强忍着不往后退,紧张地等了半天,没忍住掀开眼帘偷看,迎面对上一张放大的,满含笑意的眼睛。 温良久趁机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啾”地一下超大声。 柏里:“……” “我要是亲你,又不是要吃你。” 温良久忍不住笑,“所以你这表情……真的不用这么,视死如归。” “……” 柏里沉浸在令人羞耻感爆棚的啾声里,捂着额头不想说话。 好不容易才哄到手的男朋友。怕逗得太过反而把人给惹生气了,温良久见好就收地转移话题,“你……今天回来考试的时候,怎么没穿我给你买那件衣服?” 柏里想起那件干净简洁的T恤。他回校时路上出了汗,到宿舍洗完澡后就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今天的衣服,是你给我买的?” 衣服本身并不重要,但其中透露出的可怕信息,让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精彩,“昨天晚上,你去找过我??” “去了呀。”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温良久把姐妹卖了个干净,“你裤子还是我帮着脱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短小荼 太累辽莫得骚话直接晚安吧 大家明天见 第96章 柏里听见心里响起什么东西轰然崩塌的声音。 正式谈恋爱的第一天, 他就这么把面子丢得一干二净了。 怪不得! 怪不得慕羡会没头没脑地说那些“以后你千万不要怪我”的话! “干嘛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在撒酒疯这件事的见识上,温良久要比他不拘小节得多, “我以前那帮朋友,喝醉了在马路牙子上脱衣服跳舞抱着垃圾桶唱两只老虎的多了去了, 疯成什么样的都有。你这还算闹得轻的。” “……那你呢, ”柏里突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要是喝醉了, 什么样?” “那谁知道呢。” 温良久语气中透出深藏不露地淡然, “我又没有喝醉过。” “……哦。” 残酷的对照面前, 他把决心又下了一遍, “我以后, 再也不喝酒了。” 当天晚上,柏里在宿舍里整理床铺,顺便打开语音通话主动跟慕羡汇报情况。 他虽然从不会对朋友隐瞒什么,但也都是问了才会答,主动说自己的事的时候很少。听到慕羡在电话那头变成尖叫复读机, 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嗷!我就知道!” “……” 柏里忍着笑, 一边叠衣服,一边故意板起脸来,问她是不是偷偷把温良久带去看自己发酒疯。 慕羡秒怂,“我那不是为了帮你们俩加快进度吗……再说, 你今天早上才答应过不生我气的你别忘了!” “我没有生气啊。” 柏里笑出了声。稍候, 又正色道,“我明白。谢谢你帮我, 羡羡。” “嗨呀,跟我还说这个干嘛。” 慕羡放下心, 顺带着不满地嚷嚷,“我比较想听温师兄跟我说!” “会的。他说,改天一起吃饭,要当面谢你。” 柏里又笑起来,“他还觉得,有点对不住你。让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说你,有一次机会。让他为你,两肋插刀。” “这还差不多。” 慕羡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你俩成了,不然我现在就是个罪//人。” “但我其实……” 柏里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有点跑神,话只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慕羡问,“怎么啦?” “我不太确定,该不该这么做。” 他说。 他习惯了提前安排所有事,条理清晰地做好计划,然后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下去。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然而现在,凭借一时冲动聚集起来的勇气,他走到了这条从未想过的岔道上。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这比朋友还要亲密的全新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处理? 这全然游离于计划外的一切,让人很难有足够地信心去从容应对,“我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嗨,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啊。” 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想,慕羡的语气轻快自如,无所谓道,“说不定明天就有颗小彗星突然撞上来,我们全都玩儿完了呢。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能遇到一个你喜欢又喜欢你的人已经很幸运啦,我想要还没有呢。” 她笑着说,“这种时候开心还来不及呐,就别想那么多‘该不该’的了。” 柏里笑着叹了口气,起身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 他站在衣柜外,轻轻关上了柜门,“我很开心,羡羡。” “听出来了。” 仗着他看不到,慕羡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一如既往地调侃,“那就请带着我的祝福,圆润地离开吧。” “今天也是柠檬羡本羡。” ** 周一的思修课上,变身成柠檬的人不止一个。 “我说你怎么一早起来跑出去了。” 看着和好如初吃完早餐一起来教室上课的小情侣,何戟又懵又酸,“兄弟当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见你给我带过早餐。” “带了。” 柏里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份早餐放到桌上。 “是温师兄买的。”虽然是在他的提醒下买的。 温良久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我的勤奋早起能带动你一起健康作息。结果你还是出门前十分钟起。” “谁能跟你比啊。” 何戟咬着包子嘟哝,“跟打了鸡血似的。” 昨晚上眼瞅着没怎么睡,今天早晨又一大早起来人模人样地出门,看着还比他精神多了。这会儿看到两个人一大早就黏黏糊糊地并肩来上课,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瞥了眼柏里,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收回来,没有说话。 柏里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刚一抬眼发现他又移开了目光,略微困惑,却也没主动开口多问什么。 只有温良久,在告白成功后又被恋爱脑占领了智商高地,撑着脑袋翻ppt,看几页就抬头问柏里一句,“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柏里领取了日常任务,虽然嫌弃但就是很吃这一套,开始日经敷衍,“你好看你好看,你天下第一帅。” 课堂开始后,温良久代表小组到讲台上做课程汇报。 “靠,我受不了了。” 何戟支起课本挡着脸,不忍直视的程度又加深了,“做报告就做报告,为什么要用这种……这种诡异的眼神往这边看啊,太他妈恶心了我靠。”虽然不是看他,但他坐旁边儿被辐射到了也忍不住要抖上一抖。 讲个ppt语气跟念情书似的。班里的女生倒是都挺受用,往讲台上看得手机都不玩了。 “啊?” 柏里并未关注课堂情况。交完ppt后他就默认这门课已经结束了,来上课主要是凑全勤加陪温良久,这会儿正在趁空复习下午的考试。 闻言抬头,他跟讲台上的温良久对视了两次。后者缓缓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 还笑!恶心巴拉的! 何戟抖得更厉害了。 柏里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大概是平时被这么看习惯了,他面色不变地将视线重新放在笔记上,中肯回答,“我觉得还好啊。” “……” 何戟又多看了他两眼,妥协般摇摇手,“行吧你俩。” 这学期最后一节课结束,小组也要解散了。几个姑娘临走前又过来聊了几句,嘻嘻哈哈地跟道了别。 后面没什么事儿了,他们不急着走。等教室里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起身。 琢磨着等会儿应该还是要去图书馆,温良久刚想问柏里要不要买点喝的带过去,还没来得及回头,经过讲台时却意外地温蔚远叫住了。 “大三课程不多,你的考试应该都结束了吧。” 温蔚远说,“我们谈一谈?” “我没空。” 温良久语气漠然。他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往讲台上看一眼。那句“我没空”,更像是对面前的空气说的。 柏里和何戟走在他身后,见状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小久。” 温蔚远急急地上前,跟着他走到了教室门口,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你听我说……” 温良久看也不看地甩开他的手,周身萦绕的焦炙和烦躁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你别他妈碰我!” “……” 何戟顿时头大。 他提心吊胆了整个学期,一节课都没敢落下地盯着。本来以为结课了就能解除危机,谁知道临了还是躲不过这一天。 教室里零星还有几个未离开学生,听见动静,纷纷往门口投来探究的目光。 柏里也注意到了,往前紧走几步,拉住分分钟要炸的人喊了一声,“温师兄。” 温良久和温蔚远齐齐回头看他。 “我下午有考试。” 双份的注视中,柏里镇定地笑了一下,握住温良久手腕的掌心微微用力,“待会儿要,一起吃午饭吗?” “……” 他的手心微微发烫,圈在腕上的细白手指骨节分明。温良久垂眼看了好几秒,才意味不明地说了声,“好。” 柏里点点头,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何戟身边,“那我们,在教室外等你。” 等下课的学生们散尽,教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教室外,何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跟柏里说话时,语气有点复杂,“我发现你真挺厉害的。” 柏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想说些“怎么这么说呢”“哪有”“我也没做什么”之类虚伪客套的话,直接问,“他们以前,经常这样吗?” “据我知道的是有过不少次,但在公开场合,当着外人的面应该还没有过。” 何戟无奈道,“说实话,我最怕见这种场面,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就只能尽量看着他,琢磨着他要真的脾气上来,怎么才能尽量体面地帮着收拾烂摊子。” 压根就没想过要怎么拦。 拦不住的。 “你就不同。” 隔着窗子,何戟往教室里看了一眼,“你这是直接把他想搞事的火气掐灭在摇篮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也是短小的一天呢 明天有时间 发糖小能手荼持续在线 第97章 按照以往的经验, 这个时候的温良久根本沟通不了,情绪一上头直接跟他老子动手也不是没可能的。 但看他进去时的架势,是要好好谈一谈的样子。 “他特别听你的。” 何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你应该知道吧?” 他的语气真的跟从前不一样。 柏里抿着嘴唇,敏感地察觉到可能的原因, 觉得或许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何戟师兄。” 柏里迟疑着问, “你是不是, 有话想跟我说?” 何戟确实想单独跟他聊聊, 但不确定当下的时机是否恰当。再隔窗看向教室内时, 发现温良久已经在往外走了, “怎么这么快。” 看两人进去时的样子, 还以为要耗上个把小时。何戟又往教室里望了望, 温蔚远独自坐在里头翻动课本,像是想等他们离开之后再出来。 “谈的怎么样?” 跟预想中不同,温良久平静得有些反常。 他看了眼柏里,答非所问地说了句,“饿了。” “那先走吧, 路上说。” 刚才的话题暂且放在一边。柏里没有再去探究何戟的想法, 问,“你们想吃什么?” 上次发工资时就说请吃饭的,中间发生了各种事一直没有兑现,现在刚好是个机会。 “我就不凑热闹了。” 何戟一琢磨, 觉得有柏里陪着, 自己在不在这都一样,“你们俩去吧, 我下午还有面试。” 剩下的两个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 温良久没说想吃什么,柏里也没再追问。 听得出来, 他只是想快点离开那里而已。 他心情低落的时候喜欢一个劲儿地走路,柏里不是第一次见。在咖啡店兼职的许多个午后,他都会看到温良久神情放空,茫然地沿着街道走来。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总是漫不经心地推门进来,点一壶水果茶就能在角落里消磨一个下午的奇怪顾客,有一天会成为他推翻自己所有计划,不顾明天也想要靠近的人。 “这家是什么?” 温良久突然停下脚步。 家里有人在大学教书,他考到这里前就对学校熟得不能再熟。没什么新鲜感,也很少有兴致在校园里闲逛。 这条校内知名的小吃街也挺久没来了。温良久指了指眼前装修得满满少女心的冰室,“新开的吧,有点像你们店。” “要吃吗?” 柏里笑着说,“给你降降温。” 还在上课时间,店里人并不多。两人在靠里的角落坐下。并没有谁真的饿,随便点了两份冰,尝起来意外地还不错。 温良久看着玻璃碗里的芒果冰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摇头笑道,“你们店里的水果茶真的太甜了。” “那你还每次都,点。” “其他的更甜啊。” 温良久叹气,“点了不喝又怕你收台时看见会嫌我浪费。每次为了见你,都像喝了一整壶的糖。” 柏里刚把勺子放进口中,闻言一怔,含糊不清道,“是……为了见我?” “不然呢,跟学校一个南一个北的。” 他理所当然道,“我要只是想找个地方喝茶,学校附近那么多地方可以选,跑那么远去干嘛?” “但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话。” “主要是那时候我对你还没什么非分之想。” 温良久吃了几口就对芒果冰失去兴趣,捧着脸看他,“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时间一长,柏里对他的注视基本免疫,镇定地继续吃冰。 温良久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温蔚远跟我道歉了。” “……” 柏里呛了一下。一口冰还没含化就直接咽了下去,嗓子里冰得发麻,“为,为什么?” “他说觉得抱歉,没能给我一个健全的家庭。” 温良久搅动着玻璃碗里渐渐融化的水果冰沙,没有再吃一口的欲//望,“你相信吗?他说他跟那个女人好的时候就已经跟我妈提过离婚了,是她不肯同意。” 两人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的貌合神离,后来终于离了婚,他知道前妻病情突然恶化也免不了担心。 但儿子一直拦着他,不让他去医院见面。他也因为对前妻疏于照顾的愧疚而有些逃避,一直没有去亲自探望过。 直到前段时间,他知道她的治疗有了突破性的方法,自己也终于跟现在的妻子尘埃落定,以为两人都有了各自美满的结局,才去医院想要见故人一面。叙旧也好,分享也罢,把心结打开,以后都坦然地开始新生活。 谁知道对他而言的美满,对另一人来说,是险些彻底丢掉性命的灾难。 “应该是我问你。” 柏里说,“你相信吗?” “我妈,是因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才突然答应跟他离婚的,就因为不愿意拖累他。” 温良久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可他现在说起来,好像当年跟她结婚是件多么勉为其难的事。” 信吗? 或许是信的。他其实听过家里的长辈说起过,母亲年轻时是个为爱献身不屈不挠的性子,倒追温蔚远很久两人才结婚。 大概就跟我对你一样。 温良久看着柏里,心里突然不确定起来。 “柏里。” 他看着对面认真吃冰的人,突然说,“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不知道干什么会让你讨厌,怎么样能让你开心。” “虽然现在我知道一点儿了,还是远远不够。” 柏里拿勺子的手顿住,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我是个不怎么样的人。爱发脾气,想装得人模人样但总也装不像。” 他的语气越来越丧,“所以你以后,哪天要是不喜欢我了,我也能稍微理解。” “但是如果你以后真的喜欢别人了,一定要告诉我。先告诉我。” 气氛突然悲情。温良久陷入某种情绪难以自拔,哀怨道,“我会好好考虑,要不要为爱放手成全你们。” “……” 就吃两口冰的功夫,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 柏里不是第一次碰到他这么丧的样子,对他间歇性自我否定的毛病也算已经见识过了,当下却仍旧有些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啊。” “我说真的。” 他话锋一转,眼神又锋利起来,“但你以后要是敢什么都不说就背着我出轨,被我发现最轻也得把你腿打折。” “然后把你绑床上,哪儿都不准去。” 本来只是无意义的玩笑话。可听到后半截,柏里无端地心颤了一瞬。 他垂下眼,低声问,“你会吗?” “……操。” 温良久见不得他露出这种表情,心一下就软了。但就这么认怂也有点丢份儿,于是继续故意凶狠地说,“那我就把他腿打折!不能有人比我还招你喜欢。” 柏里又忍不住弯了嘴角。 “那如果是你,先喜欢别人呢?” “那不可能。” 温良久毫不迟疑地一口否决,“再说就算有,这个问题也得是问你自己才对啊。” “你打算怎么办,把我腿也打折绑床上?” “我会走的。” 柏里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会,再也见不到我。” 无端心颤的人变成了另一个。 “你想走到哪儿去?” 温良久回以同样认真的语气,“只要你还想见我,走到哪儿我也会找到你。” 柏里没有看他,低头继续吃吃吃。许久,才含糊不清地回了个“哦”。 这段感情才刚刚开始。两个人都怀着类似的心情,忐忑,期待,小心翼翼。 但没有人叫停。 都是因为温蔚远,温良久觉得自己把话题带得太正经了,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于是语气又是一转,问柏里,“你觉得,我今天是不是有一点点丧?” “有。” 柏里点头。其实还不止一点点。 “那是不是能给亲一下,安慰安慰我?” 他理直气壮道,“这种时候,你应该尽一下男朋友的职责。” 现在? 柏里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看看店里也没什么人会注意这个偏僻的角落,于是大方地一仰脸,动作越发熟练,“亲吧。” 温良久依旧跟之前一样,倾身过去在他额头上啾了一口。看他因为痒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恋爱谈得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什么小鹿乱撞,什么温柔缱绻,什么意乱情迷,通通都没有。每天过来打卡要个蜻蜓点水的吻就完事儿了。 跟小学生交作业似的。 却……很让人安心。 但不管怎么说,“下回可不能这么草率了。” “什么?” “我是说。” 温良久的视线落在他噙着小勺的唇瓣间,意味深长道,“下回试试亲别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保持一章一个亲亲的频率 虽然短,但是早! 终于可以早睡辽,我要一个猛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打滚! 大家晚安mua 第98章 “……” 柏里全当没听出他什么意思, 转移话题,“那你是怎么,回答温教授的?” “我还能怎么回啊。也没什么想说的了。” 温良久向后靠在卡座上, 身体和精神都随着和他的聊天一点点放松下来,“那是他们俩的情感问题, 我本来就没什么发言权。谁欠谁谁对不起谁的都是他们的事, 我之前……都管得太多了。” “以后他爱怎么过怎么过, 都跟我没关系。只要别又大半夜去医院探视让我妈一个激动又找不着意识了就行。” 柏里吃掉碗里最后一口冰, 煞有介事地赞同, “我也觉得行。” 期末考试周结束, 校园里空了一大半。 宿舍封楼的通知下来, 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柏里自然地选择考完试后继续留校到最后一天再走。 不用上课, 咖啡店的兼职就变成了全职。刚好学校饭堂也关的差不多了,上班时还能顺便蹭个饭。 他从考完试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很好,孟敛在旁边看着也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没再见过温良久来店里。 “他在实习。” 柏里不再避讳“温九”的话题了。提起这事时,言语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小骄傲。语末特意补充道, “在浮积实习。” 这是多少游戏迷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想的工作, 当然也包括孟敛在内。浮积家大业大,入职要求也十分严苛。但联想到温九的身份,就觉得他能进也算是顺理成章的事。 孟敛感慨,“我有生之年要是能进去浮积总部打个杂, 也心满意足了。” “但首先。” 柏里故意道, “你要顺利毕业。” 期末考试后一周成绩就下来了。孟敛考试挂了三科,都大三了还年年挂科, 绩点简直没法儿看。在店里哀嚎后悔没好好出勤挣平时分的时候,被其他几个店员小姐姐一顿嫌弃。 一听柏里拿这事调侃他, 孟敛更哀怨了,“那怎么办啊,不爱学习又没有你们这学霸的脑袋瓜子,我都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吊车尾考上大学的了。” 柏里笑笑没有说话。 他的期末成绩也出来了,比预想的要好得多。提前交卷的那场监考老师并没有记他旷考,也按照一般标准改了卷,除了最后一题空白外前面都答得很好。 再加上其他科目都是满分或逼近满分,出勤分又一分不落,最终专业排名跟上学期一样是第一名。拿最优级的奖学金肯定是没问题了。 温良久知道这个成绩的时候比他还开心,大晚上拉着他出去吃烤肉庆祝。后果是第二天,俩人在每周一天宝贵的休息时间里去健身房泡了一下午。 算是……特别的约会吧。 “你最近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好像连带着说话时句子都越来越长了。孟敛打量他的表情,越发好奇,“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不像以前只会在被迫营业的时候换上塑料假笑,现在的柏里,哪怕是在休息放空时也总若有若无地带着笑影,“说来听听呗,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共事了一个学期,店里其他员工小姐姐都很照顾他,闻言也都关心地投来视线。 谈恋爱的事他到现在也只告诉过慕羡一个人。正犹豫时,有人推开店门进来。 “欢迎光临。” 他脱口而出了一句,才发现来人是许多天未见的师兄何戟。 跟温良久聊天时听他提到过,升入大四的这个暑假,有很多同学都在提前找实习。不比他目标明确,到曙光走一轮应聘程序就能直接入职,大部分人要去很多家企业面试两轮三轮,才能从中选出心仪的留下来。是个很繁杂耗费心力的过程。 何戟也是其中之一。 连日忙于找实习工作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柏里很有些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私下里约着打游戏的缘故,孟敛跟何戟已经很熟了。说起话来比他还要随意些,“最近不是忙么。怎么样,有没有公司肯收留你?” “那必须是安排上了。怎么也得比你这个买咖啡的强吧?” 何戟回怼他一句,但没有多聊,直截了当地转向此行的目标,“我工作定下来了,今天有空。” “上次的事儿还没聊完。” 他看着柏里问,“忙不忙?来聊会儿天?” 店里人不多。柏里心下了然,点点头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好。” 温良久今天没在,两人到他惯常待的位置坐下,孟敛送过来两杯柠檬水,对这两个人的谈话依旧好奇,但也没过停留。 柏里率先开口,“是跟,温师兄有关吗?” “对。” 何戟眉毛一扬,“你们都这关系了,还叫师兄呢?” “……啊。” 倒是没想过称呼的问题。柏里听他语气好像很了解,以为温良久把事情都告诉了他。难免有些羞赧,“他都,跟你说了吗?” “没。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何戟说,“不过我看得出来。” 柏里一怔,又短促地“啊”了声。不知怎么,心上扫过淡淡的失落。 “虽然我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不算太懂。” 何戟挠了挠脸,像是也不太好意思,“不过看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差不多有点儿眼力就能猜出来了。” 何戟是个直男,两个老爷们搞对象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怎么明白,只能简单粗暴地理解成可以上床的兄弟关系。 今天来,也是因为对两人这种特殊的兄弟情感到担忧。 “他吧,就是这么个人。心事从不跟我们说,问了还不耐烦,我跟他想聊点儿感情什么的总得靠猜。以前是只跟温阿姨讲,现在就……你了吧。” 何戟说,“他唯一没有隐藏,其实也根本不用猜就能看得出来的心事。就是喜欢你。” 开场就这么郑重。柏里一时没敢接话,顿了几秒也没想出来,只能诚实地说,“嗯我也知道。” “……” 何戟没忍住笑了下,才继续往下说,“我跟他算是发小,认识好多年了。” “他从小脾气就倔。真想要什么,折腾得剩一口气也要弄到手。我有时候都觉得奇怪,怎么叔叔阿姨那么温和的人能生出这么偏激一儿子来。” “对他来说,隐忍克制放弃自己想要的,比无所顾忌地去掠夺要难得多。” 所以在看到他因为顾忌柏里的感受,不愿意给喜欢的人带来困扰而想要放弃的时候,会有比看到他直接把人打晕了扛回来扔床上还要震惊的感觉。 何戟说,“后来你们俩又和好,我猜主要还是因为你的态度有转变了吧?” 柏里点了头。 听了这么多,他的神态和刚坐下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起伏。 何戟看在眼里,终于说出了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 “他能这么喜欢一个人,我其实觉得挺高兴的。” 何戟说,“但也……有点担心。” 虽然他看着温良久有了对象就得意忘形各种显摆的样子常常会直男式恶心嫌弃。但心里,始终还是偏向自家兄弟的。 也跟相处的时间长度有关系。温良久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他看得懂,看得清。而这个小师弟,表面上看起来平和无害,却总让他觉得心底里压抑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或许是温良久也无法招架的东西。他担心有一天两人出了什么问题,受到伤害更深的会是温良久。 “他从小就特别照顾我。后来那事儿发生了,想照顾我又不想让我觉得他是在可怜我一个残疾人士,所以平时没事儿动不动就损我两句。看着好像很没良心似的,其实是最重情义的人。” “他在别的事情上可能都不怎么样。唯独对感情,是那种只要一确定下来,就不会挪窝的人。” “他又那么听你的。” 何戟诚恳地说,“所以其实,你们俩以后怎么样,全在于你。” 对话骤然停滞下来。 桌上两杯冰镇柠檬水,杯壁上附着细细的小水珠。谁都没有尝过一口。 柏里没有立刻给他回答,垂眼时睫毛如蝶翼颤动,像在承受很大的压力。 何戟突然觉得,自己逼着一小师弟在这里表态挺过分的。况且对方本来就不善言辞,他这么叭叭一通说,很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时,听见柏里的声音,“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慎重的思考过后,他说,“我只能,跟你保证‘现在’。” “现在?” “对。” 柏里说,“每一个‘现在’。” 何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笑起来。 “你俩的事儿我就不该管的。” 他说,“我就喜欢瞎操心,你别介意。” “我明白。” 柏里也笑,把柠檬水到他面前,“要加糖吗?” “还加?你们店里喝的本来就甜死人了。” “……” 跨过刚开始时的晦涩,两人聊天氛围逐渐轻松起来。 以吐槽温良久为主。 “我就说他精分。” 很少能找到柏里这么好的倾听者,何戟吐槽吐得兴致勃勃,“在我们跟前装大爷,一碰上你就叭叭个不停,一点儿面子都不要了。你天天听他那么叨叨,觉不觉得烦?” “还好。” 柏里笑道,“我听习惯了。” 知道他是因为紧张,才忍不住没话找话,借此缓解压力。 不同于温九高玩主播的形象。刚认识的时候,他还会经常纳闷儿这人怎么这么能说。后来发现好像只有对他才有这么多废话时,心里有种微妙的差异感。 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并不是他一直以来排斥的那种特殊对待。而是唯独对这个人,对温良久而言,他是特别的。 柏里想,或许他开始对温良久上心,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早。 所以即使靠着直觉遇见了这种可能性,即使一度试图拒绝他的靠近,试图尽早抽身走开,最终也抵不过这种本能。 就觉得是他。 柏里知道。或许有很多人比温良久好,但再也没有人会像温良久一样好。这样的“好”,对他来说是恰如其分的,不需要更多,也不希望减少,就能勾起他的本能,让他为止心动。 那要怎么办呢? “我现在心里滋味挺奇怪的。” 何戟还在感叹,“有种终于把傻儿子嫁出去了的感觉。” “你在这儿干嘛?” 熟悉的声音迅速靠近。柏里猛地回神,转身看到温良久拎着电脑大步走过来,冲着何戟不满道,“还占我位,起开。” “……” 小气吧啦的。何戟一点没挪窝,“我来慰问下小师弟!不行么?” “那你来嘛?” 温良久看了眼柏里,想也不想地往他身边一坐。耀武扬威地炫耀,“接我男朋友下班!不行么?” 柏里被他撞了下肩膀又轻轻揽住。低头笑而不语。 又能怎么办呢? 或许是走不掉了。 ** 晚上一起在店里吃了饭回学校,时间还早。柏里登上游戏,跟温良久一起重刷0373房间。 上次因为医院里的突发状况,温良久临时下线,他独自完成了这个房间的首刷。作为全区第一人的奖励,系统给的是随机道具【威利·旺卡的金奖券】①。 听名字就知道还是温良久的手笔了。 “这个随机道具很有用,但掉率很低。” 温良久甚至为此打破自己事不过三的曙光游戏法则,为了金奖券四刷五刷0373,“既然你是在这个房间得到的,那我也要刷这个房间拿到。” 他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小事上格外执拗。柏里倒也没什么意见,跟他把0373的剧情支线全玩一遍也挺有意思,“为什么很重要?” “这个道具算是入场券。” 依旧是那个小旅馆。温良久坐在大厅里,点了两杯热可可,“下半年曙光会上线一个彩蛋房间,很快了。没有这个道具进不去。” 啊? 柏里第一反应是这游戏规则也太任性了,“那掉率低,不是很难进?玩家会很少的。”做游戏怎么可能会希望玩家不要来玩? “少不了。” 温良久解释道,“过几天曙光就会公开这个彩蛋房间的相关消息。越是有所限制就越会引人一探究竟,为了寻找金奖券,在彩蛋房上线前,曙光的流量还会爆一波。” “这样。” 柏里点了点头。 “而且我特别想跟你一起玩这个房间。” 他把热可可推给柏里,语气期待,“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童话题材。我一点儿没参与过,里面什么内容完全不知道。” “那你一定要,拿到这个道具。” “放心。我刷个百八十遍,再不成去找公司走后门要一个。” “……” “我好歹也是曙光的流量担当!不去他们还不乐意呢。不许这么嫌弃地看我。” “……” 柏里于是懒得看他,低头吹了吹热可可上的白汽,小口地啜。 剧情到这里已经入夜,短时间内没有推进。温良久见缝插针地讨要好处,“你今天还有任务还没完成。” 柏里以为他说的是游戏里,但不记得有,打开任务栏也瞄到一片空白,“什么任务?” 温良久扁了扁嘴,持续装可怜,“你的男朋友上了一天的班,现在非常需要安慰。” 柏里一怔,下意识地扫了眼人满为患的大厅,“要……要亲吗?”在这里? “那怎么能行。” 温良久理所当然地否掉,顺势拉起他,溜墙根出门,“找个没人的地方。” 出旅馆的时候,NPC守在门口警告,“在这里,夜间出行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近两个晚上。年轻的外乡人,你们确定要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吗?” “怪就怪你们旅馆太小了。” 温良久心情好,顺便噎一句回去,“容不下我磅礴的胸襟。” “……” NPC默默地收音上传数据报告。 两人不是第一次来了,都清楚头一晚没有狼,对周遭环境没太大顾忌。月光满盈,柏里靠在小旅馆外的墙上,脑子里想的是被NPC拦了一下还是出来了,不知道待会儿还让不让进去。 他的可可还没喝完。 这么偷偷摸摸地跑出来,好像中学时代课间躲着教导主任抽烟。温良久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么,我初中学会了抽烟以后,下一步计划就是把个妹,然后把她带回家一起吞云吐雾,吓翻我爸。” 柏里也勾起嘴角,“那你把到了吗?” “算是把到了吧?” 温良久勾住他的手指按在墙上,低下头去,额头抵着他的,“就是你来得有点晚,我烟都已经戒了。” “那更好。” 柏里说,“我反正是不会,跟你一起,抽烟的。” 温良久哼了一声,“知道。”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可可香。游戏居然能做得这么细致了,脱离场景还有留香效果。温良久认真嗅了嗅,居然觉得沉迷。 再加上被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看了许久。温良久觉得再这么待下去可能要出事,于是拉开些距离,照常在他额头上啾了一下完成日常任务。 啾完要撤时,柏里却一直靠在墙上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他扯住温良久袖子,小声提醒,“你上次说,要换别的地方。” 温良久转回身,“……啊?” 柏里把他拉回来。仰起脸,闭上眼睛,“亲啊。” “……” 还他妈知道闭眼! 这谁忍得住啊。 趁他看不见,温良久表情狰狞地扭曲了一瞬。迅速平复心情后,将第二个吻克制地落在他的鼻尖。 然后迅速退出一步远。 “……” 柏里诧异地睁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啊。” 温良久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靠近些伸出手指在他鼻尖碰了碰,“痒?” 柏里摇头。 “你再,过来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①威利旺卡的金奖券:依旧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的梗 * 来辽 今天有两个亲亲! 休息好了心情也好 明天要不要递增我考虑下 大家晚安! 第99章 再近真的要出事了。 温良久被他之前那句“恶心”损得畏手畏脚, 一时犹豫没有听他的。却冷不防被拉住前襟,踉跄着往前挪了半步贴近,双手撑在墙上才稳住平衡, “干什……” 话未说完,柏里微微仰头, 主动吻了上来。 醇厚的可可香气侵入鼻尖, 微苦又甜。温良久愣了足足两秒, 脑子里像被人塞进了个炮仗, 导线燃着, 嘶嘶冒火。 唇上的触感温热细腻。他的吻不掺杂任何欲//望, 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他身为男朋友的任务, 贴了两秒就离开。而后低头舔了舔嘴唇, 像在回味这个吻跟额头上的吻有什么不一样。 想了一会儿,他终于得出结论,抬眼对温良久缓缓绽开一个笑,“是软的。” 嘭。 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一切多余的理智和克制都烟消云散。 “你这也叫吻?” 温良久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 指腹擦过他殷红的唇瓣, 哑声说,“还有比这里更软的地方。” 下一秒,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柏里一懵,呼吸被轻易地撷走。 这是和他以为的吻完全不同的体验。伴着难以言喻的心悸, 陌生得令人颤抖。他终于体会到只存在于别人口中温良久的“本性”, 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被动地承受他肆无忌惮地掠夺和索求。 耳边突兀地响起警报声, 是游戏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设置的隐私保护系统。系统判断当前玩家正在受到“侵//害”,跳出对话框询问是否需要启动惩罚措施, 隔离施//暴者。 柏里被惊醒。他的理智还没重建起来,但出于自我保护,身体已经率先有了动作,拽着温良久的肩膀往下压屈膝一顶,用力一推把他丢出老远。 “……” 温良久伤心地捂着胃蹲了下去。 柏里趁机喘了两口气。看他半天都没站起来又有点慌,跑过去手忙脚乱地道歉,“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你没事吧?” 靠近看时发现,他忍得连肩膀都颤抖了。 “我真的好难。” 温良久索性靠着背后的小土坡坐在地上,曲起一条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唉声叹气,“明明是亲自己的男朋友,还要遭此毒手。” “……” “疼得厉害吗?” 柏里蹲在他面前,看他蜷着身子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模样,更加忧心忡忡,“我……你,你要,先关模拟器吧?” “我不关。” 温良久磨了磨牙,继续装可怜,“除非你让我亲回来。” “那好。” 柏里先是不假思索地答应,记起刚才的体验又怂了一半,“但你,你不能……” 温良久一抬头,秒懂,“不能伸舌头?” 柏里骤然脸红,但还是点点头,“……嗯。”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很奇怪。 “那不行。不能伸舌头的吻是没有灵魂的吻。” 温良久本性暴露无遗,坐在地上一本正经地耍流氓,讨价还价,“你要不让我正经亲一回,我就没力气站起来了。” “……”这男朋友怕是不能要了。 柏里看出他压根没怎么受伤,在是要抬脚就走还是踹他一脚再走之前犹豫不定。 “那抱一会儿总行吧?” 温良久也怕万一谈崩就一点儿好处都捞不着了,主动降低价码,“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平复平复心情。” “啧,眼神不要乱瞟。” “……” 柏里背对着他,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温良久心满意足的凑近,下巴放在他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收紧在怀里,还哼哼唧唧地喊疼。 柏里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被他哼唧得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都这么照顾我了,我就这么拒绝他,好像有点过分。 虽然这样接吻是奇怪了点,但也并没有让人很……讨厌。 眼前落下一片灰色。 【Safe Word:Freak!】 防沉迷系统突然蹦了出来。柏里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上游戏的时间比平时早,每天五小时的定额并不足以支撑到零点,接续下一天的游戏时间。 他推了推温良久的手臂,想告诉他自己到时间要下线了,却先听见他靠在自己耳边低声地呢喃叹气,“感觉怀里揣了个宝贝似的。” “……” “啊我好开心啊,我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啊妈的。” “……” 在被强制下线前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柏里也叹了口气,“你先松手。” “哦。” 他听话地照做。下一刻,柏里关掉隐私系统的惩罚措施,转回身按住他的肩膀吻了上去。 温良久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蒙了一瞬,回过神后来再不迟疑,小心地把他放倒在自己膝盖上俯下身去,手指插//入发间,拖住他的后脑勺压向自己。 又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吻,柏里恍惚地想。带着浓重的珍视意味,温和地吮//吸,小心翼翼地探//入,让人快要在这样无边的温柔里溺毙。 三十秒过去,柏里从游戏里凭空消失了。 同一时间,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大口呼吸。 熟悉的宿舍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摸了摸嘴唇,回想自己都做了什么,忍不住捂脸倒在床上滚了一圈。 原来是这样的。 还可以是这样的? 嘴唇上似乎还停留着微微发胀的感觉。他拿起枕头蒙在脸上,又滚了一圈。 半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房间里安静得反常,也没什么消息提示音响起。柏里拿起手机查看,果然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下了线。温良久不会觉得奇怪吗? 刚一这么想,温良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柏里想也不想就摁下去,“……喂?” “接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微//喘和笑意,“Rapunzel,开开窗。” ** “……” 柏里怔住,难以置信地看向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你在哪?” “你猜。” 柏里飞快地下了床,打开壁灯,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夏夜闷热的空气一拥而入。路灯昏暗,午夜的校道上空无一人,他的视线里只有那个穿着拖鞋和长袖家居服,使劲儿朝他的窗户挥手的大男孩。 温良久站在公寓楼下抬头冲他笑,“Surprise!” “你……过来干什么?” 柏里下意识地看向时间。刚过十一点,宿舍门禁已经下了,“我出不去的。” “我知道啊。” 温良久在路灯下徘徊两步,靠在灯柱上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顶着一脑门儿的汗,语气从手机里传出来还是不怎么正经,“要不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 学校的单人宿舍是标准公寓结构,窗户上并没有加多余的防盗窗格挡。 虽然小了点,但一个人通过的空间还是有的。 “我开玩笑的啊。” 听柏里不说话,温良久以为他真的在思考可行性,“我就过来看你一眼。” “出来之后才想起来游戏进度都忘了保存,明天你得陪我重玩一遍。” 柏里靠在窗边,垂眼看着路灯下的人,忍不住笑起来,“好。” 大半夜的就这么跑过来,是真的有点冲动,“那我们就这么,说话吗?” “来都来了聊会儿再走呗。” 温良久看着楼上窗边的人影,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持续扇风,“你往左边站站,我都看不全你了。跑这一趟我得看个够本才行。” “……” 柏里默默地往窗户中间挪了挪。 “行了,这样正好。” 他满意地继续朝着楼上叨叨,“我能问你,刚才什么感觉吗?” “我还没跟人接过吻,有点好奇。” 柏里:“……不能。” “哦那行吧,我就默认你对我还算满意。” “……” “不过这样不太公平。” 温良久说,“你知道游戏里的感官阈值是百分之五十吧?所以,就那个感觉,你得在心里翻一倍。” “那才是我真正的实力。” “……” 就这么几句话,柏里心里积蓄起来的那点感动全被他打散了,甚至想把手机砸他脑袋上,“你还是回去吧。” “哦?” 温良久站直,故意道,“那我可走了啊。” “走吧。” “真走了啊。” 柏里看着原地不动的人,又笑起来,“走啊。” 一听到他笑,刚刚游戏里怀抱突然落空的巨大失望感就瞬间被驱散了。温良久揉了揉胸口,觉得气儿都喘匀不少,“我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 柏里嗯了一声。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我也一样。 “其实我跑过来,就想让你知道。” 温良久说,“我不怕要等多久。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感觉来,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开心我就开心。” “况且我可以自己发挥理解能力。” 他自己也笑。说话时语气难得地有些腼腆,但一字一句都透着执着,“你朝我走一步,我就当你走了一百步。你拍一下我的肩膀,我就当你给了我一个拥抱。” “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他说,“剩下的都有我来补足。” “……好。” 柏里握着手机的指节越收越紧,神情却越发放松柔软,“好。” “那就这么着。” 温良久抬起袖子蹭了下额头上的汗,“你困不困?要不我们待会儿再见一面。” “不玩游戏,就见一面。见完你就去睡觉。” 他一边说一边朝楼上挥手,然后开始倒退着走,“刚你突然消失了,我心里都没点儿准备。” “好。” 柏里看着他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探了下身,“我……我不困。” “那见完也得睡。你平时都在哪儿睡觉?” 温良久说,“我还没在游戏里睡着过,要不今天你带我一起吧。” “……好。” “那我们,待会儿见?” “好。” 柏里说,“待会儿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说再见,说待会儿见 啊,今天也是甜甜的一天 我们也要早点睡鸭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竹竹竹之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00章 两周时间很快过去, 宿舍封楼的日子到了。 柏里跟店里提前打过招呼,暑假要旷工两个月。温良久反复确认了他是不是非要回家不可,当天送他去车站时全程都闷闷不乐。 柏里还从没坐过副驾驶位, 新奇之余一路上频频往他方向盘上瞄。 “看什么看。” 温良久腾出一只手,伸过去把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没有驾照的人想都别想。” “……” 柏里把他的手指拉下一点, 刚露出眼睛又被立刻他捂严, “你别看我, 影响我开车。” “再说我今天心情这么差, 估计也不怎么好看。” “……” “我不看你。” 柏里把他手扒下来丢回去, 摘下帽子罩在自己脸上, “这样行吧?你好好开。” 温良久的小脾气一直酝酿到车站里。他们出门不算早, 路上又堵了一段,刚到时就已经开始检票了。 柏里向来是提前半个小时到的。这会儿见时间赶,什么也没想就立刻走去通道里排队,抬脚又被他拉了回来。 “……好烦啊。” 温良久从背后抱着他,赖在他身上不肯撒手, “要么你把我也带走得了。” 检票口人多。柏里不太喜欢同时被暴//露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下, 推了推温良久的胳膊示意他放开。 他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却依旧把下巴放在他肩膀沉沉地压着,“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你想什么呢?” 好像在说梦话似的。柏里好笑道,“我还要上学啊。” “只要一开学, 我就立刻回来。” “我妈当初也说去医院做个常规检查, 一完事儿就回来给我做糖醋小排。” 温良久哼了一声,胳膊晃晃悠悠地改去勾住他的行李箱不肯撒开, “结果还不是在那病房里躺到现在。” “你们就是看我这么单纯的小男生,觉得我好骗。” “……” 柏里往他头上敲了一记。转过身把他推得稍微远一点, 看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暑假也太长了。” 温良久没好意思抬眼,扭扭捏捏地道出心事,“你就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柏里心里一乐,故意拿他之前的话来羞他,“你怎么,这么粘人?” 明明原先去猫咖的时候,他还嫌弃店里的小猫往人身上蹭很没出息呢。 “怎么了不行吗。” 被这么一调侃,他突然委屈得理直气壮,“我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撒个娇怎么了!” “可……宿舍都封了。” 柏里于心不忍,语气又软了下来,好商好量道,“我要是留下,要住哪里?” “你可以住我那。” 温良久从善如流,“教师公寓又不会封楼。最多食堂关了,大不了我们天天点外卖。” 那谁好意思啊。柏里说,“我们可以在,游戏里见的。” 温良久语气哀怨,“可游戏里只有百分之五十……嘶。” 柏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立刻一个肘击过去让他闭嘴,夺回自己的行李箱,“我要上车了。” 温良久吃痛,一个不防被挣脱,连忙道,“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就最后一句。 ” “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 他说,“要是不好意思说,给我发个笑脸我就知道了。” 柏里还没说话,又听见他补充,“我就不给你发了,怕你手机内存不够。” “……” “哦。” 柏里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几步,却又停下。 从来没有过这么神奇的心情。让人觉得无奈又牵挂,偏偏又绕着丝丝缕缕的甜味。 他叹了口气,放下行李箱转身快步回来,按住温良久的肩膀仰头往他额上亲了一下。 “开学见。” ** 这还差不多。 温良久摸了摸额头,看着柏里拉起行李箱飞快地通过检票口消失不见,心情愉悦地转头回了家。 到家时何戟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准备出门。 他实习工作已经找好了,但离学校有点远。正好公司有员工宿舍,就打算搬过去住,省得上下班来回路上折腾。 温良久知道他要去公司住,没想到这么快,“你也今天走?” “是啊。” 何戟把行李箱推到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寂寞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会酌情考虑要不要接。” “赶紧滚。” “嗯我也爱你。” “……” 短暂的聊天以一只抱枕飞起撞到门上结束。 温良久撇撇嘴,躺在沙发上翻了会儿书。 这间房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但为了送柏里他请了一整天的假。现在回公司纯属义务劳动,他自然没有那种美德。 突然闲下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做,他索性回到房间里补觉,换了衣服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钻进被子里调了个闹钟。 两小时后柏里回到家。刚进房间手机就开始震动,时间卡得出奇的准。 温良久:“开视频开视频。” 视频通话的请求立刻发送过来。柏里反手把房门关好,顺便接了,“你在……睡觉?” 从认识他起就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好像很少看到他这么迷迷糊糊的。 屏幕上,温良久睡眼惺忪地窝在被子里,额前发丝凌乱,腿上还放了笔记本,闻言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像是刚醒,脑子还没怎么缓过神来就开始拿电脑给他发消息。 一手工作一手男朋友拽得很紧。 “我还要收拾房,间。” 柏里问,“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没关系。你收拾你的。” 温良久打了个呵欠,扒拉两下头发顺手掀开笔记本,“我做我的。” 正式到曙光开始上班以后,他的出稿效率反而上升了。度过了之前那段干什么都觉得不行什么都不想干的时间,连随便写段子都顺手很多。 刚打开文档写了几段,他无意间一瞥,发现柏里一会儿趴在地上往床底看,一会儿垫脚去瞅窗框边,有点好笑,“你在干什么?” “收拾房间啊。” 柏里把房间里彻底检查了一遍,终于回来坐在地板上打开行李箱。 “你这是收拾房间还是反侦察。” 温良久移开目光继续敲打键盘,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怕有人趁你不在,在你房间里装摄像头?” 出乎意料地,柏里“嗯”了一声。 温良久转头看向屏幕。 柏里低着头往外拿衣服,语气平常,“我的兔子,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操。” 温良久说,“他有病吗。” “有啊。” 柏里说,“你不是说他,晚期了吗?” “……” 这种时候开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温良久在心里骂了句“那他真就是活该”。 “你小时候被这么对待,就没想过跟儿童福利机构联系之类的么?” 拒绝或反抗,柏里并不是会对自己的处境无动于衷的人。虐//待儿童罪怎么也够关他几年,至少能让童年生活不那么糟心。 柏里闻言动作一顿。 温良久只觉自己的呼吸被他牵引着停顿了几秒。看他把衣服放下,看着屏幕说,“我妈妈,求过我。” “她求我不要说。” 怎么会没有想过?谁会愿意忍着这么个神经病过日子啊。 但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柏里知道,对自己的母亲来说,那个男人代表着全部的生命,她无法逃离也不愿逃离。知道她已经在尽力从中周旋,为自己争取生长的空间。 他在这样的周旋中感受到爱。虽然比不上她给予另一个人的那么多,但也已经足够令一个年幼的孩子配合,去维持着一个“家庭”表面的周全。 即使是长大以后,他也始终无法狠下心道出事实,让她陷入绝望里。 温良久听完,只说了句,“他们俩倒是挺般配。” 柏里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有人在敲门?” 温良久问,“谁?” “阿姨。” 他看了眼时间,心下了然,“是要我去吃,晚饭。” 在家里,每餐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柏里关掉视频下了楼,独自穿过长廊走到餐厅。 长长的餐桌边只有他一个人坐着,食物安静的冒着热气。 温良久:“今天晚上还上游戏吗?” 柏里吃一口,回一句,“上。” 温良久:“什么时间?” 他想了想,暂时放下筷子。 柏里:“我把今天的游戏时长攒下来了。” 柏里:“现在是晚上七点,我可以待到明天早上五点。待十个小时。” 温良久抿了抿嘴唇,把电脑放到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温良久:“跟谁?” 另一边,柏里疑惑地看着屏幕,觉得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柏里:“……” 柏里:“当然是跟你啊。” 温良久:“你说给我听听?” 柏里:“?” 温良久:“等会儿上游戏,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 柏里:“说什么?” 温良久:“说你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我。想跟我待在一起,待十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过节早点更 居然这么快就一百章了!上来更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写了这么多 那明天加个更庆祝一下好啦 今晚要早点睡不然会被吓到追不着(突然迷信 大家晚安! 第101章 这夜将近零点时, 柏里果然还没有离线的意思。 虽然告白一般直白的话他还是没能说出口,但言出必行的劲头还是令人心生甜意。 甜了一阵儿,温良久遗憾地提醒他, “你要是现在就一下把明天的游戏时间都用完了,那明天晚上怎么办?” “……” 好像也是。 看他突然愣住, 温良久心里甜味继续发酵。 向来思虑周全的脑袋瓜居然连这个都没想到, 就是太想跟我在一起罢辽。 “那我……再待一个小时?” “还跟以前一样吧, 暑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这会儿你该去睡觉了。” 温良久语重心长道, “别熬夜, 容易猝死。” “虽然我能理解你想我想得睡不着觉的心情, 但是活着最重要。” “……” 本来就是怕你再耍赖缠人才会说多留一个小时的好吗。 “好。”柏里点头, “那我去睡了。” “哪儿?0445?” 温良久果然不会轻易放人, “我跟你一起去。” 高耸的山巅上飘着一黑一白两只大粽子。 他跟着柏里体验过两次线上入睡。但游戏对他来说意味着工作,无论多么精彩都会稍微分神出来保持第三者的评判视角。只有下了游戏才会真正的放松,在这里面反而睡不着。 柏里的习惯恰好相悖,是在床上才会睡不着。 “你上次去我那儿的时候就睡挺好。” 温良久和他各自躺在翅膀团成的巢里继续聊天,“我看你跟我家的床挺投缘, 下次来再试试。” 柏里:“我没有。” “还想骗我?我都看到你偷偷蹭我枕头了。” “……” “白色的翅膀围起来里面是什么样的?” 温良久声调低而稳定, 絮絮叨叨地聊天很催眠,“透光吗?” “不透。” 封闭的空间里,温暖与黑暗并存,对他而言是睡意萌生的绝佳温床。柏里的回应里渐渐染上困倦, “很……适合睡觉。”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我这儿更舒服呢。” 温良久说, “要不你来我这?来我这吧,我这里面宽敞。” “……” 他根本一点都不容易满足。 柏里迷迷糊糊地想, 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得寸进尺。 但却总还能屡屡得逞,是在谁的纵容之下?心里的答案太明显, 柏里不愿承认,于是裹着翅膀不吭声,全当自己睡着了什么也没听见。 系统检测出玩家睡眠信号后就会自动下线,没几分钟,温良久就从翅膀的缝隙里看到柏里划为光点消失在原地。 他收了羽翼落到地上,自顾自地小声嘟哝了句“晚安”,切出房间回到游戏大厅里,打开了直播。 “今天的九爷也按时营业辽” “最近播的好勤快哦给我们九比个哈特” “说吧九爷今儿晚上咱去屠哪个房” “……” 哄完男朋友睡觉后为恰饭直播,是他近期的日常操作。 “今天还是老安排。” 温良久随手在列表里拉出一个房间迅速匹配进门,“替我数数。” 他最近在刷那个三十人的逃杀游戏房,每次上线都要先打一把当作开场,有意无意的,像是想要把被柏里打破的记录给刷回来。 柏里从不看直播,最多在刷论坛时见到温九的屏录视频点开看一眼。知道这件事情时还很感兴趣,时不时会问一句成绩如何。 那晚他赌气开了逃杀房,什么理智谋划全都丢在一边,一起开房的玩家中也没有实力格外出众的。情绪一上来,提着一柄剑就屠了半个房间,现在想来,还是运气的成分多些。 温良久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大半个月来都没能完成再创纪录的小目标。刷这个房间却由此成为了固定的开场,渐渐的变成了直播的日常。新来的观众粉丝都以为他对这个房间有什么执念。 相较于他而言,柏里的暑假生活单调得多。 家里很安静,安静的过了头。除了吃饭,偶尔去温室里看看那些被精心照料的花朵,剩余的时间他就几乎都待在房间里,自己百无聊赖地消磨。 和中学时代不同,大学里并没有暑假作业,待在房间里除了看书打游戏之外就无事可做。但他从小也不爱自己出门玩,因此这么呆着也习惯了。 一切本该跟以往都没有什么差别。只除了他在忙自己的事时,心里却还时不时地牵挂着另一个人。 离别时还觉得温良久的不舍过于孩子气,回到家里才发现,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吃饭的时候会想他在吃什么,看书的时候会想他在看什么。睡觉的时候想他……会不会也在想我。 心态变化之后,习以为常的安静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 和一整天的无聊比起来,每天5个小时的游戏时间显得过于短暂。 但温良久白天还有工作,很多的工作。他每周只有难得的一天能够休息,柏里也不想太多地占用他的私人时间。为了不打扰,几乎不会主动找他。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两个人能有更多的时间相伴。相反,他希望这个安静得可怕的房间里充满他的声音。 偶然跟慕羡说起这些时,还被她调侃终于有了点热恋中的小情侣该有的样子。 “我这样想,会很奇怪吗?” 柏里郁闷道,“我是不是,在阻碍他?” “当然不是啦。” 慕羡笑着说,“这太正常不过了,谈恋爱就是要这样黏黏糊糊的呀。” 不知是否巧合,在这次谈话过后,温良久来找他的频率更高了起来。只要一回到家,两个人就开着视频,各做各的事。不上游戏的时间里,也一起看书写稿。 房间里流动着完全不同的安静,即使不说话也很让人安心。 视频那头常会传来敲敲打打的键盘音,柏里偶尔会对他稿子的内容感到好奇,“是和从前一样的童话故事吗?” “有的是,但现在写的不是。” 温良久意外地对他的探究保密,甚至把笔记本挪了挪,远离视频摄像头,“这个不能给你看。” 如果是从前的柏里,在这时绝对会果断打住不多过问。但现在,他已经不再刻意地对人保持距离,尤其对温良久,更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是什么啊。” 温良久假咳了两声,刚才还写的正high,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是……我们。” “《我们》?” 柏里恍然不觉,“是故事的标题吗?” “……不是,没有标题。” 温良久说,“写的就是我们俩的事儿。” “故事里,也有我吗?” 这一句话引得柏里越发好奇,“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看?” “倒也不是不能让你看……可以,但没必要。” 温良久说,“你就把这理解成是我的日记。” “啊。” 柏里点点头,懂了。也不再问。 见他配合,温良久松了口气。 他的个人社交账号和作为工作的游戏内容是分开的。在这个账号里只有他的读者,没有人知道他是那个在曙光里扛着薙刀满场砍人的温九。 这个账号里的内容和温九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他会时不时地发些日常段子,从认识柏里之后,其中的内容就大多和他相关。所以按照时间顺序看下来,几乎是一部“纯情少男暗恋史”。 ——虽然很可能只有他自己这么觉得。 至少现在,他们才刚在一起,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让柏里看到自己这一系列的心路历程。 怪不好意思的。 “过几天公司组织团建,我大概好几天都不在家。” 温良久说,“到时候上不了游戏。如果公司安排的房间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就只能给你打电话了。” “好。” 柏里再点头,又忍不住追问,“是去玩吗?” “差不多吧,有些活动什么的。” 团建会占用休息日,他下了班只想回来跟男朋友视频,本来是不怎么想去的。但刚进公司,不可避免的环节。 见柏里感兴趣,温良久把相关安排又多说了些,“在家里待得无聊了吗?想出去玩?” 他在学校里没课的时候除了打工也只是泡图书馆或呆在宿舍里,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往外跑的样子。 回答也是意料之中,“不想,只是问问。” 心里想的却是,他还没有跟温良久一起出去玩过。 更准确点来说,他没有跟任何人一起出去玩过。大学以前的时间被控制得更加严格,连学校组织的春游都没被允许去过。 “怎么不说话了。” 温良久问,“想什么呢?” 柏里摇了摇头,“玩得开心。” ** 到了暑假后半期,日子反而越发难熬起来。 柏里隐隐察觉到家里气氛有些不同寻常——虽然听起来有些像无稽之谈。因为大多数时间里,他根本连父母的人影都见不到。 但从最近几次母亲来给他送牛奶时的姿态和神情中,他依旧能捕捉到些许痕迹。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许是柏长遂的病情发展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寥寥几次照面,这两个人周遭的氛围,有些令人心惊的抵死缠//绵的意味。 他还没有认真想过,如果有一天柏长遂真的死了,那母亲要怎么独自生活下去。那样寂寞的空缺会直接将她吞噬,是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 这样无限依赖另一个人,离开了他就不能活下去的样子,真的很卑微。柏里看在眼里,时常觉得无力,更担心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副模样。 但想念的滋味也并不好到哪去。 团建回来之后,温良久的工作越发忙碌起来,但两人每天5个小时的共同游戏时间一分钟都没有少过。 有几次柏里想要告诉他,其实自己并不需要他陪那么久,但话到舌尖又吞了下去。 不想撒谎。 他贪心得可怕,甚至想要更多。 被另一个人攥住心神的感觉令人惶恐却又难以抑制。柏里在心里挣扎,不知道是否应该允许自己像这样不断沉溺。 这天晚上一起打完游戏,他照旧先一步离开,却并非像往常一样因入睡自动下线,而是手动退出了房间。 一直到凌晨都没睡着,他看着手机,想到分别时温良久说的话,打了个笑脸又删掉。 觉得这样会影响他。 柏里翻来覆去,把输入又删除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 但……为什么我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他看着输入框里单薄的笑脸,一咬牙发了过去。等了十多分钟都没有收到回复。 应该是已经睡了。 柏里躺在地板上,怀着失落等了许久,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握着手机也睡着了。 次日天还未亮,他一早醒来,下意识地去看手机。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温良久:“等着我。” 那要等多久?还有大半个月才开学。 无名的委屈蓦然挤进心窝,涨得难受。 柏里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把手机丢到一边,推开窗户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去换了衣服鞋子,打算出去走走透个气。 沿着绿化带慢跑一段,天色渐渐明朗起来。 夏天的阳光灼人。太阳一出来,柏里就回了家。不料转弯时被人猛地拉到一边,抵在围墙上。 他条件反射地动了手,却在听见一声闷哼时瞬间卸了力道,震惊地看着眼前呲牙咧嘴的人,“……你?!” 温良久并不等他把话说完,带着情绪的吻狂风暴雨般压了下来。 大半夜地订票赶来,一见面就是暴击。简直是用生命在谈恋爱,他大概离身残志坚也不远了。 “不回我短信?” 他将不满都发泄在这个吻里,啃//咬间带着惩罚的意味,“还不接我电话?” “……我没有,带手机。” 柏里腿发软,紧攥着他的袖子才勉强站住,“你不要在这……” 想到别墅区周围有不少监控,他眼前荡过血淋淋的画面,脸色瞬间苍白起来。用力推温良久,“你……走。快点走。” “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想我的时候要告诉我。” 温良久并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反而将他压得更紧,说话时嘴唇擦着他的,“看见我开心吗?” “……” 温良久说,“开不开心?” 这是什么人啊。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堵在这,莫名其妙地…… 柏里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梗着脖子跟他互瞪。半晌,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他别过头,小声地说,“开心。” “那再亲一个。” 见他躲闪,温良久不容拒绝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一字一顿道,“怕什么。” “他就是冲出来要杀了我,也得等我先亲完你再说。” “……” 柏里挣来开他的钳制,低着头,肩膀微微地发抖。 温良久刚放完狠话,以为他实在很不愿意,又瞬间怂了,“我的意思是……” 柏里打断说,“你怎么能这样?” “……啊?” 温良久愣住,被他扯着胳膊往旁边走,懵了两秒就放弃挣扎,任由他带着往监控死角去。 找到合适偏僻角落,他没有松开温良久的手,反将其举过头顶按在墙上,语气很凶,“为什么来?” “你大半夜给我发短信,谁还待得住啊。” 温良久对这个姿势一点儿也不介意,把另外一只手放在他头顶往下压了压,“想你了。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偷长个儿。” “……” 柏里问,“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请了半天假,来看看你就走。” “那……” “别管那个了。” 温良久说,“没你重要。” 一个笑脸的暗号说了这么久,柏里从没真的对他用过。 温良久能想象到,他在深夜里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柏里看着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他总是这样,说来就来。 ……在他最想要见他的时候。 “你这个姿势,到底是不是要亲我?” 温良久笑着说,“不亲的话就换我来了啊。” “……” 柏里也笑起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渐渐贴近,顺从地闭上眼睛。 我也很想你。 他在心里说。 ** 做贼似的,柏里心惊胆战地回到家,上楼反锁了房门。 靠在门后摸摸嘴唇,又忍不住笑出来。 门外突然响起柔声的呼唤。 “小里?” 柏里定了定神,转身若无其事地打开门,瞳孔微微收缩,“妈……妈?” 她的样子越来越过分了。甚至连身上的迷乱气味都没有散去,吻痕从柔软的吊带丝绸睡裙中向外延伸,纤细的手臂,脖颈,甚至脸颊上都布满绯红的印记。 她敲完门就后退靠在走廊,像是连站都站不住,疲惫又脆弱地笑着,把手上的热牛奶递过来,“给。” 柏里闭了闭眼,心里小别重逢的甜蜜被倒灌上来的悲哀和愤怒代替。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的。 他没有接牛奶,一反常态地绕过她,走到房门紧闭的画室前,抬手握拳用力地砸了两下门。 “出来!” 柏长依踉跄着跟上来,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小,小里……” 柏里恍若未闻地继续砸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火气更盛,抬腿要踹时被细瘦的手指拉住。 他转过身,看见母亲眸中写满哀求,讨好般将牛奶递过来。 “我不想喝这个。” 柏里看着她说,“从来。从来都不想。” “……” 看到母亲呆立在原地,他却无法生出任何报复的快意,匆匆说了句抱歉便快步回到房间锁上门,心跳却久久无法平复。 门内门外又恢复了安静。过分的安静粉饰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所房子如同墓地,安静的令人窒息。 他坐在地板上,给温良久发短信。 柏里:“你在哪?” 温良久:“还路上走着呢。” 温良久:“你们这片儿太不好打车了!!” “……” 柏里哭笑不得地抬起手指,一腔愤懑都被突如其来的沙雕发言驱散得七七八八。 温良久:“诶先别动!” 柏里:“……?” 温良久:“我拦到车了,刚坐进来。怎么了?” 柏里:“那你能不能等等我。” 温良久:“?” 柏里:“我十分钟就能收拾好行李。” 温良久:“???” 温良久:“你要跟我一起走?!” 看着屏幕上短短一句话,柏里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打消了。 柏里:“嗯。” 温良久:“那我让车回去接你。” 温良久:“等会儿,你跟我一起走回学校住哪?” 温良久:“住我这儿吗?” 柏里:“不行吗?” 温良久:“行……是行。” 温良久:“但我可提前说了啊,大戟实习要搬走住宿舍了,家就我一个人。” 温良久:“你来我这,就不怕我/逼//着你跟我一起做恶心的事儿吗?” 柏里:“……” 柏里:“你别再提这个梗了!我都跟你道歉好几遍了!” 温良久:“但我的心上已经存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哦。” 温良久:“可能得你跟我做点恶心心的事情才能补好哦。” 柏里:“……” 柏里:“哦,是吗。” 柏里:“那你自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九:完犊子.jpg 今天是心焦得离家出走的小百里 今天有加更一、、 大家晚安! 第102章 就这么负气跑出来也是第一次。 返程接到柏里, 温良久没急着让司机开车,再次跟他确认,“真的要走?” 柏里抱着手臂看向车窗外那幢被粉刷得雪白的三层别墅, 低声回应,“……嗯。” 它还是很新。新得即使搬家到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每一次回家, 都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这个地方来“作客”。 “走吧。” 他收回目光, 对车窗外的景色不再留恋。 车子平稳地往前驶去。 才刚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温良久回头看了眼渐渐变远的雪白房子, 又看看他惨淡的脸色, 心想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难过的时候, 你可以跟我撒娇。” 温良久说, “要我教你吗?” “……” 他一定猜到了。却什么也没有问, 倒说起这些不相关的事来。 柏里吸了下鼻子,转头看他,“你要怎么教?” “简单。” 温良久张开胳膊,“第一步,抬手。” 柏里照做。 “然后把眼睛闭上。” 柏里闭上了眼。刚想问这样那下一步还怎么模仿, 就迎面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最后一步。” 温良久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笑得胸口震动,“尝试发出单音节,嘤。” “……” 这到底是谁跟谁撒娇啊? 柏里被逗笑了。配合了几秒觉得差不多就想抽//身出来,却仍旧被按着头不给动。 温良久拿起随手放在一旁的衬衫, 随便团了团, 塞到他脖子底下垫着。 “睡一会儿。” 他把柏里放在腿上,抬手挡在他的眼前遮住光, “到车站我叫你。” “在家里待得不开心也没关系。来跟我待在一起就好了,无论是什么时候。” 不习惯在外面这么亲密, 柏里本来想把他推开。可听到他不急不缓的语调,却突然失去力气般松了手。 “无论什么时候……吗?” 温良久垂眸看着他,目光柔软。俯身低头,隔着手掌亲了亲他的眼睛。 “无论什么时候。” ** 回明市的列车上,柏里依旧睡了一路。 这趟车他独自坐了很多次,每次上车都得先调个闹钟提醒自己以免坐过站,还从来没有毫无准备地启程过。更没有谁跟他分享过这段短暂的旅程。 不用自己操心,把事情丢给另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坏。 他靠在温良久肩膀上闭着眼。意识跌跌浮浮,从漫长的思念不安到骤然而至的惊喜,从被愤怒和失望击溃理智,跟母亲第一次起了冲突,到被人拥抱,耐心地安抚得好好的。他不知道自己逃离了什么,将要面对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算是睡着还是醒着。 只希望这趟车一直开一直开,时间也一直一直,无限地延长下去。 不要有终点,不要有明天。 下车时他似乎忘了身边还有个人,如往常一样脚步虚浮地往地铁转乘的方向走。温良久看得心焦,直接把人拽了回来,打车回学校。 从高中时的事故发生后,他就不常坐车,更不怎么开车了。陪柏里一起去猫咖工作时也都是一起坐地铁。 但看他这么晃晃悠悠的样子,温良久总觉得他会随时倒下去,“走不动就扶着我。” 柏里不知道他的担心。只是让掉头就掉头,让坐车就坐车,让扶着就扶着,听话得很。 温良久也察觉他乖得有点过分。看他脸颊泛着微红,心里顿时升起某种预感,伸手一碰才发现他身上正开始发烫。 暑假期间教师公寓楼下还开着小医务室,就是上次两人一起来的那一间。柏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医务室的年轻姐姐却还记得他。 “又来啦。” 她轻车熟路地拆了支体温计递过来,顺手摸了摸柏里的额头,“这回倒是发现得早,没等烧晕了才抱过来,有进步。” “……” 柏里脸上温度更高了几分,含着温度计,眼底是无声的质问。 你抱我来的? “我还得替你背着书包,体谅一下。” 温良久皱着眉头看他,像是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半晌,毫无意义地摸了他两下,才觉得放心些,“你怎么这么容易生病。” “我不容易生病。” 柏里含糊地嘀咕,把体温计从口中拿出来,“是认识你之后,才容易生病。” “我是病毒还是怎么的?” “行了行了,别贫了你俩。” 年轻姐姐看了看体温计上的度数,“38度1,低烧。打屁//股针吧,好得快。” 柏里闻言,浑身都绷紧了,“不,不打针。” 温良秋挑眉,正要说什么,突然有电话打进来。离开短短两分钟回来,他已经跟姐姐达成统一意向,拿退烧药走人。 “何戟打来的。他说今天回来拿东西,问我要钥匙。我让他在楼上先等我一会儿。” 温良久看小姐姐进去拿药,忍不住又多戏弄他两句,“真不打针?那么怕?” “……” 柏里浑身不自在,刻意地转移话题,“那你还不先,上去。”他家住的那栋楼离这里才几步路远。 “那不行。” 温良久却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万一你待会儿又晕在这怎么办。” “不会的。” 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会突然低烧,已经不是最近才有的小毛病了。上次是正好赶上一早起来冲凉水澡才会变严重,正常情况下最多头脑昏沉个一两天就能自愈。 其实连退烧药都不用拿的。但看温良久的样子,如果什么都不做,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又没什么急事,等一会儿也行。我已经跟他说了。” 温良久说,“待会儿我陪你一起上去。” “不快点好起来,怎么有力气跟我做恶心心的事呢。” “……” 小姐姐拿药走出来,似有似无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柏里扶额,接药走人。 上楼后何戟正在门外等着。大概在电话里已经听说了,见到柏里时并不特别意外。 进门后他回自己的房间拿东西。柏里的目光跳过他的房间和已知的温良久房间,往剩下的中间那扇房门走。 “往哪儿去呢?” 温良久拉着他的后衣领,自己身边带了带,“你当然是跟我睡一屋。有没有点儿当人男朋友的自觉?” “……” 何戟拿了东西出来,闻言眼神古怪,“啧啧”个不停。 “啧什么啧。” 温良久是什么人?当然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我们有对象的人都是这么没羞没臊的。” 他把自己房间门一推,冲柏里道,“进去躺着,我给你倒水吃药。” “……” 何戟没说两句话就走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柏里第二次到这里来,仍旧有些局促。接过水吃了药,被他赶到床上睡觉也乖乖照做了。 只是就这么躺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给我游戏……” “不行。” 温良久说,“生病的时候不能打游戏,容易猝死。” “……”所有你不让干的事情后果都是猝死吗。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 柏里对游戏的依赖远超过他的想象,“我就上线,十分钟。睡着就退了。这样躺着不行。” “你先试试,实在睡不着再说。” 温良久依旧冷酷无情的把他的头盔拿走,“我就在隔壁房间工作,别让我在游戏里看见你。” “……” 柏里突然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听说别人家的小孩生病的时候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的。为什么到了他这儿,连去游戏里睡觉都不给满足了呢。 他不说话了,也不再提什么要求,钻进被子里把头蒙上。 温良久见状又立刻心软了。但睡眠过度依赖游戏并不是什么好习惯,“那要不给你上线十分钟睡觉?到时间了我看着你下线。” “不用了。” 柏里的声音从被子里沉闷地传出来,像在赌气,“在你家里,听你的。” 要等个半小时一小时的出去,就能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在床上睡不着——刚躺下的时间里,柏里是这么想的。 但十分钟后,他已经睡熟到连温良久推门进来看他都无所察觉了。 或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困意来的十分汹涌。 梦里,他依旧能看到那张大床。更小的时候,狭小闭塞的出租屋里,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他只能和父母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稍微长大些后,他睡过沙发,睡过地板,睡过衣柜,甚至睡过浴缸。每一处都比在床上入睡来得更轻易。 如今梦里的内容却变得不一样。 他不再被迫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大床上,而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觉得困了,他也不用再被塞进衣柜里。有人拉着他,把他带到更舒适的地方。 他好像能从那一切里脱离出来。有一双手,一个怀抱,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存,他退后一步就能碰到。 困顿的梦境从无法逃避到断断续续,再到逐渐消失。柏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从没这么清明过。他略微动了动,碰到温热的手指。 不知什么时候,温良久也上床来从背后拥着他,和他手指交//缠合衣躺在被子上,睡得正沉。 他睡觉时的表情很稚气。闭着眼抿着嘴唇,睡个觉都有点委屈又不耐烦的样子。柏里看得有些想笑,睡前的赌气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天刚蒙蒙亮。柏里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掀开被子搭在他身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来了两次,睡了两次,他都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个房间。 除了必须的床,衣柜和书桌椅,就没有更多的家具了。他房间里书很多。但没有书架,都用大牛皮纸箱子装着,一箱箱堆在角落,也堆了半面墙。 怎么说也算是出身在书香门第,虽然自己中途有点长歪了,但从小的熏陶总还是在的。所以上了大学扮演衣冠楚楚的知识分子,乍一看也挺像回事。 只是本性难移,偶尔还是会从衬衫衣角下泄露出一丝丝痞气来。 桌子上在看的书半翻开,露出里夹着的草稿纸。 看那草稿纸有些眼熟,柏里抽出来细看,发现是自己的东西,大概是上一次来时掉落在这里的。 是在课上发烧的那天。他浑水摸鱼地听讲,为了掩人耳目全程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根本没有注意自己都写了些什么。 现在才发现,上面被自己勾画出许多不成形的笑脸,还有几个歪歪斜斜的九字。 “……” 所以温良久特意珍藏了下来? “我就当那是你给我写的情书了。” 身后,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在床头抱着枕头,大半张脸都埋在里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睁得很勉强,语气带着浓浓的困意,“好点没有?过来给我摸摸。” 睡觉的作用比吃药更大。一觉醒来,烧退了人也精神了,温良久看得很满意。 但他已经没有了享受暑假的资格,一大早醒来也睡不成回笼觉,硬着头皮起来为上班做准备。 家里没什么吃的。他早餐都是去公司那边解决的,一个人住也没想着买些什么零食水果来填补冰箱,冷藏室里空荡荡的。 这里几百年不来一次客人,还有些必须的洗漱用品要添置。温良久盘算着今天下班要跟柏里一起去超市一趟,洗漱完后给他泡麦片时说了这事儿,得到漫不经心的回答。 “好。” 柏里刚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在给谁发短信。 温良久要去上班,他不想一个人待着无聊。联系了孟敛,告知自己今天可以提前去店里帮忙。 孟敛是本地人,暑假也一直在咖啡店里照看。这时候见到他很有些惊奇,“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家多玩儿几天?” 柏里说,“家里,没什么好待的。” “也是。暑假这么长,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无聊了也会腻味。” 孟敛没多想,“但这么早回来住哪儿啊。学校宿舍假期封楼,应该没这么快开放吧。” 说完,他顺理成章地想到,“是住温九那儿吧?” “……” 柏里点了点头。 考试周过后那段时间,温良久天天下班后过来接男朋友一起回学校。虽然没有大声嚷嚷着公开宣布,倒也不失为一种低调而不失炫耀的宣誓主权的手段。 柏里也没主动说起过什么。只从不同以往的表现来看,这恋爱谈得还挺有好处的,起码人是比之前乐呵不少。 趁着假期店里又做了些小规模的改动。柏里不是第一天来上班,工作都驾轻就熟,离家出走的第一天过得很顺利。 只是晚上去超市采购的计划要鸽了。快下班时,他接到温良久的短信。 温良久:“今天晚上要加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估计很晚。” 温良久:“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店里打烊去接你。你先自己回家?” 柏里回了短信。一抬头,看到孟敛端着两个甜品盘子出来。 或许店里被吐槽吃的太甜不是一次两次了。崔老板收到意见反馈请了新的甜品师,正在设计新产品改良配方。 孟敛说,“新来的小姑娘太能折腾了。仗着材料都记店里账上,把后厨弄得跟实验室似的。做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甜品,还有好多。” 柏里对甜品素来不太感兴趣,但经不住他轮番劝,“试试呗,反正不要钱。做了这么多吃不完肯定是要扔的,那多浪费啊。” “虽然不好吃还是要丢。至少丢之前,每吃一口就有一口的价值嘛。” 但其实味道还挺不错的。 恰到好处的微甜,口感丰富,带着清新夏日果香。柏里本来打算给个面子吃一口就放下,尝完之后都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 见他评价颇高,孟敛又回厨房,多打包了几个给他拿来,“带回去给温九呗,这个点正好当宵夜。” 晚上没什么事,虽然还是按小时收费的兼职工,柏里仍旧跟其他店员一起待到店里打烊。 下班后他自己坐地铁回去,把蛋糕放进冰箱翻了会儿书后,又心痒地拿了出来。 店里新来的甜点师手艺着实不错,认识到甜品的美妙之处后,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温良久加完班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客厅里亮着灯,柏里把带回来的四五只蛋糕盒子拆开放成一排,宠幸妃子似的挨个挖一勺品品。一勺不够还来回品,表情也在“这个更好吃”“好像还是这个更可”之间明亮地来回切换。 可可爱爱。 温良久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噙着笑意换了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走进来。 柏里闻声转头,见他回来立刻拿起手边另一只干净勺子挥了挥,语气雀跃,“吃蛋糕吗?” 还吃什么蛋糕啊。 温良久说,“过来挨亲。”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写的后半段突然饿了,于是点了蛋糕奶茶的外卖(…… 大家晚安!(美滋滋地等外卖.jpg 第103章 店里即将推出的新甜品口味并没能俘//获温良久的心。相较于蛋糕而言, 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吃别的。 好在一小份甜品也就几口的量。柏里三下五除二就收完尾,看得温良久十分担忧。 “你完了,这周末健身房得比我多待俩小时。” “……” 反正吃得开心, 值了。 柏里收拾了蛋糕盒子打包丢进垃圾桶,顺口问, “今晚我睡哪?” 像是觉得他的提问多此一举, 温良久好整以暇道, “你说呢。” 柏里闻言看向他。 昨天来的时候脑子不太清醒, 让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还以为是临时安排。可接下来还有半个月才开学, “我要一直跟你, 睡在一起吗?” “不然呢?” “……” “其实这屋里也就只有我床上能睡。” 温良久说, “你想想是不是。” 何戟虽然暂时搬出去住,但房间里还有很多私人物品,再加上时不时可能会回来,柏里必定不会想去打扰。 于是他指了指中间那扇门,“这个房间, 是什么?”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室的房子里只有两间是卧室。昨天来时他以为扇门后是客房, 没想到里头除了钢琴和游戏舱外空空荡荡的连条板凳都没有。 但这里其实是温良久在家待得最多的地方,还称这个房间是“科技感与艺术感并存”。 “回头我让人再送一台游戏舱过来。” 温良久走到一片空缺处伸手比划了一下,“以后打游戏我们可以并排躺在这儿。” 好好的打个游戏,被他描述得听起来像两条在晾的咸鱼。 柏里问, “跟我用, 游戏头盔登录,有什么区别吗?” 温良久一琢磨,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主要就想跟你并排躺一块儿。” “……” 游戏舱造价不菲。况且柏里知道自己以后也并不会一直依赖游戏, 对他的奢侈行为给予了否定。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那这个呢。” 他走到被摆在角落里积灰的钢琴前,问,“你会弹吗?” “现在不能说会了。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没多久。嫌无聊,坐不住。” 温良久掀起琴盖随手按了几个和弦,“好长时间没弹过,音都不准了。” 柏里对他口中的过往感到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你可以再等等。” 温良久笑着说,“到时候问我妈。” “啊。” 突然听到好消息,柏里也不用自主地跟着他高兴起来,“阿姨要上线了?” “……” 温良久笑得更厉害了。 “……我是说。” 柏里一个不防被他带跑了表述习惯,立刻改口,“阿姨,能和你见面了?” “快了,开学前后吧。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见她。” 温良久倚在游戏舱旁,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特殊金属外壳,语气变得感慨,“几年前刚接触游戏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它会变得对我这么重要。” 从爱好变成工作,这份事业承载着两个在他心中尤为重要的人,有着尤为特殊的意义。 “相比玩游戏,我可能更喜欢制作。” 就好像有人喜欢做菜,可做好了后就不怎么想吃一样,“甚至偶尔想想,会觉得即使下半辈子都做这个也没什么不好。” 本来是令人向往的事。温良久说着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又坐在地板上头疼地揉了两下,“我还是没能跟我妈说这个。” 之前温蔚远来那么一出,把他吓得够呛。如今在情况彻底稳定下来之前,他都是只报喜不报忧,不敢再多说什么惹她情绪颠簸起伏的事了。 柏里想了想,往他面前盘腿一坐,语气了然,“她会支持你的。” 比他本人还胸有成竹的样子。温良久苦笑,“我知道她会。” “但她也会觉得失望。” 即使他把游戏做得再好再牛逼,也始终没有成为她期望的模样。 这么说的话,我妈妈或许会对我更失望吧。 柏里想。 突然拒绝她的热牛奶,打破她苦心维持了数年的表面和谐,还不负责地就这么跑出来对她不管不顾。 她甚至没有自己的联络工具。即使他再想知道家里后来发生了什么,一想到除非亲自回去看就别无他法后,也会打消念头。 柏里在心里默默地道歉,但并不觉得后悔。又听见温良久接着说,“你呢?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工作吗?” 突然被提问,他停顿了一会儿,诚实地摇头,“没有。我没想过。” 以前是觉得只要能离开这里,哪怕要去小岛上当农民开垦荒地都行。 但现在……现在他不知道了。 “那也没关系,不着急。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想。” 感慨得差不多了。温良久拉他站起来,慢悠悠地推着他出了房间,“你先去洗漱上游戏等我。我把今天的稿子备份,打会儿游戏就睡觉。” “哦。” 柏里也没再纠结晚上睡哪的问题。什么都懒得再想,任由自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反正都已经睡//过了,睡一天和一个月应该是一样的……吧? 况且那张床也太舒服了。 轮番洗漱后温良久躺进游戏舱,拉出好友页去找柏里时,却发现头像却是灰色的离线状态。 他离开游戏推门去隔壁卧室,却看到他侧身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游戏头盔已经睡着了。 ……这才几分钟啊。 说好的没有游戏躺在床上就睡不着呢。 温良久走近,趴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 他安静地躺在这里,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在这里。与他相连的这被子这枕头这房间,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可爱起来。 这个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生命里空缺的那一部分也因此被填满。 温良久轻手轻脚地把头盔从他怀里抽走,又填了个他喜欢的枕头进去。看他自动抱紧,把脸颊贴在枕头上无意识地蹭。眉目舒缓,睡得十分安稳。 离得近了,同款沐浴液的香气钻进鼻尖,却比自己身上的更好闻,似有若无地撩//拨感官。 香香软软的男朋友就在眼前却还要去工作,温某人开始嫉妒那只枕头了。 离开之前,温良久在他额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晚安。 ** 接下来的每晚情形都大同小异。下班后两人打游戏,温良久陪完男朋友之后继续直播。 柏里睡得早,因此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每晚都是自己躺在床上睡着,第二天醒来时发现有人与他隔着被子抵足而眠。也渐渐地习惯。 但几天过去,温良久晚上熬夜直播的不健康作息还是被发现了。 柏里对此难得地态度强硬,不许他再额外牺牲休息时间陪自己打游戏。要求他把直播时间提前,早点播完早点睡。 见温良久不太情愿,甚至主动提出可以将游戏时间重叠,入镜他的直播。 原本是期待中的场景,温良久却拒绝了。 与柏里渐渐放开自我束缚的改变正相反。他也在变化,却是一点点收敛起来,开始考虑得更谨慎周全,“直播也就是表面风光,你没看到我背地里被骂成什么样。” 隔着网络,任何行为都有可能被放大误解,扭曲成令人困扰的流言。名气越大议论声就越大,上次柏里以双马尾形象跟他开了一局游戏,没隔几天就有传言说他跟女朋友未婚先孕了——天知道那女朋友是哪里来的。 他自己被怎么议论倒无所谓。但被他放在心上护着的宝贝,别人自然是一句坏话都说不得的。 “不过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温良久笑道,“之前你还不乐意跟我一起打游戏呢。怎么突然又想跟我一起直播了?” 那是之前。柏里在心里嘀咕,“我只是不希望,你那么累。” 暑假前期打游戏是因为想要见面,想待在一起。现在已经待得这么近了,随时都可以实打实地碰到,就没有必要再每天打满五个小时了。 柏里依赖游戏的最大原因是要借助它获得良好的睡眠。但现在住在这里,他不需要头盔也能睡得很好。【威利·旺卡的金奖券】也早就到手了,暂时没有什么必须每天上线泡在游戏里的理由。于是就只下班回来后隔三差五地登上去玩一会儿,也不用温良久陪。 彩蛋房间上线前夕,温良久终于靠莫名其妙的执着,把入场券刷到了手。 同时柏里也注意到,有个似曾相识的ID在11区积分榜上排名迅速飙升,直至稳定在前十名的位置,在他眼里快速熟悉起来。 “你是说唐宋?” 闲聊时提起,温良久也对这个人有印象,“原先一起开过五十人房的那个吧?我在公司也见过他,测试组的实习生。” 柏里点点头,继续问道,“是我们学校的,吗?” “……你怎么知道。” 温良久有些意外,“我跟你说过?” “没有。” 柏里说,“羡羡告诉我的。” 在感情最为动荡的那几天里,温良久为他拍摄并拿去投稿的照片被放在曙光官网上宣传的消息,最初还是从慕羡说的“一个马上要去浮积实习的师兄”那里传来的。 应该是同一个人了。 “慕羡也认识啊。” 温良久说,“那还挺巧的。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柏里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道出实情。 是因为……最近几天里,这个在积分榜上猛蹿的黑马玩家正坚持不懈地给他发好友申请。 已经有好多天了。每天固定的一条好友申请,不多不少,打卡似的耐心十足。 既然是同校的师兄,如果真有什么急事,完全可以像上次一样通过慕羡来代为传话。如果没什么事,那一直持续给他发好友申请是为了什么? 他没能想明白,就索性都说给温良久听。 “操。” 温良久闻言眉头一拧,拍案而起,“我看他就是想泡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九:我倒要看看谁敢(拍桌.jpg * 来辽! 要开新房间辣 明天外出,更新应该会晚一点 汇报完毕,大家晚安! 第104章 温良久暗暗磨牙。 他当时就看出这人居心不良, 果然还有后手。 “……” 看他一脸“这逼绝对是想跟我抢男人”的不满,柏里习惯性回以“我看你脑子是不太清醒”的嫌弃,“你想什么呢。” “你加他了吗?” 温良久问出关键性的一句, “给他通过了没?” “没有。” 柏里言简意赅地说完,想一想, 又补充了句觉得他会想听的话, “就只有你, 一个人。” 温良久的表情果然立刻切换成了“就这逼还想跟我抢男人”的满意。 “那你以后也不要加他。” 说话时, 他倾身磕在柏里怀里的抱枕上拱了两下, “行不行。” “……” “你不会是想跟他一起玩吧?” “没有。” 柏里低下头, 看着他毫不设防地亮给自己的后颈, 小声说, “只是在想……” “什么?” “你好会撒娇。” “过奖。” 温良久一乐,“要我教你吗?” 柏里:“不用了。” 他看着怀里的脑袋,犹豫着伸手按了两下后脑勺上翘起的毛。刚想拿开,被温良久反手又按回去,水平方向来回抚了两把, “你得这样。” “……” 逆着生长方向拨开头发, 柏里看见他头皮上露出的陈旧疤痕,“这是什么?” “以前打架被人往脑袋上砸,缝了几针。” 温良久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被枕头闷得喘不过气,翻了个身露出半张脸来, 口头还不消停, “给揉揉吗。” 柏里撇撇嘴,手上却还是给面子地放轻动作碰了两下。 他不会再问“为什么打架”了, 因为已经有过体会。当心里的愤懑积攒得无以复加时,在片刻的宣泄中能够暂时停止思考, 去享受片刻的头脑空白,有种类似于精神/鸦//片的慰藉。 如果硬要说这样的情绪失控像谁的话,柏里想,比起温蔚远,他倒是更愿意接受自己跟温良久相像。 温良久没再说话,躺在他怀里安分得像是睡着了。 他侧脸的轮廓很好看。倒着看也很好看,睫毛长得能在枕头上留下一双小扇子似的投影。 就这么待在一起。明明没有人出声,心里却像在不断地受到抚慰,妥妥帖帖的,舒适又宁静。 柏里意识到,这个人将会变得很重要。 或者说,对他而言,这个人已经变得很重要了。 ** 彩蛋房开启当天,柏里在店里被孟敛问起,“彩蛋房入场券拿到了吗?” 柏里依旧在沉迷新来的甜点师的作品,头也不抬地回答,“拿到了。” “我就知道。” 这样的好戏网瘾少年怎么能错过,孟敛发来邀请,“我也弄到了一张。要不要一起去玩?还是说你要自己冲首通排名?” “不冲排名。” 柏里说,“但也不能跟你,一起玩。” “那是为什么啊。” 孟敛遗憾道,“上次一起开房跟你们活到最后百分之十,给的积分还挺多的。” “我跟人约好了。” “跟谁啊,温九?” 他不死心地靠近,“既然不止一个人,多我一个也不算太多嘛。要不跟上回一样,叫上何戟我们一伙去。你放心!我们还跟上回一样,离得远点蹭个积分,不打扰你俩搞对象。” “……不行。” 柏里依旧拒绝了。 “他说想跟我,两个人去玩。” 其实温良久并没有这么说过。 但柏里觉得,他应该跟自己想的一样。 温良久工作忙碌,时不时还要加班,他们有许多天没有一起上过游戏了。 晚上提前洗漱完登录曙光,柏里照旧点开震动的好友申请窗口看也没看地关掉,在游戏大厅等温良久。 离房间上线还有几分钟,两人随口闲聊。 “房间的编号,是随机的吗?” 柏里问,“看起来,每次都不连续。” “不是随机的。” 温良久说,“但是内容大小不一样,项目孵化的时间长短不同,所以最后成品的顺序也和最初不同。先建的项目不一定能先完成。” “这个房间建了很久,但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一点风声都没透给我。想知道什么内容只能等上线自己去玩。” 但比起自己去看,当然还是跟你一起去玩更开心。 温良久话没说完,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纳闷地揉鼻子。 “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有人念叨我。” 头有些昏沉,温良久却不以为意,“今天大戟还问能不能一起来。说不定是被我拒绝后记恨在心,这会儿在游戏里骂我重色轻友呢。” 这经历听起来有点耳熟。 带着心有灵犀的笑意,柏里又将视线投向眼前的界面。尚未亮起的房间编号旁,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消失。 【0229:童话镇】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回来太晚了,先写到这解解馋 明天加更补回来 大家晚安! 第105章 幽谧的森林中铺着一条弯弯斜斜的鹅卵石小路。厚重的水汽弥漫成灰白色的大雾, 将阳光阻隔到森林以外。 “跟上次的森林感觉是不是有点类似?” 温良久挥刃砍断挡路的荆棘,“氛围相近。” 将【威利·旺卡的金奖券】作为首通奖励,背景也同样是世外小镇, 或许这两个房间还会有什么别的联系。 柏里点头。呼吸之间,肺里灌入湿冷的空气, “像在梦里。” 绕小镇一圈的围墙上, 粗壮的荆棘藤蔓向上生长, 高耸参天, 在某处逐渐向内聚拢成一点。将整个小镇圈入其中, 宛如巨大的鸟笼。 小镇入口像鸟笼的门。门边站着两位举止优雅的侍从, 正在等候为玩家验收入场券。 柏里听见系统提示进入将消耗道具【威利·旺卡的金奖券】x1, 悬在确定键上方的手指有些许迟疑, 问温良久,“你拿到几张,入场券?” 如果用来进入小镇的道具是一次性的,那么如果有剧情在小镇之外——或许在刚刚来时的森林里。那需要再次进入小镇时,拿什么出来呢? “我也就一张。” 温良久看出他的顾虑, 率先点击确定。语气轻松, 带着游戏里不常见的期待,“来都来了,先进去玩了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柏里也点了确定。鸟笼门缓缓打开了。 守门的侍从退到两边,有低沉磅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空气里震动嗡嗡作响—— “欢迎来到童话镇。” 他和温良久对视一眼, 并肩走了进去。 这次的游戏房间比之以往的制作还要精致。从景观上看,故事时间发生在数个世纪之前的西方封闭小乡镇。清晨太阳还未露面, 街道上行人寥寥,不时有骑马的绅士经过, 身着燕尾服,戴着高高的礼帽。 温良久的关注点有点奇特,“她们裙子还挺好看的。” 路边有一早出门采买的少女,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偷看这两个突然闯入的陌生青年。 她们穿着各色蕾丝绣花的长裙,衣领开得很低,露出丰满的胸口和雪白的脖颈。小声的议论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这边看,不时露出羞涩的笑容。 柏里看看女孩们,又看看温良久探究的眼神,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温良久立刻举双手坦白,“我是看裙子,真的。” “请问……” 有NPC姑娘突然上来搭讪,对柏里微笑着问,“您是刚刚来到镇子上吗?我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似乎并没有和您见过面。” “不不,这个并不重要。” 有人抢白,“请问您,下周您会来参加沃夫家的晚宴吗?” “晚宴?” “是的,先生。” 女孩移开目光,面上多了几分羞赧,“我希望能与您一起跳舞。” “那么您呢,先生?” 温良久同样遭到盛情邀请,“请来沃夫家的晚宴吧!我保证您一定不会失望。” 温良久笑了笑,像模像样地弯腰行礼,“如果主人邀请我们的话。非常乐意。” “我们刚刚到这个镇子上,还不太熟悉。” 他说,“有哪位美丽的女士能陪我们一起逛一逛吗?” “……” 柏里的目光锁定了他。 “当然,先生。” 其中最为活泼俏丽的少女率先提起裙摆行了个礼,“我叫梅,很乐意与您一起兜兜风。” 没等她说完,另一位静谧又美丽的少女被推了出来,如同受惊的小鸟般惊慌失措,差点撞到柏里身上。 柏里抬手虚扶她一下,听见一句小声的“谢谢”。 她回头看了眼不断哄笑,窃窃私语的女伴,咬咬牙,像下定决心般提起灰蓝的棉质裙边,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辛德瑞拉,先生。” 【NPC辛德瑞拉请求跟随。是否同意?】 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她身后的女孩们都露出意外的表情,有的甚至后悔。 “天呐,她平日里那么懦弱的人,居然有这个胆子。” “早知道就不在这当口捉弄她了,真是让我白白浪费了和绅士们接触的好机会……” 成功获得两名导游,四人一起绕着镇子走。 “沃夫一家是什么人?” 走出一段,温良久问,“他在这个镇子上很有名吗?” “当然。” 梅语气愉快,“他可是个大好人,每个月都举办舞会,让大家都能去找找乐子。” “舞会沃夫家里举办。他的房子很漂亮,简直像城堡一样——虽然我从没离开过镇子,不知道城堡什么样,但我能想象到的最美丽的房子,就是沃夫家了。” “那些美丽的窗户和楼梯,还有水晶灯上的挂饰和墙上的油画……那栋房子真是又大又豪华。我敢说有足足二十个房间,哦不,三十个!” 梅的语气里充满了向往,“如果能做沃夫家的女主人,真是这世界上最棒的事!” 柏里问,“他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只有三个人,先生。”梅说,“那就是老沃夫先生和他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儿子沃夫先生——那位年轻的绅士也非常英俊迷人呢。” 柏里点了点头,“那他们都是,怎么样的人?” “沃夫一家都非常随和亲切。” 梅朝他眨眨眼,突然伸手指了指路右边的小道,“从这条路穿过去转个弯,再走上一段就是沃夫家了。大概还要走两英里。” “但站在这儿——先生,你看。从这些树枝的间隙中,我们依然能够看到那所房子的样子。非常宏伟不是吗?” 她的语言中充满了小女孩对美丽事物的憧憬和渴望。柏里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辛德瑞拉,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出同样的期待。 发觉柏里在打量自己,她立刻红了脸,低声说,“那,那确实是非常好的房子,先生。” “或许您想去拜访一下沃夫先生吗?” 梅娇俏地按了下温良久的手臂,“我想他很乐意结识您这样的绅士。也一定很乐意邀请您参加下周的舞会。” 温良久颇有危机感地挪开胳膊,问柏里,“去吗?” 柏里将视线从他的胳膊上移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去啊。” 温良久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空调开得太低,身上一阵发冷。 “我们参加舞会,需要跳舞吗?” 柏里继续说起别的话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才发出冷笑的是自己,“可我不会跳舞。” “这是特殊的,游戏技能吗?” “跳舞是件快乐又简单的事情呢,先生。” 梅依旧擅长抢白,“如果您不介意,我倒是很愿意教您……” “我介意。” 温良久打断她的自我发挥,随手往路边一指,“那是什么?” 顺着他指的方向,梅却倏忽间变了脸色。 “那是一所禁忌的房子,先生。” 似乎连讨论都不被允许,她刻意压低声音,“光是看那满是尘土的破败模样您就能想到,那里已经荒废了多久。” 那所房子比旁边的都要高,矗立在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尽头。比起住宅,他更像是座钟楼,四面的墙体被爬山虎密实地覆盖着,从上层的鲜绿到底下腐败的枯黄褐色。看得出已经有许久没有打理过了。 一看就是有故事的房子。柏里和温良久交换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兴趣,打算进去看看。 “辛德瑞拉,你在这里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移动,一位华服盛装的女人赶了过来。她打扮精致,头上戴着缀满花朵和蕾丝的礼帽,大声呼唤姊妹的名字,颐指气使,“你该回你的女主人家去干活了!” “……姐姐。” 柏里身边的女孩立刻低着头走了出来,“我知道了,这就去。” 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柏里一眼。飞快的一瞥,细密卷翘的睫毛颤动着,跟随鸟儿般清丽的声音,“再见,先生。” “再见。” 柏里说,“希望能在,舞会上见到你。” “……” 温良久的目光锁定了他。 辛德瑞拉闻言似乎也有些惊讶,又飞快地看了他了一眼。却是欲言又止地摇摇头。 在姐姐的注视下,她终究没再说什么,急匆匆地往回走去了。 “安娜。” 辛德瑞拉走了,梅还在。面对这位打扮精致的小姐,她的态度并不十分友好,甚至是不满地嚷嚷,“正好。我正想问问你,从我这借去的手套打算什么时候还?” “急什么?我总会还你的。” 或许是因为理亏,在梅面前,她明显地收敛了趾高气昂的样子,“等参加完舞会,我就立刻还你。” “既然这么穷,你就该学学你妹妹,找些事情做补贴家用。整天花枝招展无所事事可赚不来一个铜板。” 梅没好气道,“再说,沃夫先生家的舞会要到下周才举办呢。” “我喜欢穿漂亮衣服,这是我自己的事。” 被她在两位先生面前落了面子,安娜也感到不满,直怼回去,“我的父亲留给我这些财产,难道不是给我享用的吗?你没有指责我的权利。” “哦。真的?” 梅的语气变得微妙,“那是你的父亲?你的财产?” 安娜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 “真是抱歉,被人打扰了我们愉快的交谈。先生。” 梅在这场交锋中略胜一筹,得意地提起裙摆,行了个礼退场,“希望下周能有机会与两位共舞。” ** 小姐妹吵完架前后脚离开了。 每个人都在讨论舞会,听起来很重要。柏里权衡了片刻,决定先去沃夫家获得参与舞会的许可。 如梅所说,沃夫的房子在这座小镇里豪华得简直有些另类。从外面看或许还没有这样的感叹,真正进入到大厅里时,金碧辉煌的内饰甚至有些晃眼。 温良久发挥本职才能,花了两分钟的时间编撰两人的来历,让NPC相信他们是“从远方的国家游历而来的尊贵公爵,身后还有大批的车队拉载着金银在赶来的路上。” 沃夫一家盛情接待了他们。可容纳数十人同时进餐的长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面包熟肉,汤羹鲜果,杯盏中被斟满鲜红的葡萄酒。 柏里对酒仍旧心有余悸。但在游戏里好奇多过担心,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与此同时,他的心率变得紊乱。 酒的效果有这么立竿见影吗? “饭菜的口味,二位还满意吗?”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微笑着说话的沃夫先生,不知为何觉得他格外亲切。下一秒反应过来,在桌下踢了温良久一脚。 温良久刚端起杯子,突然被踢陷入困惑,咕咚喝了一大口咽下去才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傻。” 柏里咬牙,压低声音道,“酒有问题!”明明都给你提醒了! 温良久扑哧一声笑得很放肆,“我知道啊。” “……” 柏里这才反应过来,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在故意逗自己。 “我就想试试什么感觉啊,现实中可是很难体验到的。” 游戏里模拟中毒反应跟醉酒的感觉差不多,晕晕腾腾。温良久看着柏里,突然说,“我能在这里亲你吗。” “……” 全体NPC的目光锁定了他。 “我可能是近视了。” 温良久耐心地解释道,“感觉现在亲你一次能亲俩。挺好。” “……重影吗?” 抛开他的沙雕发言,柏里自己并没有这样的体会,觉得应该不是游戏效果。 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站起来,隔着桌子探身往温良久额头上试了试,“……烫。” “你,身体不舒服吗?” 温良久想也不想地反驳,“胡说,我从来不生病。” “……” 柏里,“你这才是胡说。” “下线。”话音刚落,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温良久头一回发现,自家小宝贝居然还能有这么霸总的一面。 两人一起玩游戏时本来就没想过要拿首通或是冲击最高分什么的,体验为主。随时中断也并不觉得可惜。 柏里摘掉游戏头盔,立刻下床到隔壁去看。 温良久刚刚从游戏舱里坐起身来,正在掐揉眉心。除了嘴唇发白以外,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异常。 或许是这阵子总是熬夜加班没有休息好。 屋里空调开得那么低,他还老是躺在被子外面…… 还总是等他睡着了才会过去睡觉。 柏里咬住嘴唇磨了磨,心里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这才几点啊,刚玩了个开头。” 温良久还有功夫担心,“你存档了没有?” “存了。” 柏里把他从游戏舱里拉出来,到客厅的小药箱里翻出上次买的感冒药。 “不吃。” 闻见药味儿,温良久条件反射地拒绝,“明天就好了,没必要。” “你再拖,会变严重。” 柏里倒杯温水塞到他手里,认真地恐吓,“到时候,就要去打屁//股,针了。” 他语气很严肃,温良久偏偏听得想笑,“你那么怕被打吗?” “……” 柏里把药往他跟前推了推,心虚且诚实,“有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猜中我的剧情你们是什么小机灵鬼哦,嘤 今天也早点睡 大家晚安! 第106章 “我倒是宁愿挨针……” 见他格外执着, 温良久也只得收声,仰头把药片咽了下去,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水冲淡怪味儿。 “吃完了。” 他朝柏里晃晃空掉手掌, 又转向放游戏舱的房间,“继续吗?” “不玩了。” 柏里却把他推向卧室, “明天你休息。还有一整天的, 时间可以玩。” “……这么早?” 下游戏还不到十点, 放在往常需要加班的时候, 这会儿他才刚出公司。提前好几个小时就这么被明明白白地安排到床上躺着, 温良久有些哭笑不得, “最多就是个小感冒, 我没那么娇弱。” 柏里带着“我说你有你就是有”“这个事不需要讨论都听我的”的气势, 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把他一埋—— 又后知后觉地往下拉了拉,好歹让他把鼻子露出来呼吸维持生存。其他地方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 他的动作好像带着点脾气。温良久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句“我不困”咽回去,还没想明白他在气什么,就又听见他催促,“把眼睛闭上啊。” 明明是想照顾人, 怎么照顾得这么暴躁。 温良久差点没忍住笑, 怕让暴躁的人更炸毛。偏偏又还想再逗一逗,于是闭上眼睛一脸乖巧地问,“那你干什么呀?” 他又往上蹭了蹭,把下巴也露出来, 呼吸更顺畅了点, “你不会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去打游戏吧。” “我不打。” 柏里从桌上随手抽了本书,蹭掉拖鞋坐在床尾翻开, “你快睡觉。” 温良久感到脚边有一块地方陷了下去,悄咪睁开半只眼, 继续乖巧道,“开着灯我睡不着。” 柏里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拿着书下床打算帮他关灯去客厅里待着,却又听见他说,“你不在这我也睡不着。” “……” 柏里转身无奈地望着他,“那你想怎么样,才肯好好睡觉?” 温良久嘴角一弯,掀开被子往床上的空位啪啪啪了几下。 “……” 柏里迟疑了片刻,关掉灯,一步步挪着坐到了床边。 以往他都是先躺在床上的那个,等温良久过来早就已经睡着了,这会儿还清醒着就要躺在一起,居然还有点紧张。 能碰着就行,温良久并不计较他是坐是卧。拉起枕头垫在他腿上,转了个方向靠上去,继续得寸进尺,“这样我也还是睡不着。” “要不你唱个童谣哄哄我?” “……” 生病的孩子有撒娇的权利。 柏里对音乐不算很感兴趣,脑内小曲库里没有多少歌,把幼时曾听到妈妈唱过的童谣回忆了一遍,断断续续地轻声哼起遥远的调子。 “帆降下一半 天上的星星,闪着 明明烁烁 睁不开眼 哥哥摇着小船 载着甜甜的梦 摇摇晃晃,摇碎了星光 看星星的孩子,也困了” 或许是药劲儿上来,温良久听着听着真的也有些犯困了。 这么有求必应。他恍惚间想,如果柏里有孩子,一定会是个很会宠爱孩子的爸爸。 又或者,他如果有个弟弟,也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哥哥。 跟自己家“不能随随便便把圆周率背到小数点后一百位的人怎么好意思当我弟弟”的神奇老哥相比,简直让人悲从中来。 柏里声音很低,唱了一遍就停下。在熟悉的黑暗里,他也渐渐放松下来。借着窗帘缝隙中漏进的月光,仍能看到温良久眉心深刻的疲惫。 两人安静了几分钟没有说话。温良久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却又听见他小声说,“你本来不用,这么勉强地,迁就我。” “我没有勉强,也不觉得迁就。” 温良久声音困得含糊不清,却脱口而出,“我就愿意这样。愿意得很。” 柏里心里突然空了一拍。 他打横躺在床上,微蜷着身子,自然地做出依偎的姿势,仿佛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心底信赖。 这样的分量,柏里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接受——或者说,接不接得住。 柏里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传来滚烫的热度。开始想他这么躺着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要不还是两个人一起躺下,安安生生地睡觉好了。 他只是不习惯,其实也并不是很……介意。 “你唱歌真好听。” 温良久梦呓似的叨叨,还小声叹气,“但是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甜甜地叫我声哥哥啊。” “要是能像我一样甜甜地撒个娇就更好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 “……” 心里升腾而起的温情瞬间被打散,柏里没好气道,“叫你爷爷行吗。” 温良久闭着眼笑起来,“不用了葫芦娃。” 柏里推了推他的脑袋,示意他躺下好好睡。但两个人规规矩矩地并排躺在床上,他反而觉得更缺了点什么,于是斤斤计较地表示“至少牵个手吧”。 他的手心里也很烫。 这热度仿佛是从他心窝里传来的,源源不断。在告诉触碰的人,这是可以拥有的,不必慌张。柏里被握得出汗也不舍得撒手,喃喃地说了句,“我是不是,不该这样。” 温良久翻了个身,把他半条胳膊抱进怀里。像在说梦话,语气却清晰又肯定。 “只要在我这儿,你想怎样都行。” ** 这一觉长得吓人。 自从刚睡着时翻了个身后,温良久的姿势就没变过。连身边的人抽出胳膊离床时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柏里有点担心又不舍得吵醒他,只能在旁边守着,时不时伸个手指探一探他的鼻息。 温良久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醒来之后热度全退,气色也好很多。 只是吃了一次药睡一觉就迅速痊愈,柏里心里充满“这孩子真让人省心”的欣慰感——毕竟如果身边真的有个一蹶不起的病人,也并不知道要怎么更好地照顾。 然而洗漱完吃了晚饭,他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去昨天那栋旧房子里看看。” “……” 柏里说,“你是不是做梦,的时候都,惦记着游戏。” “你怎么知道?” 温良久神神秘秘,“我真的做了个梦。让我上游戏我就告诉你。” 刚一好转就立刻上游戏,怎么看都不太健康。 但他对这个房间感兴趣很久了。现在时间还早,柏里权衡片刻,妥协道,“那只能玩,一小会儿。” 温良久意料之中地得到允许,一脸得逞的笑,“知道了柏里爸爸~” “……” 柏里好气又好笑。 这些曾对他来说显得“忌讳”的词汇,别人的对待方式都是避而不谈,只有他是加倍地提个没完,逼着人习惯适应。 让人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 前一晚存档的节点在沃夫先生家里。再上线时又回到餐桌前,温良久又拿起酒杯,在手里晃了晃。 他昨天已经喝过了,效果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喝一遍。 酒里有特殊的调料,喝下后的中毒效果是模拟喝醉的体验。除此之外,和普通的醉酒相比还多了一点——会让人在注视沃夫一家时额外地心生好感。 能改变玩家的心理感受,柏里觉得这样的游戏效果很神奇。 温良久一语道破,“等玩完了之后你往回倒一倒游戏录像就知道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过类似的设计草案。” 仗着没开直播,他肆无忌惮地揭制作组老底,“在喝下那杯酒之后,NPC形象是会变化的。” 眉毛上挑的弧度,说话时嘴角向上还是向下,看人时眼皮垂几分,甚至手是掐腰还是交错搭在一起。当这些身上的细节所有都加在一起,至少能让NPC原本不善的神情亲切几分,造成的印象改变是肉眼可见的。 当然,“肉眼可见”是相对而言的,NPC并不会被做成先后判若两人的样子。如果是没什么眼色的玩家,很有可能错过这条线索。 “镇上的人都,非常推崇他们。是因为都喝了,这个吗?” 既然会有这样的设计,就是应该是在提示什么了。柏里说,“去查看水源,吗?” 如果要大批量的控制,从污染日常饮水入手是最方便快捷的。 “可以去看看。” 温良久说,“但我更倾向于她们口中一月一次的舞会。听起来没少举行,那镇上的人应该也没少参加。” 既然这东西让人产生“喝醉”的感受,还是用在酒里最不易让人发觉。 现阶段只能在餐桌附近走动,无法把这栋房子完整地逛一遍。两人没再在这里多耗时间,温良久操着一口翻译腔和NPC侃得天花乱坠,期间不经意般带出对舞会的兴趣,立刻就收到了邀请。 是一朵鲜红的玫瑰。收下信物,两人从这栋豪华的房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门前宽阔的草坪和道路,沃夫一家的房子和镇上的居民稍微隔着点距离。再往镇上走时,遇到的第一处就是上次感兴趣的钟楼般的房子。 有点像小时候去废弃的房子里“鬼屋探险”的感觉。门是锁着的,用的是古老破旧的锁,锈迹斑斑,“感觉一撞就会开。” 温良久正打算去碰,冷不防却被拉住衣角,往后一扯。 柏里绕过他,双手端/枪瞄准锁芯。固定姿势后还分神看他,上挑的眼里带着些许揶揄笑意,“到爸爸身后来。” “……” “嘭!” 锁掉落到地上,陈旧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了。柏里往前走了一步,听见里面飘出若有若无的轻柔歌声。 “歌声?” 温良久也往前探身,“我听着像哭声。” 望不透的漆黑中散发着阴森的寒气,还有腐朽的木头味儿。温良久拿出照明灯打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后方螺旋上升的楼梯。似乎是唯一通向上层的途径。 柏里把枪换到左手,镇定地往前走。右手中有光束闪烁。刚要靠近楼梯,无数的荆棘拔地而生,尖利的刺向四面八方生长,有些直面而来。 他早有准备。右手中光束褪去显出长剑,挥起砍落逼近的荆棘枝,更往前进了一步。 “不行不行不行!” 温良久砍断身后渐渐形成包围圈的荆棘,连声快速地喊他,“先回来!” 玩过许多房间的老玩家可以从关卡的难度中判断出是可以硬闯还是应该绕开。柏里挥了几剑,意识到当前环境里自己大概率无法不负伤地走到楼梯底下,当机立断地后退,和温良久背靠背回到门口。 “上面到底有什么?” 温良久沿着墙根绕到房子的背面往上看,望见两扇紧闭的窗户,“是不是能从窗户爬上去?” 柏里绕过来看了看,刚要说话,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先生?” 梅站在不远处挥手,“真巧!又遇到您了。” 两人收起武器,看着她欢快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金色小球,“今天可真是无聊的一天啊。我想您已经确定要参加沃夫家的舞会了,对吗?” “确实。” “真是太好了!” 她把手中金色的小球高高抛起又接住,语气更加欣喜,“那么我可以成为您的女伴吗,先生?” “……” 她提问的对象是温良久,水盈盈的眼睛里盛满期待。 柏里也看着他,一言不发。温良久恍惚间觉得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亡提问,尤其还被盯着,回答得非常谨慎,“可以吗?我想你的目标应该是沃夫先生吧?” “所有年轻富有的绅士都需要一位妻子,这是当然的事。” 梅俏皮地眨眨眼,“与我一起参加舞会吧,先生?” 与此同时,温良久的目光停滞了一瞬。 能够看出是在接收系统提示,估计是什么任务邀请。 玩个游戏而已,犯不着较真。 柏里移开了视线,不再盯他。 “我很荣幸,先生。” 片刻后,梅笑着说,“相信我们一定会有个愉快的夜晚。”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呢?我很乐意再陪您逛一逛镇子的另外一头。” 温良久略一想,问她,“你知道哪里有开放的水源吗?像水渠或水井之类的。” “井?” 提取到关键词,梅很快回答,“附近就有,只是已经荒废了很久。如果想去,我可以为您带路。” 离得确实不远。三人没几分钟就找到了井的位置,只是确实荒废得不成样子,已经是口枯井了。 “真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对这里如此感兴趣。” 梅围着井踱步,绕了两圈后百无聊赖地坐在井沿边,手里还抛着那只金色小球,“要我说,这里离那所房子太近了,才很不成样子。连个活物都没有……呀!” 小金球被抛到高空中,却没有被接住,垂直掉进了井里。 “那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礼物!” 梅急切地往井里看,“我该怎么把它拿回来?” 【NPC梅向您发布了任务:寻回金色小球。是否接受?】 旁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种脏活儿累活儿当然不能让我宝贝儿来干! 温良久自觉地揽下任务,找出绳索沿着井壁往下探。片刻后,拎着一只青蛙上来,“没看到球,井底就只有它。” 青蛙说:“嗝。” “……” “你这丑陋的动物!” 梅生气极了,但又不想碰浑身灰尘的青蛙,只能口头喊,“快把我的小球还回来!” “还给你,当然可以。” 青蛙慢条斯理地开口,“但是美丽的小姐,请务必答应我一个请求。” 由于游戏拟真,即使是童话镇场景中的青蛙也和现实中模样相似,并非卡通形象。即使谈不上丑陋,乍一听见它开口说话也很有些诡异。 但身为童话中的原住民,梅接受良好。不管身边两位先生的反应如何,继续与青蛙交谈,“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要去沃夫先生的房子里。” 青蛙的语气耐人寻味,“你应该知道吧?就是那著名的沃夫先生家。” “沃夫先生家里只接待体面的客人。” 梅断然拒绝,“你是没有机会进去的。” “我想也是。因此我才需要您的帮助呀。” “如果我拒绝,你就不打算把我的东西还回来了吗?” “很遗憾。” 温良久听着觉得麻烦,好心地发言,“你球不就在这吗。跟它聊那么多,还不如直接剖开拿出来得了。” 梅:“……” “不能这么拿。” 柏里提醒,“或许会错过,一条支线。”如果把青蛙带到舞会上去,可能还会触发什么剧情。 “那好吧。” 梅无奈地妥协,“下周沃夫先生要举行舞会。到时候,我允许你藏在我的帽子里去开开眼界。” “那再好不过。” 温良久松开手。青蛙跳到梅的脚下,趴在她精致的小皮鞋上,“如果你能把我带回家,让我洗个热水澡就更好了。” “……” 青蛙还会有这种需求吗? “不要这样丑陋地站在我的鞋子上!” 梅嘴角抽动,翘起手指嫌弃地捏起青蛙,放在外裙的口袋里,“我可以偷偷带你回去。藏在里面,不要出来。” “抱歉先生,今天不能陪您一起兜风了。” “你要回家?” 温良久说,“我们可以和你一道。” “请便。” 说完台词,她径自往镇子的另一头走。柏里和温良久跟在她身后,听她嘟哝着小声骂“那丑陋的动物”骂了一路。 直至走到一栋房子前,她的脸色才好转起来。 这栋房子被主人修缮打理得很精致,外墙刷着鲜艳的红漆。虽然无法和沃夫先生家的房子比较,但比起附近的一圈民宅,显然能看出主人比起普通人要富有不少,“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红女士的房子。” 梅说,“我的朋友就是在这里当女佣的。” 她的目光游移在空气中,像在寻找什么。片刻后眼前一亮,朝着侧面小门走出来的女孩挥了挥手,“辛德瑞拉!” 穿灰蓝色棉裙的女孩正费劲地提着洗衣桶,闻言抬头,也露出笑容。 四下里没有其他仆人,她把手里要晾晒的衣服暂时放下,小跑过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行礼时优雅又庄重,与她的地位和衣着很不相称。 只是声音依旧很小,带着怯生生的稚嫩,“很高兴再见到您,先生。” 柏里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你在这家里,工作吗?” “是的,先生。” 父亲过世后,她家里只有两个好吃懒做的姐姐和心肠冷漠的继母。父亲的遗产很快被消耗干净,她只能在这里洗衣打扫维持温饱补贴家用。 在窘迫的处境中,昔日一起谈笑的女友纷纷转变了态度,甚至会拿她开些恶劣的玩笑。只有梅对她相对友好。 两个小姐妹进入寒暄模式,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这段剧情时间无法跳过,温良久趁机和柏里咬耳朵,“刚我跟那NPC小姑娘说话接任务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盯我来着。” “……” “怎么着啊。” 温良久小声嘟哝,隐隐带笑,“你连NPC的醋都吃?” 按照他的习惯,温良久理所应该地认为会听到一句“我没有”。 谁知柏里却只顿了一秒,就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来。 “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这个小房间是综了《灰姑娘》《小红帽》《青蛙王子》《睡美人》串连的脑洞。 所以应该又可以叫《绯闻三姐妹和变身王子的故事》(手动狗头 大家晚安! 第107章 “……行啊。” 温良久一愣。反应过来来以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 靠在他身上渐渐笑得难以自抑,“行。特别行。” 柏里撇撇嘴,没理会他。心里却有些懊恼。 本来想回答“只是游戏而已, 没什么可醋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一句不符合他习惯的话。 被他一打岔,刚才小姐妹的聊天内容都没注意。柏里把剧情聊天记录往回调, 寻找她们在谈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辛德瑞拉工作的地方是红女士的房子。她是个富有的遗孀, 唯一的亲人就是相依为命的孙女红小姐。 她喜欢红色, 尤其喜欢戴红色的帽子, 因此有个昵称叫“小红帽”。但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这样称呼她。 红小姐刚刚度过了16岁生日, 已经可以参加沃夫先生的舞会了。从对话中来看, 她和沃夫先生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辛德瑞拉压低声音, 给小姐妹悄悄地爆料, “作为红小姐的成人礼,沃夫先生会邀请她当女伴,为舞会开场。” “真的?” 梅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一起跳第一支舞吗?” “我想是的。” “真好啊。” 梅羡慕地叹了口气, “我还从没和沃夫先生一起跳过开场舞呢。” 辛德瑞拉点点头, 没说什么,神情中却透露出淡淡的惆怅。 “你呢,辛德瑞拉?” 柏里发现她似乎有话想说,引导道, “你难道不想去, 参加舞会吗?” “舞会只有接到邀请的体面人才能去,就像您这样, 先生。” 辛德瑞拉小声回答,“虽然我们家每个月也会接到邀请, 但……我的母亲不允许我一起去。因为我并没有合适的礼服能进入那里,而那会让我的家人蒙羞。”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裙,裙角还有走过锅炉房时沾染的煤灰。 还有满身显而易见的失落。 柏里看着她,像看见小时候不被允许参加郊游的自己。 “我们可以帮你。” 探索任务的初衷都变得那么不重要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才能为你,做一件礼服?” 与此同时,系统提示响了起来。 【NPC辛德瑞拉向您发布了任务:制作舞会礼服。是否接受?】 温良久也收到了任务提示。把柏里先后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似笑非笑地注视他。 柏里点了接受,别扭地转过脸去,“别这么看我。” 制作礼服的任务内容有些繁琐,需要收集到足够的鸟类羽毛和榛树叶子作为材料。这意味着两人要进入森林,但入场券只有一张,出了镇子之后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要赶在舞会前把礼服制作出来,意味着任务是有时限的。这个房间里的时间流逝得要比现实中快,柏里先前说的“只能玩一小会儿”的要求放在这估计不太够使。 温良久偷偷瞥他,看他没想起来叫停,就也聪明地闭口不提。 “等等,是我看错了吗?” 辛德瑞拉看着梅,突然困惑地问,“梅,你的口袋好像在动?里面装了什……呀!” 她小小地惊叫了一声,捂住嘴往后躲。 四道目光一齐往梅身上投过去。梅的裙兜扑腾了两下,藏在里面的青蛙冒出头来。 青蛙说,“嗨。” “……” 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问,“您是?” “如您所见,美丽的小姐。” 青蛙回答得模棱两可,顺便抛出自己的问题,“您是为红小姐工作吗?” “是……是的。” “那太好了。” 青蛙说着,后腿一蹬,从梅身上跳下来,蹦进不远处的洗衣桶里。辛德瑞拉甚至来不及阻止,“那是已经洗干净的衣服!” 青蛙慢悠悠地从衣裙中爬出来,到桶沿上趴着,甚至还挑剔地吐槽,“这上面的香味可真让人头晕。” 辛德瑞拉:“……” 梅没好气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留在这里。” 它说,“听起来,跟着红小姐去参加舞会才是接近沃夫的最快途径。” “那我的东西呢?” 梅说,“如果你要离开我,至少要把它还回来。” “感谢你把我带到这里,梅小姐。” 青蛙有恃无恐道,“但要等我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才会回来把你的东西归还。” “你!” “辛德瑞拉?是你在那吗?” 又一道年轻的小女孩声音插//进来,温良久和柏里一同望去,看见红小姐款步从台阶上走下来。 她穿着红色的长裙,乌木般黑亮的波浪卷发披在肩头,脸上的笑容开朗明艳。一眼望去就能看出这是从小在无忧无虑中长大的小姐,令人心生好感。 “红小姐。是我。” 辛德瑞拉应声,匆匆朝梅说,“我得走啦。” 火说话间红小姐已经走了过来,问她,“我找不到我的帽子了。你看见它了吗?” “帽子?” 她霎时间有些慌张,“您说的是哪一顶呢?” “就是我最喜欢的那顶呀。” 红小姐说,“我希望去参加沃夫先生的舞会时能戴着它。老天!希望他真的像女孩们说的那样英俊,否则只会浪费我精心装扮的美丽。” “……” “您可真自信。” 温良久说完,为了避免引起NPC的不满,又补充一句,“但是,如您所说,也十分漂亮。” “那是当然。” 红小姐撩动胸前的长发,不以为意,“今天的我也是如此光彩照人。” “……” 温良久对她颇感兴趣,抱着“我倒要看看这个NPC台词库里储存了多少骚话”的念头刚想再说两句,又听到一声提示。 【NPC辛德瑞拉向您发布了任务:找到小红帽的小红帽。是否接受?】 他转头一看,辛德瑞拉果然满目恳求,点了接受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我会在舞会前帮您把帽子找出来的,红小姐。” “那再好不过了。” 红小姐提醒道,“你还不去晾晒衣服吗?我可不希望在舞会上它们闻起来一股霉味儿。” “我马上就去。” 辛德瑞拉提着洗衣桶走了,一起离开的还有藏在桶里的青蛙。对于剩下的人,红小姐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只略略打量了几眼就接着退场。 梅远远望着,咬牙切齿道,“等拿回了我的小金球,我发誓要宰了那只丑陋的动物!” “那你现在还要回家么。” 温良久问,“还是跟我们一起继续逛镇子?” “如果您需要的话。” 梅收回目光,沮丧道,“说实话,我们镇上无聊得很呢。不然我也不会对沃夫先生的舞会这么感兴趣了。” 这句台词像是提示。接下来他们把剩下的半个镇子逛完,除了了解当地的居民日常生活,听了无数赞美沃夫先生的洗脑包以外,并没有再碰到其他有剧情延伸的NPC,也没有找到与已接受任务相关的线索。 或许应该去森林里看看。 “再往外的地方我就不能陪您去了。” 梅说,“那片森林很危险。我们不被允许到那里去。” “为什么危险?” 柏里问,“你去过那里吗?” “没有。” 梅摇摇头道,“但我知道,镇子以外的地方都很危险。我就从没离开过镇上。” 她提起裙子施礼,离开时转身刚走了几步,突然“哎呦”一声,撞上了什么人。 柏里和温良久还未走出多远,听见动静后立刻赶上来查看。 梅气恼地抬头,刚想骂人,看清楚撞上自己的人是谁后又换上怜悯的神情。 他衣衫破旧,头发和胡子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乱糟糟地蓬着。神情恍惚,眼神飘在空气中游移不定,像在寻找什么,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女儿塔利亚……你们见到我的女儿了吗?” “老约翰是个可怜的父亲。” 梅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追究他踩脏了自己的裙摆,“他的女儿塔利亚走失了。大家都知道,她是贪玩跑出镇子,被野兽吃掉了。但他就是不信。” “塔利亚……我的塔利亚!” 老约翰的目光飘到柏里身上,突然窜到前面来紧盯着他,“你身上有她的影子。你一定见过她对不对?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抱歉。” 柏里皱了皱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你一定知道。” 老约翰盯着他,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的年轻人身上,“请帮助我把女儿找回来吧,拜托了!” 【NPC老约翰向您发布了任务:寻找塔利亚。是否接受?】 “今天任务扎堆来啊。” 温良久随手点了接受。 疯狂接任务,一个都没成。权衡之下,好像还是去收集制作礼服的材料更紧迫些。 两人离开小镇步入森林,柏里想起温良久来时的话,“你说这里,和上次的房间,也许会很像。” “那寻找材料,也是要靠运气,随机遇到吗?” “或许呢。” 温良久看了看他,说,“这时候就需要你的欧气加持了。” “好。” 柏里看着毫无指向的树林,很有底气地点头,“交给我。” 温良久笑起来,双手虚扶在他的肩上,站到他身后,“那走吧,小雷达。”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没能长起来,虽然还有点时间但还是先写到这里啦,老是让大家不要熬夜,我自己也要做到 这几天更新不太稳定,明天有时间所以双更补偿一下(鞠躬 大家晚安! 第108章 半个多小时过去, 两人一只鸟都没有遇到。 今天小雷达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幸好是两个人在一起,即使一无所获也不觉得无聊。 “或许他们是在故意误导,让我们以为两个房间之间有什么联系。” 温良久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你看过格林童话吗?” 柏里说,“小时候看过。” “原版故事雏形诞生的年代过于久远, 早先是各种民间传说和神话, 后来的格林童话也是收集和整理中完整的。” 温良久说, “所以在流传的时候根据每个时期的不同民情, 衍生出很多不同版本。” “差别很大吗?” 温良久点头, “很大。”有些甚至是子供向和十八/禁的区别, 用在这里的不一定是哪个版本, “但剧情上应该有可以参考的细节。” 听他的语气好像知道得不少。柏里问, “你看过很多,版本吗?” “那可不。”温良久说,“像我这样的纯情小男生平时看书都是看童话书的。” “……” 柏里不予评价,突然被横生出的树枝挂住衣袖,脚步绊了一下。 今天老是被挂到, 一路上都好几次了。他纳闷地避开, 想继续往前走时,被温良久拦了下来。 “你记得么?灰姑娘的故事里有一段。” 温良久抬手把碰过他的树枝给折断,表情若有所思,“是说父亲要到集市去, 问女儿要他给她们带什么回来。灰姑娘不要珠宝钻石, 只要他回家路上碰着帽子的第一根树枝。” “有一根榛树枝条碰着了他,所以他把这根树枝折下来带给了他女儿。后来灰姑娘用泪水浇灌这根树枝, 栽出了一棵大榛子树。树上的鸟儿就是她的朋友。” “啊?” 即使对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内容印象不深了,柏里也还是听出他的意思, “就是这枝吗。” 任务里要求的确实是榛树树叶。但其实他并不认识榛树树叶长什么样子,一路上被挂了好几次,也没有留心过都是被什么树枝挂住的。 或许过去的半个多小时并不是一无所获。线索摆在眼前,只是他们没有发现。 回想他在路上被挂住不少次,温良久心说你这小雷达果然还是好使的,“上去看看就能知道了,有的话我直接扔下来。你在下面接材料?” “不,我也要上去。” 柏里踮了踮脚,好奇地仰头,“我想看。” 榛子树喜光,向阳生长,树高接近十米。温良久本来担心他爬起来费劲,没想到真到动起来时,蹭蹭蹭往上蹿得比自己还快。 这又是在哪个房间里自己练出来的技能。 温良久正在心里感慨自己的男友力无处可使,冷不防被树上掉下来的榛子果实劈头盖脸砸了一身。 “……” 柏里惊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鸟巢。” 巢的主人还没有回家。除了破碎的蛋壳,只有鸟类的羽毛脱落在巢穴里,各色的柔软,铺了厚厚的一层。 找到目标以后,他们轮换了几棵树来收集足够的榛树叶子和羽毛。最后集齐时,柏里从树上跳下来,顺手捡了几个榛果放进口袋里。想一想,又把碰到自己的榛树树枝也折下来带着。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得把口袋塞得满满的,“说不定会有用。” 回到镇子时意料之中地遭到了阻拦。两人按照路上商量的,拿出了沃夫先生给的舞会邀请信物。在鲜红的玫瑰面前,守门的侍卫狐疑地打量他们一阵,最终选择了放行。 先去拜访沃夫是对的。 回到红房子前,两人把材料交给了辛德瑞拉。但不知为何,制作礼服的任务进度并没有显示完成。 “或许我还会需要您的帮助。” 辛德瑞拉说,“明晚舞会就要开始了,我得赶紧把礼服赶制出来。祝您好运!先生。” 柏里问她,“那顶帽子,找到了吗?” “还没有,先生。我实在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顶。” “或许我们可以,帮忙?让我们进去,帮你找一找。” 辛德瑞拉却面露难色,“没有红小姐的允许,我不能带您进去。” 无法进入红房子,那也见不到青蛙了。 两项任务进度同时停滞,剩下的就只有老约翰执着的嘱托。 “他说你见过塔利亚。” 沿着道路漫无目的地往内逛,温良久对NPC的台词中的笃定感到好奇,“你真见过?” 柏里无奈,“那你见过吗?” 言外之意,明明我们游戏里就没分开过。 舞会开始之前,还有一处地方尚未查清楚。没有人开口,也没谁问接下来去哪儿,他们却脚步统一地往那座钟楼的方向走。 “要怎么上去呢。” 温良久仰头看着高高的窗户,摸了摸下巴。 绳索是有。但墙体太平滑,没有可以勾住的地方。窗户又太高,直接甩钩子上去也够不着窗沿。 柏里也在道具页里寻找合适的工具,甚至连翅膀都查看了一遍,但显示在当前房间里不可用。 游戏里的时间走到了晚上。 夜幕降临,能见度降低,听觉便灵敏起来。远远的,似乎有脚步声在靠近。 柏里率先抬起头,拉着温良久躲进楼侧的矮树丛后,从树叶的间隙中观察动静。 视角正对着窗户,他们看不清来人的长相。却在夜色中听到一串口哨,旋律悠扬却悲怆。温良久眼疾手快地录了下来。 口哨声响了三遍,高楼上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截绳子从窗口垂了下来,降落到楼高一半的位置,尾端是编好的绳套。 来人从随身携着的篮子里拿出另外半截绳索,用力往上甩,钩子嵌进了垂落的绳套里。他在另一端挂上装满食物和水的篮子,扯了扯绳子。 绳子渐渐上升了。片刻后,又再度垂下来。 来人取下半截绳索,带着空空如也的篮子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从矮树丛后钻了出来。 柏里站在高楼下,毫不迟疑地连续吹了三遍口哨。 半截绳套再次从窗口降落。 “……你怎么什么都会?” 记性还比自己好。温良久刚要回放刚才的录音,却听见他已经流利完整地吹出了口哨的旋律,挫败地该去拿出绳索。 夜色深了,近距离视物也变得艰难起来。温良久抛了第一次没有钩中绳套,听见柏里略带焦急的催促,“快。” 温良久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上面……” 柏里并未回以他注视,直直地盯着窗口,心中不适感蔓延,“有……人。” 随着他开口,空气中的氛围似乎也变得不同寻常。 温良久没多废话,拿了个手电咬在嘴里,瞄准后再抛,终于把两截绳子连接在一起。却往旁边避开一步,含糊不清地吐字,“上。” 柏里没和他客气,拉住绳子攀着墙一步步靠近窗户。 窗内的人像是并不关心窗外发生了什么,没有去碰绳子,对异常的动静无动于衷。柏里踏上窗台,刘海被夜风吹开,银白的头发染了一层淡淡的月光。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扶住窗框跳进屋子,却没有立刻靠近。轻声喊了一句,“……塔利亚?” 那是个比月光更美丽的女人。靠坐在墙边,金色的长发披散一地,裙摆下露出纤细的脚踝,套着黑色的铁圈。对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 脚边的地毯上散放着水果和面包。她低着头,口中柔声唱着歌谣,在哄臂弯中的孩子睡觉。 “玫瑰般美丽的姑娘 你为何悲伤 写满恐惧的眼中倒映的身影 是那贪婪的狼 牵绊她的心房 折断她的翅膀 将她囚禁在无声无影的黑暗之中 熄灭她对自由的盼望” 温良久跳进窗户,看清室内的景象后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但他只观察了室内的情况后就将视线从低声哼唱的女人身上移开,更多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柏里身上。 或许老约翰对柏里说的台词只是个模板式的线索提醒——或许对于所有到过楼下被荆棘攻击过的玩家,NPC都会说出这句话。 但唯独对于柏里来说,彰显出难以言喻的巧合。 他身上确实有塔利亚的影子。究其原因,是因为塔利亚和柏长依太过相像。 柏里和他的母亲容貌有五六分相似,也无可避免地糅合了同样的神韵,或是特质——那样禁忌般的美,让人想要疯狂地将其据为己有。哪怕以伤害为代价,也不许别人觊觎分毫。 或许柏里自己也有所察觉,所以才非常忌讳提到自己和父母相像这件事,外貌还是心性,脾气或是品格——无论是哪方面,提一点点都不行。 饶是再怎么擅长得寸进尺,温良久也从来没敢哪这件事开过玩笑。 感觉自己在失去男朋友之前,就会先命丧男朋友之手。 “你是塔利亚吗?” 先开口的人是柏里,声音黯淡得不像话,“是谁把你关在,这里?” 女人依旧不理会他。 “那是你的孩子,吗?” 柏里继续问,“他的父亲是谁?” 这问题几乎毫无意义。温良久带的手电足以提供清晰的视野,那个在她怀里抽泣着渐渐睡着的孩子,有一张和沃夫极其相似的脸。 塔利亚的歌声有片刻的停顿,似乎想要抬头。 下一刻,她发觉怀里的孩子似乎有要继续哭泣的迹象,便再次收回所有的注意力,轻轻摇晃臂弯,将歌谣从头唱了一遍。 柏里靠在窗边,闭上眼,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轻盈的月光为他紧绷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却并未将他语气中的冰冷生硬缓解半分。 温良久在旁安静地看着,心里有无边的难过翻涌而生。 柏里说,“我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晚零点还有一更 第109章 NPC塔利亚似乎被设定成不会与玩家对话的模式。任由两人翻窗进来再离开, 她什么都没有说过。 从塔上下来,柏里靠在墙边低着头,也没说要去哪儿。 温良久寻思这种时候自己是不是也不开口说话比较好, 突然听见他说了句,“你该睡觉了。” “……” 突然变成了家长管小孩儿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再一想, 温良久又觉得他可能是想要自己陪, 但不好意思说。 “说好的, 只玩一会儿。” 柏里已经恢复了表面平静, 甚至还能提醒他, “存档再下线。” “……哦。” 搁平常说不定还会再撒个娇以图多玩半小时, 但这会儿温良久脸上写着“乖巧”俩字, 二话不说就麻利地下了线。 睁开眼, 他并未立刻起身离开房间,躺在游戏舱里思索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局面。 辣鸡游戏,搞我男朋友。 今晚的剧情确实令人如鲠在喉,如果提前知道,他一定不会那么积极地怂恿柏里一起来玩。 但无法否认的是, 即使躲过了这一次游戏, 接下来的人生中也会有无数类似的“游戏”。躲是躲不完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正面刚过去,直到那些类似的情景带来的负面情绪影响越来越淡。 有些事情是从生下来就已经成定数的。无法选择,只能接受。 柏里未必没有想到。只是很难做到。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温良久坐起身, 看见他缓慢地走进来。 原本是打算过来叫温良久去休息的, 到了地方却缓缓蹲下,坐在了地板上。 好像光是走过来, 看见他,就已经把力气都用尽了。 温良久从游戏舱里站起来, 盘腿坐在他面前,仔细地看了看,“眼睛怎么红了?” 柏里摇了摇头。放任身体前倾,倒在他肩上。 莫名地,温良久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感受。 “想妈妈了么?” 温良久拍拍他的背。发觉他的额头在自己怀里上下蹭了个来回,像是在点头。 想说“你要不嫌弃就把我当你妈陪你一晚上也行”,又觉得过于沙雕有点欠揍。温良久心里百味陈杂,最后都融在一声叹气里。 “我也很想她。” 只是过去一晚,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件事就变得自然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柏里背对着温良久侧躺,看着窗帘缝隙中那一线狭窄的月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温良久配合了他,对游戏里的内容只字不提。甚至没有再说什么“至少要牵一只手睡觉吧”的奇怪要求。 ……为什么没有呢。 许久,柏里才轻飘飘地开口。 “你睡着了吗?” “没呢。” “抱抱我。” 后背抵上一片坚实的温暖。有一只手小心地横过他的腰间,去寻到他的手,十指交错紧迷相握。 温良久满足地叹气,“这样多好。” 柏里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小声说,“你为什么在这?” 温良久:“……”我为什么存在? 突然要开始聊哲学话题一点准备都没有。 柏里说,“你在这显得我,特别软弱。” “你当然可以软弱。” 温良久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又忍不住笑起来。 半晌,理所应当道,“尤其是对我。” ** 由于游戏进度滞后,为了不被剧透,柏里和温良久都没有刷过游戏论坛。 但这并不影响柏里被孟敛各种旁敲侧击地八卦,“童话镇首通出来了,你知道是谁吗?” 柏里镇定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反正不是我。” “谁让你们甜蜜双排去呢。” 孟敛语气酸了一瞬,又恢复了八卦的基调,“是11区近来风声很大的那个,唐宋。唐宋你知道吧?就上回跟我们一起临时组队进山洞的那个。当时还看不出什么,没想到爬得这么快。” “我又不认识他……” 柏里刚想说不要议论不相干的人,想到他之前连续发给自己的好友申请,又沉默了。 好像也不能算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十分钟后,一条陌生的短信被发送到了他的手机里。 “你好呀小师弟。 我在学校新生通讯录上看到了你的电话,希望这个号码你还在用~ 我是比你大两届的师兄,现在正在浮积实习。机缘巧合下得知你也是《曙光》的资深玩家,非常惊喜。有机会可以再一起打游戏哦。 不介意的话,交个朋友吧? 唐宋” 短信下面跟了一串字符,像是社交平台的账号。 柏里看着这条诚意满满的短信,想起温良久曾跟自己说过的话。 下一秒,他把这条短信拖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 柏里:听男朋友的话.jpg * 来辽 一个短小的加更! 差点又忘了我是要早睡的人 不能等零点了,大家早点看早点休息 我先睡为敬 大家晚安! 第110章 晚上回到家, 柏里接到慕羡的短信,也是在说白天的事。 慕羡:“有个师兄问我你的号码,说有事情找你。我就告诉他了。” 慕羡:“他联系你了没?是因为什么啊, 没出什么事吧?” 柏里:“没什么大事。他给我发短信了,是因为游戏。” 慕羡:“嘿嘿我想也是。” 慕羡:“暑假好快就过完了[哭],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我想下周回。” 慕羡:“我妈倒是挺高兴, 天天嫌弃我在家好吃懒做, 看我各种不顺眼……” 慕羡:“开学一起出来吃好吃的吧~我一姐妹安利了我一家新店!” 柏里想了一会儿, 还是只回复了一条。 柏里:“好啊。那就等开学后一起去吃。” 提前到学校住在温良久这里的事, 他还没跟慕羡说过。 倒也不是故意藏着掖着。慕羡有自己的兼职事业, 暑假里忙着各处取材录视频剪辑内容, 其实并不像她自嘲的那样天天闲在家里好吃懒做, 因此两人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偶尔聊两句,也没说到这儿过。 今天突然提及,偏偏他又不是很有心情聊这个。还是等开学后见面再说好一点。 温良久还没到家,说是要稍微晚些。柏里先去洗漱。站在热气腾腾的花洒底下发了会儿呆。 住在一起后才发觉他每天到底有多忙碌,时不时还会加班。 偶尔会担心是不是公司里前辈欺负实习生, 但再一想, 谁能欺负得了他啊。后来听他说时,还是自愿的成分多些。因为喜欢,想多学些东西。 柏里关了花洒,随手在满是雾气镜子上抹了一下, 映出不完整的自己。 大家都在做值得为之努力的事。 好像只有他还在这一片迷雾中徘徊着, 不知道该干什么。 片刻后他似乎听到开门声,擦干身体穿了衣服走到客厅里。 温良久刚刚进门, 手上拎了个粉粉嫩嫩的小纸袋,正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盒子来。 “今天中午同事买的, 我尝了一口,觉得跟你喜欢的那个口味很像。下班顺道去他们店里打包了两份。” 温良久拆开盒子,把制作精致的小蛋糕拿出来,“尝尝?” 蛋糕店离学校不太远,一路带回来的巧克力慕斯仿佛还冒着冷气,装裱着一小朵漂亮的奶油花和切碎的蔓越莓果干。柏里挖了一勺填进嘴里。冰冰凉凉的甜意。 “怎么样?” “……是甜的。” “太甜了?” 柏里摇摇头,又挖了一勺,“刚刚好。” 温良久坐在对面,趴在桌上看他低头吃蛋糕,欲言又止。 跟以往睡一觉就不放在心上的小事不同。今天早起去上班的时候,他看得出柏里虽然言行与平时无异,却依旧处于某种低沉的情绪里。 或许一整天里都是这样。 一想到他可能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心,温良久心里分外不爽。 柏里安静地吃蛋糕。眼看最后一块都要被挖完了,他清了清嗓子,“有件事……” “我不想谈这个。” “……” 温良久难得露出无奈的神色,“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那你说。” 柏里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放下勺子认真地听他说话。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温良久说,“你想不想回家一趟?” 柏里意外地看着他,口中答得却毫不犹豫,“我不想回去。” “哦。” 温良久瞟他一眼,故意道,“这么怂的吗。” 柏里一脸嫌弃,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激将法对我没用”。 “我陪你一起回去。” 料到他不吃这套,温良久迅速更换策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正好我过几天调休。就当一日游了,顺便在那边儿转一圈玩玩。到时候你要不想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等你。” “……” 柏里又拿起勺子,在蛋糕碟上戳了两下,没有立刻接话。 看起来有动摇的倾向。 温良久再接再厉,“真有什么事儿你就打我电话,大不了我翻墙进去帮你啊,你们家围墙又不高……只要没通电就行。” “那是你妈,又不是别人。” 他说,“想见就去见,什么都不用顾忌。” “但她可能不想,见我。” 柏里动摇得厉害,“她会不会在,生我的气。” “那也有可能。” 温良久沉思片刻,“那到时候你要是挨打了也喊我一声。我帮你分两巴掌。” 柏里笑了起来。 盼了一天一夜才盼到这个笑容。温良久心里舒服多了。 柏里知道他在想办法逗自己开心。笑过之后反而又觉得不安,患得患失的老毛病快要蹦出来了,“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 “替我挨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也不是你的错。” 温良久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想要把他乱蹦的心按回去,“哪有为什么,我就见不得你因为什么事儿不高兴。” 柏里抿了抿嘴唇,“可……可我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他带来的负面情绪好像远比快乐更多。这太不公平了。 他不止一次地说过这句话了。温良久也不止一次地叹气,觉得这小孩怎么就这么轴,“你怎么只记我的好呢。” “你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柏里被他这口气叹得愣住了。 “还是那句话,你开心,我就开心。” 温良久说,“你让自己开开心心的,就比为我做其他任何事都更让我高兴。”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乐观。明明应该明亮又自信地接受一切应得的爱与善意,眼神却像在说“我怎么配呢”。 不知怎地,温良久又想起年初时的那次见面,“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社团聚会那次,你还记得吗?” 柏里怔怔地点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本来都没想去凑热闹,去了之后才知道你也在。” “出发前我在看尼采。看到语录里有一句,‘我是太阳。因为我只想给予,不想获得。所以我有无限的能量。’” “当时我想,伟大的哲学家果然都是疯子。在普通人眼里应该就跟傻逼差不多。” 他缓慢地说完,顿了片刻,“可是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 那个直直地撞进心里的明亮的瞬间,在今后很长的时光里都不会褪色。 温良久说,“当时我就觉得,如果是你的话,我做个傻逼也不是不行。” “我想要做你的太阳。” ** 气氛安静了好久。 温良久挠了挠脸,像是激/情表白后有点尴尬,“我怎么这么会说话。” “……” “好听吧,嘿嘿。” 柏里忍俊不禁,“很好听。” 比“好听”还要多一个程度。 一看到他笑,温良久尾巴又翘了起来,“那来个奖励。” 柏里说,“什么样的奖励?” “那种。” 温良久含羞带怯地暗示,“就是那个嘛。” “……” 柏里吃掉最后一口蛋糕,起身撑着桌子俯过去亲他。 “啵。”带着奶油香气。 温良久舔了舔嘴唇,“我还想再要一个。” “啵。” “最后一个。” “啵。” “那过几天,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柏里点了点头,“好。” “行我洗澡去了。” 温良久对他听话的模样最为受用。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脚步发飘,“待会儿上线把那辣鸡游戏打穿。” 柏里再点头,刚要收拾桌上的蛋糕纸盒,又听见他喊,“柏里。” 他抬眼,看到温良久站在浴室门口,双手比了个心,笑着说,“爱你呦。” “……” 直到浴室响起水声,柏里才终于回过神来,放下纸盒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笑了起来。 趁温良久去洗漱,柏里先上线,等他的时候更新了自己的身体数据。 之前就说要同步现实形象的,总是忘记。缓冲的小圈一点点转满,温良久上线时正赶上最后几秒。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蹿高了一截,心里的感受非常奇特。 好像一眨眼的功夫,自家小白菜突然就从株苗苗长得能下锅了。 在离开当前位置之前,柏里又独自灯塔一次。 塔利亚依旧怀抱着她的孩子,轻声哼唱歌谣。他走近,视线落在她怀里不过一两岁大的孩子身上。 制作组很良心。即使长得像那个人面兽心的恶魔,也没人能否认,这是依旧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你真的爱他吗?” 塔利亚的歌声停止了。 她抬起头,蔚蓝的眼睛海水般美丽通透。 柏里轻声说,“他不想要这样,长大。”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离开时温良久把绳子留了下来。本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柏里也没有提醒他。 任务列表中有提示光闪烁。两人回到红房子前,辛德瑞拉正抱着被恶意剪坏的礼服泫然欲泣。 “就知道还有后续。” 温良久嘀咕着翻动她手里碎成一条一条的裙摆,“这个要怎么整?重新收集材料给你做一条吗?” “来不及了,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辛德瑞拉焦急道,“我的母亲曾经教过我复原的咒语,但那是需要借助榛树枝才能施展的魔法。或许你们能帮助我寻找有魔力的榛树树枝吗?” 看情况是想让玩家再出镇一趟。一来一回,能不能赶上舞会几难说了。 柏里玩游戏以来也被套路了不止一次,闻言早有准备地从道具里拿出顺手带回来的树枝,面无表情道,“你看这个,魔力够吗?” “……” 温良久被他的语气逗乐了,在旁边鹅鹅鹅笑个不停。 “就是这个!” NPC的演技并未受到影响,惊喜地伸手打算接过来,却又被他拦住,“我有个条件。” 温良久也没有被她小鹿般楚楚动人的眼神影响到,趁机提要求,“作为交换,我希望能到房子里去。” 辛德瑞拉露出为难的神情,“这不合规矩,先生。” “想想舞会,你不想参加吗?” 柏里配合地添油加醋,“或许我们还,可以帮你找到,那顶帽子。” “那好吧。” 她终于在舞会面前妥协。刚想要去拿树枝,不料柏里退后一步又收了回去,“先带我们去。” “……” 温良久冲他竖了下拇指。 他们已经试过了,从正门进去时一定会被拦下的。辛德瑞拉带路,走的是仆人们专用的小门。 “一定不要被发现!” 她忧心忡忡地叮嘱,“万一红小姐知道我私自放你们进来……我会同时失去舞会和工作的!” 潜台词是被发现的话这条任务线就玩儿脱了。温良久敷衍地摆摆手,“知道。” 两人从楼梯后的小门出来,观察着大厅的动静,动作迅速地上了二楼。 这栋房子一共有三层,房间至少有十来个。温良久刻意放慢脚步,让柏里走前面。 柏里对自己的天赋认识明确,推了两扇门后精准地定位到了衣帽间。 果然是大小姐,衣服鞋帽都是整间整间装的。室内三面都摆放着巨大的衣橱,一套套华丽精美的服饰被保养得闪闪发光,连各种细节都制作得无比逼真。 温良久忍不住发出真情实感地赞叹,“这要掉多少头发啊。” “这里都是裙子。” 柏里转了一圈,发现两面衣橱中间还有一道玻璃门。因为反射着满屋琳琅满目的衣服,乍一看并不容易发现。 推开玻璃门,更加壮观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这里与放裙子的房间相连,空间上要大一倍。三面墙都做了高度直抵屋顶的架子,被均匀分成成百上千的格子。除了其中一面墙的大半用来放鞋子,其他每一格里都放了不同款式的帽子。 颜色或清淡或浓烈,装饰品或简洁或华丽,全部精心点缀。花朵细腻到花蕊上的花粉小颗粒,羽毛纤细到根根分明。 温良久发出了更深自肺腑的感叹,“这,还能剩多少头发啊。” “……” 柏里好笑地把他推到一侧,自己往另一边走,“别贫了,快找。” 任务中说的“小红帽的小红帽”,提示并不清晰。无论从“小”还是“红”来看,这里都有不止一顶符合条件的帽子。 柏里站在一列列珍藏面前,飞快地做排除法,突然眼前一亮,拉着温良久往外走,“我知道了。” “‘小红帽’并不是,一顶帽子。” 排除了“小”和“红”,就只有“帽”可以用来做些设计,“故事里的外婆,送给她的是,一顶连着帽子,的红色斗篷。” 他们在衣橱的角落找到了这件低调的斗篷。和其他光芒耀目的华丽礼服相比,它毫不起眼。可一拿出来抖开,却开始显现出别样迷人的美丽。 柏里语气肯定,“就是这个。” 温良久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但更好奇他是怎么想到的,“你什么时候对童话故事这么了解了?” “今天在店里,我抽空看了。” 柏里回答,“昨天你不是说,不同版本的,故事里,会有线索吗。” “所以你就搜集了不同版本的故事全看一遍?” 温良久听着忍不住笑起来,拍拍他快要跟自己平齐的肩,着重表扬,“不愧是小学霸,求知欲旺盛。”最主要是很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但当下柏里眼里只有任务,什么也没想就催着他快点回去找NPC交差。 舞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辛德瑞拉已经穿上了那件裙摆破碎的礼服,在小侧门旁焦急地等着,见他们回来才松了口气。 将红色斗篷递到她手上的刹那,系统提示音响起。终于有一项任务被完成了。 柏里拿出榛树树枝给她,看她念起咒语,自力更生地转着圈圈,做自己的仙女教母。 她用树枝往自己身上轻轻点了几下。裙摆被笼罩在一片星光中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光彩夺目。 温良久继续赞叹,“真好看诶。” 柏里:“……” 你为什么对裙子这么感兴趣。 “我说的是裙子,不是人。” 温良久求生欲旺盛,又多解释了一句,“你穿肯定也好看。” 柏里:“……” 不了谢谢。 辛德瑞拉转完了圈,依旧愁眉不展,“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差点忘了。” 这任务真是一波三折。 系统迟迟没有提示完成,温良久问,“还缺什么?” 她红着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偷偷提起裙摆,露出一点洁白的脚趾。 “……别看!” 温良久动作迅速地捂住柏里的眼睛,“看了说不定要娶。” 柏里:“……” 童话故事里还有这种设定吗! 他拉下温良久的手,威胁性地瞪了一眼让他闭嘴,问出关键,“是需要鞋子吗?” 辛德瑞拉羞羞答答地点了头,“是的。”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等一下。” 他们回到楼上的衣帽间,找到角落里积灰的水晶鞋,细心擦拭直到它重新璀璨发光。 就是这个了。 ** “要开始了!” 灯火通明的道路上,梅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见到路边的两位绅士,又立刻放慢了脚步,保持优雅与端庄缓缓靠近,语气却藏不住兴奋,“希望您已经准备好与我共舞了!先生。” “当然。” 当着柏里的面,温良久连吻手礼都没敢做,直接架起了胳膊。索性梅并不计较这些,挽着他兴高采烈地往沃夫家走。 “亲爱的先生……” 辛德瑞拉从灯光黯淡处款款走到柏里身边,“或许您,还缺一位舞伴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梅惊讶地转身。在看到她时表情更加夸张,“天呐,你是辛德瑞拉?” 少女挽起长发,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姿态优雅迷人,即使站在暗处也依旧闪闪发光。 更令人羡慕的是她缀满星光的裙摆。不知要到多少裁缝,忙上几个月才能织出这么美丽的衣服! “你这副模样,谁还能认得出是那个烧火洗衣的灰姑娘呢?” 辛德瑞拉挽上柏里的手臂。如此的盛装使得她容光焕发,人也自信起来,俏皮地行了个礼,“那就当我是位公主吧,梅。即使只有今夜。” 为了给舞会开场,红小姐比他们出发得都要早。当他们到场时,前两支舞已经结束了。舞池里人满为患,大家纵情享受灯光和美妙的音乐,还有侍者托盘中不间断的免费红酒。 但辛德瑞拉到场的瞬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年轻的沃夫先生也被她吸引了视线。仿佛命运般的相逢,辛德瑞拉被这个男人夺取全部的注意力。 人群自动往两边分开,她从中间留出的小道一步步走到大厅正中间。沃夫先生正站在那,朝她微笑。 “美丽的小姐,可以邀请您跳下一支舞吗?” 柏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幸亏有剧情推动,否则正要跟NPC一起跳舞,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先迈哪一只脚。 结伴入场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温良久跟梅交谈几句就探完了底,顺手把她交给路过的另一位绅士,拉着柏里上了二楼。 站在二楼俯视大厅,可以观察到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乐队更新了曲目。新的一曲开始了,梅和辛德瑞拉都在和舞伴一圈圈旋转摇曳,红小姐跳完了开场的两支舞,正坐在一旁喝酒休息。 进入会场后,她已经脱掉了那件红色的斗篷,身上的礼服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口袋,身边也没有看到青蛙的影子。 柏里刚想问温良久要不要去找找青蛙在哪,转回视线,却看到他朝自己行了个礼,伸出手,“跳舞吗?” “……啊?” 柏里说,“可我从没跳过。” “不是做任务,要紧吗?” “当然是玩得开心最要紧啊。” 温良久执着地伸着手,“终于有你不会的东西了,让我找找成就感。” “搭我肩膀,我教你。” 柏里迟疑着把手放进他手心里。 恰好一曲结束,音乐又换了,欢快的乡村舞曲变成了舒缓的抒情小调。他被温良久拉到身前,低声提示脚下的步子。 柏里紧张地注意着节拍,听着他的指导很快把基础学得差不多。猛地一抬头才发现,两人间的距离已经近得连胸口都要贴在一起了。 跳舞是……这样跳的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不懂,也不敢问。 接连两曲音乐,都是多情又缠绵的调子。温良久的手滑到他腰间,稳稳地环住,稍一低头就和他额头相抵。 这是适合接吻的距离,却谁都没有再进一步,若即若离地暧昧着,呼吸和心跳都调整成同样的频率。 柏里双手放在他肩膀,渐渐放松下来,体会到双人舞的妙处。 如同瞬间的永恒。好像只要音乐不停,他们就能这么一直慢慢地晃下去。亲密地紧贴着,一直持续到时间的尽头。 “以后我如果能设计房间的话,想做那种故事。” 温良久声音低低的,水一样跟着音乐在他的耳畔流淌,“那种,无论前面发生了多么让人伤心的事,到结局才发现都只不过是个噩梦,虚惊一场的故事。” “最暗的天空上有最亮的星星。梦的尽头,一切都还有希望。” 柏里认真地听着,他以温柔而期待的语气谈起未来。突然发觉,自己其实一直都对他怀着种不为人知,甚至不为己知的向往。 向往他有喜欢做的事,向往他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向往他身上,永远都有源源不断的热量。 温良久发现他在偷偷抿嘴角,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笑什么?” “开心啊。” 柏里小声说,“觉得我很幸运。” 幸好我选对了。 幸好我有跟你在一起。 你就是我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跳舞的时候不趁机说情话反而聊工作的直男九 * 刚刚更新乍一看评论区一溜打卡还以为是JJ又抽了,没想到…… 似李!你们这群莫得感情的打卡机器! 看今天如此粗长,大家或许已经发现了,这是明天多半要鸽的症状(手动狗头 明天外出,晚上回来还有时间的话就再写一章,超过十点没更就是没有啦大家早点睡! 日常晚安mua 第111章 他声音压得很低。温良久没听清楚, 但直觉是句好话,就问了一遍。 柏里哪可能对着他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刚想用别的话题转移注意力,目光越过他的肩膀, 突然看见有什么东西从二楼楼梯转角处一晃而过,往三楼去了。 体积很小, 或许是那只吞了金球的青蛙在活动。 柏里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引到游戏上, 提醒他任务有所推进。 温良久叹气, 额头磕在他肩上消极怠工, “不想动。” “……” 是谁嚷嚷着一定要把这个房间打穿的? 柏里把他脑袋推开, 无情地踩碎乐拍, 走到楼梯拐角处。 一闪而过的影子已经消失了, 通往三楼的楼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什么都没有。 他站在楼梯口稍加考虑,正打算上去再看看情况,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小阵骚动。 温良久斜倚在雕刻精致的栏杆上,勾着嘴角往下看,视线固定在大厅入口处, “她来了。” 金发如瀑的女人穿着陈旧的裸粉色长裙, 清瘦得如同一抹月光。无措地站在那儿,与这满室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她的怀里抱着个用毯子裹好的小包袱。沃夫太太走到门口去接待这位不速之客,只往她怀里看了一眼便脸色骤变。 柏里走到楼下时听到她正在向围观众人解释,这是来投奔沃夫先生家的远方亲戚。 沃夫太太的脸上堆砌着得体的笑容, 镇定地安排管家来为她引路。请塔利亚到先到楼上暂且安顿下来, 稍后一起用餐。 人人都称赞她端庄大方又会持家。柏里和温良久站在一旁,却看见她转身时脸上扭曲抽动的肌肉, 还有投向那个“小包袱”阴暗狠戾的眼神。 “请大家稍作休息。” 沃夫太太对身边的人低声嘱咐了几句,微笑着说, “稍后将会为大家奉上丰盛的晚餐。” “睡美人的故事后面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温良久压低声音,跟柏里咬耳朵,“这个女人会吩咐厨房把塔利亚带来的私生子炖菜,端出来给她老公吃。” “但塔利亚不会,任由别人,把孩子夺走的。” 柏里下意识地维护。 “我也相信。可那只是她的意愿,并不代表她能左右事情的发展。你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温良久说,“故事里虽然有好心的厨娘掉包了那个孩子。但是……你明白吧?” 柏里点点头,脸色沉了下来。 但我们也并不知道,游戏是否会完全按照原版故事的情节来推进。 “去厨房看看?” “好。” 大厅里的舞曲告一段落,男男女女衣着靓丽光鲜,三五一组地聚在一起饮酒聊天,等待晚餐的开始。 他们顺手拿了红酒掩人耳目,装作不经意地晃着杯子穿过人群,注意着沃夫太太的动向慢慢移动到角落,溜出了大厅。 从侧边走,窄小的门是留给仆人用的。按照红房子的结构类推,他们悄悄摸进忙碌的厨房,待一会儿被蒸得人头晕的热气熏了出来。 厨房里井然有序地工作着,没有什么特殊的人进来。 “再等等。”柏里说。 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了。 温良久点头以示明白,没有立刻说话,安静听了一阵,忽然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别的声音?” “什么声音?” 柏里认真分辨,不远处似乎有稀稀索索的谈话声,“有人在外面?” 到了激动人心的偷听墙角环节了。 温良久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溜着墙根慢慢往生远处移动,柏里也只得跟上。 正门的台阶下,年轻的沃夫先生和半个舞会都没有露面的老沃夫站在一起,父子两人正在谈论什么。 “这只鞋子属于今晚最美的姑娘。” 年轻的沃夫先生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水晶鞋,“但她似乎十分害羞,迫切地想要从我身边逃开,不小心掉落了这只鞋子。” “别着急。哪个年轻的小姑娘会对这样盛大的舞会无动于衷呢?” 老沃夫语气笃定地说,“她一定还在这里,不会走远的。说不定已经回到大厅里了。” 年轻的沃夫先生叹了口气,依旧保持着儒雅绅士的表情,语调却陡然变得不堪,“她可真是太美了,轻易就勾起我心中最原始的冲动。与她共舞,触碰到那柔软的肌肤真是令人心神荡//漾。” “我能想到她纤细的胳膊还在我的脖颈上,修/长的双腿缠在我腰上的感觉,还有她意乱情迷的动人呻//吟声。天呐,她可真是个尤//物!” 柏里和温良久躲在暗处听NPC口述小黄//文,心里渐渐清晰起来。 一月一次的舞会,就是父子俩的猎艳场。 “但你要知道,你的父亲拥有比你优先享用她们的权力。” 老沃夫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在这一点上,父子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年轻的沃夫先生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别沮丧,我的儿子。总会有下一次的。你这样年轻的小伙子,以后玩的时间多的是。” 看他神情消沉,老沃夫出言安慰,“正如之前一样。只要喝下了我们的酒,她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那好吧,反正向来如此。” 年轻的沃夫先生问,“可你要怎么找到她呢?她似乎是第一次来参加舞会,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很简单,晚餐后让今晚舞会上的女孩挨个试穿这只鞋子就行了。穿起来合适的就是那个姑娘。” 老沃夫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水晶鞋,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那个今夜即将属于我的姑娘。” 结束了对话,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大厅。 温良久终于松开了拉住柏里后衣领的手。 要不是他拦着,不等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把台词说完,他就已经义愤填膺地冲出去了。 “人渣。” 柏里愤愤地咬了下牙,“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说好的玩得开心,随心所欲最重要呢? “但你现在冲出去,也并不能给他们任何惩罚啊。” 见他真的动了气,温良久反而收起一路上插科打诨的心思,冷静劝道,“在酒里的调料的作用下,他们都认为沃夫是好人。我们并没有证据来揭发他们,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污蔑者赶出去。” “不用着急,一定还有收拾他们的机会。” 水晶鞋的线索会在晚餐后推进,当下最紧要的是去弄清那个孩子的安危。 他们再次回到厨房。这次没躲多久,就等来了NPC,“沃夫太太嘱咐今晚多加一道菜。” 替沃夫太太做事的女仆放下那只小包袱就离开了。厨房里忙碌不停,大家都只应和一声,没有立刻去看包袱里是什么。 终于等到时机,柏里心里迅速完成任务分配,冲温良久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出卖/色/相。 “……” 温良久回给他一个“真是拿帅气的自己没有办法”的眼神。正了正领子,一本正经地从门口冒出来,“晚上好,各位女士先生们。” “天呐,像您这样的绅士,怎么能到厨房这样的地方来呢?” 听到声音,忙碌的女仆们纷纷向他投去注视,惊讶道,“请快快出去吧,到大厅里就坐。丰盛的晚餐马上就能上桌。” “烹饪是一门艺术,我恰好对此十分感兴趣。而您的手艺非同一般,我原本只是想出来散步,结果循着香味就找到了这里。” 温良久闲庭信步地往里靠近,仿佛真的只是无意中发现,“我很好奇,是什么样优秀的厨师,烹饪出的作品能如此吸引我。” 主勺的女仆脸红地看着他,“我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厉害,先生。” 温良久保持微笑,沿着堆放材料的台子踱了几步挡住她的视线,突然指着台上的蔬菜问,“这是什么?莴笋吗?您打算怎么处理它?” “……” 趁他和NPC侃大山,柏里从流理台底下钻过去,拿起包袱,用一旁的火鸡把毯子里裹着的孩子换出来,又悄悄放了回去。 耳边响起隐晦的系统提示声。 “我想我该回去了。” 温良久知道己方已经得手,立刻结束了拖延时间的对话,“非常期待在餐桌上品尝到您的作品。” 退出厨房后,他拉出积分查看,“这个应该算加分项吧?” 虽然没有正式的营救任务发布,但积分却实在地涨了一截,也算是隐藏任务之一。前三名通关是肯定赶不上了,但靠着隐藏任务的加分,总分排名或许还能冲一冲。 柏里当下却无暇顾及积分,他正手足无措地抱着救出的孩子。姿势僵硬,小心翼翼。 他从没亲手抱过幼小的孩子。没想到婴儿居然这么软,一团奶气。 是游戏制作得太拟真还是太夸张?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把他碰坏似的,远比原以为的还要脆弱。 “这么难抱啊?” 温良久并不比他好到哪去,看他都抱得这么进退两难,索性连试都没敢试。抓了抓头发,只找出一条类似的毯子,帮他一起重新把孩子裹了起来。 “我们把他带到哪里去?” “带回,他母亲那里去。” 柏里小心地调整姿势,“但是不能,就这样上楼。” 楼梯在大厅里最显眼的位置,要去楼上必须穿过大厅里的人群,很难不引起注意。 “我知道。刚才塔利亚被带到楼上的时候我留意了大概位置,房间应该不会很难找。至于怎么上去……” 温良久往远处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要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赶上更新了嘿嘿嘿 终于要写到文案情节啦 兴奋地搓手手 大家晚安! 第112章 柏里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隔着草坪, 望见一片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泊。 “……” 热闹的宴会大厅里,新的视线焦点诞生了。 柏里可怜兮兮地低着头,裹着厚重的毯子, 双手放在胸前拉着毯子边,将半个身子都遮得严严实实。额边的湿发贴在脸上, 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我可怜的先生!” 沃夫太太赶来, 捂住嘴小声问, “这是出了什么事?” “失礼了, 夫人。” 温良久抱歉道, “我们在湖边散步, 我的朋友在欣赏风景时不慎落进了水里。” “请问有空余的房间, 可以让我们稍作休息吗?” “当然!” 她关切地望着柏里, “楼上舒适的客房多的是,我们会提供给你最好的照顾。请不要拘束,跟我来吧。” “非常感谢。” 温良久给柏里递去个眼神。柏里点点头,拉紧毯子跟着一起往楼上走。 NPC对他神来一笔的操作反应得如此自然,应该是在做剧情设计时就已经把玩家可能会玩出的这条小计谋考虑进去了, 并对其可行性是给予肯定的。 他在这个游戏上投入了太多心思, 一贯会用的套路都摸得八九不离十,信手拈来的点子都跟制作组思路不谋而合。 孩子乖乖地躲在毯下,没有发出一点哭声。在房间里短暂待了一会儿等NPC离开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同层塔利亚的房间。 她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苍白细瘦的手指上扎着一小片亚麻。 柏里试着拔了两下, 拔不出来。 “应该不是力量的问题。” 温良久也尝试无果,突然反应过来, “应该让这孩子来。” 故事里,睡美人昏迷不醒, 是饥饿的婴儿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刺进她手指里的亚麻吮//吸出来。 所以刚才厨房那段并不是可有可无的隐藏任务,而是毫无提示的必须步骤。不救出这个孩子就无从唤醒塔利亚。但如果没有看过原故事,谁能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 说不定以后连主线任务提示都取消,什么地方需要去完成什么事,都得靠玩家自己分析。 “制作组越来越鸡贼了。” 温良久把这条默默记在心里。 柏里把孩子放回他的母亲身边,看他努力地含//住母亲的手指,把那一小片亚麻吸了出来。 塔利亚悠悠转醒,嘟哝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儿……” 孩子终于哭了起来。塔利亚连忙抱起他喂奶。 柏里站在床旁,默默地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幼小的孩子在母亲怀里慢慢安静温顺,目光也变得柔软。 他也曾像这样,被母亲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吗? 温良久拢住他的肩膀晃了晃。 塔利亚抬起头,终于对他们说出了第一句台词,“谢谢你们。” 像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她的语气非常生涩,“但……我应该怎么办?” 这里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你的家人,一直在寻找你。” 柏里说,“我们会把你,带回他身边。” ** 把塔利亚母子安顿好再回到楼下,用餐已经进入尾声。他们正好赶上晚饭后的猎艳。 但辛德瑞拉并没有在这里。与年轻的绅士共舞后,她的舞会就结束了,已经回到了自己落满灰尘的角落。水晶鞋一次次试过去,最后找到合脚的人是红小姐。 “想想也算是合理的。” 温良久说,“那本来就是从她的鞋柜里拿出来的东西。” 灰姑娘掉了水晶鞋。但如果那鞋真的合脚,又怎么会掉呢。 除非那鞋子并不是她自己的。 老沃夫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红小姐,露出满意的笑容,“美丽的小姐,请问您是第一次来参加我的舞会吗?” 在酒精中调料的作用下,她没有察觉出即将到来的危险,不知不觉地回答了,“是的,先生。” “那很好。欢迎您。” 确认了目标,他的笑容更深了,“那么请允许我在晚餐后邀您一起去逛逛我的房子。有几个房间布置得非常别致,我想您会喜欢的。” 红小姐啜了一口手中的酒,觉得一直被邀请跳舞也很无聊,这不失为好主意,“如果您方便的话。” 音乐再次回荡在大厅里,后半场舞会开始了。她将手搭在这位男主人的手臂上,在沃夫太太不甘怨恨又习以为常的目光中离开。 她早知道丈夫的恶劣品性。往常这时即使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也要出言讽刺一番,或是使个不痛不痒的绊子来解气。 但今晚的饮食中有她吩咐过的特殊加餐。她眼睁睁地看着老沃夫吃下了那道菜,得到一个尝起来像火鸡的评价。此刻她沉浸在复仇的快感中,什么都没有说,只阴暗地望着两人相携往楼上去。 柏里和温良久对视一眼,趁人群再次往舞池中聚集,无人注意,悄悄地往楼上跟去。 老沃夫把小红帽带到顶层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虽然先前台词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柏里还是多此一举地嘀咕了句,“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啊。” 温凉酒眉毛一挑,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小黄//片没看过吗?” 柏里:“……没有。” 虽然他小时候因为租的房子太小和父母同睡一张床,常常被迫看他们亲自出演的真人现场版。 但这谁说得出口。 “哦,我也没看过。” 温良久面不改色心不跳,“像我这样心思单纯的小男生,平时都看动画片的。” “……” 柏里回给他一个“信你我就是智障”的眼神,试着推了推门。 不知是太过粗心,还是有恃无恐觉得不会有人到这个房间里来打扰,门居然没有被反锁。 他将门缝推得更大。刚要进去,突然有一道小小影子越过他先蹿进了门。 “终于找到这里了!” 青蛙兴奋地喊了一声。 幸好它体积小,喊起来音量不算大。柏里立刻比了个嘘声的姿势,和温良久进来后带上门,“你在找什么?” “能让我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的东西。” 青蛙蹦到他身上,迅速爬到他肩膀,拉高视野打量房间,豆子大的眼睛光芒四射,“快带我去鸟笼那!” 它的语气无论是好是歹总带着高高在上的调子。温良久最见不得这种比他还装逼的角色,刚要怼一两句过去,看见柏里张大了嘴巴。 房间临窗的角落里,桌上放着一只鸟笼。鸟笼内一只鸽子无精打采地蹲着——说是鸽子,也只是从它的体型勉强推测。他全身没有一根羽毛,裸//露的皮肉上甚至带着血淋淋的痕迹,像是被人生生拔秃的。 惨就一个字。 “可怜的咕咕。” 青蛙从柏里肩头跳了下来,蹦到桌上隔着鸟笼与鸽子对视。 像是认出了主人,鸽子凄惨地咕了两声。 柏里含蓄地问,“你们认识吗?” “当然,它是我的宠物。”青蛙说。 温良久噗嗤一笑,“你一青蛙要什么宠物。你自己不就是个宠物?”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晚上跟姐妹出去玩所以短小了不过提前更 本来是要写鹦鹉的后来改成了咕咕 就当是今天短小的我给你们出气(手动滑稽 下一章就是文案情节 →_→是的就是那个被我喜欢到不惜中途改文案也要把它放上去的情节! 大家明天见! 第113章 “……我也并不一直都是青蛙的好吗!” 从青蛙气急败坏的叙述中, 两人渐渐拼凑出故事的原貌。 数十年前,他还是一位富庶的王储。带着自己的仆人和侍从,还有深爱的神奇宠物咕咕游历到此地不小心迷了路, 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情款待。 他深受感动,决定将自己用马车装载的的财富, 分给居民们以示补偿。却被心生歹意的男侍和女仆陷害, 利用他的信任骗取神奇咕咕的羽毛下在酒里, 被变成青蛙的模样丢进深井里吃土。直到梅的小金球也掉进井里, 才有机会上来夺回自己的东西。 沃夫夫妇不仅窃取了王储的财富, 还利用咕咕的羽毛控制这个镇子上的居民。只有再用羽毛才能将一切恢复原样。 鸽子还在。能活这么多年, 即使什么特异功能都没有也是只不一般的鸽子了。酒中的调料来源终于找到, 但为了供应在舞会上巨大的消耗它已经被拔秃, 只有每个午夜的钟声敲响,才会再长出新的羽毛。但等到那时,舞会上的情况会如何发展还未可知。 柏里弯下腰,和青蛙一起仔仔细细地在笼子里搜了个遍,终于从铁丝缝里发现一根卡住的羽毛, 只是不太好拿, “这个行吗?” 青蛙钻进笼子里跳了一下,试图揪住那根短小的羽毛。柏里倾斜笼子,好让他更靠近目标。 温良久薙刀又扛在肩上,“都闪开!” “……” 柏里好笑地看他一眼, 指了指与这里相连的房门紧闭的书房。沃夫先生正在那里面。 “我们要, 动作快点。” 为免再生变数,当下拿到羽毛是最重要的。柏里低声说, “才有时间,阻止他干坏事。”到时候再拔刀也不迟。 温良久郁闷地上前, 跟他们一起静音模式,想方设法把那根角度刁钻的羽毛弄出来。 青蛙伸着小短爪,用力的把那根羽毛抓住往外拽。终于得手时,它从笼子里蹦出来,跳到柏里肩上,催促着他下楼。 柏里问,“你不先,吃羽毛吗?” “要把它放在酒里才有最好的效果。” 青蛙说,“我可不希望变回人类之后还有一身绿皮肤!或是长长的舌头。” “要求倒还挺高。” 温良久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看到房间另一头的酒柜里并非空置,想着拿一瓶出来打开,“不用再往下跑一趟了,就直接在这解决。” 柏里也看到,跟他一起往酒柜方向走。青蛙蹲在他肩膀上,渐渐地离鸟笼越来越远。刚看到主人却又要面临分离的咕咕焦急地撞着鸟笼,试图提醒主人带自己一起离开。 温良久随手从酒柜中拿了一瓶红酒出来,“需要我再帮你找个醒酒器吗?” “……” 鸟笼在咕咕的撞击下离桌边越来越近,两人却把注意力都放在酒上。柏里从酒柜上拿了只高脚杯示意他赶快倒,猩红的酒液刚刚铺满杯底,房间另一头鸟笼坠地,传来明显的撞击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书房的门应声而开。 柏里也僵了半秒,青蛙从他肩头跳到他胸前的口袋里。 “这里发生了什么?年轻的先生们。” 老沃夫上衣已经半敞,狐疑地看着他们,一颗颗系上前襟的扣子。 “显然我们有些醉了,但还没有喝够。” 温良久顺势举了举手中的酒瓶,“这里的酒也是为我们提供的吗?实在不好意思,一路找来只有这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我们以为这里没有人,正打算再好好的喝一场呢。” 老沃夫余光撇着地上掉落的鸟笼,令人不适的视线在他和柏里两人身上打转。突然又冒出个微笑来,似乎是相信了他们说的话,“你们当然可以喝。先生们,今晚请尽情畅饮。但最好还是到楼下的大厅里,毕竟那里有许多年轻漂亮,令人愉快的小姐。不是吗?” “当然,您说的很对。” 温良久笑了笑,依旧紧握着酒瓶,像个真正酗酒的醉客,“那我们就到大厅里去尽情享受了。另外,您的舞会真是棒极了,先生。” “我很荣幸。” 对话结束,两人转身往门口走。柏里低头看了眼下前襟,刚走出房门,突然又被叫住。 “等一等。” 老沃夫站在房门口,朝楼梯上路过的仆人招手,像是要让他们当目击证人,“你们过来。” 然后转向柏里,语气轻蔑道,“你的口袋里装着什么,先生?” 他用看待小偷的眼神看着柏里,自以为这个年轻人手脚不干净盗取了自己的财富。却并不知道,但里面装的是比任何宝物都更让他惊骇的东西。 “……” 柏里悄悄捏紧了手指,在伸向道具栏的边缘试探。 气氛突然僵持。 虽然是能暴力解决然后从这逃出去,但任务基本就砸了,差一步就能完成,这么交代在这儿实在可惜。温良久也难得紧张起来,脑子空白了一秒,差点要脱口而出“看,飞碟”时,听见另一个声音。 “晚上好先生们,你们在聊什么?” 梅像救星一样出现了。她的声音活泼又欢快,充满朝气,连老沃夫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趁他分神的瞬间,柏里迅速把口袋里的东西换掉。 “现在我的朋友,还不能跟你,一起去跳舞,梅小姐。”柏里说,“我们还有一些,误会。需要解释清楚。” “误会?” 梅眨了眨眼睛,“什么样的误会?” 温良久耸耸肩,“显然,这位主人怀疑我们是小偷。” 老沃夫冷笑一声,用下巴示意柏里,“或许你该问问他的口袋。”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 梅小声叫了起来,“这样绅士的两位先生,怎么可能是小偷呢?” 柏里也耸耸肩,拿出口袋里的东西,坦然摊开手掌,“我也这么认为。”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颗饱满的榛树果实。虽然有着漂亮的光泽,但显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老沃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虽然仍旧对两人疑虑重重,但还是悄悄向等在一旁的仆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先退场。 温良久微笑,“那么请问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这……” “发生了什么事?” 红小姐揉着眼睛,光着脚从门后走了出来,“我睡着了?在舞会上?天呐,这可真是太失礼了。有谁看到我的鞋子了吗?” “……” 或许是酒中的调料加得不够多,她的提前醒来令老沃夫始料未及。但他甚至没有时间思索该如何解释,楼下又爆发了另一场骚乱。 “这位小姐是谁?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有女人的尖叫声传来,充满不可思议,“天呐!你说他是老沃夫先生的私生子?” “你是塔利亚?真是难以置信……你都长这么大了。不,应该说的是原来你还活着!” “我明明已经吩咐过……” 沃夫太太濒临崩溃的声音隐隐传来,“不……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温良久笑得更加意味深长,“看来你有一些家事要处理,先生。” 老沃夫脸色骤变,快步流星地往楼下走。 “今晚可真热闹。” 梅叹气道,“有谁还有饮料吗?我的喉咙快要冒烟了。” “哦,谢谢您先生。” “等等——” 柏里手中的红酒被她自来熟地拿走,根本来不及阻止。然而他知道,那只青蛙匆忙离开口袋藏进他的裤脚时,把仅剩的羽毛扔进了酒里。 电光火石之间,绿色的小身形从他裤腿里蹿了出来。小而锋利的爪子抓住他的衣服迅速攀升,从他的肩膀上后腿一蹬,纵身前跃—— 柏里眼睁睁地看着梅和她口中“丑陋的动物”接了吻。 梅像被吓傻了,一动不动,任由口中的酒液被吸走。这个短暂的吻因重力作用而结束,青蛙落地,变成了五官深邃的金发男人。 半晌,她突然涨红了脸,把口中的物什吐到掌心里。 是她湿漉漉的小金球。 ** 结束了小金球的任务线,柏里和温良久带着两个NPC一同往楼下欣赏修罗场。 在青蛙王子出现后,居民们的记忆被唤醒了,终于认清这个在自己记忆里“是个好人”的强盗一家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系列关于舞会的记忆相继恢复后,柏里看到许多女孩难以面对曾经的遭遇,浑身颤抖着流泪,满脸绝望。 找回了自己的身份,青蛙王子宣布将会把这有罪的一家人当众处刑后将他们的头颅带回自己的国家。没有人提出异议。 柏里远远地看着人群簇拥在新的领袖身边,没有上前参与。只走到塔利亚面前,轻声说,“跟我来吧。我来带你去见,你的亲人。” 他们和塔利亚母子一起回到小镇入口,再次遇见孤独徘徊的老约翰,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 看父女相聚,喜极而泣,抱在一起为团园的结局而哭。 鸟笼一般缠绕在镇子上空的藤蔓终于消褪下去,小镇上空露出了被遮挡的星星。 都结束了吧? 所有任务线收束,接下来只要出镇就行。 时间已经很晚了,温良久问,“下去睡觉吗?” 柏里最后看了眼相拥而泣的一家三口,却摇头往回走。“我还有事要做。” 他又回到了沃夫的房子。刚一踏进门口,视线就盯紧在一个人的身上,毫不犹豫地拔枪,甚至没有瞄准,“砰!” 空气中响起一声凄厉的痛叫。 他并未受到影响,缓慢地靠近,手腕稳稳地维持在同一高度,朝着同一目标,边走边开了第二枪。 第三枪。 第四枪。 第五枪。 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老沃夫在地上面目狰狞地痛苦挣扎。 连开了五枪都避开致死伤。温良久不远不近地跟着,目睹这一幕,明白他是故意的。 柏里冷眼看着。许久,才补上最后一枪。 人群还未散去,他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王子的面前问,“你要回到,自己的城堡去,对吗?” “是的。马上就走。” “那这里就没有,留下的意义。” 柏里说,“请你们离开。” 或许是接连开枪造成了震慑,这样过于荒唐独断的命令,竟然没有人反驳。 清完场,他拿起燃烧的烛台,面无表情地丢到了做工精致的地毯上。 浓烟滚滚升起。他们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栋富丽堂皇的房子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莫名解压。 温良久看他玩得挺爽,全程半句阻止的话都没说,心里还偷摸夸两句。 杀人放火说到做到。 不愧是我的小百里。 “走吧。” 柏里还是第一次干破坏游戏场景的事儿,看了会大火心里解气多了。刚想下线,突然眼前一黑。 退出游戏的选项变成了灰色。 这是从未见过的情况,柏里一愣,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无法下线。视线所及之处……全部是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与此同时,好友列表里有消息闪烁。温良久发来对话,“你去哪了?突然原地消失吓我一跳。” “系统显示你还在线。曙光什么时候出瞬移道具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房间地图上并没有定位标识。柏里皱着眉头试了下语音通话,所幸还能接通,“……喂?” “听见了。” 温良久不确定地问,“你应该不是躲起来在跟我闹着玩儿呢吧?” “不是。” 柏里无奈道,“这里是什么?破坏场景的,惩罚吗?” “确实会有惩罚,但我还从没遇到过突然把人搞没了这种设计。” 温良久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等等,我问技术组的同事。” “你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给我。身边都有什么植物动物,地形地貌之类的。有水流经过吗?是溪水湖泊还是大海?” “……不知道。我没有听见水声。” 柏里说,“是黑的。只有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试着使用照明工具,但在这个空间里,似乎所有道具都被禁止了。 “那风声呢?” 温良久心里着急,快速地问,“鸟兽的声音?或者海浪声?” “什么都没有。” 柏里说,“只有你和我,的声音。” 只要通话声停止,周围就仿佛被抽成真空般寂静。 “好,我知道了。” 温良久迅速把他反馈的情况发给同事,“应该还要等一会儿。你那边体感怎么样?冷还是热?” “正常。” 但不知是否错觉,空气好像在变得稀薄,让呼吸受到阻碍。柏里把身体数据调到最低生存需求,原地蹲下不动减少消耗,“是bug吗?” “有可能。但也许只是我没见过的设计。” 温良久语气带笑,似乎并不太担心,“让你再自己找办法出来耽误睡觉,我们就走个后门,让他们发个攻略过来。” 技术组同事在排查可能因素,他还在等待回复,但是从同事的分析反馈来看,柏里被卡在未出现过的游戏bug里的推论已经八九不离十。真是没见过的bug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但这种时候没有必要把实情说得太严重,否则只会让被困的人心生不安。 这会儿他心里唯一庆幸的,就是柏里并不怕黑。 他在和同事沟通实时进度。通话里安静了一会儿,柏里突然说,“温师兄。” 温良久下意识地分神回应,“在。怎么了?” “你能不能,快一点找到我?” “怎么?” 温良久依旧笑着,和平常开玩笑的语气一样,揶揄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通话里传来细细的呼吸声。像是怕吵到谁似的,压抑着不敢痛痛快快地喘气。 良久,他听见柏里几不可闻的回答。 “……嗯。” 作者有话要说: 九:干脆把我也塞bug里头得了。 无辜加班的同事:…… ** 来辽! 今天回来的太晚了还是鞠个躬吧先(假装有表情包 文案还差一点点就写到了!真的,肯定在下一章(看我坚定的眼神 明天休息有时间,待我睡一觉起来双更补偿大家 各位晚安 第114章 同事那边进展缓慢, 温良久没有下线,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旁边原地干等着。听见这么句回答,就这么一个字, 立时便恨不得跟他一起被卡进bug里。 “你那边情况不好吗?” “没有变化。” 柏里说,“但是, 我不想……待在这里。” 这个时间, 他本来应该下了游戏, 跟另一个人拥抱着安稳入眠, 像过去的许多天一样, 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独自面对无声无影的黑暗。 他又在心里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想, 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对他来说, “黑暗”的意义已经变了。变得陌生, 变得不可容忍,变得难以呼吸,变得失去了可以藏匿躲避的安全感。他已经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心平气和,甚至觉得安心地于其中生存,无法在只有自己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又或者“黑暗”本身并没有变。柏里想, 变的是我自己。 温良久第一次听见他示弱。以冷静的口吻, 平平无奇的声调,却能带来比崩溃地哭诉更令人揪心的力量。 “温师兄。” 他低声说,“我有点害怕。” “没关系。再等等就好了,马上就能调好, 不是什么大问题。” 温良久深吸一口气, 止住心底的战栗,语调依旧带着上扬的笑意, “有我跟你聊天你还害怕什么,怕我话太多吓着你吗?” 可是我很想见你。 现在。 柏里顿了顿, 话一出口变了另一句,“你话确实多。” “……” 温良久没好气道,“那要我闭嘴吗?” 柏里:“……别。” 这样的情形里还能开得出玩笑,他好像越来越像温良久了。 “你还在那里吗?” 柏里说,“在着火的房子,旁边吗?” “还在这儿呢。” 温良久找了块儿干净的草坪坐下,“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估计等你出来,只能看见一片废墟。” “你说你会不会也还在这个房间里?” 他刚坐下又腾地一下站起来,原地踱了几圈,“有可能啊。说不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任务线,本来是不应该去那的。但因为Bug,系统误判把你传送到了那里。” 干等着束手无策实在不是他的作风。温良久把这个可能性告诉同事,又请他们把童话镇的全部任务线设计方案发一份给自己。 但他的权限并不足以看到全部的设计文件。温良久想了想,迂回地提了个问题,“小镇上的剧情场所都体验得差不多了。但森林里呢,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是有支线任务涉及的?” 同事的回答是肯定的。 “森林里还有个场景,是灰姑娘那条线的。辛德瑞拉母亲的坟墓。” “她妈就埋在森林里,标志是在榛树附近。” 因为玩游戏时灰姑娘线没有触发支线,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这个地方。温良久得了提示,立刻出镇。脚步越来越快,从疾走到奔跑,路上还聊个没完。 和柏里的通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断开。他已经从俩人认识的经历从见面说到了第一次打游戏,“我也是头一回想跟谁谈个恋爱,什么都不懂。刚跟你组队打游戏的时候,一紧张就瞎几把聊。” “现在紧张了也还是瞎几把聊。” 他说,“你想想看,我那个时候是不是特别膈应人?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回想。这么看,你没讨厌我已经算是好的了。” 柏里摇了摇头。想起他并不能看见自己,才又出声。 “你一直很好。” 至少是喜欢谁就会主动去做些什么的,不管效果是好是坏,至少在为之努力了。不像他,只会不断地犹豫,否定,和后退。 甚至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 “早知道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他短暂地屏蔽收音器两秒。喘了口气后,才继续说,“我就早点告诉你我在追你了。” “……” 柏里依旧听了出来,“你在跑?” “啊。” 温良久想用确信的语气让他安心,“我刚刚得到了线索,已经知道你大致位置了。现在正离你越来越——” “……温师兄?” 通话戛然而止。柏里点了两下语音功能键,发觉连这个都不能用了。 大概是新的bug? ……运气也太好了吧。 好友列表闪动起来。温良久只能发送给他文字信息,告诉他这是同事在调试当前环境时的反应,是正常的现象。这说明他所处的情况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影响修复,是乐观的消息。 但还是要等。 柏里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接近两点了,如果还是出不去,就只能等三个小时后利用游戏针对未成年人的系统强制下线。 温良久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但除了他的,还有别的消息进来。柏里点开,看到熟悉的ID。 唐宋打卡般的好友申请中,验证信息栏里出现了新的内容。 “百里?你在线吧?我听到同事说你遇到游戏bug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这样的。我在为曙光工作,做游戏测试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bug。那次是将玩家从一个房间抽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所以你现在可能并不在遇到bug的那个房间里。” “我是想帮忙的。情况属实,你可以相信我。希望这线索对你有帮助。” 除了会扩大搜索范围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柏里在拒绝好友申请的验证消息栏里回了个“谢谢”,然后把得到的信息告诉温良久。 “我知道了。” 温良久回复,“马上就来。你那边有什么变化随时告诉我。” “好。” 连声音都听不到了,但他却并没有觉得更害怕。因为知道有人在朝着自己奔来,期待压过了不安。 好像再等等也没什么。哪怕要死在这儿,至少是怀着期待的心情结束的。也还不错。 柏里抬手在眼前晃了晃。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放下手,盯着眼前虚无的黑暗出神。氧气真的在减少,像是身处密闭空间里。他的呼吸越发紧迫,恍惚间觉得或许下一秒,柜门就会打开一条狭窄的光缝。 小时候躲在衣柜里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他会偷偷推开一点门缝呼吸。 柏里再次去看消息栏,想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再一次滑动道具页,发现在最底部,居然有一栏是亮着的。 处于可使用状态的,是他在0238里得到的奖励,那把属性不明的锁。 道具页里只有它还能用。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用,柏里依旧抱着试试的心态点了一下。看着巨大的锁降落在面前,变成一扇巨大的门,边缘发散出幽微的光。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艰难地起身靠近,用力推了几下,又踹了两脚。 门纹丝不动。倒是他自己因为缺氧站不太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再次坐到地上,手脚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站不起来了。 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只能坐以待毙吗。 又安静地盯了一会儿空气,柏里突然小声地说,“六十。”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要多数几遍。 最后一遍数到一,就能被找到了。 ** 凭着无法证实的直觉,温良久始终相信柏里还在这个房间里。 但刚刚接到的线索也并不是毫无可能性。他详细地问了类似bug发生时的情形,知道游戏里有些被他们称为“小黑屋”的特殊惩罚场景,是从里面往外看什么都看不见,但从外部可以看见内部情形的。听起来跟柏里待的地方非常像。 如果他真的被bug抽到了另外的房间,那当下正在进行游戏的玩家可能会看到他被困在哪里。 “问题是怎么把这份情报搞到手。” 同事说,“大半夜玩游戏的人太多了。我们恐怕也没时间制作群发调查问卷。” 为了避免造成玩家恐慌,这样的游戏bug本来也是不该公开的。 温良久独自身处森林。辛德瑞拉母亲坟墓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又是一道随机题,对他这样的虚假型欧洲选手来说简直是噩梦。 没了小雷达,他只能用指南针辨识方向。但所幸脑子还能使,“没事,我知道怎么发问卷。不说了,我先去绑个支付账户。” 同事:“……啊?” 不过两分钟,11区上空升起巨大显眼的全区悬赏状。 “悬赏百里,赏金十万。” 深夜悬赏,用的还是曙光里单次悬赏的最高额度。消息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全区排行前两人的恩怨情仇,闹到明面上来了。 八卦之火随着悬赏状燃遍了11区的每个角落。众人正要津津乐道时,看见11区上方飘过连续的消息。 “悬赏百里。赏金十万。” “悬赏百里。赏金十万。” “悬赏百里。赏金十万。” “……” 单日可发布的悬赏消息的最高限制是十条。 温良久不间断地刷了十条。 饶是深夜,11区彻底沸腾了。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温良久这会儿对别人眼里怎么看待自己完全不关心,时刻注意着消息,期待其中有价值的线索。 柏里不怎么回他消息了,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未知的猜测让人恐惧。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 越往森林深处走,道路的痕迹就越模糊,他只能抽出武器来砍断路上杂乱丛生的灌木和枝叶。刀都被砍钝了几把,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心里占据明显的位置,温良久越来越心急,要更换装备时,往下滑动道具页用了点力气,页面飞速往上窜动,瞬间到了最底部。 温良久准备去拿其他武器的手抖了一下,鬼使神差般点开了压箱底的古剑。 这么一把古老的冷兵器,是0238首通时系统送的奖励。对他来说不如薙刀顺手,也不如枪支实用,就一直躺在角落里吃灰,从来没见过光。 但这时拿出来,剑身却开始在他手中颤动。 温良久以为是自己砍多了手抖,但转眼间震感越来越强烈,剑明明在他手里,却自己升了起来,把他的胳膊架在半空中,甚至带动整个身体脱离地面。 还没来得及松手。嗖的一声,已经被剑带着向前急速飞去。 ** 巨大的碎裂声突兀地响起,带起一片难以直视的明亮。 片刻后,刺眼的白芒渐渐淡去,显出逆光而来的身影。 柏里抬起头,眼睛却还没有适应骤然填满的光线,被强光刺激得流下泪来。 却都不舍得眨眼。 头脑一片空白,反应迟钝。世界却在眼中先一步变得广阔,辽无边际。 然后是心里。 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 所有的氧气都被我吸光。 所有的物体都失去重量。 我已经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①。 “......一。” “蹲这儿念叨什么。想我想到说胡话?” 温良久踹开门进来,反手把剑插/进泥土里。看他盯着自己发怔,笑了一声。 然后弯下腰,朝他伸出手。 “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话剧《恋爱的犀牛》中的台词。 终于! 第一章 就埋下的道具梗终于写到了! 晚点还有一更! 第115章 柏里借着他的力气起身勉强站稳, 视线一直胶着在他脸上不移开分毫。 “……干嘛呢。” 温良久被盯得心里发虚,索性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别, 别这么感动。不至于。再看我要恼羞成怒了啊。” 他是跟着那把剑过来的,一路上被连拖带拽, 这会儿衣服破破烂烂, 头发里还缠着草屑。 要是搁平时还能反盯回去, 这么狼狈的时候……就还是算了吧。 柏里经他提醒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顿时回神, 揉了下眼睛, “这里是哪里?” “还是在我们这个房间的森林里头, 灰姑娘她/妈/墓地底下。是其中一条支线的任务地点, 但我们没有触发所以听过过。” 温良久看他脸色依旧不太好,转身曲膝微蹲,“背你?” 柏里将滚到舌尖的“不用了”咽回去,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交出全身的重量,“好。” “但为什么, 不直接下线?” “在里面憋了那么久, 总得让你看一眼是被憋在什么地方吧。” 这是森林的正中心。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植被和蜿蜒的树根,没有任何小路能通向这里。一眼望去全是深深浅浅的绿,连凸起的半球形墓室上都生着层层叠叠的藤叶。 这里是逝者长眠的地方,却因为被植物包围着而意外地显得生机勃勃。 温良久说, “从坟墓里走出来, 听着很壮烈。” 柏里点头,顺手摘掉他头发里的树叶。 像是重生。 “下线吗?”柏里问。 “我有话, 要跟你说。” “行。” 温良久跟还在线上加班的同事简单报了个平安,具体情况打算第二天上班时再谈。出了游戏, 回到卧室时看到柏里正坐在床上揉自己的头发,一脸困顿纠结的表情。 “吓坏了?” 温良久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处境心有余悸,踢掉拖鞋上床,抵了抵他的额头低声安慰,“别想它,只是个意外。这情况不常发生的。” 柏里压根没在想这个。 “诶对了你刚才说,下线以后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 刚刚下定的决心。一看到他,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什么话啊这么不好意思说。” 温良久颇觉好奇,探究地看着他,“‘我男朋友真帅’之类的话吗?” 他在家里不戴隐形,一双漂亮的异色眼珠,瞳仁清澈透亮,每每都要多看几眼。 柏里一时语塞。突然眨了下眼,伸出胳膊把他推倒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像是要主动出卖/色/相转移话题。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注意力,但这个转移的方式是真的无可挑剔。温良久任由他动作,还学他眨了下眼,“干嘛啊这是。” 柏里刚要低下头,突然被他叫停,“等一下!” “……” “突然想起还有个事儿。” 温良久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登录曙光客户端发了一条全区公告。 “谢谢大家,我宝贝儿找着了。” 然后把手机一扔反守为攻,刚准备干点儿什么时,又被柏里打断,“温师兄。” “……说。” 温良久懒得拉开距离,两个人睫毛打架,嘴唇蹭着嘴唇地说话,“快点讲完干正事。” 柏里看着他的眼睛,一眼不眨,“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吧?” 带着游戏里极度拟真的魔鬼体验过后失而复得的庆幸,温良久被这近到气息交缠的距离搞得心猿意马,一眼看去就快要溺毙在这片金色的水光中,甚至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先“嗯”了一声。 须臾间回过味儿来,脑子里突然空了一下,再说话时声音都抖了,“你刚说什么?” 有了个开头,第二句就变得顺畅起来。 “你知道吧?” 柏里一字一顿地说,“我很喜欢你。” 不想再避了,不能再退了。他有了无论如何都要为之努力的事。 终于能说出口的这句话,就像个承诺,不仅联系着他们的“现在”,还把眼前的这个人,正式写入自己的“未来”。 “我……可能知道吧。” 温良久脑子里空得更厉害了,“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 怎么好像逗小狗似的。 柏里刚想别开脸,被他捏住下巴强行转过来要求,“再说一遍让我听听。” “再说一遍嘛。” “……” “最后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 拗不过他,柏里再次重复,还故意放大音量,“很!喜欢!你!听到了吗?” 温良久扑哧笑了。 明明平时笑起来也很英俊一张脸,这会儿怎么看都冒着傻气。但却带着令人动容的愉快和满足,真切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也跟着笑起来。 “我知道。” 他郑重地说,“一直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一个短小的加更! 写完这段要开始收尾啦 预计完结在两周后,提前开始倒计时心里有个底 大家晚安! 第116章 温良久下线后又回头补上的神奇操作让游戏论坛从半夜爆到天亮。 他是怀着“给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的体(炫)贴(耀)发最后一条公告的。发完就跟男朋友卿卿我我拉着小手睡觉去了, 丝毫没考虑到在他直播间里蹲守到天亮的吃瓜群众的心情。 这感觉就像明明远处看着俩人贴脸互刚火//药味儿浓重,等靠近了再瞧我靠这两个臭不要脸的居然抱在一起激吻。 表面上看起来针锋相对,实际上根本就是在调情。 第二天到公司时, 他被技术部的同事挨个唾弃了一遍。 深夜加班修bug也就算了。一个百万粉量级的游戏大号突然来这么一手,把论坛服务器搞崩了最后还是他们背锅。 温良久抱歉抱得毫无诚意, “没办法, 我们有对象的人就是比较容易冲动。” “……” “林姐在办公室等你。” 还有没被他气笑的同事担忧地提醒, “你昨天晚上搞出来的动静已经传遍公司了, 悠着点。” 温良久也想到公司不会对他干的好事不闻不问, 来的路上心里就做好准备了。进办公室后先一声不吭地挨上司的训。态度良好, 坐姿端正。 林姐见他服软, 态度也有所缓和, “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啊,我是打游戏的,又不是做演艺的。” 温良久委委屈屈,“私生活和工作联系哪有这么紧密?当初那合同里也没写不让我搞对象啊。” “……” 所以你们俩是真的搞在一起了吗! 林姐耐着性子提醒他,“合同里说了, 在你任职期间不能存在任何对‘温九’这个账号形象有不良影响的行为。一切重大变动需要先和公司商谈。” “没有跟公司提前沟通确实是我的失误。但当时情况紧急, 实在也容不得我走太多程序。” 温良久继续委委屈屈,“再说,我就谈个恋爱,也不能说是不良影响吧。” “那得看你是跟谁谈的恋爱啊!” “可是往好处想想, 大家对我们俩这么关注也不一定是坏事吧。” “反正现在我们俩的事儿也以后我要是能拉他一起开直播, 吸引的关注量还会再涨。” 温良久委屈并振振有词,边说边往自己脸上比划, “就这姿色,再加上我们百里那条件, 多好的免费宣传啊。你细想想,说到底不还是公司赚了么。” “……他有开直播的意向?” 不亏是上司,思路立刻从员工事故转到了新生意上,“我们之前也联系过他两次,都没有结果。” “那我还是说得明白点吧。” 温良久大言不惭道,“他对开直播是没什么意向,只是对和我一起直播比较感兴趣。” “毕竟我俩刚在一起没多久,他有点黏我也是正常的嘛。” “……” “就算你们真的能吸引到CP粉。” 林姐头疼地掐了掐眉心,“那多半也只是恋爱期间短暂的粉丝效应。但等到以后你们感情破裂了呢?分手以后呢?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处理流失的人气?” “那不可能。” 温良久说,“没什么好打算的。我就不认识‘分手’这俩字儿。” “谈工作就谈工作嘛,您这么说我俩可就有点儿不乐意了。” “……” 林姐哭笑不得。要不是他真有点儿东西,她现在就很想把这人给踢出去。 但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的脾气,在公司同事里颇受欢迎。大半夜的忽悠一群人帮他加班。 “总之,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算了。” 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次谈话只是对他的警告,“下回再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跟公司沟通。我电话你又不是不是知道。” “如果你……百里有开直播的意向,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们公司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亏待不了他。就这样。” “明白。” 温良久立刻站起来,咧嘴笑完就撤,“谢玲姐。我干活儿去了。” ** 入坑多年以后,知名玩家温九终于在曙光氪金榜上拥有了姓名。 他不清楚发全区公告的花销,着急之下为了保证够用多充了不少。剩下的钱放着也是放着,打算买个什么装备来彰显一下自己转型成为氪金玩家的高贵身份。 通过咨询同事,他得到了真诚的安利。 “你看看这个情侣套装。” 晚上下班回家,温良久兴冲冲地跟柏里展示,“自带定位功能。下回想找你的时候,就按一下这个小爱心,biubiubiu~就把我传送过去了。” 用同事的话说就是“下回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能不能救人不说,至少也可以满足你想跟人一起关小黑屋的愿望”。 “……” 柏里看到套装胸前绣花的巨大爱心,尤其是那个定位对方时“biubiubiu”发射信号的粉光特效丑到了,想也不想就拒绝。 “怎么不要呢。你看这个,这个还不错啊。” 温良久对自家公司的美术设计莫名自信,见他嫌弃还一通分析,最后终于说了点有用的,“你要实在不想穿的话,就把小爱心这块儿剪下来装兜里,也能用。主要是方便我找你,行吧?” 其实0238里他们抽到的道具跟这个功能相同,还更有用,算是密室逃脱升级版。连昨晚的bug都能破,那以后就算被关到其他密室里,只要剑在外边儿,连找线索的过程都省了,直接在墙上开道门就能出来。 本来是把剑插//进锁芯当钥匙转开的设计,只是温良久太担心急着见人,只看到门没注意门上的锁,完全没过脑子提剑就砍,□□。全曙光通用的稀有道具被毁掉,变成了一次性用品。 不过用一次有用一次的价值。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派上了用场,就算以后没得用了也不亏——温某人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 买都买了。柏里叹气,“那给我吧。” “哎好嘞。” 温良久立刻赠送过去,眼看着他点了接受之后立刻得寸进尺,“既然以后都要剪了,趁它现在还完整先穿上合个照呗?” “整个曙光里可就这一套。以后你想它的时候还能看看。” 柏里:“……” 我就知道! ** 说好的回家看看一直被拖到开学前的倒数第二天。 早上温良久临时接到电话回了趟公司,车票不得已改签了之后的班次。柏里按他说的在家里等了一会儿,快中午时终于接到他的电话去浮积找他。 公司离车站要比学校近得多,顺路走能节省时间。温良久跟前台打了招呼,他到之后畅通无阻地上了楼,但没直接进去,站在外面隔着玻璃门看了一会儿。 设计组正在开临时小会。一组四五个人,也没去单独的办公室,就在外边儿工位上。温良久在正中间,斜靠着桌边松松地站着,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里拿了激光笔,不时示意对面的白板,正在说些什么。 他眉毛微微皱着,神情专注,嘴角却带着笑意。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他说话,不时会插话提问。被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两句之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明明是个今年才进公司的职员,是怎么做到这么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还没被同事打死的? 柏里想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刚要给温良久发短信,身旁突然冒出声音,“……百里?” “……” 柏里下意识地压了压帽檐。发觉自己这样不太礼貌,又不得已地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时也有些意外,“唐宋吗?” 来人露出个明朗的笑,“我是。”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亲和力,谈话间给人的感受如同清风拂面。但柏里自知一直没理过人家的好友申请,昨天晚上也是“谢谢”完了就删,这会儿见了他总觉得心虚。 他心思没在聊天上。唐宋看出来,想一想也没再绕弯子,直接说,“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我也是南大的。我在校园里见过你哦小师弟。” “我也知道你很喜欢曙光,我也是做这个的。所以如果你有时间,我们线上线下都可以一起玩。” 唐宋挠了下头,“我还……挺想跟你交个朋友的。” 柏里心里在想温良久那边事儿怎么还没结束。听到这句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反问,“……为什么?” 温良久也对他说过这句话。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讨喜的性格,即使从外表看起来不是好相处的人。所以一直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引起他的注意。 “就……觉得你很特别吧。” 唐宋被他突然一问也有点懵,继续挠头挠头,“觉得你是那种,就是……让人就想要对你好的人。你身上有这种,这种……气质?这叫气质吧应该是。” 他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了,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写意,磕磕绊绊的反而有点可爱。柏里忍俊不禁,刚要开口,一只胳膊穿过腰间把他往后带了一步牢牢贴在胸前,拉开距离的意味十分明显。 “跟我宝贝儿聊什么呢在这。” 温良久只瞥了唐宋一眼,视线又落回柏里后脑勺,“聊这么开心?” 柏里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盯自己。但见唐宋神色骤黯,又难免觉得不忍心。 “谢谢你。” 柏里说,“但是我已经遇到,对我很好的人了。” “这样啊。” 唐宋看看他,又看看温良久。笑着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昨天晚上的公告他也看见了。今天一早来上班,测试部也都在对这两个人议论纷纷。 不是没想到,只是不甘心。但总得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才能坦然地放弃啊。 这样即使被拒绝了,以后再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遗憾。 柏里点点头,只来得及说声“再见”就被温良久拉走了。 回父母家的路上还一直被他抱怨,“拒绝的时候不能这么温柔。容易贼心不死。” “那你是怎么拒绝,别人的?” “简单。” 温良久清了清嗓子,“‘谈恋爱吗?’‘不谈,滚。’三秒结束,保准不会有后续。” “可羡羡之前还说,有女孩为你跳楼。” “那她就没告诉你我当时真的很冤,被教务处叫去问话也只说了‘不关我事’吗?” “……” 东扯西扯中时间过得飞快。开开心心心地聊了一路,最终站在家门口时,柏里看着熟悉的铁门,心还是会往下沉。迟迟没能往前踏出一步。 温良久站在他身后,双手贴在他后背轻轻往前推,“放心去。我在这等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掐指一算十来章好像写不完 但还是想要按时完结! 努力存稿加更ing 大家晚安! 第117章 家里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空荡。 柏里穿过大厅上了楼梯, 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似有所感,转身回到庭院里进了花房。 柏长依果然在这里。偶尔她想要抽离但又迫于处境走不了太远的时候, 就会独自待在花房里小憩一会儿。 这场景美得像幅油画。四季常开的花藤瀑布般从她身后的花墙上倾泻而下。她穿着轻薄的吊带裙合眼躺在藤椅上,露出纤细苍白的胳膊和小腿。无论春夏秋冬, 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从未完全消失过。 柏里不记得她有比现在更年轻或更苍老的时候。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他眼里的母亲就已经是这个模样。时光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冻结, 就这么看着, 谁都想不到这个拥有少女般美丽容颜的女人已经有了一个即将成年的孩子。 他刻意加重了脚步声走近。柏长依睁开眼看到是他, 露出开心的笑容, 从藤椅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小里?你回来啦。” 她的语气数年如一日未曾改变, 今天也是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已经忘了不久前那个在她面前失控乱发脾气的人是谁。 柏里却定住了脚步,和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对视。 柏长依疑惑地歪了下头,长发如瀑流动,发尾在腰间游鱼般闪现, “你饿了吗?” “……” “要不要喝牛奶?” 话一出口, 她自己先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补充,“不要。小里不喜欢喝牛奶。” “……妈。” 柏里终于出了声。低垂着眼,没有看她, “对不起。妈。” “不要这样。” 柏长依皱了下眉, 似乎觉得他提起了不该提起的事,又好像是觉得他不应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她的眉眼又很快舒展开来, 以温柔的语气确信道,“不要这样说, 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柏里抬起头,看到她笑着嘱咐,“也不要生爸爸的气。他只是太忙了。” “……” 他抿紧嘴唇用力磨了两下,下定决心问,“我能见他吗?” 画室的门常年紧闭着。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柏长遂,甚至快要记不清父亲的样子。 他知道。胆怯或是逃避,今天的处境中有一半是因为他自己。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再说服自己自欺欺人地“和解”,假装可以不在意。 不想再像从前一样得过且过地凑合下去了。他想要改变些什么,想把过去十几年的沉疴剖开,想把缠绕多时的梦魇驱散。不求豁然顿解,至少给自己一个交代。 “妈。” 柏里认真地重复,“我想见他一面。我有话要跟他说。” 没人知道,他独自待在小黑屋里时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他终于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不是无可奈何地顺水推舟,而是鼓起勇气逆流而上。他想成更好的人,想更积极地活着。他想要走向光芒涌动的地方,想把阴影全都甩到身后。 那扇门打开的时候。那片光撞进眼底的时候。 他想要不再顾虑地,全心全意地去喜欢一个人。 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想要做点什么,也从来没有对以后的人生如此心怀期待过。 柏长依看着他,嘴角向下压,“但是爸爸很忙。” 她甚至没有犹豫。她就是柏长遂意志的替身,她了解他会有一切的反应,因此才能想也不想地拒绝,干脆得如同他本人,“爸爸在工作,不会开门的。” 柏里听着,心里觉得他很可怜。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向往和眷恋,躲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度过一生,把自己埋在这白色的坟墓里,拒绝一切生机。不仅禁锢爱人,也在囚禁自己。 “小里。” 柏长依突然发问,“你在学校里,交到好朋友了吗?” 很明显她是在转移话题。但柏里无暇计较这些,心里陡然一惊,脱口而出,“你看到监控了?” 柏长依轻轻地点头。 “那……” “爸爸也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哦。” 她说,“祝贺你呀。小里。” “……” 柏里被这突然插//入的话题带偏思路,一时也懵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柏长依又笑起来,继续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个……很好的人。” 柏里说,“他很好。” 好到我被他这么喜欢着,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也能成为个不错的人。 “那太好了呀。” 柏长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花束,递给柏里,“把这个送给他吧。” 鲜艳饱满的花朵开得正盛。柏里接了下来,又听见她说,“你还不知道。爸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他问我想不想去外面玩呢。” “所以可能再等一阵子,我说不定就会去你的学校里参观了哦。我想去看看你上课的教室,看看你喜欢的图书馆。” “……是吗?” “对呀。然后再等等,再等等我们就一起出去旅行,去别的地方看看。” 柏长依露出向往的表情,语气轻快,“到时候你也不要再生爸爸的气啦。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柏里听她兴高彩烈地描述这些计划,像在听不切实际的梦话。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庭永远都无法像正常家庭一样。即使不谈这个,柏长遂时日无多的身体也不可能再支撑一次旅行。 “……妈。” 柏里试探着问,“他,身体好吗?” “当然呀,一切正常。” 柏长依恍然不觉,“别担心啦。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做任何事都可以呀。” 说完她上前两步,扶着柏里的肩膀踮起脚。 “小里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比爸爸还要高。” 她笑着感慨,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妈妈爱你哦。” ** “……她真这么说?” “嗯。” 从家里出来,柏里坐上出租车,把花束递给温良久,“但我不相信。” 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柏长遂,但至少在他过去十几年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是那种会拖着爱人一起下地狱的魔鬼。像母亲描述的那种全家出游其乐融融的场景,梦里他都没见过。 “是有点诡异。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给自己的妻子编一个美丽的谎言?” 温良久拨了下柔软的蔷薇花瓣,新鲜得还带着潮湿的水分,“这真是给我的?” 收到从未谋面的未来丈母娘送的花也很诡异。 “嗯。” 柏里敷衍地回了一句。去吃午饭的路上,忧心忡忡地想了一路。 她好像还不知道柏长遂的病情,对他剩余的寿命没有概念。 但他总会死的,而且很快。等他死了,她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以后要怎么生活才是最大的问题。 她没有上过学,没有交过朋友,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跟人相处过。这样依附于柏长遂度过了半生,即使有一天能离开,自己根本也无法独立生存。 “那就给她买个游戏舱,我妈肯定能跟她有的聊。” 温良久说,“漂亮女孩总是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 柏里突然被逗笑,“为什么听起来,好像真的有道理。” “是吧。” 温良久胳膊一伸搭在他肩膀上,顺便捏了下他的脸,“别太担心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就行。” “大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纠结,我们小孩子先开开心心地喝奶茶。” 柏里闻言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拉着站在了奶茶店门前。 简直是近段时间的饭前必备。看到递过来的奶茶,他习惯性地添了一句,“要两支吸管。” 他也不是一丁点儿奶都不能碰。看温良久和慕羡都那么喜欢,自己也被安利到有点心动,久而久之每次温良久买奶茶时他也要蹭一两小口解馋。 店员阿姨一抬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在那束鲜艳的花朵上停顿片刻。最后和吸管一起丢过来个“呦小帅哥很会哦”的眼神。 柏里:“……” 温良久倒是很享受似的,打了个响指伸手接下来,“谢谢姐姐。” 拎着奶茶去吃饭,等菜时两人说起当地好玩的地方。柏里对此一窍不通,除了学校和家以外别的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他对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没有一丝归属感,甚至连对家里也没有这样的感觉。每次回家都像是例行公事地回来报道,如果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母亲,他连家都未必肯回。 如果真的有归属感这种东西的话。柏里想,那他的归属感,或许在温良久身上。 很神奇。人与人之间会有这样一种关系,如此鲜明地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和认识的先后顺序,时间长短,有无亲缘血联完全无关。 如果有他在身边,去哪里都不会觉得害怕。 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像情话。 温良久好像很喜欢听情话。 柏里暂时还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就在心里滚了两遍记住,打算以后再慢慢说给他听。 “那就在旁边随便逛逛。” 温良久说,“刚好我今天工作耽误了小半天,下午时间也不多,就不走远了。” 柏里点头说好。 午饭吃得晚,菜上来时都饿了好一阵了。他刚拿起筷子,突然又被叫停。 “等一下!” 温良久迅速打开手机相机,“国际惯例,吃饭前先拍照。” “……” 柏里直接定住,一动不动地等他拍完。握着筷子的洁白手指莹润修长,在相机里格外好看。 温良久勾了勾嘴角,“再往前来一点。” 柏里闻言乖巧地往前挪了挪,“为什么要我入镜?” “发条动态给我的粉丝看。” “你的粉丝?” 柏里忽然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心里有点不乐意了。 “为什么他们可以,看你的日记。但我却不能?” 当时是没怎么多想,后来在心里一回味才觉得不对劲儿。柏里说,“我也可以当你的,粉丝啊。” “……” 温良久发完动态,小气吧啦地把手机扣在桌上,“不行,我害羞。” “写了什么啊?关于我?” 柏里一手执筷,另一只手托腮,微微歪头,露出好奇的表情,“我也想看啊。” “……” 温良久说,“你别这么看我。” “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厕所过夜了。” “……” 柏里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中招,乖乖地收声吃饭。 时间不多,下午两人稍微逛逛就回了明市。第二天柏里搬回宿舍,距离近也不着急,晚上从猫咖回来才收拾行李。 温良久下班回来,想搭把手还被嫌弃添乱,就靠在门口看着他收拾。 柏里心想着,其实搬回宿舍也好。 那晚从小黑屋出来,因为他意料之外的主动告白,两人差点擦枪走火。最后以温良久大半夜蹲在厕所里怀疑人生结束。 那之后,两个人在床上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温良久不得已又回到了一开始时等他睡着再偷摸回房间的状态。 这么长久下去不是个办法。柏里觉得莫名羞耻之余,心里也开始动摇。 他的极度排斥之下,隐藏着深深的好奇。虽然并不期待,但一想到柏长依满身的吻痕,他也会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会让人沉沦成那样。 就在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可能真的要发展出点什么的时候,学校开学了。 温良久不了解他的心理活动,也在心里发出深切的叹息。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但他从来都很叛逆,连日以来不死心地撺掇,“你还是可以继续跟我住一起啊。又不是没地儿给你写作业,晚上我也不吵着你睡觉,白天还能跟你一起吃早餐。” “但大二的宿舍费,我都已经交了。” 柏里是这么拒绝的,“阿姨还要查寝,会很麻烦。”最主要是能再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 温良久拗不过勤俭节约的男朋友,主动让步,“那我以后晚上按时下班回家,你没有晚课就到我这儿来待一会儿再回宿舍。钥匙你都有。这样行吧?” 就算不往下做什么,能多见见亲亲抱抱也行啊。 憋屈并快乐着也比见不着人强吧。 “……我知道了。” 柏里说。 当晚他住回宿舍,又恢复成长夜失眠的状态。没有人抱,也没有喜欢的枕头抱,重新戴上游戏头盔助眠也总觉得不太舒服。果然是由奢入俭难。 早知道把那只枕头一起带过来了。 第二天上课时差点迟到。外面的座位都坐满了,他不得已坐了靠窗的位置。偏偏窗帘轨道又坏了,太阳一出来,晃眼晃得补觉都补不成。心情恶劣。 温良久的消息就在这时发了过来。 温良久:“你往窗外看。” 温良久:“你看那朵云,想不想我?” “……” 柏里一眼瞥过去以为他打错字,自然地理解成了谐音。于是顺手发泄坏心情,故意拆他的台。 柏里:“太阳大看不见。但我猜不像。” 温良久“可我看着我窗户外边这朵就很像你。” 温良久:“一定是因为我很想你~” 柏里:“……” 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说什么土味情话。 柏里抿着嘴唇笑了一声。想起还在上课连忙抬头瞄了眼讲台的动静,再看回屏幕时,发现他又把最初的消息重复发了一遍。 温良久:“你看那朵云,想不想我!” 温良久:“疯狂暗示.jpg” 柏里终于明白过来他是故意打错字。憋着笑翻了翻相册,找到一张“上班摸鱼,当场抓获”的表情包想要发过去。 选中时指尖却迟疑了一下,又放弃了。 片刻后,温良久收到了他的回复。 柏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九的理想日常:上班打游戏下班吸柏里 台风又来辽,阴雨天气适合早睡!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之衿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18章 开学后温良久大四, 绩点优秀可以申请大四下学期实习免修。但上半年还有两门课需要出勤,偶尔得从公司请假回来,顺便能跟柏里一起吃个饭。 除此以外,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和从前的生活节奏差别不大。不同的地方只有自习地点——从图书馆自习室改成了温良久的房间。 毕竟游戏里做得再生动也终究不如面对面来得真实。晚上下班一回到家, 家里灯亮着, 有人等着。即使不开口说话, 光靠在门口看着都已经是件足够抚慰人心的事。 “你还要在那里站, 多久?” 柏里被盯得书都看不下去了。一转脸, 看到温良久站在门口举着手机。 “咔嚓。” “……” “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去买台单反。”温良久看着抓拍的照片, 表情不是很满意。 自从好几年前在山里时把上一台的镜头摔坏之后, 他就再也没重新添置过设备, “手机相机配不上你的美貌。” 看他走过来,柏里习以为常地往旁边挪了挪。 温良久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顺势坐下,手臂穿过他肋下一提,把他放在自己腿上,下巴磕在他肩窝里往桌上瞥, “翻什么书呢我看看。” “教育……心理学?” 温良久转头, 嘴唇擦过他的侧脸,“你不会是我妈派来给我洗//脑的吧。” “是我自己想看。” 柏里缩了下脖子,伸手把书合上收起来,“几点了?我要回宿舍了。” “还有半个多小时。” 察觉到他想走, 温良久把胳膊收得更紧。磨磨蹭蹭地不愿意放手。 “要不等你毕业, 我把你也弄进浮积得了。这样上班下班都能见得着,还能发展段办公室恋情什么的。” “万一隔壁组小女生过来勾引我, 也你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柏里撇撇嘴,问他, “真的有小女生,来跟你示好吗?” “怎么说呢。” 温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坦言道,“我现在就特别庆幸自己是先谈了恋爱才去浮积上班的。一天天忙得连同事的性别都没工夫关注,哪还有心思真搞办公室恋情。” “当然,你要是来的话。我们俩就能身先士卒当个表率,带动一下组里的恋爱氛围。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 柏里沉默了片刻,“宿舍要门禁了。” “……小没良心。” 温良久笑着撞了下他额头,终于肯放人,“我送你走。”慢悠悠地散步回宿舍可以散个十来分钟,路上还能再多待一会儿。 柏里点点头站起身,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倒回到床边,指了指床上的枕头,一点儿不客气地宣布,“我要把这个带走。” 温良久指了指自己,“你把这个也带走我都没意见。” ** 有喜欢的枕头可以抱着一起睡,梦里终于安稳多了。 隔天柏里一整天都排满了课。温良久说要加班,怕耽误他门禁让他白跑一趟,就约了晚上回来直接游戏里见。 他对游戏的兴趣已经不及刚接触曙光时那么浓厚了,除了开新房间外很少再自己重复玩其他以前的,最近的房间剧情对他都不太友好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洗漱完之后想先看会儿书消磨时间,才发现前一天去温良久那时把书落下忘了带回来。 趁着去拿书,好像还可以再见一面的。 柏里留意着时间。直到离门禁只剩一个小时,觉得他加班应该也快要结束了,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有人接。料想他还在工作,索性自己带上钥匙过去拿。 校园里还很热闹。路灯底下,宿舍楼边,有很多情侣拥抱在一起,依依不舍地度过一天中最后的相处时间。 以前也常见。但偏偏今天,柏里看得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加快脚步到了教师公寓。 钥匙插/进锁里拧了半圈,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了。 柏里一怔,以为是温良久提前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心,看见门口走出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穿着令人眼熟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推到小臂上,镜片后淡色的眼睛里蕴着冷冽的光。 温良初看到门口的人,眯了下眼。几乎不用反应时间,就已经猜中了来人的身份。 “你好啊,小可爱。” “……” 跟温良久天生自带嘲讽的语气不同——并不是好的那种不同,他说起话来更过分。这么面无表情,语气又毫无声调,一点人类感情都没有。好像在说眼前这团空气真可爱。 真要从人类感情的角度来解读,反而能听出一股子蔑视的意味来。 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柏里冷静地后退了一步,抬头看门牌号。 像是为了打破他的幻想。下一秒,温良久从门口冒出来,看见他时语气惊讶,“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 柏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把这个满身蔑视的男人推进屋里,站到门外拍了拍自己的头,“乖,先去游戏里等我。今晚开童话镇对吧?你先开,拉我进队自动跟随就行。这趟要能把分上到房间榜前三,回头哥哥给你买汽水糖吃。” “……”这是什么哄小狗的语气! “我这儿有急事,乖。” 温良久语速很快,“晚点我去游戏里找你。” 柏里心情很奇怪。 好像自己打扰了他和别人在一起。胸口堵得慌,偏偏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温良久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可眼底的焦急像是无声的催促。催着他离开,催着他不要再占用自己的时间。 “好。” 柏里终于挤出了这一个字。 他走进电梯,刚一转身,看到温良久已经飞快地把门带上了。甚至没有等电梯门关严。 很轻的关门声,却像是摔进心里。 柏里缓缓下降,听见只有自己的电梯间里有什么东西叮叮当当地响着。低头看,才发现是拿着钥匙的手指在颤抖。 另一只手里握着手机,恰好在这时震动了一声。 慕羡:“出来喝酒!” ** 慕羡心情不好。 她刚刚被自以为交心的好朋友摆了一道,想发牢骚喝闷酒又不能找平时玩在一起的小姐妹,才找了柏里出来想让他帮忙看着点自己。 结果一到地方才发现,柏里看起来心情比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还是同一家酒吧,柏里却察觉出不同来,“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今天不是周末么。” 慕羡一抬下巴,示意他看小舞台上布置好的麦架,有几个人在调试设备,“有演出吧。” 灯光在这时暗了下来。 恰逢周末晚上,酒吧里请了现场乐队。主唱是个清秀的男孩,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但吉他一响,却能爆发出令人惊叹的能量,带动着现场的观众一起坠入音乐的狂潮。 “Whatf, whatf we run away” (即使你我远走高飞又怎样) “Whatf, whatf we left today” (即使我们今天就走又如何) 场地里人声吵闹气氛热烈,两人也被场内的氛围带动起来。乐队里的鼓手尤其出众,节奏燃到爆炸,慕羡拉着柏里一直蹦到最前面。 “Whatf, whatf we’re hard to find” (即使我们难以被找到又何妨) “Whatf, whatf we lost our minds” (即使我们放纵一次又怎样) 玩得尽兴时没人提彼此的糟心事,也没人理会手机。不去想现在什么时间,要什么时候回去。 一直到乐队演出结束,人群散去,酒吧里又冷清下来。 两人也没换地方,点了酒正式开始交换诉苦的下半场。柏里起先浅酌着耐心听她吐槽糟心朋友,轮到自己时也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情绪非常上头。 “他凭什么让别人进屋却赶我走!” “对!凭什么!” “他凭什么那么急着关门不听我说话!” “对!这群臭男人!” “……” “我跟你讲哦。” 慕羡神神秘秘地抱着酒杯,舌头都快捋不直了,还故意压低声音,“你怕他被别人抢走吧?哈哈哈柏里你完蛋了。你就是太喜欢他啦!” “是吗?” 柏里看着她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是吗?” 曾经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会不觉得害怕。 现在有了喜欢的。也有了害怕失去的。 都是因为他。 那种奇怪的心情又来了。 柏里撇了下嘴,把酒杯推开小声说,“我不想喝了。我想回家。” “今天晚上不准回家!谁回家谁是小狗!” 慕羡一把把他揽进怀里,还用力磨蹭了几下,“他不疼你,羡姐疼你!” “……” 柏里被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埋得一阵窒息。好不容易把脑袋抬了起来,又被她按了回去,继续蹭,“不许难过!不许哭!” “……” 柏里被她揉得酒都快吐出来了。 “谈恋爱太难了。工作太难了。生活太难了。” 慕羡心里也是一堆委屈。说到情之深处,终于绷不住情绪,“就是他/妈/的扛不住啊哇哇哇!” “……那什么。” 这两位每次来都有新惊喜,吧台后小哥已经见怪不怪了。悄摸围观了半天之后忍不住往台面上一指,“美女,你朋友手机一直在震动。你要不放他先接个电话?” 柏里还被她摁在怀里,艰难地伸长胳膊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浑身一抖,又心虚地放了回去。 “谁啊?温师兄?” 慕羡把手机一截,大大咧咧地右划,“我来替你接!” 温良久已经快要急疯了。 打了半个晚上的电话怎么都找不着人。没回宿舍也不在公寓里,他连楼下小诊所都去转了一遍,校园里可能的地方都找过了,好不容易想到给慕羡打电话——谁知道这位疯得更厉害,压根就没带手机。 “你跟柏里在一块儿?” 听见她的声音,温良久立刻把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怎么样了?” “你问你自己!” 慕羡说完,啪地一声把手机摔到桌上。 柏里瞳孔剧烈震颤,吓得连忙把手机拿起来检查,不满道,“你把他摔坏了可怎么办!” “……” 温良久掐了下眉心,低气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们在哪?” 他听起来已经有点生气了。柏里抖了一下,立刻把手机丢给慕羡。怂唧唧的。 “你还问!不认识路吗,就上次那家!” 慕羡翻了个白眼,仗着撒酒疯胆大包天地使唤温良久,“还不快点过来接我们啊!” 温良久:“……” “好。” 他深呼吸,把胸口的躁郁压下去,“等着。” ** 温良久有很久没有开过夜车了。好不容易把两个醉鬼弄到车上,也没功夫再多照顾什么,能保证两个人都活着被带回家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 他一点怜惜女孩子的心思都没有。把车停进库里后,背起慕羡丢在客厅沙发扯了张毯子一裹就算完。转头把柏里抱上楼,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说好的再也不喝酒了呢? 再心爱的男人的嘴也是骗人的鬼。 可看他抱着被子蜷在床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再有天大的火气也撒不出来。只能攒着等酒醒了一起算账。 温良久弯腰往他脸上戳了一指头,没好气地问,“喝水吗?” 柏里酒劲上来,不适地躲了躲,皱着眉说要喝。 “等着。” 温良久刚要走,冷不防被他拽住手腕猛地往后拉,跌到床上。 柏里顺势把他的胳膊送往自己面前,一口咬了下去。 还小声呜咽着,用虎牙磨了磨。 温良久疼得差点没嗷一声,“松松松松开!” 他终于松口,自己却先委屈上了。 “温良久。” 柏里说,“我们分手吧。” “……” 温良久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回过神来以后火气噌噌往上蹿。 “柏里你长能耐了。” 他咬牙切齿道,“为这么点儿破事你就要跟我分手?” “……你说什么?” 柏里抬起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反咬一口,“你居然要跟我分手?” “……” 温良久哑口无言了半晌。 “你可真行。” 不能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 他回头看看不知何时坐起身,在沙发里裹着毯子默默掉眼泪的慕羡,彻底被气笑了,“你们俩到底怎么想的啊。” 慕羡瘪了瘪嘴,又是哇地一声,“就是他/妈/的扛不住啊呜呜哇啊——” “……” 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今天是幼儿园园长九,简称好惨一九 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沙雕醉酒情节哈哈哈 下一章有惊喜嘿 另外,羡羡个人故事的时间线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原计划暑假结束开新,但协调了接下来几本的时间安排之后,决定往后推迟一段,作为冬日小暖文放在过年期间 汇报完毕,大家晚安! 第119章 “坐着别动。” 温良久到客厅倒水, 回来时大发慈悲递了一杯给慕羡。 “谢温师兄。” 她终于止住悲伤,抽抽搭搭地接过来小口喝。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眼圈都红了,这会儿安静呆着不撒泼时的模样格外惹人怜惜。 温良久也不自觉地把声音放低了些。 “想吐吗?” “不, 不吐。” “睡觉吗?” “睡,睡了。” “那赶紧躺下。” “……” 温良久眼睁睁看着她手一松, 纸杯掉到地上滚出老远。 再回头一看, 人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好歹算是解决了一个。 温良久捡起纸杯丢进垃圾桶, 顺手拉起毯子盖在她身上, 回卧室伺候另一个。 柏里等得快不耐烦了, 见他进来迫不及待地伸手, 一拿到水就仰头咕咚咕咚一气喝光。 温良久如法炮制地问他一遍。 “还要吗?” “不, 不要了。” “吐不吐?” “不想吐。” “睡不睡?” “我不困!” “那赶紧躺下。” “……” 眼前这位却像是完全没闹够, 一点儿没有要睡的意思。 温良久终于接到了人,不管怎样心里的担忧算是撂下了。也就不再着急,坐在床边陪着他耗,想看他后面还有什么精彩发言。 柏里盯了他一会儿,涣散的视线凝聚成冰。 “温良久。” “到。” 他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由着他喊。一边应和, 一边拉过他的胳膊,试图掰开他手心,想要把快被捏扁的纸杯抢救出来,“躺下再喊。”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 柏里突然说, “那就只能喜欢我。一丁点儿都不能喜欢别人。” 温良久一怔。 他的手心收得更紧, 透出一股无论如何都不放松的劲儿。好像只要一松手,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如果你真的敢喜欢别人。” 他的语气里蕴着冷笑, 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听起来分分钟就要被关小黑屋打断腿了。 温良久向来不吃威胁这套。但听到他这么说不怒反笑, 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打算怎么不放过我?你搞得动我吗?” “我能做到的。” 柏里继续保持冷酷凶恶的表情,不加思索,“你这么喜欢我,根本不会防备我的。” “……” 他对这样直抒胸臆的聊天方式一时居然也无法反驳,“有道理。” 明明是喝醉了在发牢骚,突然认真聊起绑架方案来了。 “但我觉得还是不行。” 温良久学他一本正经的讨论起来,“你知道骨头断了有多疼啊?你这么喜欢我,根本就舍不得对我下手。” “……” 柏里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但心里总是憋着委屈,又不肯服输,最后只憋出一个字。 “唉。” 温良久彻底被他逗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还闷闷不乐的人的额头上,惩罚般用了点力,“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柏里被他戳得仰了一下,却还倔强地坐着不肯往后倒。借着酒劲儿,小脾气表现得尤为明显,“不记得。没印象。忘了。” “那我今天再说一遍。你什么时候忘了我就什么时候再说一遍。” 他收回手指,弯腰用额头抵了他一下,认真地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想来想去憋心里。” “那是我哥,临时过来跟我说我妈的事。” 即使知道他酒醒后不会记得这段,温良久还是先解释一遍,“他们那群搞科研的在想什么我也不懂。但计划调整了,我妈上线的时间从下周提前到了明天晚上。他来帮我重装游戏舱,好能第一时间连接到我妈在的那个房间。” “他是半路过来的,之前什么都没跟我说过,搞得我也措手不及。就你来找我那个时候,提前一两分钟我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温良久说,“没打算瞒着你。但我自己还没消化好,就打算晚点上游戏再跟你说。” “……啊。” 柏里表情突然愣住,像是大脑宕机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理亏后,怯生怯气地说了句,“那,那祝阿姨生日快乐。” “……”你可真是个小宝贝。 温良久哭笑不得,“你先躺好。” 他终于肯听话了。乖乖扯掉衣服,钻进被子底下,只露出个脑袋。眼睛是闭上了,睫毛一个劲儿乱颤。 温良久看得想笑,也看出这事儿还没完,就没急着关灯,靠在床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等后续。 “我还是睡不着。” 柏里假模假样地躺了一阵,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温良久还没离开,裹着被子蠕动到床边,有商有量地说,“我能不能跟你提个建议。” “……” 温良久忍俊不禁,“尽管提。” 床的高度正好在他耳边,这样的轻声细语听着就像是在故意朝他耳朵里呵气,又热又痒,无端撩得人心生绮念。 柏里靠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你不要喜欢别人,行吗。” 在他的心里,这个“别人”的形象跟温良初很接近。 之前聊天时说过的什么办公室小女孩,他根本没放在心里。但今天看到的这个人,这个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很厉害,厉害到有些残酷的人,让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危机感。 我也会变得很厉害的。可是在我变厉害之前,如果再出现这样一眼看去就比我厉害的人——柏里想,那他要是喜欢上这样的人,好像也很合理。 可我不想让他喜欢别人。 “虽然我现在还不厉害,也不会撒娇逗你开心。”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底气逐渐消失,“但是,但,但是......” 但是了半天,他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可取之处。沮丧地抿着嘴唇裹紧被子不说话了。 温良久被他这样被酒精浸软的小奶音勾得心里痒痒。 这样还叫不会撒娇?没人比你更会了吧。 温良久转过身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自己,双眼发亮,“但是我可以,叫你哥哥。” 温良久:“……啊?” “他比你年纪大吧?他叫不成你。” 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够炫耀的优势,他的底气又回来了,“我就可以这么叫你。” 温良久按捺住心底的波澜,耐心地引导,“你要叫我什么?” “哥,哥哥。” 像是有点难为情,他嗫嚅着含糊不清地发音。 “良久哥哥。” 终于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温良久发觉自己眼底居然涌起一阵酸涩。 以往老是跟他提这个,都是玩笑的成分较多。是为了让他不要把那些事当作禁忌封印在心里,一点点说出来才会慢慢地从容释然。 他并没有想过真的会听到柏里说出这个词来。 温良久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认识柏里的时候,他是怎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么轻这么微小的声音,却好像能听到他放弃所有抵抗和防备,无所保留地去接纳自己的心。 谁能抗拒得了这样的心啊。 “再叫一次。” “良久哥哥。” 有了第一次开口,接下来的一声声变得顺畅起来。 柏里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眼里的冰都融化成了水,湿漉漉的直勾魂魄。听到他这么要求,露出个稚气的傻笑,想也不想地重复,“良久哥哥。” 温良久的视线从他的额头,滑到鼻尖,落在他的嘴唇上,“继续往下说。” 当了一会儿复读机,小学霸的脑袋也转不太动了。想了半天才想到自己最初的要求是什么。 “我真的很喜欢你。只喜欢你。” 柏里说,“你也只喜欢我一个人吧。行吗。” “行。” 温良久说,“......行。” 他半跪在床边靠近柏里,额头相抵,一字一顿的像在立下誓言。 “只要你开口。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乍一凑近差点被他睫毛戳到。柏里忽然笑起来,在这么郑重的承诺前,关注的重点依旧立刻跑偏,“你是不是想亲我。” “……” “那你还不快点来?” 喝醉了之后的小宝贝太能勾人。温良久无法确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进退两难间只好浅尝辄止。 柏里意犹未尽地砸砸嘴,“还要一个。” “……” “啵。” “最后一个。” “啵。” “好啦。” 他心满意足地缩回被窝翻了个身,“我要睡觉啦。” 说完就真的再没下一句了,安安生生地睡起觉来。留温良久自己趴在床边低头笑得无奈。 缓了一会儿起身关灯。走到门口时,听见身后传来模糊的一句,“我也是啊。” 温良久下意识地转身,“嗯?” “如果你开口。” 他喃喃地说着,像是梦话,“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 第二天早晨,慕羡窝在沙发里睡得很香。 柏里醒来头痛欲裂,稍一回想却能记起前一晚自己都干了什么。于是更加懊恼——还不如断片,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简直把自己十八年来积攒的任性劲儿一次性都挥霍了个够。 温良久最先醒来,枕着手臂在旁边观察他的动静,把他醒来后从懵逼到懊悔的过程尽收眼底,心里一早就乐疯了,强压着嘴角没有笑出声来,“醒了?哪儿难受吗?” “……不难受。” 柏里连装睡的机会都没有,坐起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 身上宿醉过后的酒味很难闻。他刚要下床,余光瞥见温良久的表情有点奇怪,又忍不住试探着问,“我昨晚,都干了什么?” “很,很……丢人吗?” “不丢人。” 温良久说,“可爱得很。” “……哦。” 柏里若无其事地镇定道,“那就好。我不太记得了。” “那也正常。” 温良久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啊对了,你还记得我妈什么时候上线吗?” 柏里脱口而出,“不是今天晚上吗。” “……” “……” 温良久笑得在床上来回滚了一圈。 柏里懊恼地往他腿上踹了一脚,“起开,我要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客厅里都是烤面包的香味。 温良久趁这段时间把床单枕套都换下来丢进了阳台的洗衣机,顺便准备早餐。 慕羡也已经醒了。没好意思用他们的浴室,就简单地梳洗了下打算回宿舍再整理,这会儿正叼着热腾腾的面包片给自己倒果汁。见柏里出来招了下手,“早,身材不错呦小柏里。” “……” 跟温良久一起生活习惯了,忘了家里还有个女孩子。柏里顶着毛巾去卧室里找了件t恤换上,出来时温良久已经把他的早餐也备好,被随手投喂了一小块切好的水果。 “我也得去冲个澡。” 温良久扯开领口,嫌弃地皱了下鼻子,“抱着你睡一晚我闻起来都跟你一个味道了。” 柏里揉干头发,嚼着水果没好气道,“那你还要抱我。” “你就躺我旁边我哪里忍得住。” “……” 餐桌边,慕羡疯狂咳嗽以示存在感,“请照顾一下我的感受。” 昨天晚上还气得不行,今天一大早起来就黏黏糊糊了,“你俩和好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偶尔生个气闹点儿别扭这叫情//趣。小师妹,再谈一回恋爱你就懂了。” 温良久往浴室走,临到门口,又转身补充,“当然,男朋友要找像我这么靠谱的才行。” “……” “真的假的。” 慕羡看着他关上浴室的门。借着淋浴声的掩护,跟坐在餐桌对面的柏里小声说,“没事儿了吧?” 柏里不想暴露自己乱吃飞醋的事实,点点头,“是误会。都说清楚了。” “那就好。” 慕羡放心地继续往面包片上涂果酱,“我怎么觉得温师兄跟我说话的语气不一样了。有种终于把我当姐妹了的感觉。” 柏里嘴角一弯,“之前不也是吗?” “那可不一样。之前他虽然那么说,但是客套的成分明显更多。” 慕羡趁他不在疯狂吐槽,“你是不知道!上回我约他出来,要不是因为我们俩聊的话题是你,他对奶茶的兴趣都比对我的兴趣大。” “啊。果然那天晚上把他叫来帮你脱裤子是对的。” “……你还提?!” “嗨呀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聊的嘛。” “没想到温师兄居然这么贤惠居家,还挺会照顾人。” 慕羡啧啧感叹,“按理说昨天晚上喝成那样,他肯把我也带回来留我一命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谁知道还能混一顿早餐。” 柏里不留情面地拆台,“他是看你在这才,故意好好表现的。” “那也还是区别待遇啊。” 她眼神往桌上一顿,“喏,他怎么不帮我涂果酱。” “……” 柏里不吱声了。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甜丝丝的。 “但我还有个困惑。” 慕羡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昨天晚上跟我说,暑假的时候在这儿住了一段?” 柏里边吃边点头,“说了。” 她也不忙着吃早餐了,往自己上半身比划,“那你们俩住在一起的时候,就,每天洗完澡出来都像刚才似的,都这样?” “……”你为什么要摸自己的胸? 但柏里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对啊。” “可你们俩还没那什么过?” “……没啊。” “唉呀。” 慕羡真情实感地担心起来,“温师兄他……” “他是不是,身体不太健全?” 作者有话要说: 九:我好冤 —— 来辽 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莫得段子,简单粗暴地劝大家早点睡 大家晚安! 第120章 “……” 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 两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没把这个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 这天柏里没什么课,下午上完唯二的两节之后就早早回了宿舍。约定的上线时间是在晚上六点,他提前半个小时到大厅里等着, 搜索温良久告诉自己的房间。 他们要去的房间编号是“0000”,但他自己搜索不出。应该是连接设备的问题, 需要等温良久来了之后手动把他拉进房间里。 终于要见到温良久的妈妈, 和在医院里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柏里从早上被邀请一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但这对温良久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时刻, 如果他需要, 那他也无论如何都想陪着他一起见证。 六点前十分钟, 温良久上线。 他看起来很镇定。双手交握在背后, 慢条斯理地把柏里拉进房间, 还不放心似的低声叮嘱, “不许哭。” “……” 等到进到房间里柏里才明白,他是叮嘱给自己听。 0000的房间背景做得非常生活化,场景较之以往都更加细腻,因为场景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大学校园。这使得还原真实场景的难度更高——这每天生活的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有一点违和的地方都很容易挑出毛病来。 但他们做得很好。校园里设施齐全, 绿化自然, 人流量也控制得非常舒适,即不拥挤也不萧条。往前走出一段,校道边靠着人工湖有一排长椅,其中一把长椅上坐着个穿长裙的长发女人, 正在低头翻阅手里的书本。 温良久只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就立刻原地蹲下了。 “……” 柏里也跟着蹲下,手足无措地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吧?” 不是没想过要看到他情绪失常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没事没事我没事我可以。” 他念经似的给自己洗/脑, 深呼吸几遍,拽过他的袖子胡乱蹭了两下眼睛,咬咬牙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独坐在长椅上的女人似有所觉,抬起头看见一张年轻英俊的笑脸。 “请问这位比玫瑰更美丽的小姐。” 温良久把一支玫瑰放在她膝头摊开的书页上,煞有介事地行了个绅士礼,直起身的瞬间,笑容更加耀眼,“介意我们坐在您旁边吗?” 她的模样和在病床上完全判若两人。脸颊饱满红润,眼神温润柔和,身体里像被重新注入了生机,积蕴着柔和而坚定的力量。 “阿姨好。” 柏里有样学样地弯了下腰,紧张地等着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温阿姨看了看手里的花,嘴角一弯,“这是月季吧。” “……” 是的。 不仅是冒充的玫瑰,还是刚才来的时候,温良久从路边的花圃里现折的。 “很漂亮。” 她倒也并不计较,捻着花瓣笑起来,连眼角的细纹里都是温柔的痕迹。 “柏里对不对?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我是。”柏里被她温和地注视着,心里的紧张感一点点消散,“我也常听您的事。” “啧,妈,看我一眼啊妈。给我点面子。” 温良久佯装不满,“你亲儿子在这儿呢。” “这个也是我儿子。”她一手拉过柏里,另一只手执月季往他头上敲了一记,“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我干嘛要稳重一点。” 温良久嘟嘟哝哝地挨训,“我是给他当男朋友,又不是当他爹。” 柏里哑然失笑,伸手拨落掉在他头顶的花瓣。 温阿姨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个来回。没明说,只是欣慰地笑。 “坐了一会儿了,你俩陪我去转转?好多年没回来都快不认识路了。” “得嘞。” 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同步。傍晚的天空被渲染成漂亮的橘红色,逛到家属院外,她突然噗嗤一乐,“小久你记不记得以前,你初中的时候。有一回母亲节,你叫了一群朋友大晚上的跑到楼下给我送花。” “我当然记得啊。” 温良久见男朋友一脸好奇,不得已配合亲妈自曝黑历史,“把人家小区的花坛都给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后来被批评教育了一周。” “那些孩子啊,有的脸上还带着伤,像是刚打完架过来串场的。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们来找你寻仇,心说怎么现在的孩子找茬还要带着花这么懂礼貌。” 她手里握着花,笑着抚柏里的背,嗔怪地横了温良久一眼,“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一点儿没变。” 绕着校园逛了一圈又一圈。这晚的最后,温良久终于有机会把自己想做的工作,对未来的安排全都详详细细地母亲讲一遍。 她认真地听着,并不太意外,“你这脾气。真能耐着住性子做科研我倒是要惊讶了。” “……妈。” 温良久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说出那句,“对不起。” 我要是能多在家里陪陪你就好了。 我要是能像别的小孩一样听话,不总是让你失望就好了。 “说什么呢。” 温阿姨抬手就往他头顶敲。看到他沮丧的表情,又缓缓地揉了揉,语重心长道,“你是你自己,最好。” ** 温阿姨的项目有三个月的观察期。三个月后会再次确认她的意向,如果状态良好,现实中身体的生命营养供给就会被停掉。她将以现在的方式永远生活在0000房间里。 她在0000房里以原住民的身份存在,介于NPC和玩家之前,也有添加好友的功能。因此即使下了游戏也能跟她通过线上聊天的方式交流。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柏里突然收到她的聊天消息。 “小里,阿姨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能不能帮阿姨保守秘密?” 无需言明是什么“秘密”,柏里答应了。 他其实能看得出来。温阿姨望向游戏中的一草一木时,眼神就像从前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目光里并没有兴趣或留恋,好像随时都可以从这个世界里抽身出去。 温良久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线陪她。她在游戏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能够对话的NPC即使智能程度再高,能表达的台词也是有限的,并不能像一般人类一样流畅交流。除非开放0000房间让更多人类玩家进来,她的生活会在程式化的数据世界里变得越来越乏味。 但0000房为实验地,温阿姨的实验作为保密项目,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面向大众开放的。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明白。 柏里能想象到,她之所以会答应成为实验对象,并不是真的打算就这么长久的活在游戏里,将自己的生活完全交给世界以外的人操控。 她只是想以线上生存的方式获得身体的掌控权,以不再是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机,而是鲜活生动的形象,再陪自己爱的人一面。 但同时他又觉得,温良久未必没有猜到她的想法。母子两人像在守着一份无需言明的默契,谁都不戳破现实的期限,尽可能陪伴对方开心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即使可能只有短暂的三个月。 一想到这点,就令人心酸又为之动容。 看着他们在一起开开心心地聊天,柏里常想起前些日子,温良久鼓励自己回去跟母亲见面时执着的语气。 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那感觉就像刚开始学游泳时不敢下水。所有人都站在岸边劝你要勇敢一点,只有他直接会跳进水里,干脆伸手一把将你拉到身边。然后一边小心地保护你不要呛水,一边故作无事地说“怂不怂啊你有什么好怕的”。 却对自己其实也怕水这件事只字不提。 温良久常常会把他也拉进0000里一起唠嗑,既能陪老妈又能陪男朋友一举两得。柏里有时会去,有时不会。并不是不喜欢温阿姨——相反,她真的当得起何戟和温良久的盛赞,温柔又幽默,聊天时让人忍不住地心生好感。 但他想给他们母子多留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样一来,他见温良久就比之前更少了。直到曙光又有新房间上线的时候,他们才又想起这本质上是个游戏世界,一起开了房搞首刷。 这一次的新房间和前几个设计风格不太一样。弱化了剧情,但关卡设置得流畅有趣。在向来凭着暴/力通关的温某人和日渐暴/力的柏里配合之下,一口气刷下来还不到零点。 玩爽以后坐在草地上歇了一阵,温良久突然察觉出不对劲,“我们是几点来的?” “六点。” “现在几点了?” 柏里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 他重复了一遍,诧异地问,“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对啊。 温良久很快反应过来,“你今天过生日?” 是今天吗? 柏里回想了一下,“真的是诶。” “……你还‘是诶’。”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温良久懊恼地一拍脑门,站起来就走,“等着。” 柏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大概能猜到温良久要干什么,对他偶尔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也快要习以为常,就下了线打开灯等着。 十分钟后,柏里接起通话,手机里传来熟悉的笑意。 “Rapunzel,开开窗。” ** 温良久站在楼下吩咐,“再往外点。” 柏里被他安排得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干什……喂!” 他垂直地扔了个什么东西上来。柏里险险地双手接住,打开手心,是块彩色的小石头,天然的矿石颜色一圈圈地清晰叠加成环形,被打磨得圆润光滑。 翻过背面,刻了一只小小的笑脸。 柏里看着笑了起来,“怎么没刻个‘逃’字?” “这回可不是周边。我之前去深山老林里旅游的时候捡回来的,绝版。” 温良久用下巴和肩膀夹住手机,弯腰从脚下的背包里掏出一捆绳索来,“你往旁边让让。” “……” 这我可就没想到了! “你冷静一点。” 饶是见惯了他的任性操作,柏里依旧有些哭笑不得,“有监控!万一被拍到了,会受处分的。” “怕什么,阿姨早睡了。学校的监控几百年才查一次。我运气虽然不能跟你比,但也没差到那个份儿上。” “只要你不举报我,我就能顺利毕业。” 温良久把绳子往腰上缠了一圈扣好,抬头一笑,“乖,哥哥来给你过生日啦。” 柏里长到十八岁,从没过过生日。 很小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后来长大上学,有了正式的身份,有了官方登记的出生日期,就会更刻意地避开那一天。 连慕羡都没有机会跟他说过一次生日快乐。 温良久并不知道这些。他还是第一次进到学生宿舍里面来。地方小,一眼就扫完了。靠墙的书架上还放着那只陶瓷的兔子耳朵碎片。 “陶瓷的太容易碎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搁下,“我决定以后送你东西都得送硬邦邦耐/操的,增加完整留存的几率。” “……” 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下了线就争分夺秒地往这儿跑,太仓促了,没什么准备空间。温良久出门从冰箱里搜罗了吃的塞进背包里带来,问他,“电热水壶有没有?” 柏里给他指了指,“干什么?” “过生日的时候怎么少得了这个。” 温良久从背包里拿出两袋速食拉面,“从小我妈就教育我,过生日可以没有蛋糕,但是不能不吃面。” 他把冰箱里最后两罐冰汽水也带来了,还带了之前点外卖留下来的一次性餐具。把背包掏空后又拿起电热壶去浴室里接了水插上电烧开,回来时顺手把房间里唯一的灯关掉。 柏里就坐在地上,看他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转来转去地来回忙活。觉得很……神奇。 “零点马上就要过了。” 来不及等面煮好,他和柏里面对面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先许愿。” 黑暗中噌地冒出一束蓝色的小火苗,轻盈地跃动在他手心里。 温良久颇有仪式感地提醒,“把眼睛闭上再许,比较容易实现。” 柏里听话地闭上眼,脑子里空白了好几秒。听到他问许好了没,就睁开眼睛说好了。 “许了什么愿?” 温良久起身把书桌上的台灯打开,回来拆开包装袋把拉面丢进沸腾的热水里,笑着问,“要跟我永远在一起之类的吗?” 柏里也弯了弯嘴角。 他没有许什么愿望。因为没有祈求的机会,也因为没有祈求的习惯。对神明也好,对人也罢。并不是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只是觉得期待了却又得不到会失望。 但当他看着这个大半夜翻窗户进来用热水壶给他煮生日面的人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嗯。” 他认真地问,“会实现吗?” 温良久忙活的动作停顿片刻,突然把筷子换了手,腾出右手来,指尖点在他眉心,同样认真地给予回答,“包我身上。” 气氛突然严肃起来。 柏里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清了清嗓子,“那个,面……什么时候能吃?” “……” 面很好吃。 大半夜的温良久懒得再跑一趟回去。宿舍的单人床太窄,柏里从衣柜里拖出一床被子来给他打了个地铺。关了灯各自躺着。 温良久枕着胳膊躺在地上,突然想到,“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但是说这个太没新意了。” 他思索片刻,问柏里,“你记不记得以前最开心的那天,是什么时候?” 柏里摇摇头。摇完才发现他看不着,就又补充,“一下子想不出来。” “也是。” 回忆那么长,一时半会儿很难挑出个“最”来。 温良久笑着说,“那就祝你以后生活的每一天,至少都像记忆里最好的那天一样快乐。” 那应该很难吧。 柏里心想,那就祝我以后都像今天晚上一样快乐。 “祝贺你踏入成年人的世界。” 他话题一转,斤斤计较,“听我姐妹说你小时候收情书收得不少?” “……” 柏里说,“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成年人谈恋爱情书不用写,靠口述。” 他说着,忽然腾地一下坐起来,扒着床边补一个晚安吻,“或者身体力行。” 柏里:“……啊?” “啊什么啊。” 温良久偷亲得逞,美滋滋地躺下了,“睡觉。” 柏里沉默了一会儿,严谨地分析完“身体力行”这个词,突然也坐起身。 可能是晚上喝汽水喝得有点上头,也可能是被亲懵了过于胆大妄为。他伸出一条腿,绷着脚尖轻轻踢了温良久一下。 “温师兄。” 他说,“我们……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请试!(破音 * 来辽 今天也按时早睡 大家晚安! *今天的鞠躬时间* 感谢小可爱七夜雪扔了一颗地雷~mua! 第121章 既然要试, 就得试得专业,试得严谨,试得万无一失。 用温良久的话说, 要准备周全,还需要一些辅助小道具。太临时了不行, 太草率了不行。 柏里觉得这人可能还要再翻翻黄历挑个良辰吉日之类的。日子不吉利也不行。 在这件事上, 他只知道跟父母肯定不一样, 但还从没考虑过两个人具体该干什么, 要怎么准备。晚上脑子一热就开了口, 本来也是想借着当时那股子冲劲儿——虽然这不符合他谨小慎微的作风, 但从以往的经历来看, 在和温良久的关系上, 放任自己冲动的效果反而比思虑周全更佳。 只是温良久总能给他“惊喜”。出乎意料地被叫停,还说什么“需要准备”,搞得这么隆重反倒让人羞耻感爆棚。 有什么……好准备的? “非常需要。” 对于他的困惑,温良久故意没有立刻解释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等你准备好后。” 柏里冷静下来后再想, 又打了补丁, “下次别在我宿舍。”要真到了那个“到时候”,总觉得事后整理房间会很麻烦。 “当然要去我那儿。” 温良久答应得很爽快,“宿舍地方太小了,我们需要一张更大的床。” 柏里, “……哦。” 他心里对于这件事的期待本身并不高。也不是不感到好奇, 但总是被小时候的童年阴影膈应着,主动提出还是基于履行情侣义务的想法占的分量更多。 听温良久语气好像很懂的样子, 就也懒得再管,交由他折腾。 好像是真的“懈怠”了不少。以前自己能完成的事, 现在有一半都要推出去给别人做。以前连接受帮助都很难,现在甚至可以主动开口提要求。 遇见这么个人以后,他变了很多。好像连听到和看到的世界都变得不一样。 以往的时间里,他能听到的大多数声音都在指导该如何独立生活,感受到的教育是要学会自己面对一切挫折。这样并没有错。但现在他逐渐发觉,拥有值得信赖的人更是幸运的,学习如何依赖别人也是幸福的过程。 或许一个人确实也能过,可也不是必须要那样孤独地活着。 开学后天气一直晴朗。柏里坐在窗边托腮望着黑板,被入秋后渐渐温和的阳光晒得懒洋洋。间或走神观察高数老师的发际线,或是他讲到激动处时飞起上扬的眉毛。 是幸福的过程啊。 这个世界生动又可爱。 下午时,他收到了温良久的短信。 温良久:“帮我收个快递,拿到你先拆。” 温良久:“先别问是什么,拆的时候会有惊喜呦。” 柏里:“……” 其实本来也没打算问。但语气这么欢快大概是很想要的东西到了,还是别打击他比较好。 柏里:“知道了,我下课去拿。” 柏里:“直接帮你拿到家里去吗?” 温良久:“对!” 温良久:“我今天按时下班。晚上见。” 温良久心情亢奋。 他等了一天一夜才等到这个快递,心说什么叫给我拿家里去,我哪用得着那个。 那当然是给你准备的呀宝贝儿。 经历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在把自己憋成变态之前,他终于等到了柏里松口的这一天。 再也不用大半夜去睡厕所了!再也不会在兄弟们开荤腔的时候被羞辱还无话可说了! 站在历史更迭的关键路口再往回看,温某人简直想给自己鼓鼓掌。 呵。“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算什么?我也可以!“磨人的小妖精”算什么?我可以! 我都可以! 不愧是我! “和谁发消息呢?这么开心。” 路过的同事看到他对着手机笑,打趣道,“工作狂魔今儿不加班了?” “加什么班。” 温良久意气风发地关电脑,语气中透出蠢蠢欲动的兴奋,“回家开荤。” 晚上的时间要用来干正事,一丁点都不能浪费。回家的路上温良久算着时间点了餐,刚要点个酒,又突然想起柏里醉了之后什么样,一时犹豫。 但是喝醉了之后的小宝贝好像更坦率,说不定会有惊喜—— 果断下单。 回到学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入秋后夜风里有了凉意,他走近楼下时抬头,意外地发现家里的灯暗着,莫名打了个冷颤。 柏里下午的课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 上楼后发现外卖放在门口就更觉得不对劲。一进屋,家里空无一人。快递放在客厅,原封未动。 应该是回来过一趟又匆匆离开了。 温良久心里发沉,打电话给柏里,所幸很快就接通了,“在哪儿?” “……喂?” 柏里说,“我在医院里。” 短短的句子,在医院空旷的长走廊里泛着冰冷的回音。 “柏长遂死了。” ** 消息来得突然。 柏里被叫到医院后却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医生,护士,律师,记者,警察,经纪人,财产规划师……这些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人一波波轮番涌来,围绕着他语气迥异地问个不停。 柏长遂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和他一起被送到医院的还有柏长依。她被诊断为同种原因的中毒,但程度较轻,及时清醒后就不会留下明显的后遗症。 她已经醒过一次,证明在生理上身体并无大碍。但精神和情绪状态都不太稳定,剧烈排斥生人靠近,拒绝见除柏里之外的任何人。 可即使是柏里,在见到她后也没机会说话——她一看到熟悉的人,精神稍微放松后就又立刻昏睡过去。 温良久到医院时她还正在睡着。 柏里刚从连番盘问中暂时脱身,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心里麻木一片。 见到他拎着东西过来,下意识地低声喊“温师兄”,接着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良久在他身边坐下,率先开口,“晚饭吃了吗?” 柏里摇头。倒是被启发了思路,想起今晚两人是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的,“有……外卖打给我。我让放门口了。” 突然被叫到医院被一群陌生人围着,如果不是温良久打电话来问,他到现在都未必能想起来主动报备自己的行踪。 很乱。 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已经开始乱得发麻。周围喋喋不休的成年人见他面上表现得镇定,就连缓冲的时间都替他省略,不由分说地加倍灌输信息量进来。 以至于他现在稍微喘一口气,反应过来后脑子里只有对“原来人死了之后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的抵触。对“柏长遂死了”这件事本身反而没有多大感伤。 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即使发生得仓促了些,也还是能很快接受。唯一的担心只有还在昏睡中的母亲。 如果她一直不醒来,事情的发生经过就无法被还原。可等她醒了,就会立刻面对警察的盘问。她要怎么用脆弱的神经接受当下的现实,又该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 “我看见了。” 温良久拎起身边的纸袋给他,敞口的牛皮纸袋里散出面包温热微甜的香气,“先垫垫,晚上回去再吃。” “你先走。” 柏里再次摇头,“我今晚不回去了,得在这里等着。”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温良久想没不想就接话,“那我就在这儿跟你一起等。” “不用。”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柏里却也说得分外果断,“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说的。” 在对视中僵持了几秒,先让步的人是温良久。 “……” 他无奈地起身踱了两步,终于打算妥协,又弯腰捧起柏里的脸细细打量,确定他并不太勉强后依旧不放心,“行不行?跟我说实话。” 柏里看着他,坦诚地点头,“还可以。” “等等还会有人来。你回去的路上,如果有人问你,不要理他们。” 柏里细细嘱咐道,“如果非要问你,就说……说不认识我。不然他们会一直,缠着你。” 温良久屈指往他额头上一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给我操什么心。” 柏长遂身份特殊,柏里情况更特殊。温良久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能帮忙的地方有限,甚至说不定添乱会更多。平时再怎么不着调,这时候孰轻孰重还是懂得的。 但在关键的话题上,他依旧倔强地坚持,“我不认识的是柏长遂。不是你。” 柏里终于露出个笑来,细细地勾在唇角,转瞬即逝,“行。” “柏里先生。”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有西装革履的男人来找他,“请跟我到我这边来。” 柏里颔首示意。抱着温暖香甜的纸袋起身又看了温良久一眼,没再说什么就抬腿走了过去。 温良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回家的路上下了大雨。温良久没关注天气预报,也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看时间并不算晚,就站在地铁站出口等了一会儿。 雨越下越大。最初他身边一起等待的人们几乎都走空了。幼小的孩子穿着卡通雨衣,情侣们笑着挤在狭小的伞底冲进雨幕里。 不远处就是学校的教师住宅区,耸立的高楼上一扇扇窗子都透着亮。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阴冷的雨夜,连路灯的光芒都显得格外温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同事打来的电话,问他工作的问题。 温良久瞥一眼近在眼前的“家”,转身回到了地铁里。 ** 第二天柏里一直都没有接电话。温良久在公司里待了一整天,手上有工作时还好些,一闲下来就老想往医院跑。 到了晚上,终于再没什么班可以加。他也没借口再留在公司了,自己回家的路上心情蔫蔫的,一点期待都没有。 平时都是赶着下班好快点回去见想见的人。现在想见的人不在,他连学校都不想回。 依旧大雨。前一日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一整天,在夜幕降临后终于又爆发了一阵。但因为有前一天的铺垫,地铁口等待的人少了很多。 温良久属于不长记性的那种人。他依旧不看天气预报也没有带伞,但今天不想等,直接冲进雨里跑进学校,借着门口保安亭里巡逻校警的伞一路跟着巡回了家。 进电梯的时候觉得自己挺惨,电梯门打开才发现一更惨的。 家门口蹲着个小可怜,从头到脚都被浇透了。白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袖裤脚都还在滴水,踩着一片小水洼等他。 小可怜一听见电梯响就抬头,看见是他立刻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又靠着墙蹲下去。 温良久大步走过去,“等多久了?” “没多久。” 柏里按了按太阳穴,起得猛了眼前一阵发黑。 “手机没电,我忘带钥匙了。” “明天我让人来换成密码锁。” 温良久麻利地开了门,“先进屋。” “站不起来”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身体就已经腾空了。柏里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皮肤接触的瞬间,热度顺着肌肤的纹理迅速蔓延。 又把自己烧得全身滚烫。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温良久直接把他抱进了卫生间,给浴缸放水,“吃东西没有?” 柏里坐在马通盖上,低头蹭掉湿透的鞋子,“吃了面包。” “……” 温良久咬了咬牙。下颌绷紧一瞬又松开,“先洗个热水澡,我去弄吃的。” 说完见他没有动,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去啊。” “……”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吓着,他抖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强忍了一路,眼里氤氲着水雾还没有散去,眼角的红晕更加深了。 “你凶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九:……我冤。 * 来辽 昨天姨妈光临睡昏在床上莫得力气,今天原地复活就早点更 大家提前晚安! 第122章 “……” 温良久一下就怂了, 脸上满满的写着“我不是我没有啊你怎么瞎说”。但柏里已经别过头不肯再看他,侧脸绷得很紧,努力抑制着情绪不想再和他起冲突, “你出去。” “我是有点生气,就是看不得你因为他被折腾成这样。” 温良久试探着碰了碰他手, “我现在不能走吧?万一出去以后你背着我偷偷哭怎么办。” “你不是让我, 洗澡吗。” 柏里猛地转头看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语气急促, 把所有恼火和委屈都丢在他身上, “我听你的不行, 不听你的也, 也不行。那我, 我……我,我到底该,该干什么!”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像呜咽的小兽,在又冷又饿的疲惫中不甘地求助。其中愤怒而绝望的情绪从未见过, 温良久几乎能确信在医院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十八岁正是年少轻狂无知闯祸的年纪, 他却在医院里独自面对那群为了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那些人居心各异,而其中善意寥寥,想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该如何从这个还未走出校园的少年人身上获得最大的利益。 无论怎么说都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从离开医院时就开始叠加的担忧和后悔在这一时累积到了顶点。温良久收拢胳膊把他拉进怀里用力抱紧, 好像离得再近一点, 就能把他身上负担的压力抽走一些。 柏里任由他抱着,抓住他的衣角如同溺水中的浮木, 全身力气都松懈下来,喃喃道, “我到底该干什么。”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管。 温良久在心里无数次地这样想过。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筑一座城堡,你只要开开心心地待在里面就好,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会与你远离。 但他知道,柏里并不需要那样的过度保护。他有自己面对问题的态度,重要的是要相信他能做到,只要在旁边耐心地陪伴等候着,在一切尘埃落定时对他说一句“做得很好”。 除此之外,在他实在扛不住回头寻找心理支撑时,给他一个拥抱。 肩膀的颤抖在怀抱里渐渐平息。许久没出声,温良久怕他直接睡过去太容易着凉,拍拍他的背晃了晃,“好点儿没?” 柏里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还是没抬头。 “先把湿衣服换了,待会儿上床让你抱个够。” 温良久故意拖慢语速,“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得在这儿看着你洗吧。要不然你……” “我不会哭的。”柏里迅速把他推开,“你先出去。” 温良久嘴角一弯,把后半句补完,“要不然你自己在这儿洗着洗着睡着了怎么办。” 柏里:“……” 温良久抬手捞起洗手台上的小镜子,拿下来往他脸前一摆,“这眼睛是怎么回事儿。” 眼底淡淡的阴影不必多说,眼球上红血丝分布密集,很有些骇人。柏里看到自己也是一惊,解释,“熬夜太久,忘摘隐形了。” 温良久:“……” 柏里借着他手里的小镜子把隐形眼镜摘掉,终于心平气和地正经说了需求,“我现在很饿。想吃东西了。” 看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温良久稍微放心了些,“别泡太久,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他到客房里的小卫生间简单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冰箱里还放着前一天的外卖,他的视线从上面掠过,最终拿出所剩不多的食材来下了碗清清淡淡的挂面。调酱汁,捞在碗里铺了两只荷包蛋,最后撒一小把葱末和香菜碎。 柏里从浴室里出来时正好端上桌,看到热腾腾的面眼睛也亮了一瞬,“好香。”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先凑合凑合。应该还算好吃。” 温良久递筷子和勺子给他,“要喝饮料吗?” 柏里摇摇头,小心地啜了口面汤,“味道很好。” “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吃,尤其是大晚上从外面儿野完了回家肚子饿,老缠着我妈做。” 温良久坐在对面捧着脸看他,“后来她被我缠得不耐烦了,索性把我教会让我自力更生。” 柏里沉默了片刻,挑起一筷子飘着热气的细面,“我妈妈不会做饭。” 一大颗眼泪吧嗒掉进碗里。 “……” 显然是把天聊死了。 柏里镇定地把面吞下肚子,解释,“烫。” “……” 温良久配合地点头,“那你也慢点吃,这面能烫很久的。不够烫锅里还有。” “……” 好烦啊这个人。 柏里“哦”了一声。要吃第二口时,听见房间里有手机铃声响。 他的手机一向只开震动,刚刚回来充电时怕错过医院的电话特意调成了响铃。这会儿一听见就丢下筷子跑过去接。 开头说了句“我是”。柏里拿着手机回到餐桌边坐下,一直在听对面说话。必要时才出声,“那需要我,现在回去吗?” “暂时不用。如果您和她的请求依旧无法达成一致,最好先不要出现,以防激怒她。” “但长久拖下去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希望您能尽快做决定。” “我知道了。” 撂下手机,柏里捧起碗挡住脸喝汤。 温良久看着难受得想把电话那头的人揪出来揍一顿。 “不是因为他。” 放下碗时,柏里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隔老远先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我妈妈醒了。” 温良久点点头,“她怎么说?” “柏长遂是自杀。” 柏里尽量客观地向他陈述事实,“吸入量不同,她没能一起死。现在要我给她的,安乐死申请签字。 刚醒来的时候,她甚至要求他也一起加入这场“旅行”。 爸爸先去好玩的地方等我们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你不要妈妈了吗? 她甚至都没有出过家门,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 他望着温良久,心里想,她甚至都还没有看过你。 她已经不想留在这世上了。 国内安乐死刚刚合法化,即使真的要实施也必须有和申请人具有法定亲缘关系的签字同意。和柏长遂的亲缘关系也需要再出一份书面鉴定证明,柏里刚刚做了DNA私人鉴定,二十四个小时后才能得出准确结果。也因此有得以喘息的时间回来一趟。 这个国家的律法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告诉所有人,他是这两个人的孩子。居然是因为这个。 温良久顿了一下,消化完扑面而来的信息量,然后才认真问他,“你想现在聊这个事儿吗?” “……我还没有吃饱。” 柏里看着空掉的碗底,想了想,“等一会儿再聊。” “好。” 温良久拿起他的碗,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退烧药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去拿两颗吃。” 饭后温良久把厨房收拾干净,回到卧室时看到床上铺满了衣服。 柏里正在把衣柜搬空,见他进来停下解释,“我要自闭一会儿。” 温良久依旧配合地点头。接过他手上的衣服往床上丢,“你请。” 在这种情绪波动的当口,两个人都冷静得诡异。 又诡异的舒适。 温良久抱着电脑靠坐在柜门边,但无心打字。就搁在腿上看了会儿黑屏,突然轻声笑起来,“以后我们就算吵架也会很省心的。” 哪怕自闭也得通知一声。还要选个他能看见的地方闭。 柏里声音闷闷的,从衣柜里传出来,“我们以后,不要吵架。” 狭小的黑暗环境里依旧让人感到安全,但效果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明显了。 柏里发觉自己更愿意听见他说话。 “你睡着了吗?” “没有。” “睡着了吗?” “没有。” “现在呢?” “……没有。” “你为什么难过?” 温良久突然问,“因为不想让她离开你吗?” “……” 柏里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如果是你。你会打算怎么做?” 温良久答得很爽快,“我反正不会跟她一起去死。” “我也不会。” 柏里闭上眼睛,手指放在柜门上缓慢地描摹他的轮廓,“但我不甘心。” 怎么会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呢。 他连死都要拉你陪葬,为什么还要爱他? 柏里低声问,“是我不够爱她吗?” 幼时看到她被父亲“欺负”得低声哭泣,委屈又无法抗拒地伏下去呜咽着吞/吐,因为一句“想让妈妈不哭,你可以来替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代替她满足肮脏的欲/望。为了得到她的拥抱,为了看到她的笑容,甚至一度因为可以分担她的苦难而感到高兴。 即使长大后每每想起都恶心得不愿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也依旧愿意为了她忍受监视和病态的控制欲,配合她维持家里的表面平静。 “我愿意为她做,我能做的所有事。我可以陪着她,一起好好地活着。” “她问我,为什么不要她。” 他低声轻诉,“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 为什么不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柜门内外像小小的临时告解室。温良久面对衣柜坐着。额头和掌心紧贴着柜门,轻声说,“爱是无法被量化比较的。” “但在选择面前,爱又确实有优先级。” 柏里想起她请求自己时哭着说的话。 “妈妈也爱你的,小里。” 她说,“但我更爱哥哥啊。” “或许把她留下,对她来说是种更残忍的选择。” 温良久说,“她并不觉得独自活着是件好事。如果因为你代替她做出的选择被强行留下,她甚至会怨恨你。” “她想去找哥哥。她离开哥哥就活不了。那就送她去。” “如果是对她,更好的选择。” 柏里倔强道,“即使她怨恨我,也无所谓。” “可哪里有更好的选择呢。” 温良久低声叹息,惋惜和无奈渗透到他心里,“她希望做怎样的选择,才是更重要的。那是她真正想要的,没有人逼着她干什么,她可以只为自己。” “让她走吧。柏里。” 话音落下,柜子里安静了好一阵没有再传来说话声。 温良久敲了敲柜门,“你在背着我偷偷哭吗?” “……没有。” 柏里说,“我觉得你的话有,道理。” 他又沉默了会儿,才小声说,“我有一点想哭。” 温良久把腿上的电脑往旁边一推,再次拍了拍柜门,“来。” 在黑暗环境里待久了,猛地出来壁灯很刺眼。柏里抬手挡下了光,指缝里窥见他起身把壁灯关掉,换了光线昏暗的床头灯。 温良久回来挨着他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拉开,说,“睁开眼睛看我。” 柏里睁开眼睛看着他。 明明平时一看到就忍不住想笑。可在这时,在平静地对视半分钟后,他突然落下了眼泪。 或许是太久没有以哭的方式宣泄情绪,他完全不懂得该如何尽兴。泪水不断地沁出来,烫得眼角绯红,一串串安静地往下砸。连哽咽都依旧拼命压在喉咙里,破碎得不成样子。看在眼里灌入耳里,撞得人心口生疼。 温良久实在忍不住了,皱着眉头说,“你哭大声点儿。” “……” 柏里抽泣着回怼,“不用你教我。” “你这样搞得我也很想跟着一起哭啊。” 温良久亲了亲他流泪的眼睛,小声嘀咕,“你愿不愿意,把眼泪分给我一半?” 在这样温柔的视线里,他终于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拽着温良久的手死死抱在怀里不肯放开。 并不是真的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恰恰相反,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改变不了她的想法。知道自己不得不接受提前到来的离别。知道自己要在一夜间迅速长大,在纷乱的利益纠争中以成熟的姿态处理。知道自己能处理得好。 但在无所畏惧地去面对这一切之前,他需要汲取一些勇气。 最后抽抽搭搭地停下来,脑子有点缺氧,心里却是满足的。 回来这趟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 “你这时候回来,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吗。” 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温良久才提出最关心的问题。怕他不好意思提要求,特意把声音放轻,想引着他说出来,“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 柏里揉着眼摇了摇头。 其实只是想回来看看你而已。 可看着这个人关切地看着自己,心疼得不行的样子。他心里一烫,转到舌尖的话又吞下去,低声说了句别的什么。 温良久表情凝固,“你再说一遍?” “……” 柏里耳根烧红,别过脸去作势要反悔,“你可以拒绝我。” “等等等等会儿,别,就按你说的做。” 他飞快地起身跑去客厅,“坐这儿别动,我先去拆个快递。” “……” 柏里果然听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他。不知怎么,想起刚刚发现自己好像喜欢温良久的时候。 他躲在宿舍的衣柜里不停地胡思乱想。想“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想“我到底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想“他是不是为了跟我上床才对我这么好”。 现在却再也生不出类似的疑虑了。 算了。柏里想。 即便他真的只是因为想上我才对我这么好的。即便是这样。 只要是他。那我就愿意。 温良久回来时他依旧乖乖地坐在衣柜旁,仰头时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格外清澈。他浑然不觉自己的神情即将点燃什么,还看着温良久问,“这次你为什么,不拒绝我?”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点胡闹。 “拒绝你?” 温良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扫掉床上的衣服,弯腰把他抱起来扔进被子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没有原则的人。” “从现在开始,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他干脆利落地脱掉上衣。俯身时眼神像是换了个人,“你什么时候要,我就什么时候给。” “正好,给你退退烧。”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中间尝试写了段车,但行驶途中发现气氛被我写的十分悲壮?? 还是溜了溜了 ** 起初写这本时我立过誓言,说这孩子太压抑天性了我得好好让他好好往外放放。所以虽然他们的车起步晚,但是只要一点着火,我就要让他们每章都自由行驶在高速路上。给我开!可劲儿往前开! 后来才发现这个计划可行性不强。因为我起步得实在是太!晚!了! 所以能开到哪儿就要靠大家脑补了,mua 第123章 柏里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这中间的时间实在隔得太久。尤其是第一次发生以后, 温良久每每孤枕难眠时恍惚间甚至觉得那可能是分手炮。 柏里是早上先一步醒来悄悄离开的。起床的动静吵醒甚至都没有吵醒他——这一点尤其让人挫败。 除了写在闹钟名字上的“等我回来”,什么都没留下。于是每天早晨被闹醒的时候,他都得都在心里默念一遍“今天又是等我宝贝儿回家的一天呢”。 …… 操。 不确定他回来的时间, 温良久帮他请了两个月的长假,甚至想过干脆给他办成半年休学, 能让他回来之后好好休息。 他们偶尔会打个电话, 互相通知对方还活着。但经常刚要聊起来柏里就又被人叫走。要知道他的消息大多只能从报道中拼凑。 柏长遂的死在业内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温良久不懂艺术圈内的事情, 对“轰动”的理解更多停留在“死了之后画会更值钱”的认知上——事实也确实如此。柏长遂的画风格诡谲却独树一帜, 许多作品都被高价拍卖过, 此时更是肉眼可见地升了值。 与此同时, 柏里继承人的身份被公开于世。 他正式出席了父亲的葬礼。他公开承认自己接受了父亲的全部遗产, 并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其中画室里堆积的作品会被全部拍卖, 拍卖所得用于捐赠国内数家福利院,父亲生前居住的白房子也将被拍卖出售。 主人去世的风波还未过去,给这栋房子增添的意义远超它的实际价值,被拍出了将近九位数的成交价。 有人质疑他太过心急捞钱。采访视频里,年轻的艺术家后代眉眼隽秀动人, 却带着一身不食烟火般的清冷气。他平静地看着镜头, 给出了入情入理的回应,“那是个悲伤的地方。是故事结束的地方。” “我们作为未亡人,应该给故事一个,新的开始。” 有人继续向他提问, “怎么评价你的父亲?” 画面里, 柏里微微低头皱了下眉。再次看向镜头时,眼神平缓无波, “他是个优秀的画家。” 仅此而已。 温良久看着屏幕上熟悉的面孔,眉头锁得比他还紧。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 怎么就能把人瘦成这样。 除此之外,所有的报道中都没有出现过他生母的信息,看得出是柏里有意为之;也没有任何关于他本人的校园生活,朋友圈子,尤其是男朋友的私人信息流出。 温良久自知当时去医院时被拍到过两次,但却没有任何照片流出来。他把信息源处理得很好,把珍视的人都保护得密不透风。 温良久隔空看着,只能在心里夸句“我宝贝儿真能干”,然后继续每日一念“今天又是等我宝贝儿回家的一天呢”。 中途他和慕羡见了一面。当天见面的聊天可以简单总结为“怀念柏里座谈会”——如果不是因为他,两个人很难有什么共同话题坐在一起。 “我也就能等一个月。” 温良久实话实说,“过了一个月他还不回来,我就要去他家里逮人了。” 慕羡除了心疼自家姐妹去处理复杂的家事之外,还对这位独守空房的师兄抱着点可怜之意,于是想着来宽慰下他的心,“上次一起喝酒,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 温良久勉强一猜,“说他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不是!” 慕羡被他生无可恋的语气逗笑了,“他说,‘羡羡,我不想去住灯塔了。’” “我们认识十年了……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 再想起柏里说这话时微笑的表情,她依旧会蓦地眼眶一热,抬手在眼睛旁边扇扇风,“就觉得……太好了,特别特别好。” 温良久漫不经心的模样终于收敛起来,露出认真的表情——认真地酸了起来,“他都还没这么跟我说过。” “……”你这个人真的很爱计较。 但下一秒,慕羡接过他递来的湿巾,小心地整理好自己的眼妆,说了声谢谢。 “温师兄,其实一开始你们在一起,我总担心你会不会逼得他太紧,让他难受。” 依旧觉得感慨,“但后来想想,可能他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温良久问,“我什么样的人?” 慕羡想了想,“大概就是……不由分说地伸手去拉他的人?” 不是隔岸观火,不痛不痒。 是深陷其中。是绝不回头。 ** 时间过去正好一个月后。晚上温良久日常下班回到家,进到电梯里时突然心跳加快。好像心灵感应,有什么即将要发生一样。 ——然而事实是这一个月里他经常这么心跳加快。每次期待地打开家门,迎接他的都是空空荡荡的屋子。 这晚电梯门打开,他迟迟没有走出去。 大概是失望怕了,居然连家都不敢回。 温良久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刚要抬脚往外走,电梯里突然又进来一人。 衬衫领带黑色西裤,手里拎着上衣外套。明明一身清冷的正装,头发却漂染得雪白。 错愕间,温良久被他逼//进电梯角落,迎面而来的是热切的吻。 电梯门缓缓关上,顺从轨迹往顶层升去。电梯里的气氛却完全不受控制了。温良久只愣了一秒,抓住他的手腕翻身用力将他抵在电梯和身体间的空隙里,眼底深埋着珍爱和狂喜。 “晚上好男朋友。” 柏里看了眼被他拽松的领带,并不在意地扬起嘴角,继续把话说完,“想我了吗?” “……你现在说这话。” 温良久咬牙把电梯楼层键按回去,“是会挨//操的你知道吗。” 柏里低声笑起来,斜睨一眼松垮的领带,靠着电梯壁懒散地抬手拎起撩到他的肩膀上。仿佛无声的挑衅。 那就来啊。 “……” 温良久脑子里开始炸烟花。烟花砰地一声,炸出四个字“跟谁学的”。又砰地一声,炸成五个字,“你给我等着。” 然而事实是回来的路上,柏里在脑海里把这段排练了好几遍。 虽然效果不错,但也就排练到这儿。 接下来该干什么,他暂时还没安排到。也没有想过,回家路上过于兴奋心血来潮的小演技会给他带来怎样难忘的经历。 温良久对他的神游颇为不满。细长的指节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对着我还跑神呢?” 柏里抿着嘴唇想了想,“先回家吧。” 电梯适时叮地一声打开。温良久不劳他再走路,直接把人扛进屋扔在床上。压下去开始解他衬衫上的纽扣。 一破衬衫,扣子怎么这么多。 他解了两颗就失去耐心,索性粗暴地扯开丢在一边。纽扣崩断,掉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出老远。 柏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放心,我不那么对你。” 温良久突然笑了一下。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把室温调高了两度,垂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我怎么舍得呢?啧,我宝贝儿真好看。” 他真的瘦了很多。一个月的时间仿佛脱胎换骨,五官未变,却褪去了眉眼间的稚气,一点点凸显出独属于自己的风采来。 让人更难移开视线。 柏里被他用赤//裸/裸的目光盯得耳根发红,“你到底……” “别催。” 温良久用指腹摩挲他深红的唇瓣。轻轻按下去,看指尖陷进两片柔软之中,笑意更深,“今天有的是时间。” 他脱掉上衣。和利落的动作相反的,是故意缓慢拖长的调子,“让你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在这张床上,整晚整晚地想你的。” 消失了一整个月,音讯寥寥,柏里对他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 无所谓。 柏里主动贴近他。用同样缓慢又清晰的调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也很想你。” 每一寸皮肤都是温暖的。细腻而真实,将最真切的思念传达到身体最深处。 温良久拉起他的胳膊。一个月前取血点周围那一小片淤青已经消失了,同样的位置,他缓慢地补上一连串的吻。从臂弯到指尖细细密密地碾过去,怜惜之意和另一处的凶狠力度完全相悖。 这个人,就是这么矛盾又温柔的啊。 “……哭什么?” 温良久看到他眼角有泪滴划入发间,立刻俯身吻个干净,哑着嗓子问,“疼?还是舒服?” 柏里却笑起来,用力抱住他的背,缠/紧他的腰,小声说,“开心。” 这句话促使温良久在心里取消了他后半夜的睡觉时间。 但必要的中场休息还是不可或许的,毕竟他温某人偶尔还是个搞创作的文艺青年,又不是什么臭不要脸的衣冠禽//兽。 柏里对他心里所想一无所知。中途被喂了次水之后,精疲力尽的感觉席卷全身,困得动都不想动了。 看他今晚穿的衣服就能想到,应该是刚把事情处理了结就直接奔回了来。温良久也不忍心再折腾他,从背后拥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走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烧还没退就出去乱跑。” “凌晨时就已经退了。你的退烧办法很有,用。” “你介意我问你什么感觉吗?我还挺想知道的。” “介意。真好奇的话,下次你来躺下面,就知道了。” “……那倒也不必。” 柏里笑出了声,翻身钻进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连日以来忙碌的经历,“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最后把他们放一起……碑上没刻她的名字。我不想别人议论她……那些人太难缠了,律师帮了我很多忙……” 温良久摸了摸他的脸,手指在他眉眼间描摹,最后落下轻柔的一吻。 “辛苦了。” ** 结果还是没逃过后半场的折腾。 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身体碾压似的酸痛让柏里深觉他那句语气温柔的“辛苦了”根本就是屁话。 “这么快就醒啦。” 温良久一早起床,听见动静从厨房跑到卧室门口,手指放在胸前比了个骚气的小心心,隔空一推,“我宝贝儿真厉害。” “……” 柏里反手抄起枕头砸到他身上。还想再去摸另一个时,才想起那只早就被自己抱回宿舍了。 “吃早餐吗?我准备得差不多了。” 温良久神神秘秘地预告,“我还准备了佐餐的东西。” 单单是凭借早餐的吸引力,柏里完全爬不起来。但对“佐餐”的好奇成功催动他起床,暂时丢掉对温良久前一晚胡作非为的怨念坐到餐桌边。随便吃两口培根煎蛋,捧着果汁等下文,“是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 温良久在他对面坐下,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就你想看的那个……日记。” 作者有话要说: 九:宝贝儿要生气,赶快给他看波彩虹屁哄一哄。 九: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衣冠禽//兽。 * 来辽 今天还是写不完啊 那就明天完结 然后再更几个甜甜的小番外结束 汇报完毕 大家晚安! 第124章 温良久把自己的手机解锁递了过去, 不自觉地站起身,“要不我还是先……” 柏里:“坐下。” 起立失败。他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柏里把他社交账号的发表记录拉到最低,从第一条开始往前挖坟, 连带着评论也要欣赏一番。 “……”这么狠的吗。 温良久莫名紧张,叉子在煎蛋上戳来戳去都没想起来往嘴里送, “好几年的账号了, 大几千条, 一时半会儿看不完的。” “啊。” 柏里正翻得兴致盎然, “你要去上班吗?” “今天不用去公司, 在家里工作。” 话一出口才发觉是自掘坟墓, 他连个溜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下, “你……慢慢看吧。” 柏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胡乱吃了几口早餐抱着手机回卧室继续看。 今天没有日程安排,他的主要活动就是在家休息,确实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小别重逢的第一天,温某人因自己的私人社交账号惨遭失宠。 他的小号ID名称是“温凉酒”,没什么官方认证, 纯属玩票。和游戏主播“温九”动辄几十万的点赞量没法儿比, 一共也只有一小撮十来万粉丝。但因为内容偏日常,粉丝活跃互动率很高。 前面都是灵感小故事,日常段子和吐槽,还时常跟评论区一起嘻嘻哈哈。中段间或有些感慨伤怀的内容, 和评论互动的频率也少了。小故事发刀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高。 作为知情人, 柏里能看得出这些句子里的丧和那时温阿姨的病情,和他对未来方向的迷茫相关。但令人惊奇的是评论区来自天南海北未曾谋面的网友, 他们对这个人伤感的事实原因一无所知,却能以最大的善意给予安慰。各种抱抱摸摸头, 彩虹屁一串一串。 柏里看得很有些感动,“他们都好会说话。” 温良久冷静地推了推眼镜,是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因为说话难听的都被我拉黑了。” “……” 柏里终于抬头看他。隔了一个对角线的距离,他坐在房间另一头,膝上放着电脑,“你为什么戴眼镜?” “工作的时候戴着很有仪式感。”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 柏里问,“是我不能看的机密?” “跟工作内容没关系。” 温良久镇定地解释,“坐你旁边我只想干点别的。” “……” 柏里理智地收回目光,“工作加油。” 一上午过去,他把温良久好几年的库存看了大半。再往下翻,就是今年年初时两人在猫咖遇到的事了。 柏里看了两条,突然又划回去细看发表日期。 好像不是…… 不是今年年初。他的日常记录里,第一次有跟猫咖相关的内容是在去年,比他们俩第一次说话还要早好几个月。 “Son of Snow White”的称呼这个时候就已经被他发表出来了。评论区一大堆求偷拍视角求爆照的,都被他用“美好的事物当然是要自己独享”的歪理搪塞了过去。 柏里抿了抿嘴唇。偷瞥一眼角落里的工作机器。见他没注意,翻个身背对着他继续嘴角上扬,接下去看得格外认真。 “打游戏遇到个小挂比,看起来有他的影子,心痒痒,想招惹一下 完逑,招惹过头生我气了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明天去问问我妈怎么办” “是同一个人:)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妈不理我 我现在只想自闭” “你们绝对想不到! 今天!课程小组!我跟谁分在了一组! 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他也太可爱了吧 为什么看着他会有奇奇怪怪的念头 我好脏 我不配 大家早点睡” 柏里回想第一次在课堂上见面的时候,发觉自己好像是惊喜比惊吓更多。后来温良久主动揽了组长的活帮自己解围,他只说了句谢谢就落荒而逃。 ……那样也算是可爱吗? 他接着往下看,发现后面一条的点赞和评论前所未有的高。 “今天被傻兄弟拉去聚会。听说有好看的姑娘,我决定去纠正一下自己的取向。 谁能想到他也在:) 他一笑,啊我死了。 小姑娘确实挺好看,看见我那个表情,满脸就写着句‘好他妈帅一男的’。 但是他都不看我一眼。 小姑娘跟他挺熟,说是他姐妹。 我征服了他姐妹的审美,却没有获得他的青睐。悲伤。 确认过眼神,是我要追的人 你们等着!” 这一天的评论热情高涨,但温良久一条也没有回复。 “所以这是个妄图纠正取向反被教做人的故事” “祝成功(但我看着不太行的亚子” “挖坟回来看甜甜的恋爱故事!” “评论有人剧透1551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这个时候。柏里想了想,只记得自己跟慕羡一起讨论他的长相被当场抓获,羞耻得想原地消失。 原来他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吗? “以前觉得谈恋爱很没劲 现在觉得谈恋爱可有意思了 要是能跟他一起的话” “小宝贝老是冲我发脾气,我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呢 毕竟他长得好看,我就觉得他脾气大点也正常 再一琢磨,他好像对别人都客客气气的,从不这样 想想我就更不生气了” 后面的内容可以简单概括为温氏情话合集。柏里一路看下去,发现评论区的风向开始变歪。有人说他自嗨,意//淫人家小哥哥自作多情。 虽然往回看时发现自己这时确实还对温良久没什么非分之想。但是看到有人这么吐槽自家男朋友,柏里还是很生气。 时间再往下推移,他看到温良久公开转了一条阴阳怪气的评论,并配文。 “谢谢支持,我们在一起了。” “……” 柏里扑哧笑了出来。 后面都是甜甜的恋爱日常。一起打卡的自习室,一起去吃的小餐馆,蛋糕碟上的两根叉子,奶茶上插着两根吸管。还有简陋的一次性小碗里煮得恰到好处的生日面。 这些珍贵的时光碎片,他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在某个时刻,作为珍贵的礼物出现在他面前。 柏里抿着嘴唇继续往下划,看到张难得的人物照片。 照片被精心处理过,是一张模糊的侧脸。背景是深色的枕头,五官其他部分被虚焦,只留下嘴角翘起的小细节,温暖清晰。 跟他现在的表情很像。 柏里腾地坐起身质问,“你怎么还,偷拍我睡觉?” 温良久一听就知道他看到哪了,发出幸福的叹息声,“太可爱了吧情不自禁。” “……” 接着,他把那张照片的配文口述了一遍。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呢。 就是只要他一笑,你什么都愿意给他。” 故事的最后,兔子和小狐狸都没有死。 小兔子病得很重,只有森林里的神奇植物才能让他恢复健康。小狐狸不放心他自己留在家里,于是背着他,一起去森林里找到药。 他们在森林里找到了药。然后发现,原来是以前的家不适合居住,才让小兔子生病了。 “那就不要回去了吧。” 小狐狸说,“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我们的家。” 他们决定定居在森林里。这里有阳光雨露,青草山丘,有更加广阔的河流。他们找到了更适合生活的地方,没有谁再生病了,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他们幸福地,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评论里都在嘲笑他一个老写手居然还用错“他”和“它”。还有说这是他写过的“最俗套”的结局。 温良久没有改错别字,但认真地回复了那条评论,“如果真的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今后都写‘最俗套的结局’我也愿意。”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个故事的意义。 柏里看完了所有的内容,手机贴在掌心里热得发烫。 “我也想开一个账号。” 他突然说,“记录生活,好像很有趣。” “行啊。” 温良久乐见其成,“到时候记得跟我互动,免得老有人说我不爆照男朋友是左右手自导自演出来的。” “好。” 柏里笑着应允,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悬浮窗里有未读消息显示,看备注是何戟。 他出声提醒,温良久眼皮都没抬,“他说什么?” 柏里点开消息查看。 何戟:“晚上出来撸串?” “他问你……” 柏里照着念,“晚上要不要一起撸,串。” “……”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断句。 温良久依旧没有抬头,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你就直接回他不去,我得在家陪我宝贝儿。” “……” 直接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柏里转述的时候稍微委婉了些。 温良久:“他说晚上在家陪我,不出去玩了。” 何戟:“???” 何戟:“柏里?” 转述……好像在人称上出了一些问题。 大概是看了一上午甜甜日常,脑子不太清醒才犯这种低级错误。柏里更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要用“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中”语气镇定地应对。 温良久:“对,是我。” 温良久:“他在工作。你要和他说吗?我把手机给他。” 何戟:“不用了我知道了!你们玩你们玩” 何戟:“哦对,转告九爷注意身体~” 何戟:“告辞!” “……” 柏里继续传话,“他说他知道了。” 温良久简单嗯了一声,好像在忙。 这么个小风波过去,柏里打算退出聊天界面。退到聊天列表时,看到他给一个好友的备注是“早晚是我小宝贝。” 手指抖了一下,才看到旁边的头像很眼熟。 哦,原来是我自己。 柏里看看屏幕,心里憋着话,在床上滚了一圈。抬头看看温良久,又滚一圈。 “……” 温良久余光里一直关注着他。被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逗乐了,“想干嘛啊?来。” 柏里立刻起身下床坐到他身边,把手机塞给他,指了指上面他给自己的备注。 温良久不明所以,“不喜欢?” “……不是。” 柏里说,“你把那个,前面那两个字。去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宝贝你很会哦 * 来辽 还有一章 请! 第125章 两周后, 柏里在旧宅出售前最后回了一趟家。 这里很快就要属于别人了。大厅里的石膏像和收藏品都原样放着,被盖上白布。温良久第一次跟他一起踏进这里,直觉这里比起家更像是美术馆。 柏里上了楼。画室, 卧室,所有的房间都已经清空, 他走进自己空荡荡的卧室, 靠在窗边朝外看, 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刚搬进来的那天。 住进这里的第一天, 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东西。家具都还没有送到, 晚上还要睡在地板上。 但这个安静的空间只属于他一个人。终于不用再跟父母住同个房间, 他心里是高兴的。 那之后的日子, 像高速行驶的列车外模糊的路景。被拉成一条线向后飞驰, 消失得那么快。再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那时长大成了现在的样子。 像十八年的一场长梦。梦醒的时候,他终于能睁开眼睛,好好地去看这个世界。 像人们说的,长大了。 走出房子的时候, 柏里心里还是难免感慨。 “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我啊。” 温良久拉起两人交扣在一起的手指, 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柏里故意杠他,“你也会没有的啊,总有一天。” “那不怕。我都把烟戒了, 肯定还能再多活几年。我们俩谁先没还说不定呢。” 温良久语气难得正经, 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还有我。” 柏里差点就要感动了, 又听见他下一句。 “这地方以后不回来也好。真的很难打车。” “……” 休息了一段时间,柏里又回归到平静的校园生活里。 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不起眼。走在校园里,没人知道这个眉眼精致的大男孩刚刚失去双亲。去猫咖营业,也没人能想到这个微笑起来让人心情明媚的前台小哥哥身家足以买下这间店一百遍。 日子还是一样在过。 天气渐渐凉了。他头发又长出来一截,觉得有点丑。继承了遗产后对攒钱没了执念,也不再轻易被兼职加薪诱惑,就去还原了天生的乌黑发色。 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场瞬间变得软萌,晚上回家的时候把温良久看愣了。 天使降落人间,变成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可爱。 ** 经过反复确认意向,浮积将会在温阿姨上线三个月后的晚七点清除她的所有身体数据。同时,她在现实世界中的全部生理体征也将会彻底消失,正式告别这个世界。 在离最后的告别剩下一个月时,温良久主动和母亲沟通了这件事。 她缠绵病榻已经许多年,母子两人都已经有了漫长的心理铺垫,沟通时各自态度都很平和,像说起日常中不起眼的小事。 温良久在某个晚上,完事儿以后抽烟时,把告别的时间告诉了柏里。 说是要戒烟,他平时表现得都还不错。但只有这时候,仗着柏里不管他能放肆个几分钟。 柏里确实没力气管他。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他说这个又立刻打起精神问,“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温良久把火星摁灭,回身给他一个充满烟草气味的吻,“当然要。” 为了让过程更加人性化,温良初在医院里增设了两台游戏舱,让他们在下线后立刻就能到隔壁对遗体进行最后的告别。 最后一面的场所是0000里特意给温阿姨设计的住处。这里模拟了她从前居住的老家属院,房间里的摆设家具都是按照温良久提供的照片还原布置的。陈旧而温馨。 温阿姨说,这最后三个月,在这里住得很舒适。 即使无人时时作伴,自己在校园里走走,回忆从前在这里生活的点滴时光,也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对这个世界温柔的告别。 柏里和温良久上线时间很早。他们一起慢慢地说着话,不急不赶。 但最后时刻的来临,她想独自迎接。 临走前,她手温柔地抚摸两个孩子的脸庞。她的掌心带着温暖的回路。温良久闭上眼,像是要把最后一次接触的感受刻印在心里。 她对柏里温柔地道谢,“多亏有你一直陪着他。” “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柏里说。但或许是他在陪我更多。 最后的时间里,他们退出了房间,留下她自己躺在床上。 七点一过,温良久几乎卡着点喊了一声妈。 他的手放在门上。隔了许久,又低低地喊了一声。才把门推开。 一室宁静,床上空无一人。 这天晚上回到家,他们一直待在一起。温良久不说话,只抱着他无休止地缠绵,直到最后也不愿起身。 柏里回抱他更紧,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你可以把眼泪,分给我一半。” ** 半年后,温良久得到了第一个主持房间设计的机会。 主题是精神病院,在玩家里反响还不错。但柏里心里还存有阴影,即使从温良久刚接手工作时就一直被他洗脑“这个不恐怖”,“一点不吓人”,“很有意思玩了有惊喜”,各种怂恿之下依旧坚决不跟他开这个房。 温良久知道他以前的经历,甚至设计这个房的初衷其实就是想给他看的。结果被一通拒绝,怨念了好几天。 这一年对他们来说都意义非凡。柏里从身高到性格都变化很大,再去跟温良久一起参加朋友聚会时,还被他的朋友们拿来调侃。 他并不介意,开起玩笑来也能轻易地融入,整个人状态都比之前放松不少。除了酒量不太行以外,怎么看都是个值得结交的兄弟。 或姐妹。 聚在一起玩免不了抽烟喝酒。温良久有时候被氛围感染,递到手里的烟也会接。但要是真的敢往嘴里放,柏里一个眼神过去就得等着回家挨揍。 次数久了,一帮兄弟们也咂摸出味道来,纷纷嘲笑温良久“家里管得严”。 但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却能看出是真的享受这种被管束的感觉,任谁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前可是最不服管的一个,让往东必须往西的。” 柏里“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笑着问,“真的吗?” “真的。” 温良久说,“我的东南西北全是你。” 四周嘘声一片。还有人吹口哨,“怪不得大戟说你俩恶心巴拉。真真的。” 何戟就坐在旁边,“唉呀,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都是群大老爷们,聚会到后半场,聊得兴起,话题走向越来越黄暴。温良久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酒桌上已经说到“没给对方口过怎么能算是真爱呢,明显心不诚。” 柏里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 “聊什么呢一群牲口。” 温良久当机立断地捂住他耳朵,用眼神diss全场,“别当着我们家宝贝儿的面发骚行吗。我就听不得你们这种......” 何戟一乐,“我们怎么?” “污言秽语。” 温良久义正言辞,“有辱斯文。” 辱不辱斯文不知道,但柏里是听进去了。 当晚回到家,他洗漱完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对窝在沙发里翻书的温某人凝视良久。 温某人被盯得有点发毛。 晚上喝了点酒,柏里思路不是很清醒。但下这个决心也不需要什么智商,他盯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蹲在温良久面前,伸手去拉他的睡裤。 素白纤长的指节搭在他的腰上,霎那间升腾而起的蛊//惑任谁都无法拒绝。 但温良久想也没想就把他摁住了。 “……干什么啊你。” 温良久故意笑他,“耍流氓是不是,你这是在抢我戏。” 柏里抿了抿嘴唇,“他们说……” “别听他们说。那就一群不着调的畜生,瞎开玩笑。” “你别干这个。用不着。” 温良久把他拉起来,“我心疼。” 柏里属于那种玩得时候各种配合尽兴爽到飞起,但穿裤不认,一提就害羞再提他就得挨揍的人。 同居大半年,各种花样都玩过,唯独这个他一次都没舍得提。 柏里又认真地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觉得勉强,“但我想给你试试。” “……” 温良久往背后的沙发上一靠,抬起胳膊遮住眼。 “操,感动了。” “你要不要试试?说不定我……”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脸一点点烧了起来。却还是强忍羞耻感把话说完,“说不定你……会很喜欢的。” “你不想试试吗?” ** 什么试不试的,柏里酒醒后一点都不想回忆了。 怎么就忘了睡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第二天温良久还没睁眼就被他踹下了床,卧槽一声坐在地板上发懵,还没睡醒。 半晌才反应过来,扒几下头发,餍足地笑了一声,“伺候了你一晚上,就这么个待遇?” 柏里:“滚。” 翻过这一茬,他倒是对那个精神病院的小副本没那么抗拒了。 感觉上更没节操的事儿都干过了,开个游戏还是在接受范围之内的。又被温良久磨了两次,终于松口答应陪他刷一遍。 医院一共分三层,五个病房是五段独立的小剧情。确实没有太多惊悚元素,更偏向于暗黑童话。小故事串在一起,引出最终的boss是精神病院院长。 但结局时却做了绝妙的反转。线索被侦破,隐藏在各处的南瓜灯亮起,神情凄然的孩子们突然扮起鬼脸。令人唏嘘的房间只是万圣节游戏,孩子们在院长的带领下给玩家一个节日的恶作剧。 这个房间的通关奖励是一根星星棒棒糖。背着纯白翅膀的小女孩跑到柏里面前,举着小手把糖递给他,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很好吃喔。” 拿到棒棒糖时,一直阴沉漆黑的夜空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着越来越密,渐渐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日光倾洒下来,医院楼上空显出一道浅浅的彩虹,精神病院的招牌变成了福利院。孩子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有护工陪着一起做游戏。 欢声笑语的乐园里,一切都生机勃勃。一切都充满希望。 温良久笑着向他展示这一切。告诉他,这是送给你的童话世界。 柏里环视一圈,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棒棒糖,“我能吃完再走吗?” “吃呀。” 他往远处的孩子堆里望了望,决定去再讨一支,“按理说最后的糖我们俩都该有份才对……” 甜丝丝的汽水味。 日光温柔,有舒适的风。柏里就近坐在草坪上,吃着糖,远远地看着他跟群小朋友一起打闹,幼稚又好笑。 眼眶微热,嘴角却上扬。 一想到要跟你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就开心得忍不住想哭又想笑。 跨过漫长的黑夜,你就是我的曙光。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正文就到这里完结啦 还有几个小段子当作番外,我整理完放一章里更新 啊真的结束了 每次完结都有好多想说的,但一想还是算啦,就还是那句 他们都会很好的,你们也要好好的鸭 mua! *一个莫得感情的接档文预告* 隔壁《穿书后我同桌变成了反派》,校园+传书,双线沙雕,氛围会比这本更轻松。明后两天就会开新,真·接档文,有意向的小可爱请这边入坑! 大家晚安! 第126章 番外篇 《驾照》 终于过完十八岁生日。一系列家事处理完, 柏里第一时间去考了驾照。 考试很简单。顺利拿到驾照之后,温良久比他还兴奋,周末两个人一起自驾去郊区山顶露营。 市区里开车确实不爽。柏里表面看起来稳重, 上大学后谈了恋爱又经历了许多人生大事,天性被压抑太久触底反弹, 从开车的风格上就能看得出来。油门不踩到底都觉得不够尽兴。 温良久性子反而收敛了不少, 出门时自觉坐上驾驶位, 等开出市区才把方向盘交给他。 一路上越飙越快。直到上了盘山路, 看柏里依旧没有减速的意思, 温良久又自觉地检查安全带, 抓紧了门把手。跟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司机在山路上玩漂移。 一个敢开, 一个敢陪。肾上腺素疯狂上飚。 最后活着到达山顶。天色刚擦黑, 营地里已经有同样来露营的人已经搭好了几个帐篷,还有整个家庭一起来度过周末的,爸爸妈妈正在烧烤,哥哥弟弟一手鸡翅一手里脊肉,举着串串边吃边闹, 沿着林子边缘追来追去。 柏里把车停在靠近树林里的地方。两人下车打了招呼, 说是去拿帐篷搭窝,上了车半天都没再回来。 又烤好一把鸡翅,妈妈叫来打闹的兄弟,让他们“给刚才那两个漂亮哥哥送去尝尝”。 “怎么说话呢。” 勤勤恳恳给肉刷酱的爸爸不满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漂亮哥哥好么。” 说着就开始感慨, “想想我们俩刚谈恋爱那会儿。还没这两个小兔崽子,也是二人世界甜甜蜜蜜。出来到外面玩也挺刺激, 一有没人的地方,咱就在车里……” 他正在刷酱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抬头跟同样醒悟过来的娃他娘对视一眼, 立马喊,“儿子快给我回来!” 已经晚了。 大儿子拿着鸡翅跑回来,兴冲冲地叫起来,“哥哥说在亲亲!待会儿就过来吃!” 见两人关上车门走过来,小儿子又嚷嚷得超大声。 “哥哥脸蛋红红!羞羞!” ** 《体检》 大四毕业前,柏里终于克服语言障碍,把教师资格证考了下来。 温良久依旧对他取得的所有小成就都怀有比他本人更高的热情和自豪感。 用他的话说是:“虽然我是一个没有成为老师的男人。但我终于成为了一个老师的男人。” 入职前要体检,柏里提前预约了医院,但忙着忙着自己都给忘了。温良久还帮他记着,只不过提醒得有点晚,体检当天早晨温存时才说的。 后果是被突然冷静的柏·准老师·里踹下床自己独守家门。 紧赶慢赶到了医院,柏里没有错过预约的挂号时间。做完了所有检查项目,下午时闷闷不乐地回了家。 温良久这天在家里工作。一进门就发觉他情绪不佳,“没赶上?” 柏里摇摇头,气哄哄地冲了澡往被子里一滚。 半天没跟他说话。 期间温良久把零食汽水小甜点和爱的抱抱都试了一遍,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 爱的抱抱被拒绝得尤其激烈,还差点没挨爱的拳拳。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晚饭后。温良久终于想到请外援,站在客厅小声请教慕羡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响起惊天动地的笑声。 “你不知道体检项目里,是有肛//检这项吗?” ** 《直播》 近日台风天,室外大雨,出行困难。 这天上午更是暂时停课。柏里接到学校通知,没去教室,搬了个小黑板在家里开全息投影给学生上课。 恰逢温良久在家休息,一觉睡醒身边摸不到人,睁眼却听见客厅里有条不紊的讲解声。光着脚走到门口,看见柏里穿着整齐,戴着黑框眼镜,一丝不苟正在给学生上课。 嗓子冒烟,想喝水。但这时候走出去打扰就太不礼貌了。温良久就站在卧室门口,靠着门框,听得也津津有味。 一直等到他把两节课讲完,关掉投影设备,温良久才走到客厅咕咚咕咚灌下两大杯白开水。 柏里正在收拾黑板,看到他渴成这样,不解道,“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怎么不早点过来喝水?” “你不是在讲课吗。” 温良久不以为然地笑,“多严肃的事儿啊,跟我那直播可不一样。突然乱入显得你很不专业。” “再说直播里突然乱入宣告主权那样的事也太幼稚了。” 他拉起柏里的手,对着无名指的婚戒吧唧亲一口上去,“谁还不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柏里心说你现在倒是嫌幼稚了。 当初领个证满世界得瑟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片刻分神的功夫,一个简简单单的吻已经从指根已经延伸到了手腕。 温良久在亲吻他手腕上的疤痕,舌尖划过的痒和湿润让他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又不是接吻,你伸什么舌头?” “说得有道理。” 温良久恍然大悟。随后手上用力,把他拉进怀里,“那来一段。” “马上要吃午饭了。” “先来一段开开胃。” “……” 看在他今天早上那么贴心的份儿上。 柏里叹了口气,摘掉眼镜,松开衬衫的扣子,“那你快点,我下午还有课。” “……” 这句话像是句挑衅。柏里一说出口,看到他突变的眼神就开始后悔了。 近些年来住在一起床上床下生活都很和谐。柏里食髓之味,早不像刚开始时那样完成任务式地把自己交给他,对他缠绵的要求也总是很难拒绝。 沉入情//欲中时两个人都忘了时间。最后午饭果然没能吃上。 温良久难得在家休息,到点了也还缠着他胳膊不想放人,“柏里老师,你的学生们知道你在床上这么......” 一记肘击准确地落在他的小腹上。 温良久吃痛,弯腰缩在一边哼哼唧唧。 柏里冷静地下床,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衣服。 “我去上课了。” ** 《纪念日》 柏里二十二岁那年寒假,温良久包了架小飞机和几个朋友一起飞哥本哈根玩。 突然要去丹麦,柏里也难免觉得奇怪。问起时,他也不好好回答,“像我这样只喜欢看童话的小男生,想去童话王国朝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 反正他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头一回了,懒得管。 但能想到这是一次很愉快的旅行。飞机上的朋友都互相认识多年,慕羡也难得抽出时间,还拖家带口地拉着男朋友来一起玩。 柏里在飞机上补觉,对接下来的一周颇为期待。 慕羡看他像是睡着了,偷偷摸摸地拉着温良久问,“戒指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公证处公证人呢?” “联系好了。” “……为什么我看起来比你还焦虑!” 慕羡摸了摸脸,“不行,我得再去补个妆。” “……” 温良久一转身,看到她男朋友也是一脸无奈。 “羡羡提前两周就开始替你担心了。” 他问,“没问题吧?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就说。” 温良久点点头,“可以。” 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深呼吸,缓解紧张的压力。 今年年初,他提前准备求婚的小动作被柏里发现了,顺带着就稍微暗示了一下。 但暗示得有点过头。柏里以为会在二十二岁生日的当天被他求婚。 结果生日当天并没有求婚。本来请开心的日子,最后搞得有点失落。 “我不想你的生日跟结婚纪念日是同一天。” 温良久考虑周到,认真地解释了,“这样你就会少一个有特殊意义的纪念日了。不是很亏?” 柏里想想觉得这说法挺合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他实在是很好哄,说不计较就不计较。连晚上缠绵过后温良久问他将来结婚有没有心仪想去的城市时,他都已经趴在枕头上睡得天昏地暗,压根没有把话听进去。 于是才有了这一趟惊喜的旅程。 温良久走到柏里的座位,看他睡得正熟,忍不住又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熟睡的人心情愉快。眉心舒展,连梦中嘴角都是上扬的。 却还还并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童话王国中,有值得他铭记一生的幸福时刻,悄然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辽 连载期间想写的一些小段子,和正文时间线不符,就单独放在这里啦 结束辽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比心心! 新坑已开,各位,请! 希望以后继续一起愉快地看文 希望在我的监(叨)督(叨)下大家能少熬夜避免秃头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啾咪